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打工,遇到皇帝攻

進城打工,我意外成了年輕霸總的男祕書。
我傻噔噔問他:「哥,俺學歷不高,俺能幹嘛?」
霸總皺着眉,叼着煙,示意我趴低點,「能。」
三個月後,我站在霸總牀邊,他抱着電腦給我挪位置,伸手給我吹頭髮。
我忽然反應過來,等會,好像不太對啊?

-1-
進大城市的第一天,我撞了個車。
車標是匹馬,被我的小電驢創歪了。
我撓撓頭,老實站好,雖然心中有點懊惱,但是我做錯的事,就要認賬。我從小就是個行的端坐的正的男子漢。
從車裏下來個人,看臉,比我還年輕,但穿着不菲,渾身帶着股煞冷。
他摘了墨鏡,眯着眼來回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回視,他皮膚白,比我們村最漂亮的姑娘還白,卻被我們村最壯實的男人還高。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我奶屋裏那尊玉面菩薩像。
一樣的眉眼如畫。
他冷冷看了我幾眼,眼神忽然變得炙熱又辛辣,像是能穿透我身上的外賣服一般。
「上車。」
我心神不定地上了車,副駕駛的普通男子轉頭,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問。
「名字?」
「陳小牛。」
身旁的男人哼笑了一聲。
我心中不滿,但也沒敢說出來,畢竟我撞了人家的車。
「年齡?」
「二十九。」
「有對象嗎?」
我臉紅:「沒,一直在打光棍。」
爲了我奶的病,家底全耗光了,我知道窮,也不願意拖累女孩,所以即便有媒婆說媒,我都回拒了。
今年,本想來大城市賺點老婆本的。
沒想到,出師不利。
旁邊的男人動了動身子,副駕駛的人立刻噤聲。
他半笑不笑地瞄着我,開口問道:「一直打光棍,沒碰過別人?」
我傻愣愣地點頭。
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他當時爲什麼說的是「別人」而不是「女人」。
副駕駛的人宛如查戶口似的盤問完後,沒了,甚至沒問我有沒有錢賠。
身旁那帥哥卻慢悠悠地伸出手:「鄙人應許暉,是恆創集團的執行總裁,很高興認識你,以後多多指教。」
「什麼?」我傻眼。
「做我的祕書吧,月薪兩萬,五險一金,願意幹嗎?」
我心情激動,明白自己遇到了貴人了。
我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幹!」

-2-
我陳小牛竟然也有發達的這天。
我當天回到羣租屋裏,就給我奶打電話。
我奶也激動,高興地囑咐我:「小牛,你一定要記得,明天早早去單位,把地掃了,給領導倒水,擦桌子,要做個有眼色的人懂不懂。」
於是,次日,應許暉剛到公司,就看到我穿着尺寸過於小的西褲,跪在他辦公桌下面,撅着屁股,不知道在蛄蛹啥。
事後,他毫不Ŧũ̂ₐ猶豫地斷定:「你當時在勾引我。」
我大叫:「你放屁!我在擦地板。」
但那時,應許暉皺眉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手指發癢,忍不住拿了根菸,「小陳,幹嘛呢?」
我聳着兩道黑眉毛,興沖沖地站起來,「替您打掃!」
應許暉輕笑了一下,「幹好你本職工作就行了。別的嘛……」
他的臉上忽然浮起來一種奇怪的笑,像是盛放的花般,映襯着整張臉都宛如鑽石般璀璨奪目。
我心中莫名有個詭異的聯想,這笑簡直像是男人對女人的笑。
我愣了愣。
只聽見應許暉說:「本來不想這麼早問的,但你這麼積極,挺識眼色,我就提前和你問問,你想不想賺點外快。一晚上一萬,幹不幹?」
我最缺錢了,我連忙點頭。
當晚,就被迷迷糊糊拉到了別墅。
我盯着手中的紅酒,和身邊笑得越發魅惑的男人,他渾身上下都有種荷爾蒙的味道。
我忽然變過味來。
這……這外快,不會是那啥吧?
我站住腳。
應許暉挑眉,那雙極爲好看的薄脣,輕輕吐出一句惡魔般的誘惑低語。
「做得好,就再加五千。」
我吞了下口水。
一萬五,種一年莊稼賺的錢。
陳小牛,你何德何能一晚上就能拿這麼多。
而且……應總長得比所有我見過的姑娘都要好看。
來都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又大步走去。
大不了就跟閉着眼打針似的,咻得一下,一晚上一萬五。
拼了!
只不過,我沒想到,這咻的過程着實有點長。
早上六點,在村裏素來習慣早起餵雞的我,連鬧鐘都沒有把我叫醒,我一覺疲憊地躺到十點。
我捂着屁股,走出洗手間。
看到應許暉正在哼着歌做早飯。
他似乎饜足到快樂。
用鏟子衝着我,淡笑道:「我本以爲你挺老的,沒想到挺和心意的。」
他誇我,我也應該ṭű̂₍禮尚往來。
我笑呵呵喫了口他的煎蛋,冥思苦想半天,誠懇地誇讚:「應總,你也是。」
我嘿嘿道:「您活不好但幹活還挺好。」
不知爲何,應許暉的臉瞬間垮下來。

-3-
應許暉半天沒和我說話。
等司機送我們到公司,他頭也不回,將我甩給他的助理,自己進了總裁辦公室。
隔着透明玻璃牆,我看見他和栗色捲髮的女祕書其樂融融說笑。
我站在那滿是白熾燈的辦公室,發了幾秒愣。
「習慣就好。」
我聞聲望去,那人正是上回在車裏百般盤問我的普通男人。
他扶了扶眼鏡:「我叫李瞿,是應總的生活助理,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
我確實有問題:「他平時也這樣嗎?」
李瞿用一種堪稱憐憫的神情望着我,「你覺得呢?他這種人生下來就是被人愛的天之驕子啊。」
李瞿帶我去訂做兩身合身的西裝。
臨走時,我下意識回頭。
灑滿陽光的寬闊辦公室中,女祕書笑着靠坐在辦公桌上,微微俯身衝應許暉低語。
胸前的長髮搖晃,一下一下地在應許暉的領帶和胸膛上騷動。
應許暉眯着眼,像是懶洋洋曬太陽的野獸,有種倦怠的饜足感。
他嘴角掛着一點玩世不恭的笑容。
奈何長得過於好看,下巴尖,桃花眼,鼻樑挺,所以即便是和人打情罵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猥瑣感。
反而比我第一天進城時在商超看到的巨幅明星海報還要誘人。
他意識到我的目光,很緩慢地橫過眼盯向我,微微歪頭,挑眉。
有何貴幹?
滿臉都寫着這四個字。
我慌亂轉身。

-4-
我從更衣間出來,新西裝穿在身上,李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眼神很別有意味地盯了盯我,「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小子還藏拙?」
我:「啊?」
「臉長得這麼帥——」
李瞿掀開我的額髮。
「但這髮型誰給你剪的,像腦門上貼了個鞋墊似的。」
「村口二狗,他說這是當今時興的髮型,人家韓流歐巴都這麼剪。」我老實交待。
李瞿嘖嘖皺眉:「這髮型像你剛順產出來,又被牛舔了。」
我有些委屈地閉嘴。
任由李瞿帶我去理髮店,將額髮往後梳,露出額頭。
等一切收拾妥當,我看向鏡中的自己,不由撓了撓鼻子,有種莫名的羞赧感。
鏡子中的我,沒了那股憨厚土味,頭髮全往後梳,露出我眉上的一道淺色傷疤,幾根髮絲耷拉在眉間。
裁剪服帖的西裝挺括,胸前鼓鼓囊囊,將襯衫撐起。
寬肩窄腰長腿,只是由於個子高,所以有點微微的躬身,像是準備伏擊的狼犬。
我傻愣愣地看着鏡子,麥色的皮膚,粗獷的五官,和那雙怎麼裝狠都有些清澈的棕色眼睛。
活像個黑皮猛男,或者跟老大出生入死的西裝暴徒。
這還是我麼?
我長得真有這麼帥?
我迷茫地回到辦公室。
臨進門,李瞿忽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好你,苟富貴,勿相忘。」
我沒聽懂,但還是鄭重認真地點頭。
推門而入。
「應總。」我輕聲叫。
低頭辦公的應許暉隨意地「嗯」了一聲,他不是很在意地抬眼——
接着整個人頓住,簽字筆懸在合同書上,雙眼微愣地盯着我。
從上到下。
又似乎……從裏到外。
我侷促地捏了下衣角。
他的喉結滾動,捏緊手中的鋼筆。
原本有些怔愣的眼眸,像是生起了莫名的漩渦,陳酒般的漣漪緩慢變成更加幽深的慾望。
我問:「應總,有什麼事情需要我來做嗎?」
應許暉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如夢初醒,「什麼?」
我重複:「有什麼需要我做嗎?」
他咳嗽了一聲,調整了一下生澀的聲音,似乎就連他的聲帶都灼熱到滾燙,讓他心慌意亂說不出話來。
隔了幾秒,應許暉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尤其還是在我面前失了態。
他的顴骨浮出淡淡的紅意。
反而襯托得那張皎白的臉,更加溫潤如玉。
像緞子一樣。
我忽然有個詭異的念頭——
他那裏也像他的外表這麼養尊處優,嬌貴脆弱嗎?
昨晚太暗,我心跳也太快,沒有注意。
我失神。
不知道,像我這種做慣農活的人,手上的老繭會不會弄疼他,如果我用力捏,他會哭出來嗎?
還是會氣急敗壞,整張臉都紅了,不斷地罵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有。」
我忽然聽見應許暉開口。
「應總,是什麼——唔!」
他不知何時起身,竟然幾步就走到我面前,拽住我的領帶,逼着我抬起頭,和他接吻。
我下意識推他。
雙手手腕卻被他捏住。
用力到我覺得疼。
他真的是城裏人嗎?
我悶哼。
城裏人又不幹農活,怎麼力氣比我還大。
應許暉吻到呼吸紊亂,整個瞳孔都歡愉到縮小,右手鬆開我的手腕,又扣住我的脖子。
窒息感讓我忍不住張開嘴,被他霸道又野蠻地探囊取物。
他掐着我的脖子,力道不重,只讓我的腦子微微發麻,電流亂竄般。
然後往後推我,我踉蹌後退,退了幾步,就覺得雙腿發軟,差點摔倒。
應許暉撐住我的腰,推着我靠到牆上。
他左手探過去。
我身後一空。
我這才意識到,我靠着的不是牆,是一道暗門。
應許暉把門打開了。
我顫抖着扭頭,難得沒被豪華的裝潢嚇到,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好大一張牀。
應許暉喑啞:「你勾引我,你得負責。」

-5-
我沒有勾引他。
天地良心。
我當時走進辦公室,真的只是想討點活幹,好表現一下自己,不讓應許暉嫌棄我,開除我。
但他是我老闆。
月薪兩萬。
我便老實閉嘴。
順從着被他推到牀上。
……
晚上十點的時候,應許暉推醒了我,喊我喫夜宵。
我的頭軟軟地抬不起來。
應許暉不耐煩地伸手,用手掌托住我的腦袋,給我喂熱水。
我迷迷糊糊地看他。
無比後悔爲什麼方纔要去驗證我先前的猜想。
我的猜想錯了,錯的離譜。
當我試探性地用手掌捏他時,應許暉沒有痛到哭,也沒有氣到臉色發紅。
他只是哼了幾下,就像是被諂媚到心坎的皇帝,龍顏大悅般用自己的方式封賞。
每增加一次,都像是在說「朕高興,賞你的。」
我卻被折騰得要命。
我有些哀怨地看了應許暉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繼而壞脾氣地將所有事都推到我的頭上,「誰讓你勾引我。」
我不吭聲了,他是我老闆,我不和老闆吵架。
我說:「我想抽菸,能給我一根菸嗎?」
應許暉一巴掌拍到我後腦勺,「三十的老男人了,抽什麼煙?還不懂保養?」
我:「你多少歲,你剛纔還抽了!」
應許暉眼睛都不眨:「二十四。」
我:「啊?」
應許暉:「我在外國讀的書,研究生學制短,工作早。」
他還讀過研究生?
我愣了愣,甚至忘了再和他要煙。
又年輕,腦子又聰明,又漂亮,還有錢。
他幹嘛想不通,和我這種老男人瞎混。
所以……他和我應該只是玩玩吧。就像是喫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忽然想嚐嚐農家野菜。
我心中一沉。
將我剛萌生的那點越界的念頭,毫不猶豫地掐滅。
陳小牛。
人家已經對你很好了,你撞了人家的車,他不要賠償,還給你工作。
這麼好看的人,還願意花錢和你睡覺。
你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將心中所有的妄念都歸咎於自己過去二十九年的閉塞傳統生活——
我以前覺得,這輩子只會和自己的老婆睡覺。
ţŭ⁴
嗯,是的。
我之所以對應許暉抱有一些越界的,更加親密的念頭,只不過是因爲下意識使然,或者某種奇怪的雛鳥情結,讓我在某個瞬間,誤會地認爲,他沒準可以成爲我的老婆。

-6-
我和應許暉的同居生活步入正軌。
白天我是勤懇工作的男祕書,晚上他是勤懇在我身上工作的男霸總。
應許暉有時感嘆:「你真的沒碰過別人嗎?明明身材,臉蛋,都是很容易讓人覬覦的類型。」
我迷茫,「沒有。我家裏窮,想來也沒有女孩子喜歡我。」
應許暉呆了一秒,「女孩子?」
我點頭。
他像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你是直男?」
我想了想過去的電影取向,堅定點頭,「我一直都喜歡女孩。」
應許暉點了一支菸,不知爲何,他神色有些奇怪,就像是對什麼事耿耿於懷,又沒有名分去開口置氣。
隔了半天,我快癱在枕頭上睡着了,他忽得說:「那你和我……就是爲了錢?」
我覺得他這話說的奇怪,我下意識模仿他曾經的語錄,「不然呢?」
應許暉半響不吭聲。
等我睡醒後,我看到桌頭櫃擱着的菸灰缸中,擺滿了菸頭。
我撓了撓頭,覺得應許暉沒準是工作上遇到什麼困難了。
我又告誡自己,別再關心他了,他和我不可能的,別去自取其辱。
我這個人向來笨,所以就用最笨的法子來約束自己。
心中催眠似的唸叨,這只是工作,這只是工作。
我喫早餐時,應許暉端着咖啡,靠在島臺上看我。
我放下牛奶杯,迷茫地回看他,「應總,怎麼了?」
應許暉忽然緩緩走到我身邊,「沒事,你繼續喫。」
我疑惑地拿起三明治,剛啃了一口,差點嗆到。
我驚詫地瞪着桌下。
瞬時間,整張臉都蹭得紅了。
慌張到說不出話來。
應許暉握住我的腿,不讓我動。
那雙眼向上抬着,直勾勾地,定定地望着我,自始至終。
簡直,簡直就像魅魔一樣。
三明治無聲跌落進盤子裏。
幾分鐘後,應許暉從桌子下面站起身,他睥睨般得望着我,近乎得意洋洋地說:「陳小牛,我動動嘴就能把你搞成這樣。你看看你現在這副便宜男同樣,有哪個女的會要你?」
我還處在大腦空白的時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應許暉擦乾嘴角的牛奶,坐在桌上,拍了拍我的臉,「清醒點吧,你就算以前是直的,現在也是彎的,別做找女友的春秋大夢了。」
我終於聽懂了,我搖頭,老實說:「應總,自從我和你做這樁交易後,我就不想着找媳婦了。」
應許暉的嘴角掛了一抹笑,似乎很期待我的下文。
我低着頭,輕聲說:「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找個我這種賣屁股的,多難受。」
應許暉的笑沒了。
「你想說的,就這?」
我說:「還有就是……但我可能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吧,還是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但不找女的了。
應許暉皺了皺眉。
我宣佈:「您放心,我不會打擾到您的。就是想問一下,和您之前玩過的……有沒有條件和我匹配的,你方便給我介紹一個嗎?」
應許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聲說:「我剛給你*了,你他爹的就來讓我給你介紹對象?你要點臉不?」
他越說越氣,最後笑了,「陳小牛,我上輩子是殺了人嗎?這輩子欠你?」
應許暉冷着臉把盤子收到水槽裏,又冷着臉穿好外套,冷着臉等我收拾好。
我前腳剛追上他,他就立刻冷着臉推門而出,一路不停,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不和後座的我有哪怕一個眼神的交流。

-7-
我對李瞿愁眉苦臉地說:「應總又生我的氣了。」
李瞿像聽玄幻故事一樣,不可置信的地「嗯」了一聲。
「他不和我說話,也不安排我幹活。」
李瞿:「不幹活?多爽啊。」
我皺眉:「每天就擱那坐着,費水費電,對社會沒有貢獻,心裏不踏實。而且我真閒不住,剛坐了半天,就渾身刺撓。」
李瞿摸了摸下巴,「要不,你陪我去接個客戶吧,正好有些禮物得需要人搬。」
我高高興興點頭。
臨走前偷看了應許暉,沒看到——他把玻璃牆調暗了。
我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也小心翼翼問過李瞿,李瞿皺眉,「辦公室裏就他一個人啊,他遮掩啥?估計是工作太累,心情不好吧。」
原來不是我的問題。
我頓時放下心。
轎車駛往機場。
接機口,一個高挑的男人笑吟吟地走出來,渾身都像散發着乾燥溫暖的陽光。
我愣了一秒,因爲他的頭髮是淡粉色的,但因爲皮膚白皙,所以這髮色絲毫不顯人黑,反而襯得他更像個洋娃娃。
「洋娃娃」走近我們,我才發現他有一米九,米色毛衣領口露出鎖骨和一點胸中縫。
「小瞿,好久不見,這位是新人?」那雙眼睛睇向我。
不知爲何,明明他和應許暉的氣質性格都天差地別,我卻總覺得嗅出到些相同的東西。
李瞿:「他是應總新聘的助理,叫陳小牛。」
男人笑了笑,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轉,與我握手。
「你好,我是韋安,老應的發小。」
老應……
確實,他看上去比應許暉還要青澀點。
我正想着,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背被他指腹摩挲了一下。

-8-
不知爲何,應許暉聽到我去接機了,很不高興。
當晚接風宴,韋安熱情邀請我和李瞿一同喫,應許暉的表情更沉了。
李瞿拒絕了,說要回去陪女朋友。
我想了想,覺得白喫的飯,不去白不去,我點點頭,韋安高興地抱住我。
但一抬頭,發現應許暉正瞪着我,似乎希望我也編出個女朋友。
我扁了扁嘴,覺得他最近性格越發不可捉摸。
我雖然老實,窮,喫勁也耐痛,但不能隨便受人白眼吧。
我便也低着頭,裝作沒看到。
這場晚宴,氣氛有些古怪。
應許暉面無表情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盯着我和韋安說話。
韋安大驚小怪地捂嘴,拍着我的肩膀說:「老應竟然一個月就給你兩萬!」
我點頭,又忍不住辯解:「兩萬已經很多了,我這個學歷——」
韋安打斷了我的下文,「S 市消費這麼貴,兩萬打發要飯的吧,瞧瞧你,感覺都快餓瘦了,讓我摸摸,呦,手臂上還有小肌肉啊,胸口有沒有……」
我呆了一下,思緒還停留在「打發要飯的」。
他們有錢人說話都好難聽。
沒注意到韋安的手快要摸進我衣服了。
「砰」的一聲,應許暉的酒杯扣到桌上,他低聲說:「韋安,你有病啊?把手拿開,給我滾。」
事後反思,我仍然覺得這不能怪我。
我又不是天生彎的,從小和玩伴脫光了在河裏游泳,相互搓澡都不覺得奇怪,應許暉怎麼能要求我突然就開始對同性的接觸變得敏感呢。
但應許暉不這麼想。
韋安走後,他拽着我上車,看那架勢是氣到恨不得在公路狂飆。
我生拉死拽阻止他。
應許暉面無表情:「怎麼?現在連我的車都嫌棄了?韋安的車好,你去上他的車啊,你上得了麼?人家早走了。」
我無奈地聽他說這些不知所謂的話,終於等到空檔,連忙開口:「你喝酒了,不能開車,這是違法的。」
應許暉張了張嘴,無語地笑了,「我有司機。」
「可我們來的時候,是你一個人開車,沒帶別人啊。」
應許暉奇怪地看我,似乎這是個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又似乎他不明白我們爲什麼聊的話題偏離了他的主旨。
但他還是耐着性子說:「無論我開不開車,司機都會在旁邊備着,需要的時候纔會出現。這是我僱傭他的目的,他怎麼過來是他的事,反正我要他出現的時候,他就得出現。我付錢了,我幹嘛要考慮這些破事?」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那我也被你僱傭,也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願意費心思考慮的破事。」
應許暉皺眉。
我以爲他要像先前那樣說「不然呢?」
可是,他沉默地拉着我的手上車。
司機安靜地啓動車子。
他忽然說:「陳小牛,你怎麼有時候話能說得這麼難聽?」
應許暉沒開車燈。
暗室之內,人的聽覺便變得靈敏。
應許暉的聲音很低沉,夾雜着點點迷茫和委屈。他平日的嗓音都太過生冷,因此這麼一點軟弱都變得顯眼無比。
於是,應許暉徹底安靜,不再說話了。
我靠在座椅上,我知道我自己爲啥突然要招惹應許暉,我是突然有些被刺激到了。
韋安臨走前,藉着整理外套的動作,曾偷偷衝我笑着低語:「兩萬塊就包養你,是欺負你農村來的沒見過世面吧。陪我,我給你十萬。」
韋安塞給我一個寫着聯繫方式的紙條。
我將手插進口袋中,下意識撥弄着紙條的尖角。
十萬……
兩萬……
包養……
原來,應許暉在玩我麼?可是,我好像真沒見過世面,兩萬塊對於我而言真的好多。
他們有錢人真是殘忍,隨隨便便玩弄別人,但只要從指縫透出點,就能讓即便被玩弄的人都心生滿足。
腦海中一會兒是韋安諷刺的笑容,和近乎狎玩的態度,一會兒又是應許暉那張總是生氣的臉。
我是被包養的麼?
我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我一直以爲,應許暉是在不那麼認真地和我談戀愛。是談戀愛,所以他幫我找了一份工作。因爲是談戀愛,所以從第一晚後,我再也沒和他要過錢,也會偷偷用工資給他買禮物。
但,原來所有人都覺得,我是被包養了麼。
我望着車窗外的高樓大廈,覺得自己在一點點地縮小,縮小。
剛進城時那股一腔熱血的勇敢全都沒了,我變成了一顆小小的,迷茫的小甲殼蟲。
下一瞬,小甲殼蟲被一隻冷臉花孔雀彆彆扭扭地摟住。
應許暉小聲說:「我不該在你面前發火的,嚇到你了對不起。」
我驚訝抬頭。
應許暉直起身子,抬着下巴瞬間恢復神氣:「我道完歉了,現在輪到你認錯了。」
我:「?」
應許暉很精準地說:「按時間順序,從前往後,我要你一樁樁一件件地好好懺悔。」
我:「啊?」
應許暉:「跟着我念。」
應許暉:「小暉哥,我不該說你活不好但幹活還挺好的,誰說你活不好啊,你活兒太棒了。念!」
我:「……可我比你大。」
應許暉:「給我念!」
我:「小暉…..哥,我不該說你活不好但幹活還挺好的,誰說你活不好啊,你活兒太棒了。」
應許暉點點頭,又說:「小暉哥,對不起,我再也不看漂亮姑娘,尤其是你的女祕書了,我再看我是狗。」
我:「我什麼時候看了?」
應許暉:「念!」
我:「……小暉哥,對不起,我再也不看漂亮姑娘,尤其是你的女祕書了,我再看我是狗。」
我聽到司機咳嗽了一下,分明是在忍笑,我的臉經不住紅了,央求道:「應總,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應許暉抱臂冷笑,「回家再說我不睡覺了?就你這個效率,我估計我們得說到回家都說不完。」
我只好嘆氣。
應許暉:「小暉哥,我不該去給陌生男人接機,不該去陪他喫飯,不該讓他隨便摸,不該和他聊天,我要是再這麼做,我就被你一天七次。」
我無奈重複。
最後,應許暉的眼睛定定看着我,輕聲說:
「小暉哥,我不該說自己是召之即來的破事。我只不過是喜歡上了男人而已,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喜歡的男人哪方面不是出類拔萃?誰能比得過他?」
車廂裏一陣沉默。
我看着應許暉,大腦一團亂麻,嘴脣像是無力般,張不開口。
他是玩我嗎?
我已經分不清了,他們城裏人聰明,精明,有錢,我怎麼能玩的過他們。
應許暉緊緊抱着手臂,輕聲說:「唸啊。」
我依舊沉默,車忽然停下,我們到家ŧųₘ了。
司機開了車廂燈,自己無聲地離開。
澄亮的光芒,將應許暉的輪廓照得分明,他腮邊有塊鼓起的陰影,暴露了他此刻正在緊咬着齒關。
那雙漂亮又倨傲的眼眸,死死瞪着我,不依不饒,宛如我不念出來就得關在車廂裏和他白頭到老似的。
我別開頭,小聲說:「應總,我想走了。」
「你說什麼?」
「我攢夠錢了,想回村了。」
「你攢夠個屁,幾萬塊錢夠幹嘛?」應許暉破口大罵。
我低着頭:「夠幹很多事了。」
應許暉:「我不是說了不會辭你工作的,你留下好好做事不就行了嗎?」
我驟然抬頭,定定看着他,「應許暉,我不樂意。我不樂意我們上牀,看電影,喫飯,聊天,親吻後,然後從某天開始,又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坐在辦公室裏做你的員工,看着你……看着你又……」又找新歡。
我咬緊牙關,努力控制自己聲線的平穩。
「你別玩我了,我笨,我會認真的。」
「你們城裏人……玩的太花了!我學不來!」
「我怎——」應許暉大叫,話還沒說完,車門就被我從外面關上。
我一路悶頭跑,跑到公交站,顧不得看正巧停靠的公交車是哪路,就立刻跳上車。
我想回家了。
家裏的農活,還等着我呢。

-9-
回村後,我花錢修了下老屋,又自己買了點水泥,把門前那條泥巴路給鋪平。
我奶很高興,張羅着要給我娶媳婦。
我連忙拒絕。
我奶說:「也是,小牛是去過大城市的人了,心裏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我只能呵呵一笑,打岔過去。
我有時會想到應許暉,令我心情複雜的是,我的回憶竟然歡愉多過痛苦。
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甚至並不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子弟。
他做飯好喫,我每天早上睡醒都有熱乎飯喫,應許暉說英國回來的留子都是大廚。
還有我洗完澡後坐在牀邊的時候,他會半跪在我身後,用吹風機給我吹頭髮。
還有我們運動後的輕吻。
他覺得我睡着了,所以吻得過於輕,先是額頭,再是鼻尖,眉眼。
還有我們看過的那幾部電影,電影情節我差不多都忘了,但卻奇怪般記得應許暉靠着我時的感覺。
黑暗裏,我們暖融融的,好像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需要憂慮,就像是兩隻冬眠的小熊。
……
我閉了閉眼。
深吸一口氣,起身去餵豬。
豬還沒喂,我突然看見有輛勞斯萊斯顫悠悠,如走鋼絲般緩慢擠入我家門前那條逼仄小道。
我僵住。
下一瞬,門被「砰」得打開,闖出一個氣鼓鼓的應許暉。
「陳小牛!」他咬牙切齒,「你跑得還挺快啊!」
我和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麼會在這?」
我奶聽見動靜,從屋子裏挪出來。
應許暉瞬間變了臉色,風度翩翩,禮貌微笑:「奶奶好,我是小牛的老闆。」
我奶:「啊?小牛的老婆?!」
我:「我奶耳背,你得說話聲音大點。」
應許暉大聲說:「我是他老闆!聽說他家裏忙,我過來看看!奶奶,我還給你帶了保健品。」
我奶瞬間笑吟吟,「小牛,你老闆人真好,你們聊你們聊。」
我看着穿着奢侈西裝的應許暉一屁股坐在馬紮上,兩條大長腿支楞着沒地方擺。
我無奈地說:「應許暉,你來做什麼?」
他:「你走做什麼?」
我別開臉:「家裏的莊稼熟了,我得回來做農活。」
他不說話。
應許暉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是藉口。
但他沒拆穿,「什麼時候做完?」
我搖頭:「做不完的,你走吧。」
應許暉沒說話,他起身離開。
我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但又被強行忍耐下去。
可是,下一秒,我卻又聽見他的Ŧų⁵聲音:「走,一起去做,快點做完,快點回去。」
我猛然抬頭,看見應許暉微皺着眉,脫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口挽起,單手提着牆角的鐵楸,長身玉立,沐浴在陽光下,要多好看又多好看。
我張了張嘴。
應許暉挑眉。
我:「我們去扒玉米,你拿楸幹嘛。」

-10-
應許暉顯然沒幹過農活,他一雙手剛下地就曬紅了。
但他上手很快,打眼望了望我的動作,就知道該怎麼發力。
我扒得心不在焉,怕他曬到,又跟鄰居大嬸要了個大草帽,又看他手臂上被葉子劃了幾道口子,心中悶悶的,有點堵。
應許暉倒是沒什麼負面情緒,他就像處理工作時的,雙手叉腰,指點山河,「你把這幾塊地都包了,搞自動化機器操作,ṭü⁺多好。」
我給他擦了擦汗,「你去歇着吧。」
路過的發小看戲似的跑過來,「呀!我還以爲是小陳幫你呢!這誰啊。」
我有種詭異的心虛,瞄了眼應許暉,他果然像雷達立起來似的,眯着眼瞪我。
小陳是村裏學校新來的年輕老師,我回來後才認識他,秉持着對讀書人的照顧,我當時修整老屋時,還順帶幫他把宿舍修了修。
他很感激,時不時就約我去鎮上搓澡。
是個很不錯的好人。
應許暉應激了,皺眉,「小陳是誰?幹嘛的?多大了?」
他聽完發小解釋,似笑非笑地瞪着我,「挺喫香的啊。不樂意和我談,原來是在這搞鄉村愛情呢。」
我連忙擺手:「沒那回事,他就是我一朋友。他沒那心思,上次搓澡,還願意把肥皂借給我用呢。」
應許暉聽到「搓澡」,差點暈厥。
我們說話聲音小,發小沒聽到。
我扶着應許暉,害怕他真撅過去,畢竟累了一上午,又生了氣,沒準會腦溢血。
應許暉哆哆嗦嗦說:「陳小牛,你這種死直男真恐怖。」
發小見應許暉臉色極差,怕自己被訛上,就偷偷跑了。
田地裏又只剩下我們二人。
我小聲反駁:「你不是說了,我不是直男了。」
應許暉:「我現在還有資格管你?你別騎在我頭上蹬我兩腳,我都謝天謝地。」
我:「我哪有。」
應許暉:「我都不稀得說你。哪有你那樣關門的?我本來要去追你,你哐當一個車門照我臉上甩,我暈了半天。」
應許暉戳着我的腦門:「我怕你亂跑,找了你一晚上,第二天韋安那傻逼跑過來哈哈大笑,說是他把你撬牆角撬走了,我打了他一頓,他才老實了,說他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應許暉:「我就又開始找,找來找去,李瞿忽然說之前問過你住址,要不去你村裏找找吧。」
應許暉苦笑:「我當時還和他犟,我說不可能,陳小牛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的。他只是有點生我的氣,想躲起來嚇嚇我。」
他沉默了一瞬,「結果,ẗü⁻你真的只是放棄我了。」
應許暉別開頭:「陳小牛,你笨死了。給你十萬,是包養。給你一份工作,是想和你好好談。」
他說到這, 有點委屈,「再說了, 怎麼就成了我不稀罕給你十萬了?我明明說過多來一次給五千的,是你自己老睡覺老睡覺,每次都來不了, 但凡你自己努力點,主動點, 還有這檔子誤會麼?」
我聽到這話,急了,「你那一次是一次麼?每次都賴皮!一會兒說不到一小時不算一次, 一會兒又說我們沒有同時——唔!」
應許暉捂住我的嘴, 「你奶來了。」
我們齊齊走過去。
我奶驚歎地看着快摘完的地, 然後雙眼發光地看應許暉。
「好後生, 你比王嬸家的準女婿還能幹啊!這力氣,Ťūₘ比牛還好使。」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應許暉的肩膀,「好孩子, 能不能幫奶奶把玉米都搬到那推車上。」
應許暉立刻就過去了。
我滿頭大汗看我家的小老太心安理得地使喚人家大總裁。
「奶,你幹嘛?」
我奶卻看了我一眼, 「人家不是你老闆吧?」
我愣住了。
我奶說:「臭小子, 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看不出來你倆的眼神。而且你奶我平日也刷公衆號的,現在的老闆不是 996 就是扣工資,哪有給員工送禮的。」
我捏緊手指, 卻並沒等到奶奶的指責。
我奶嘆了口氣:「這些年是我的病讓你這麼好的孩子耽誤了。你回來這些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他人也對你很好。我想着,這些年我也活夠了, 也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小牛,你已經爲了奶奶的病耽誤了你的青春。所以在你的人生大事上,你自己喜歡就好。」
我知道, 她能說到這份上, 已經很不易。
心中有一股感動的熱意湧來。
我眼眶發熱,連忙引開話題。
我:「奶,你還知道 996?」
我奶一個白眼, 「小瞧人?你奶還知道麥學珂學晚學呢!」
我:「……奶,你這就有點潮得讓我害怕了。」
我看向遠方,夕陽西下, 橙光中的應許暉沒有任何不耐煩,勤勤懇懇, 就好像永遠不會放棄。
我小聲說:「要不我去幫幫他, 他一個人搬不行。」
我奶卻拉住我:「誒,以後你幫忙的機會還多着呢,這次得先看看他的誠心。」
我奶奶認真地說:「小牛, 我之前只教過你怎麼寵老婆, 是我失算了,從現在起,我要教教你怎麼拿捏男人。」
我:「啊?」
「嘴巴軟, 但腰桿硬,多哄着男人幹活。念!」
我:「……」
爲什麼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奶和應許暉有點共同點啊。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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