被父母拋棄後,我抑鬱症發作。
準備跳樓時,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音:
「人,你也被丟棄了嗎?
「不開心可以跟貓說,貓可以抱抱你的,只要一個罐罐。」
我回過頭。
看到一隻三花貓,對我抬起了她的 JIOJIO。
我以爲是自己瘋了。
後來,它將只圍了浴巾的鄰居哥哥拉到我面前:
「腹肌,八塊。
「腿長,膚白。
「最重要的是,公的。
「洗乾淨了,媽,喫不喫?」
-1-
天台上的風太大,吹得我眼角發酸。
手機裏,還在播放着媽媽的語音:
「寶貝,生日快樂,爲難你一個人過生日了。
「但你也知道,你叔叔他脾氣不太好,媽媽要是讓你來的話,他會不高興的。
「你能理解媽媽的,對吧?」
我想說,不理解。
不理解,他們當初爲什麼離婚。
又爲什麼說着愛我,卻都不願意要我。
不理解,我十八歲生日這天,爸爸爲什麼執意要帶他的小兒子去外地旅遊。
我放下手機,想起早上爸爸臨走時跟我說的話:
「機票我早半個月就訂好了,現在退,還要手續費。
「你聽話,等爸爸回來,一定給你補過生日。」
我突然想笑。
笑着笑着,視線被淚水打溼。
我抬手摸了下眼角。
算了!
這輩子,就這樣吧!
我半隻腳踏出天台邊,張開手,想象着自己,自由解脫的樣子。
「喵嗚~」
一聲貓叫拉回了我的思緒。
緊接着,奇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人,你也被丟棄了嗎?
「不開心可以跟貓說,貓可以抱抱你的,只要,一個罐罐。」
這聲音,像是個五六歲的小朋友。
我回過頭。
卻看到一隻三花貓,對我舉起了她的 JIOJIO。
「不行嗎?
「那……一根香腸也可以。」
我瘋了,還是已經死了?
居然聽到一隻貓在對我講話。
三花貓見我不理她,沮喪地低下頭,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什麼都沒有的話,也沒事,貓可以出去抓老鼠的。」
可它的肚子,卻不識趣的咕嚕咕嚕響起來。
現在零下二十幾度,雪幾乎淹沒腳踝。
我只站了十幾分鍾,手就凍得發僵。
這時候,哪裏會有老鼠跑出來,等着給它抓?
我想了想,從天台上下來:
「小貓咪,我沒有罐罐和香腸。
「不過,有個蛋糕,你喫不喫?」
-2-
我插上蠟燭,點燃。
想了半天,沒什麼願望。
又看了看身旁正在舔 JIOJIO 的三花貓。
「那就希望,你能有人愛吧!」
至少,別像我一樣。
我切了兩塊蛋糕,不過還是沒給三花貓喫。
而是從冰箱裏,掏出一顆雞蛋煮了,蛋黃給它喫。
可三花貓喫了幾口,就不喫了,意猶未盡地舔着嘴邊黏着的蛋黃屑。
「怎麼不喫了?」
我問它。
三花貓用頭蹭蹭我的腿,喵了聲,便叼着蛋黃朝外跑:
「人,謝謝你,貓走了。」
我有些好奇,偷偷跟在它後面。
在小區中央的假山後,看到了一隻渾身發抖的白色小奶狗。
應該是隻中華田園犬,看上去也就幾個月大。
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三花貓跑過去,小尾巴都快搖成風火輪了。
這大冷天的,我都怕它把自己扇感冒了。
「汪汪汪,三花,三花,狗好想你!」
小奶狗蹦蹦跳跳地圍着三花貓轉,用舌頭舔三花貓的毛。
「傻狗,別舔了,貓的毛都被你舔溼了,好冷。」
三花貓嘴一鬆,半顆蛋黃掉落在雪地裏:
「給你喫。」
小奶狗汪了聲:
「三花喫了嗎?」
三花貓別過頭,躲進旁邊的山洞裏:
「貓纔不稀罕!」
沒想到這貓,還有兩副面孔呢?
我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誰?」
小奶狗警惕地回過頭,看到我的瞬間立馬跳出幾步遠。
「人,有人,三花快跑!」
小奶狗嚎叫一聲,衝我汪汪叫起來,看上去,是想趕我走。
三花貓邁着步子,慢悠悠地從山洞裏走出來:
「嚎什麼嚎?傻狗!
「人是好的,不會打我們。」
小奶狗:「真的嗎?」
「那……我可舔她了?」
大雪紛飛的夜晚,我走在雪地裏。
一隻小奶狗圍着我腳邊,前前後後,蹦來蹦去。
「媽,媽,這是我媽,是我媽。
「三花,三花,你看到沒?我們有媽了!真的有媽了!」
「吵死了,傻狗!」
三花貓邁着傲嬌的模特步,眼底卻閃過淚花。
我蹲下摸摸三花貓的頭:
「原來,你叫三花啊!」
又伸手將小奶狗抱進懷裏:
「那你叫奶豆好了。」
毛茸茸的兩小隻靠在身上,暖乎乎的。
那晚,我沒喫藥,卻意外地睡了個好覺。
-3-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吵醒的。
一貓一狗,蹲在我牀邊,嘰嘰喳喳吵個沒完:
「媽肯定喜歡我拉的屎,新鮮,熱乎的。」
「傻狗,你都拉半天了,早就涼了,媽肯定還是喜歡我這個。」
奶豆嗚了聲。
「那我重新拉!」
我猛地睜開眼,一個激靈從牀上彈起來。
「你先等會兒再拉!」
我拎着奶豆的後脖頸,將它丟進衛生間。
三花緊跟其後,將一隻死老鼠輕輕放到我腳邊。
「那,順嘴抓的!」
我:……
這兩小隻奇怪的勝負欲,讓我哭笑不得。
我只能耐心地跟它們解釋。
「人是不喫老鼠的。」
奶豆連忙撅起自己的屁股。
我:「更不喫屎!」
三花不解:
「那我去抓蜈蚣。」
「人也不喫蜈蚣。」
「那麻雀呢?」
「不喫!」
三花耷拉着腦袋,從衛生間出去。
世界終於清靜了。
可就在我收拾完奶豆的便便,也從衛生間出來時。
正好看到三花扯着白色浴巾的一角,費力地甩着頭走進來。
「媽,快來!」
一個髮絲滴着水,全身只裹着一條白色浴巾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這人,我認識,是鄰居哥哥齊頌。
他白皙的肌膚裸露在外,堅硬的八塊腹肌尤爲突出。
看得我不自覺,嚥了咽口水。
再往下。
是他死死抓着浴巾的手。
「媽,剛洗乾淨的,喫不喫?」
-4-
三花仰着頭,尾巴高高豎起,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
「腹肌,八塊。
「腿長,膚白。
「最重要的是,公的。」
三花走到奶豆身旁,還欠欠兒地用身子撞了撞它,炫耀自己在這場哄媽大賽中大獲全勝。
「看吧!媽包喜歡的。」
奶豆一臉星星眼,崇拜地圍着三花跳Ṭùₑ來跳去。
我扶額苦笑。
能怎麼辦?自己的毛孩子,自己寵着唄!
和齊頌道完歉,我把三花抱在懷裏安撫。
總覺得這小傢伙經歷過什麼。
不然,它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三花,昨天你爲什麼會出現在天台?
「別跟我說抓老鼠,老鼠可不會跑到天台上吹冷風。」
三花原本閉着眼開摩托,聽到這話,從我懷裏掙脫出來,一頭扎進沙發底下。
任憑我怎麼哄它,也不肯出來。
我只能先解決ṱüₙ口糧問題。
冰箱裏只剩下最後一盒速凍餃子,煮完平均分成三份。
剛放在地上,奶豆的嘴筒子就插了進去,瘋狂吸入。
等我第二個餃子進口,它已經叼着碗,滿臉期待地看向我:
「餓,餓,汪還要。」
我無奈地搖搖頭,看來老母親確實不好當啊!
我爸和繼母他們走得急,一分錢也沒留。
我給他發了消息,卻一直沒有回覆。
至於我媽。
從電話接通到掛斷,她都在哭。
哭自己命苦,兩次嫁人都沒能遇到好人。
我提起生活費,她哭得更厲害了。
「都怪媽媽不好,沒能力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別怪媽媽好嗎?媽媽也不想這樣的,但是媽沒辦法……」
後面的話,不是我不想聽。
耳中突如其來的嗡鳴聲,讓我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
-5-
我意識到,自己耳鳴了。
這是抑鬱症軀體化的表現。
可我,控制不住。
手機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我才發現,屏幕早被我的淚水浸溼。
我想把手機撿起來,手卻一直在抖。
越想控制,抖得就越發厲害。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機,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難怪爹不疼,娘不愛。
抑鬱的情緒像是一個牢籠,將我死死困在裏面。
我越掙扎,它縮得越緊。
突然,一顆柔軟的,毛茸茸的腦袋湊到我掌心,輕輕蹭着:
「媽,你看看貓,貓的頭給你擼。
「貓有寬闊的肩膀,給你靠。
「媽別哭,貓難受。」
奶豆將嘴裏的半顆餃子吐到我腳邊:
「媽,餃子給你喫,汪不餓了,汪可以少喫點。」
所有情緒在這一刻衝破牢籠。
我跪在地上,抱着兩小隻失聲痛哭。
等我緩過來的時候,我媽早就掛了電話。
三花嫌棄地梳理着自己的毛髮:
「呸呸呸!好鹹,媽下次不許哭了。」
我點點頭:
「下次不會了。」
爲了養活自己和兩小隻,我開了個名爲「寵物溝通室」的直播間。
播了兩個小時,觀看人數只有五。
就在我灰溜溜準備下線時,有個 ID 叫「騎老奶奶過馬路」的人,刷了個嘉年華。
騎老奶奶過馬路:【你真的能和寵物溝通嗎?】
我瘋狂點頭。
「可能的。
「奶豆,來個後空翻!」
直播間瞬間湧入一千多人。
可彈幕卻有些奇怪。
奶牛貓不是奶牛:【起猛了,看見狗子後空翻了?喵再去睡會兒。】
野狼哈士奇:【要不要這麼拼啊,老弟?】
邊·神探·牧:【真丟你們狗臉!】
野狼哈士奇:【樓上的,你不是狗?】
邊·神探·牧:【你纔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是邊牧。】
-6-
我相信,頭頂倆問號的,可不止我一個。
還有「騎老奶奶過馬路」。
因爲他發了句:【這些,都是托兒嗎?】
我回頭看了眼三花。
它若無其事地,舔着。
可它沒發現,它舔的,是奶豆的腳。
EMM……這怎麼不算呢?
下一秒,「騎老奶奶過馬路」發起連線。
連通後,我人都傻了。
「騎老奶奶過馬路」居然就是齊頌。
可能是想到了早上那一幕,齊頌臉頰漲得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鏡頭轉到一邊。
「我表妹的狗,不知道怎麼了。
「每天半夜十二點都會對着天花板狂叫,怎麼拉都拉不住。」
我腦中忽然閃過很多恐怖片的畫面,手臂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聽說,寵物能看到我們人類看不到的東西。
該不會,是真的吧?
看我臉色不對,齊頌連忙開口解釋:
「不是凶宅,也找人看過了,房子很乾淨。」
我鬆了口氣。
看來,只能問狗狗了。
鏡頭對準一隻吉娃娃,叫阿福。
「阿福,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嗎?」
阿福趴在地毯上,聽到聲音,懶懶地掀開眼皮看了下鏡頭。
「有狗,蠢狗,壞狗,大傻狗。」
聽得我一頭霧水。
天花板上,怎麼會有狗呢?
可阿福一句也不願再多說,扭過頭,繼續補覺。
沒辦法,我只能和齊頌約定好,等晚上阿福再叫的時候,重新開一次直播。
讓我看看,阿福叫的到底是什麼。
連線掛斷後,彈幕裏有個叫「黑山貓榴槤」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黑山貓榴槤:【人,貓沒有錢刷禮物。
【但貓可以把罐罐都給人喫,人可以幫幫貓嗎?】
-7-
我立刻對「黑山貓榴槤」發起連線。
可能是因爲離鏡頭太近,只有半張橘黃色的貓臉露出來。
「人,媽身上的氣味不對勁,像是生病了。
「可我跟媽說,媽聽不懂,人可以幫貓勸勸媽嗎?」
我想起曾看到過新聞,好像是有些小動物能聞出疾病的味道。
正想着,對面傳來一道女音:
「榴槤,別踩媽媽手機,你對自己的體重沒有數嗎?屏幕再給我踩碎了。
「唉?你還學會揹着我看直播了?
「寵物溝通室?」
女孩撇了撇嘴,就差把騙子倆字,貼我腦門上了。
我忙開口解釋,把榴槤說的話,講給女孩聽。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我直接從騙子升級成神經病。
「舉報了,再見!」
「等會兒!」
我急忙開口:
「榴槤最近是不是經常對着你莫名其妙地叫,狗糧也不喫,罐頭也不喫?」
女孩明顯怔了下。
看得出來,有什麼觀念在崩塌。
眼看有戲,我趁機繼續勸她:
「去醫院檢查花不了多久,要是檢查結果沒問題,你再回來舉報我也不算晚啊!」
女孩明顯被我說動了,匆匆掛斷連線。
沒人連線,我和直播間的寵物們聊了會,便下線,等待齊頌的消息。
晚上十二點,我準時開播,一上線,齊頌就發來邀請。
鏡頭裏,阿福直立着身子,仰着頭對天花板一頓輸出:
「汪汪汪,傻狗,蠢狗,醜八狗,有能耐你下來咬我啊!
「你媽不在家吧?嘿嘿,你媽不要你咯!略略略……
「讓你欺負阿福,氣死你,氣死你,打打打打打!」
翻譯完阿福的話,我彷彿看到了齊頌頭頂的一排黑線:
「樓上住的女孩是名護士,她確實養了只阿拉斯加,前幾天遛狗的時候碰到,衝阿福叫了幾聲,嚇得阿福這幾天白天都不願意出門了。
「有沒有可能,它白天不出門,是因爲晚上報復狗,鬧得太累了,白天在補覺?」
齊頌表示無語,但還是耐心哄着阿福,答應它明天去找阿拉斯加談談。
事情解決,我正準備關直播,突然又有人刷了兩枚火箭。
與此同時,門鈴響了起來。
我趴在貓眼上向外看,卻沒看到人。
只有樓道里的感應燈亮着。
-8-
「哈~」
原本蜷縮在沙發上睡覺的三花,不知什麼時候擋在了我身前,朝外哈着氣。
奶豆也從衛生間跑出來,貼在門上嗅了嗅。
下一秒,奶豆開心地跳起圈圈來:
「貓,有貓,還有罐罐,奶豆要喫罐罐。」
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從廚房兌了瓶辣椒水拿在手裏。
我輕輕開了條門縫,奶豆嗖的一下擠了出去。
我低頭,正看到一隻橘貓蹲在門口。
正是上午連線的「榴槤」:
「人,貓來送罐罐。」
我把榴槤請進來,開了三個罐罐給它們喫。
這纔想起來,直播間還有人刷了禮物。
點開一看,刷禮物的就是榴槤的主人。
【還好聽主播的,去醫院做了檢查,才知道自己得了淋巴癌。
【不過,幸好發現得早,謝謝主播啦!
【我爲我之前的話道歉,主播確實是能和寵物溝通。】
我着實替她鬆了口氣。
因爲榴槤和阿福,我的直播間小火了一把。
不少人來找連線,諮詢寵物的想法。
也有寵物,來直播間吐槽自己的主人。
我賺了錢,每天變着花的給三花和奶豆加餐。
這天,我出門買肉,準備給兩小隻做肉乾。
路過蛋糕店時,我從櫥窗裏相中了一個蛋糕。
我把三花和奶豆的照片給店家看,按照他們倆的樣子,定做了屬於我們的第一個蛋糕。
我想,那天的生日願望不夠好。
要重新許一個纔行。
這次,我要許,願三花和奶豆福壽安康,陪着我一起幸福到老。
等蛋糕的間隙,我給學校負責心理諮詢的趙老師發去消息。
【趙老師,我想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明天開學,可以給我做一次諮詢,開些藥嗎?】
消息發過去兩秒,趙老師便打來電話:
「蘇妍妍同學,別等明天了,老師一會兒就去你家做諮詢。」
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她很開心。
可我,還是失約了。
-9-
我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肉,幻想着打開門,三花和奶豆奔向我的樣子。
一定要,狠狠地吸口它們的肚肚纔行。
樓梯上,忽然出現一攤血跡。
我心裏不知怎麼,開始急躁起來。
循着血跡一路向上,我看到家裏的門大開着。
繼母捂着臉,從屋子裏走出來。
八歲的弟弟跟在她身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到我,弟弟立刻衝上來,猛推了我一把:
「你這個賤人,壞蛋,誰讓你在家裏養貓養狗的?」
賤人,壞蛋,醜八怪,賠錢貨。
這些都是蘇子龍對我常用的稱呼,只有求着我買玩具的時候,纔會叫我一聲「姐姐」。
我看向繼母,她的臉上有四五道長長的血痕,看上去像是被貓抓的。
可三花,絕不會無緣無故上去撓人。
「你們把三花怎麼了?」
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我回過頭,正好和我爸對上視線。
他手上沾着血,還有貓毛。
心裏的某種猜想,在這一刻像是得到了認證。
我瘋了一樣衝下去,抓住爸爸的衣襟:
「三花呢?你把三花弄哪去了?」
我爸揚手給了我一巴掌。
扇得我眼冒金星,臉上火辣辣地疼。
「你還有臉問?你阿姨和你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或許是兜裏有了錢,也或許是對三花和奶豆的感情,讓我這一刻,有了與他反抗的勇氣。
我一把抓住他再次揚起的手。
「你以爲我願意待在這裏嗎?蘇正強,我告訴你,你女兒在她十八歲那天,你拋棄他出去旅遊那天,就跳樓摔死了。」
我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三花和奶豆但凡有一點事,咱們就法院見。」
說完,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轉頭跑進屋裏尋找三花和奶豆的身影。
找了半天無果後,我想起來,爲了防止我出門的時候,它們偷喫零食,我在家裏裝了攝像頭。
-10-
監控畫面裏。
繼母打開門,看到沙發上睡覺的三花,大叫着躲到牆邊。
奶豆聽到聲音,從臥室探出頭來看:
「人?是媽媽的親人嗎?汪喜歡媽,也喜歡媽的親人。」
它搖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跑到門邊去迎接他們。
蘇子龍一把薅住它的尾巴,將它拎了起來。
奶豆疼得嗷嗷直叫。
「髒死了,快把它放下。」
聽到繼母的話,蘇子龍手一甩。
奶豆狠狠摔在地上,好幾秒都沒站起來。
三花心疼地舔着奶豆的腳,又轉頭衝蘇子龍哈氣,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哪來的畜生東西,還敢兇我寶貝兒子,老公,把它們賣給狗肉館。」
我爸聞言,只嘟囔了一句:
「估計是妍妍趁我們不在家帶回來的。
「這孩子,太任性了,我這就找人弄走。」
沒過幾分鐘,有人上門,想要抓奶豆。
奶豆和三花藏到沙發底下。
繼母找來擀麪杖去打它們,被三花衝出來撓花了臉。
狗肉館的人,將奶豆圍住,用袋子抓起來。
三花急了,衝上去死死咬住拿袋子那人的手。
我爸見繼母受傷,氣得從廚房拿出菜刀,砍在三花身上。
三花的毛瞬間被血染紅,可它還是不肯鬆口。
「三花,鬆口,快鬆口啊!
「你會死的,快鬆口。」
奶豆只露出顆頭,卻能看出來,它拼命掙扎着,急的聲音都抖起來。
那人喫痛,手上鬆了勁,奶豆從袋子裏掙脫出來。
三花見狀,這才鬆了口,身子軟塌塌地落在地上。
奶豆圍着三花,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它的毛。
「傻狗,快跑啊!」
三花催促它。
可小狗哪裏懂他們要幹什麼,它只知道自己最好的夥伴,身上流了好多血。
奶豆被人抓起來,重新裝進了袋子裏。
三花試圖站起來阻攔,可身子晃了晃,再次倒在血泊裏。
我爸嫌棄地用紙巾墊着,拎着三花的腿,將它帶出屋子。
-11-
前幾天剛下完雪,地上很滑。
我一不留神,就連人帶手機摔了出去。
手擦在地上,滲出血來,腳踝也很痛。
Ŧú₀但我一刻也不敢停歇,我怕慢一秒,就再也見不到三花和奶豆。
我跟着血跡,終於在樓下的垃圾桶裏,找到了三花。
它眼睛半合,身體涼涼的,虛弱得只能看到出氣,沒有進氣。
可開口,卻是安慰我:
「媽,別哭,貓不疼。」
視線被淚水模糊,我看不清三花,也看不清路。
只能憑藉着記憶,不停地向小區門口跑。
「蘇妍妍,蘇妍妍……」
我聽到有人在叫我,口袋裏的手機在響,可我不敢停下來。
「蘇妍妍,你要去哪兒?」
一輛黑色的車,橫在我面前。
趙老師從車窗裏伸出頭來,滿臉焦急。
我像是看到ṱúₔ了救命稻草,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將三花直接從車窗塞進她懷裏。
「老師。」
話一出口,我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兇。
哽咽地,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來:
「我的貓快死了,求你,求你帶它去醫院,救救它。」
我看見趙老師脫下外套,系在三花的傷口上。
我知道,她願意救三花。
一刻也不敢耽擱,我拔腿就跑。
「你去哪兒?」
趙老師問我。
我記得不遠處,就有一家狗肉店。
「我要去救我的家人。」
找到狗肉店,我直奔後院,卻被服務員一把攔住。
我掏出手機,給他看手機裏的餘額。
「求你,我只要我的狗,只要放了我的狗,這些都給你。」
-12-
也許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也或許是被金錢所迷惑。
她鬆開了手,甚至攔住了前來幫忙抓我的人。
我一個個籠子找過去,不敢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可還是沒找到。
「確定狗都在這了嗎?」
「還有一隻,在廚房。」
說着,她帶我來到廚房。
廚師正一手按着狗,一手舉着刀。
我猛地衝上去,把他撞了個趔趄。
刀落在地上,我從他手裏搶過狗。
「人,你是好的,狗謝謝你。」
我看着懷裏,瑟瑟發抖的黃色小狗,它眼睛亮亮的,蓄滿了淚珠。
可它,不是我的奶豆。
我頹廢地坐在地上,彷彿身體裏所有的力氣,在那一刻被抽乾了。
腦海裏,忽然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奶豆一定還在等我救它,我不能放棄。」
對,我不能放棄。
我掏出手機,查看裏面的地圖,想看看附近還有哪裏有狗肉館。
「人,我見過你,就在這樣的方塊裏。」
小黃狗仰頭看着我。
它說的,是手機?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打開手機直播:
「家人們,今天沒有諮詢,我的奶豆丟了,被人賣給了狗肉館。
「有沒有誰能幫我找找它,我真的,真的很想它。」
我把奶豆的照片,發到評論區裏。
彈幕裏。
奶牛貓不是奶牛:【好可憐啊!】
野狼哈士奇:【什麼?殺狗,賣狗?別讓狗看見他,啊……打打打!】
邊·神探·牧:【別吵了!都聽我的。】
邊·神探·牧:【人,你帶奶豆的東西來,我幫你找。】
邊·神探·牧:【其他的寵物,現在拉着你們的爸爸媽媽出門,見到狗肉館就進去找。】
野狼哈士奇:【憑什麼聽你的?】
邊·神探·牧:【因爲你是狗,而我,是邊牧。】
我回家取了奶豆平時睡的毯子,剛出小區門,就看到一隻邊牧坐在門口。
我走過去問它。
你是邊·神探·牧?
它點點頭,告訴我,他叫神探。
神探帶着我,走了兩條街,在一個衚衕裏,看到了停在路邊的三輪車。
-13-
「蠢人,醜八怪,來啊!
「敢殺狗,打你,打死你,打打打打!」
我和神探連忙跑過去,就看見一隻哈士奇,站在一輛三輪車前罵罵咧咧。
它的主人用力扯着牽引繩,想把它拉走,可奈何體積太大,根本拉不動一點。
「死狗,趕緊滾開。」
男人搖下車窗,探出頭,不耐煩地叫罵着。
我一眼就認出來,是抓走奶豆的那個人。
「就是他,奶豆肯定在車上。」
說着,我跑過去,在他即將把車窗重新搖上的那一刻,用手扒住了縫隙。
「叔叔,你是不是買了一隻白色的小狗?那是我的狗。
「我可以給你錢,你把它還給我好不好?」
男人回頭看了眼,冷哼了一聲:
「賣了又反悔,你們耍老子呢?
「行,你不是想買嗎?」
他朝我數起兩根手指。
「兩萬。」
「你說什麼?」
雖說這幾天直播掙了點錢,但兩萬,遠遠不夠。
「窮比,趕緊滾!」
發動機震天的嗡鳴聲,警示着這場交易的荒誕。
我忙衝到車後面,試圖把車廂裏的袋子搶出來。
可剛碰到袋子,車就開了起來。
神探趁着沒人注意它,悄悄靠近哈士奇的牽引繩。
頭一甩,繩子開了。
只那一瞬,哈士奇猛地衝了出去。
一口咬住車門把手。
它的主人見狀,怕哈士奇受傷,張開手攔在車前,將三輪車逼停。
「瑪德,有完沒完了!」
男人罵罵咧咧從車子上下來,一把推開我。
「帶着你那兩個畜生滾遠點,別來打擾老子掙錢。」
與此同時,衚衕裏又衝進來兩隻狗。
一隻吉娃娃,一隻阿拉斯加。
隨之趕來的,是齊頌和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
-14-
趁男人被三隻狗纏住,我爬上車,解開扎着袋子口的繩子。
奶豆本能的瑟縮了下。
「媽?」
看清是我後,奶豆跳進我懷裏,激動地用溼漉漉的舌頭舔我的臉。
「嚇死狗了,狗以爲再也見不到媽了,汪汪汪!」
我摸着奶豆軟軟的毛髮。
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
怕看到三花的屍體,怕找不到奶豆。
怕狗販子發瘋,開車撞向我。
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三花!」
奶豆想到了什麼,狗身一怔。
「對,三花,好多血。
「三花流了好多血,媽快救三花Ţų₉。」
我將奶豆牢牢抱在懷裏,告訴它三花已經送去醫院,會沒事的。
和警察叔叔簡單交代完經過後,他們同意我先去看三花,再回警局做筆錄。
手術室外等待的那三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又煎熬的時刻。
我坐在椅子上,眼睛緊緊盯着那道門。
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不敢幻想,打開後會看到什麼。
很多年後,趙老師跟我說,那時的我,感覺像是一個空殼。
所有的靈魂與對生活的希望,全部被擋在那道門裏。
她不敢想象,如果被拉出來的,是三花的屍體,我將會變成什麼樣。
好在,我和三花,都活了下來。
趙老師幫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
我打了欠條,並保證會盡快還清房租錢。
趙老師摸了摸我懷裏的奶豆。
「不着急,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就行。」
-15-
再次見到我爸,是在警察局。
他上來就對我破口大罵:
「這些年,爸爸爲了讓你過得好一點,累死累活得容易嗎?
「你爲了只畜生,居然敢報警抓你老子,你還是個人了?」
他的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都說養兒防老,這都防到派出所來了。」
「看着這小姑娘也不小了,怎麼還能做出這種事?」
「不孝啊!」
……
批判的聲音落入我爸耳中,他像是打了場勝仗,對着我哼了聲:
「還嫌不夠丟人嗎?趕緊去把案子撤了,跟我回家。」
卻沒想到我低頭笑出聲,將拉着我胳膊的手,用力推了下去。
「爸爸,你累死累活真的是爲了我嗎?
「那爲什麼跟我媽離婚不到一個月,你就把六歲的我推給了後媽?
「爲什麼每天看着後媽給我喫剩菜剩飯,讓我經期用涼水刷碗的時候,選擇視而不見?
「要不是齊頌在垃圾桶旁邊,看到了奶豆的零食和我的日常用品,我的身份證和作業本,現在就已經在垃圾站了!」
我爸看着我,幾次張嘴想反駁我,最終卻沒能說出什麼。
我不再看他,讓一切交給法律。
雖然我知道,可能不會對他有太大的懲罰。
但我只想,給三花要一些公道。
畢竟,那是三花用命換的。
走出警局時,奶豆汪了聲,衝進我懷裏。
「媽,怎麼這麼慢?是不是壞人又欺負你了?」
說着,它還朝警局裏看了看。
對我爸的身影齜牙。
「壞人,看到了吧?狗很兇的,不許欺負媽!」
-16-
馬路邊最後一堆雪融化的時候,三花出院了。
它戴着羞恥圈,巡視新家。
「小了點,不過……」
回頭看向我和奶豆,它勉強點了點頭:
「行吧!貓倒是也能住。」
嘴巴很犟,但它的尾巴左右搖擺着,暴露了它暗爽的心情。
奶豆叼着我的書包,晃着尾巴從臥室跑出來,就差把「求誇誇」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我在它腦門親了口。
「我去上學了,你們在家好好玩。」
三花不理我,扭過頭,自顧自地舔 JIOJIO。
只是在我穿鞋準備走時,蹲在門口,頭仰得老高。
我憋着笑,在它腦門也親了一口。
「傻狗,看見了吧?媽還是最喜歡我。
「貓Ṱů⁰不用討好媽,一樣有親親。」
奶豆學着我的樣子,也在三花頭上啄了下。
「親親,親親,狗也要親不親。」
走出好遠,我還能聽到三花嫌棄的叫聲。
「傻狗,離遠點。
「夠了,夠了,狗嘴子臭死了,不要再親啦!」
-17-
爲了讓我安心讀書,趙老師資助了我。
高考結束那天,我媽給我打了通電話:
「寶貝,聽說你離開你爸家,自己出來住了?」
我有些不耐煩。
自從喫了趙老師給我開的藥,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煩躁的感覺了。
手裏的衛生紙,被我撕成一條一條。
「說重點。」
我媽沒想到我會變得這麼冷漠,怔愣了兩秒後,纔開口:
「媽媽離婚了,現在沒有地方住,你能不能……」
「不能!」
我及時打斷她。
後面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
掛斷,拉黑一條龍。
可沒想到,她居然帶着行李,直接找上了門。
「妍妍,媽知道這些年,是媽忽略了你,可媽也是沒辦法,媽是愛你的啊!」
「是嗎?」
我冷笑:
「那我十八歲生日那天,站在天台邊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媽像是被我的話嚇到了,她忙拉着我左左右右地看。
我似乎預判到了她想說什麼,再次冷聲開口:
「別說你不知道,那天我聽到了你電話裏,齊頌喊阿福的聲音。
「你就站在我樓下。」
我媽張開的嘴,再次合上了。
「還有那天,我找你要生活費,你哭訴自己生活有多難,可你旁邊,有服務員在問你,需要添湯嗎,女士?」
「汪!」
奶豆感受到ťū₍我的氣壓不對,從我身後躥出來,嚇了我媽一跳。
我不再說什麼,放任奶豆將它一步步逼出家門。
三花叼着藥盒,蹲在我腳邊。
我笑着摸了摸它的頭:
「放心,有你們,媽媽再也不會害怕了。」
-18-
大學畢業後,我找了家普通公司,做着普通的工作。
晚上回家,繼續直播,吸貓擼狗。
生活普通,卻格外順心。
我媽偶爾會換着號碼給我打電話,卻都被我掛斷,一一拉黑。
聽表妹說,她又再婚了,可那男人酗酒還家暴。
沒堅持三個月,她就跑了。
她向表妹打聽我的住處,被表妹拒絕後,失聯了幾個月。
再見到時,她出現在我公司門口。
鬧着說我缺德,不贍養老人。
我索性離了職,帶着三花和奶豆到處旅遊,做起了旅行博主。
過年那天,我回了趟老家,去給趙老師拜年。
意外見到了齊頌和他表妹。
「忘了告訴你,趙老師的女兒,就是我表妹。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掏出手機,找到一條視頻:
「聽說,蘇子龍砍傷了人,被警察抓走那天,你爸氣得中風了。
「我沒經過你同意,擅自去看了他。
「他有些話想跟你說,當然,你不想聽,我就不放了。」
我還是看了那條視頻,我爸躺在病牀上,鼻子裏插着氧氣管。
看上去,瘦了很多。
「爸、爸爸……對不起你!」
他嘴巴歪斜,短短幾個字,說得都很艱難。
也許是他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也永遠無法替十八歲的自己, 原諒他。
二十五歲生日那天,我在漠河追極光。
滿天的星光下, 身後響起機械的生日快樂歌。
我回過頭。
三花和奶豆叼着蛋糕盒,慢慢向我走來。
「傻狗,歪了歪了, 你低一點。」
「媽哭了, 媽是不是不喜歡這個蛋糕?」
「傻狗,媽那叫『喜喜而泣』。」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無奈地搖搖頭:
「那叫『喜極而泣』, 兩個小文盲。」
奶豆不知道文盲是什麼,但只要是我說的,它都很開心:
「媽說我文盲,你都聽到沒?媽肯定更喜歡我。」
三花無語:
「傻狗!」
我想,十八歲那年的生日願望, 算是實現了。
二十五的生日願望, 是希望:
「所有同我曾經一樣,深陷泥潭的你, 能夠自救。
「哪怕千次ṭŭ³萬次,都不要放棄。」
19 番外:三花的祕密
貓騙了媽,也騙了奶豆。
其實, 貓不叫三花, 而是花彪。
不吹牛地說,那一片貓稱老二,沒誰敢稱老大。
那天,該死的狗販子,抓走了貓的好兄狗。
只剩下, 獨自在家等媽媽的奶豆。
沒辦法, 我只能收養了它。
可奶豆太小了,喫不了老鼠。
聽別的小貓說,它還需要喝奶。
貓是公的,哪有奶?
只能去人家裏偷。
貓知道,偷東西不好,可貓沒辦法。
有一次偷奶, 被人發現,人打了貓。
是媽救的。
媽還給貓買了腸。
貓喜歡媽, 偷偷跟在她身後,保護她。
媽好像心情很差,總是哭。
只有一天, 媽和人坐在椅子上, 笑得很開心。
貓聽見媽說:「就是他, 八塊腹肌, 膚白腿長, 超帥的。」
貓在後面偷偷看了,視頻裏那個人,是公的。
後來有一天, 貓發現媽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從那掉下來,就算是貓,也會死掉的。
貓不想媽死掉。
貓爬了好久,好累。
好在, 媽沒有掉下去。
貓收養了媽。
貓現在,是有人,有狗的貓啦!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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