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上衝浪寶寶輔食視頻時,一條帖子進入我的眼。
【本人弱精無生育能力,早年和妻子商量試管,用的是私立醫院捐獻的匿名精子,但是生養壓力太大,並且孩子也不像我,我後悔了。】
【有什麼辦法能在不傷害我名譽的情況下跟妻子離婚?並且讓她淨身出戶。】
評論區衆說紛紜。
有一條卻是給出了計策。
【直接告她婚內出軌啊,反正孩子不是你的,你就就誣陷她偷漢子,並且做局直接做實,她還有什麼臉面說三道四的。】
帖主大讚妙哉,準備在今天晚上拿到孩子的樣本做親子鑑定。
我緊緊盯着那個賬號頭像,心沉谷底。
-1-
頭像和我丈夫林浩所用幾乎一模一樣。
並且帖子內的事因也不差分毫。
三年前,林浩紅着眼睛攥着精液分析報告朝我訴說。
他聲音沙啞,「我的精子自然受孕幾率……幾乎不可能。」
說自然受孕幾乎不可能的時候。
我心裏不是滋味,誰不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可我也愛着林浩,離婚我也做不到。
「那試管呢?我們倆去做一個試管,也可以的,我受點苦也沒關係……」
他閉着眼搖了搖頭,我一下就明白了。
以林浩的精子質量,連試管也沒有辦法。
我握着他的手安慰,「沒關係,我們可以不要孩子的,和爸媽說清楚,這樣我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贍養爸媽……」
林浩聽完卻是一愣,「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爸媽年紀大了,知道這件事的打擊太大了,要不我們……」
他結巴了片刻,說出了想法。
「要不我們去精子庫選,然後做個試管……」
我思慮一天一夜,林浩便在我面前跪求了多久。
最終我還是心軟答應了。
「你放心我一定對孩子好,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都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比親生的還疼我們的孩子……」
最終我們找到了一傢俬立機構——用匿名捐贈者的精子與我的卵子結合。
我在林浩簽字前反覆詢問他。
「你真的確定嗎?這孩子……不會是你的血脈。」
「但會是我們的孩子。」他堅定地說,顫抖着抱住我。
「我們一起撫養她長大,她就是我們的孩子。」
最終林浩紅着眼睛簽了字。
查出受孕成功的那一天,他給我買了一大束花,熱淚不止。
「謝謝你,願意給我一個當父親的機會。」
整個試管過程,我喫了不少苦。
促排針引發的激素失調,取卵手術後難以下牀的疼痛,一度折磨得我想要放棄。
可我看着林浩期待的表情,我總是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
他每天變着花樣給我煲湯,半夜我腿抽筋他立刻起來按摩,時不時地給我準備驚喜的禮物。
就這樣,我熬過了孕吐、反胃,熬過了大幅度的發胖,無數的妊娠紋如一條條蜈蚣蜿蜒地趴在我越來越大的肚子上。
終於,小雨出生了。
我有感而發,翻進了林浩的朋友圈。
他的置頂依舊是女兒出生那天的視頻。
他面對視頻痛哭流涕,顫抖地抱着孩子真誠地笑了出來。
「我是爸爸了,你們看,這是我的小公主。」
我搖着頭嘆笑。
怎麼可能是他呢。
-2-
帖子吵得熱火朝天。
【是起號的嗎?不是的話,那你就是個畜生啊。】
【救命,我只看見了一個心機深沉、滿腹算計的男人,你妻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帖主卻置若罔聞,繼續商討他的計劃。
還有不少人出謀劃策。
【頭髮、血液、指甲、牙刷,這種都可以採集 DNA 的,不行,牙刷可能會被發現,就頭髮吧。】
對方打了一個好字。
【她懷孕之後我們一直分房睡,讀書的時候還覺得她是個美女,現在真是沒眼看了,彩禮我肯定要拿回來的。】
【這還不拿回來,這不就是花錢和醜女睡嗎?】
直到一聲聲哭喊,我才從帖子裏抽離開。
小雨發燒,體溫直接飆到 40 度。
我手忙腳亂地給她物理降溫,喂退燒藥,可溫度就是降不下來。
凌晨兩點,我顫抖着給林浩打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接通,背景音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女人的笑聲。
「喂?」他語氣裏帶着不耐煩。
「小雨燒到 40 度了,我得帶她去醫院,你能不能回來?」
「我在應酬,走不開。」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帶她去不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電話那頭,我清晰地聽見有人喊着:「浩哥,該你唱了!」
接着,林浩敷衍地說了句「有事再打。」
我獨自抱着滾燙的小雨在急診室等到天亮。
那個帖子又更新了。
【好不容易休假去個洗浴店,家裏那個黃臉婆非打電話來說孩子發燒了要我回去,又不是我的種,燒死燒壞關我什麼事情?】
【下班了也不安生……我是你的保姆嗎?我給你帶孩子?找孩子父親去啊!齜牙笑 jpg】
這一刻,我確定這個帖主就是Ṭũ̂ₗ林浩。
護士看我一個人,好心幫我倒了杯熱水,說:「孩子爸爸呢?」
我笑了笑,沒說話。
忍不住的,我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孩子滾燙的額頭上。
心疼自己,更心疼小雨。
因爲這只是他無數次缺席中的其中一次罷了。
其實我早有預料。
最開始的心寒是在林浩有意無意地提到「血緣」。
「小雨怎麼一點都不像我?」他端詳着孩子的照片。
「她性格也太鬧了,我們家人都很安靜的。」
「今天同事說他女兒跟他一樣有數學天賦,呵呵……」
每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
後來我才知道,有親戚謠傳說孩子不像我們倆生的。
因爲我們倆的膚色都很白,也不容易曬黑。
可小雨不是,五官也和林浩沒有相似之處。
公婆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從未來家裏看過孩子。
逢年過節給親戚家的小孩兒發壓歲錢,小雨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由於公婆的態度,親戚間的謠言愈演愈烈。
所有人都懷疑是我婚內出軌,給林浩戴了綠帽子。
而林浩卻因爲愛我,選擇喜當爹。
我在他們的眼神里看到了幸災樂禍和鄙夷譴責。
彷彿被扒光了放在衆人的目光下,讓我無地自容。
我終於忍不住發泄情緒:「明明是你的主意,憑什麼要我遭受這麼多無端的質疑?」
我讓林浩和親戚們實話實說,也總好過這樣無休止地猜測下去。
他拒絕了我,依然以父母接受不了爲由。
好吧,我理解的,作爲男人的自尊,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無法生育。
這時我才意識到。
他從來沒有真正接受這個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3-
【她要陪孩子住院幾天,應該是回不來了,我已經拿了孩子的牙刷做 DNA 了。】
【過幾天是端午,我會在一衆親戚面前把鑑定甩她臉上,想想都激動。】
【朋友圈置頂依舊是黃臉婆生產那天,這樣才顯得我深情,我要讓她當成出軌過錯方。】
評論區再次吵翻天。
【娘了個畜生,希望你老婆趕緊看到這個帖子遠離你這個人渣。】
【賤啊!】
林浩回覆。
【她纔看不着呢,一天天的就守着那個野種過日子。】
我顫抖不止,渾身血液似是靜止。
那晚我抱着熟睡的小雨,哭到幾乎窒息。
曾經深愛的男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爲了錢可以不惜毀掉我和孩子的惡魔。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臥室時,我做出了決定。
與其等待,不如想辦法反擊。
我聯繫上了大學法學專業的朋友,希Ţűₛ望能得到一些切實可行的建議。
我要儘可能爭取自己那一部分的權益,且必須力所能及地爲小雨的成長提供經濟支持。
聽完我的講述,他氣得一陣嘆息。
「一個男人竟然如此無恥,你別擔心,我們一塊想辦法。」
在江哲的指導下,我開始收集證據:
一、所有試管嬰兒的醫療記錄,包括程浩簽字的知情同意書。
二、他勸說我做試管的聊天記錄或錄音,或者人證。
困難點:由於機構倒閉,這些東西已經找不到了,且當初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我們倆並沒有告知任何人,所以人證無法提供。
這三年來他作爲父親的一切行爲記錄,包括家長會簽字、疫苗本簽名。
困難點:根本不存在,小雨發燒時的急診記錄,監護人簽名只有我本人,並且家長會通知單上他從未簽字,甚至小雨的疫苗本上,他也從沒出現過。
四、他的賬戶中用於試管治療的支出證明。
五、他冷暴力對待我和孩子的聊天記錄和監控視頻。
小雨恢復後回家,看見林浩,她興奮地舉着醫院裏剛畫好的塗鴉,跌跌撞撞跑到林浩面前,奶聲奶氣地喊:「爸爸!看!」
林浩正躺在沙發上刷短視頻,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小雨不死心,又湊近一點,小手拽他的袖子:
「爸爸!看畫!」
他終於不耐煩了,皺着眉把手機一放:
「別吵我,找你自己爸去。」
小雨愣在原地,小嘴一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趕緊過去抱住她,輕聲哄:
「爸爸累了,媽媽陪你玩,好不好?」
林浩瞥了一眼,冷笑:
「你就慣着她吧,以後更嬌氣。」
而小雨發燒的那天晚上,含混不清地說着什麼。
我仔仔細細地聽,當我聽清的時候心裏猛然一沉。
小雨問的是:「爲什麼爸爸說我不是他的孩子呀?」
這樣所謂完整的家庭並不會給小雨的成長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是禍患無窮。
我這麼久的忍耐都是錯誤的。
帖子再次更新。
【明天就是端午了,我要讓她沒臉見人。】
到底是誰沒臉見人,試一試便知。
-4-
端午那天,一大家人歡聚一堂。
七大姑八大姨,來得整整齊齊。
往日婆婆都要磋磨我做上一大桌子飯。
這次我擺手不幹,婆婆見我使喚不動,只能就此作罷。
大姑像是得了什麼指示,開口道:
「哎呦,這孩子長得可真是一點都不像我們林家人。」
「就是。」
二嬸接茬,「你看那眼睛鼻子,跟林浩小時候完全兩個樣。」
林浩坐在主位上低頭玩手機,彷彿沒聽到一般。
我慢條斯理地給小雨圍上餐巾,忍無可忍,
「二嬸記性真好,林浩三個月大時的長相您都記得這麼清楚?」
飯桌上瞬間安靜了幾秒,沒有人再說話。
直到砰的一聲,林浩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小雨根本就不是我的種!」
我冷笑一聲,直接將飯桌踹倒,餐具七零八落,嚇得所有人站了起來。
大姑率先打抱不平:「浩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哎呦我去,我就說這小雨跟你長得不像,真是被我猜對了。」
公婆緩過來,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外邊偷種還讓我兒子養!」
「根據民法典,我可以要回這兩年來支付的孩子撫養費,畢竟那不是我的孩子。」
「還有你婚內出軌,我要求你返還全額彩禮二十萬,並且你作爲婚姻過錯方,我要求你淨身出戶。」
他壓低聲音,對我道:
「我知道你沒有證據,這三年就當陪你玩了一場婚姻遊戲吧,陪玩也是要給錢的,不是嗎?」
三年婚姻,纔看清枕邊人是如此的噁心。
既然他不要臉,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然後呢?」我抬頭定定地看向他。
「你可是在醫療機構簽了字的。」
「倒閉了。」他嘴脣一揚,更是顯得無恥至極。
「我說,機構倒閉了。」
林浩俯身靠近我,聲音裏帶着威脅,「但是如果你直接認下這份協議,我可以考慮讓你少賠兩萬。」
林浩的語氣冷靜得可怕,還帶着一抹小人得志的竊喜。
儘管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可我對於枕邊人的無恥還是過於震驚。
我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麼有臉敢說這樣的話?這個孩子是你求着我去做試管的,是你生不了說不在意血緣關係的,淨身出戶我以後帶着小雨怎麼辦?」
「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是去做了親子鑑定的。」
他冷笑,「我可沒說我要永遠養別人的孩子,這種老實人接盤的事我可不做。」
「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直接起訴你婚內出軌,畢竟小雨可不是我的孩子。」
隨後他音量陡然變大。
「如果大家不信的話,我可以再做一個親子鑑定,看看小雨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你,到底有沒有揹着我偷人!」
-5-
若是我沒有發現那個帖子,肯定是有嘴說不清的。
「不用做。」我接過話茬,從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
「這是三年前協和醫院的精液分析報告,林浩的。」
我特意把後三個字咬得極重,「精子活性 0.2%,正常值是 60% 以上。」
文件袋在圓桌上轉了一圈。
每個人的表情都精彩紛呈——先是震驚,接着是尷尬。
最後齊刷刷看向林浩。
林浩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周悅你!」
「我怎麼了?」
我故作驚訝,「不是說我出軌嗎?我這是在給你提供證據啊。」
我轉向目瞪口呆的親戚們,又抽出一份文件。
「雖然小雨不是林浩的孩子,但當初可是他求着我去做的試管纔有了小雨,因爲他怕你們對他不育的事兒指指點點,這是試管同意書,喏,最後一頁有林浩的親筆簽名。」
「不是我出軌,是你們林家,絕後了。」
大姑的手抖得差點打翻湯碗。
最年輕的表妹突然小聲問:「那…那浩哥爲什麼說你出軌…」
「問得好。」我看向林浩。
「因爲他現在不想要這個花錢又費力的孩子了,又不好意思直說自己是反悔了,一件男人事都沒幹,男人的面子還都想要。」
「誣陷我出軌不僅能另尋新歡,還能將所有付出全部追回,哦對,還有我的付出,也能被他全部算計到自己荷包裏,真是好聰明吶……」
林浩拍桌怒吼:「你胡說八道!」
「你明知道小雨是通過正規試管生的,爲什麼要誣陷我出軌?」
「當初明明是求我給你一個做父親的機會,說會把小雨當作親生孩子來對待,我纔會同意去做試管……」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當初是我要求的又怎麼樣,孩子不是我的可是事實。」
我把帖子內容唸了出來。
「20 萬彩禮加這兩年撫養費,至少 30 萬,我打聽過了,如果我被判定出軌,不僅要淨身出戶,可能還得額外賠你精神損失費。」
林浩氣急敗壞,「你閉嘴。」
「你還不承認嗎?」
一副醜惡的嘴臉一覽無遺。
「是我承認,但僅憑那點東西,你以爲你能鬥得過我?」
我微微勾起脣角。
足夠了。
「法庭見吧,這還得多虧了你的自負。」
-6-
林浩見我知道了,轉眼就把帖子刪掉了。
我在網上更新了遭遇。
不少了解內幕的網友聞訊而來。
【姐姐別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喫瓜的把全程記錄都給你保存下來了,告他!】
【不是你的問題寶寶,誰人生沒遇到個爛貨,向前看。】
【就是就是。】
比起無端指責,評論區全是安慰。
我熱淚盈眶,更加堅定。
開庭那天,林浩的律師果然提出了返還撫養費和彩禮的要求,並指明孩Ṫùₕ子可能是我出軌所生,認爲我對林浩造成了嚴重的精神損失。
不會以爲我真就一個簽字的協議吧?
當我的律師出示全套試管醫療記錄時,對方律師臉色大變。
這本是我當初爲了紀念女兒的誕生而留下的,沒想到如今卻在法庭上幫我一把。
「20 萬彩禮加這兩年撫養費……你以爲你能鬥得過我?」
而當那段錄音在法庭上播放時,林浩直接站了起來: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是偷錄的!不能作爲證據!」
「根據我國法律規定,」
江哲冷靜地說。
「特殊情況下,夫妻一方爲保護自身合法權益而進行的錄音,可以作爲證據使用。」
法官是個五十多歲的女性。
她看林浩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厭惡。
「還有林浩的銀行賬戶上曾有一筆打給機構的試管費用,一查便知。」
我冷靜地說道。
「還需要查嗎?林浩。」我問他。
他的表情一下子又變了,顯出一絲心虛和尷尬。
都不用查,他的表情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明白了事情的是非黑白、原本始末。
「原告方,這些證據表明你不僅完全知情,而且曾經表示接受這個孩子。」
法官嚴厲地說,「你現在的主張違背了誠實信用原則。」
林浩面如死灰,在這麼多如山般的證據面前,他辯無可辯。
在律師的建議下,我當庭提出了反訴:
1.要求林浩支付孩子未來的撫養費。
2.賠償他惡意誹謗對我造成的精神損害。
3.確認他無權主張任何彩禮返還。
4.要求他公開道歉,消除誣告我出軌帶來的不良影響。
因爲我們已經結婚三年ƭų₆並共同生活,而彩禮確確實實在這三年婚姻中,已然被我陸陸續續地用於家庭日常支出。
在江哲的幫助下,法庭最終幾乎全部支持了我的訴求。
判決書明確指出:
通過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生育的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權利。
夫妻雙方共同做出的試管決定具有法律約束力。
林浩的行爲構成惡意訴訟和誹謗。
並且證據指明,在這一段婚姻之中,無論是作爲丈夫還是父親,林浩存在嚴重失職的行爲。
走出法院時,林浩攔住我,盯着我的眼睛說:
「你夠狠。」
不是狠,我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崩潰……
現如今。
我抱着小雨站在陽光下,平靜地看着這個曾經愛過的男人。
他渾身陰翳,不似曾經。
「我只是在保護我的孩子。」
他永遠不知道,作爲一個母親,我能有多強大。
「比起心狠,我哪裏比得上你的千分之一?要將結婚Ťũ₀三年的妻子和撫養兩年的孩子,置於如此境地。」
-7-
當晚。
我本無心再與林浩多做糾纏,大姑第一個把我踢出了家族羣。
林浩的一衆親戚衆說紛紜。
卻不知道我的小號還在羣裏掛着。
他們說我不知檢點才導致林浩的弱精病症。
【她出軌生下孩子還扣在林浩頭上,浩子是善良才整了那一系列流程,她還要財產?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要是要臉就應該把錢還回去……】
【是喲浩子,你再打場官司,咱肯定不能讓那個賤貨如意。】
【離了好,娶個更稱心如意的。】
我嘆了口氣。
離婚了還要如此編排我,那我必然不會給林浩留任何情面。
儼然我已經成爲了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爲了他們喫飯的下酒菜,成爲了他們一家人統一戰線的共同敵人。
我直接錄下屏幕,隨後將那段法庭認證過的錄音甩在羣裏。
「…不然你怎麼會乖乖還錢?20 萬彩禮加這兩年撫養費…」
這一下,所有人安靜了。
【我對於你們的看法現在已經不在意了,但是別再讓我聽到你們說小雨是我偷人生的,否則…】
【我不介意再上一次法ţù₁庭,告你們損毀他人名譽、誹謗。】
大姑第一個站出來。
【只是隨便說說嘛,又不少塊肉,真是…】
有親戚附和。
【就是,開玩笑嘛。】
說罷,羣裏聲音越來越小,他們也知道自己沒理。
隨便說說,真可笑啊。
走到村口時,我來時在顯眼處貼的幾張事情真相下,已經站了不少飯後散步的大爺大娘們,時不時地望向林家的方向並竊竊私語。
我的嘴脣揚起微笑,我後悔嫁給林浩這個人渣。
但我的小雨,我不後悔生下她。
我跟小雨過上了溫馨的母女生活。
但對於林浩的離開,小雨也並非毫無察覺。
她突然問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蹲下來平視她的眼睛:「不是你的問題,是爸爸自己心裏生病了。」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轉頭就去玩滑梯了。
孩子的治癒能力真是驚人,也還好,沒繼續讓小雨呆在那樣的成長環境裏。
要不然,不知道會怎樣呢。
我不由得一陣慶幸。
-8-
大學時認識的,曾經關係很好,結婚後很久沒聯繫的,幫我打贏官司的江哲。
居然開始定期「售後回訪」。
「小雨上幼兒園適應嗎?」
「需要介紹靠譜的兒科醫生嗎?」
「這篇單親媽媽權益指南你看看。」
「孩子從小應該學習哪些興趣愛好……」
微信提示音常常在深夜響起。
某天他發來一條語音:
「我表哥開了家親子餐廳,準備了很多小孩子愛玩的玩具,我剛好路過給小雨拿了一份,你們啥時候有空我帶你們去那兒喫飯。」
背景音明顯是餐廳嘈雜聲,他平時都開車上下班,我都知道的,ƭṻ⁹卻說「剛好路過」。
更可疑的是,他開始每週三「順路」接小雨放學。
重新工作後,週三下班前都有一個長則半小時的固定會議。
我沒有辦法準時去接小雨放學。
有次我沒時間接孩子,小雨等到了最後。
江哲知道後,主動包攬了這項工作。
他說讓孩子等着會麻煩老師,而且孩子會很拘謹。
「我來接吧。」
有次我加班,回到小區發現他帶着小雨在小區跟一羣小朋友玩老鷹抓小雞。
他當老鷹,左左右右地跑跑跳跳的。
脖子上的領帶都歪到了肩膀上了,哪兒還有半點精英律師的樣子。
我知道人不會將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
說開之後,江哲紅着臉看我:「很明顯嗎?」
「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小雨。」
他了然:「沒事,我願意等。」
就這樣過了兩年。
上個月暴雨,凌晨兩點小雨再次發高燒到 39 度。
我在打車軟件上刷了十分鐘都沒人接單。
我不斷地上調加價的價格,可依然無人問津,我急得手都在抖。
鬼使神差撥通了江哲電話。
十五分鐘後,他開着車出現在了小區門口。
他的車開不進來,江哲便淋着雨跑到了家門口。
「快,孩子!去醫院!」
打開門的時候,他的睡衣溼透,看起來特別狼狽。
去醫院的路上,他單手打方向盤,開得又快又穩。
另一隻手探到了小雨的額頭上:「小雨別怕,叔叔車技特別好……」
小雨燒得迷迷糊糊說了句:「江叔叔好像作文書裏面寫的爸爸呀……」
車內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雨刮器的聲音。
我不敢側過頭看他是什麼表情。
但下車時,我瞥見他通紅的耳垂,竟不由得笑出了聲。
在醫生診斷的時候,我們倆緊張地站在旁邊,醫生看了我們倆一眼:「不用緊張,流行性感冒,輸幾天液喫點兒藥就沒事了,不過孩子有點小,建議在醫院觀察一天。」
我們連連點頭,趕忙拿出手機準備跟領導請假,而江哲也同步拿出了手機。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沒等我開口問。
醫生說:「好了,給,爸爸先拿着藥單去繳費吧,媽媽跟我來。」
-9-
明明不是那種關係,可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而江哲,這兩天可謂是盡心盡力,忙上忙下地買飯買水,晚上定時查看小雨的體溫。
儼然一副要超過我這個媽媽的架勢。
小雨病好後,江哲鄭重其事地約我談「法律問題」。
在律所會議室,他推過來一份文件:《共同撫養協議》。
「根據《民法典》第 1071 條,」他手指點在條款上,律師腔拿捏得恰到好處。
「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權利。」突然話鋒一轉:「所以如果你考慮開始新感情……對方可以依法成爲小雨的共同撫養人。」
我盯着他發紅的耳尖,突然發現文件最後一頁夾着張便籤紙。
上面是工整的楷書。
【申請成爲小雨的第二個緊急聯繫人。】
我並沒有及時給出答覆,一段失敗的婚姻,讓我對一段新的感情望而卻步。
可江哲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
大學時期就認識的人,我足夠了解,但我還是怕歷史重演。
那天我正陪着小雨玩積木,趁着氣氛剛剛好,我輕聲問:「你喜歡爸爸嗎?」
「我也不記得了。」
自從和林浩離婚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雨的父愛一直都是空缺的。
聞言我一陣心疼,但還好小雨也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我應該不喜歡爸爸,因爲爸爸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他。」
ṭű̂ₒ小孩子哪有笨的呢?即使對爸爸的印象很淺,卻依然能分得清。
「那江叔叔呢?你喜不喜歡?」
小雨聞言重重地點頭。
「喜歡,小雨喜歡江叔叔。」
說罷,就開始指着家裏玩具一個一個數,這個是江叔叔買的,那個也是江叔叔買的。
我不由得失笑,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
上週帶小雨去她心心念唸的迪士尼。
在煙花綻放的瞬間,江哲突然蹲下來看着小雨。
「寶貝,叔叔想每天都給你和媽媽講故事,可以嗎?」
小雨興奮地點頭。
他又抬頭看向我:「以後可以讓我來照顧你們嗎?」
他眼神真切,簡單的話語我卻能聽到他的聲音在打顫。
我看見他從身後變出一個戒指盒——打開是兩枚金戒指。
一大一小。
「大的給你,小的給小雨。」
他聲音持續地抖。
「這不是求婚,是我對你們的承諾,等你們準備好,無論多久……」
他話還沒說完,手裏的戒指便被小雨一把拿過, 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她非常臭美地轉過來問我好不好看。
旋即,又從江哲手裏拿起另一枚, 牽起我的手要往我的手上戴,生怕我不同意似的。
看見小雨這樣, 我和江哲都不由得相視一笑。
我明白, 這是小雨對江哲的認可。
理所當然的, 現在的我們已經在同一個戶口上了, 江哲更是當起了小雨的全職司機。
有幾次我說可以嘗試讓小雨自己放學回家, 鍛鍊一下獨立能力, 都總被江哲回絕。
他說他是律師, 處理過好多小女孩受傷的事兒,他必須要杜絕這種可能,他也說到做到, 幾年來風雨無阻。
而小雨也一直戴着那枚小戒指, 逢人就炫耀。
「這是爸爸給的魔法戒指, 會保護我和媽媽!」
-10-
後來小雨漸漸長大,那枚金戒指也戴不進去了, 江哲發現後立馬又去買了個新的。
我覺得他亂花錢, 明明把我這枚給小雨就好了。
他笑着說:「我說要保護兩個人的,魔法戒指都給小雨了,那你怎麼辦啊。」
我聞言也笑了。
其實我不需要魔法戒指, 江哲的出現, 對我來說就是魔法。
單親媽媽的艱難我並非不知, 所以當初兩年才下定決心離婚。
可是因爲江哲,我成爲了無比幸運的人。
那些苦我並未承受, 反倒是大多扛在了江哲的身上。
對於江哲, 我心裏有感恩、愧疚,但更多的,是愛,愛我們這一個真正完整的家庭。
幾年後, 我和江哲開車去接初中放學的小雨回家。
眼見一身疲憊、略顯狼狽的林浩。
他不停拉扯着小雨。
「小雨,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爸爸。」
我站在遠處,着急地喊了她一聲。
聞聲, 小雨開心地朝着我們跑來,「爸爸媽媽!」
林浩眼中的光亮漸漸暗淡。
我放出狠話, 「林浩, 你再敢騷擾我們母女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他幾年來多次騷擾過我, 提出想要復婚,我拉黑過幾個號碼了。
這樣的人我連回復都不願意。
三年婚姻給了我苦痛,卻也給了我成長的機會。
和林浩離婚後,他做的醜事一傳十十傳百,據說沒有一個女生願意嫁給他。
前婆婆天天張羅給他相親,卻是無功而返。
他乾的醜事被有競爭關係的同事知道並舉報,曾經引以爲傲的工作也沒了。
車上,瞭解到林浩一直在糾纏小雨,我問她是不是動了惻隱之心。
她輕輕挑眉。
「我纔不要那種爸爸,我什麼都記得。」
「我也要往前看了。」
晚上。
這次我沒有拉黑林浩新的號碼,而是發送了一張幸福的家庭合照。
【別再來煩我我們了,離開你,我們很幸福。】
隨後將自己的舊手機卡拔了出來, 丟進了垃圾桶,裝上了江哲帶回來的家庭套餐卡。
我抬頭看向遠處正在陪女兒寫作業的江哲, 無聲地笑了笑。
對啊, 這纔是小雨真正的父親。
這個小家,有小雨、媽媽,還有爸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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