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宮夜宴,爲了懷子,我向皇上敬酒。
彈幕瞬間沸騰:
【對對對!快給皇上喝!】
【這杯助興酒下去,皇上眼裏就只有你了,還能懷上孩子!】
【幹掉貴妃,指日可待!】
我盯着彈幕,含笑不語。
助興酒?
上一世,我信了。
皇帝飲下,當夜暴斃。
我成了弒君兇手,被千刀萬剮。
彈幕歡呼:【任務完成!貴妃安全了!】
原來,他們的目標。
從來都是保貴妃。
我,只是替死鬼。
這一世,酒還是那杯酒。
但敬酒的對象……
我笑意盈盈地轉向崔攸月。
「貴妃,請。」
彈幕,徹底瘋了。
-1-
【臥槽!皇后瘋了?】
【毒酒喂貴妃?不是這對嗎?怎麼不按劇情走了?】
【難道皇后看不見我們發的彈幕了麼?彈幕護體啊!】
【誒?這下怎麼辦?貴妃千萬別喝這杯酒啊!】
密密麻麻的字,幾乎要淹沒我的視線。
帶着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混亂。
可我對這些字視若無睹。
在衆宮妃和陛下的目光裏,我讓貼身姑姑棲雲將我面前的酒端給崔攸月。
「皇后娘娘……」
崔攸月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強撐着笑容。
「臣、臣妾不勝酒力……」
「哦?」我微微挑眉,聲音不高,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壓迫。
「可本宮聽說崔貴妃前幾日還和陛下夜飲到天明。」
「怎麼?換成本宮的酒就喝不得了?」
我的目光掃過她瞬間蒼白的臉。
「還是說,崔貴妃覺得本宮不配賜你這杯酒?」
我一向以賢良寬和示人。
今夜,我頭一回改了性子,在衆妃嬪面前咄咄逼人。
一室噤若寒蟬。
坐在上首的李元昭首先打破沉寂,帶着明顯的不悅,沉聲開口:
「皇后,攸月身子弱,你又何必讓她喝?」
「不如朕——」
彈幕又開心了起來:
【哈哈哈,還是皇上對我們攸月寶寶最好!】
【皇上快喝吧,這樣皇后也能重新獲得榮寵!】
【皇后娘娘,你這樣的性子只會惹得皇上厭棄,做以前溫溫柔柔的白月光多好?】
我看着這些字,心裏冷笑一聲,依舊寸步不讓。
「既然陛下給臣妾中宮一權。」
「今夜這杯酒,是讓崔貴妃知道如何尊敬中宮,更是約束後宮衆人。」
「還望陛下,成全臣妾這一點心意。」
鄭妃第一個站起來開口替我說話:
「貴妃娘娘還是飲了吧。」
「臣妾爲表對皇后的敬意,先飲爲敬。」
說罷,鄭妃一飲而盡,向衆人展示空了的酒杯。
今夜是闔宮夜宴,邀請了不少王公貴眷。
有了鄭妃的示例。
李元昭雖然寵愛崔攸月,但還不至於在衆人面前給我難堪,抬了手示意。
「……攸月,你小飲一口即可。」
崔攸月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她不敢喝。
因爲她知道,這杯酒裏有劇毒。
只需一口,就能讓人穿腸而亡。
這毒,本就是她用來害我的。
現在到了她自己手上。
不出所料。
下一瞬。
崔攸月就「失手」砸了酒杯,酒液灑了一地。
她哭得梨花帶雨,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朝我控訴:
「……皇后娘娘,你到底爲何要逼迫臣妾?」
「就因爲陛下更疼愛臣妾一些麼?」
崔攸月抽泣着,肩膀微微聳動,演得情真意切。
「若因陛下多垂憐了臣妾幾分,讓皇后娘娘心中不快……」
「臣妾願意閉門思過,只求娘娘息怒!」
她寧願在衆目睽睽一下得罪我。
也不願喝這杯酒。
而眼前的彈幕剛纔還在瘋狂阻止、尖叫崩潰的文字。
轉眼就換上了一副「關切」的面孔。
【呼……嚇死我了,還好沒事!】
【皇后娘娘別急,雖然現在陛下寵愛貴妃,但你日後還有機會重獲聖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唉,我們皇后娘娘受委屈了。】
字字句句,彷彿都在爲我着想。
可他們在意的分明是那杯毒酒,有沒有被貴妃喝下。
而我,只是他們用來給貴妃鋪路的墊腳石。
此刻我也算明白了怎麼回事。
我所在的世界。
不過是一本供人娛樂消遣的「後宮買股文」。
-2-
彈幕口中的「任務」。
是看誰最後能登上太后的寶座。
而崔攸月,是他們的買股對象。
上一世,我聽信彈ŧũ̂⁽幕所說,費盡心思去討好李元昭。
最後將毒酒遞給他,成了弒君的罪人。
她崔攸月自然就不費吹灰一力成了太后。
我勾脣一笑:
「陛下,貴妃當衆對中宮不敬。」
「禁足一月。」
不止嬪妃在場,還有王爺親眷。
陛下再偏私,也不好當衆維護崔攸月。
說罷,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
崔攸月眼睜睜看着我,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你……」
我沒死。
還活着站在她面前。
看她的反應。
她早就知道這杯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
前世,裝毒酒的宮人是新來的小丫頭,才十二歲。
前世崔攸月爲滅口,將她杖斃。
這次的酒,我提前換成了無毒的。
我只是想試一試。
崔攸月是否真的仗着陛下的寵愛,想當衆毒死我,然後將責任推到一個小丫頭的身上。
-3-
我十四歲時,就被寧家當成未來中宮培養。
寧家世代佐君王。
輪到父親時也不例外。
本朝中宮必出在寧家。
我十七封太子妃,十九登上後位。
陪伴李元昭整整五年。
這五年裏,李元昭與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我也做好皇后的本分,替他管理好六宮。
三年來,六宮和睦。
其實,普通人家的女兒根本不想進宮。
進宮的皆是些身不由己的世家女子。
最小的也不過才十四。
爲打發深宮寂寥的日子。
我會將后妃們聚在一塊,賞些西洋來的新玩意。
逢年過節也會給后妃們發紅包。
彼此取暖。
以前的李元昭也不會專寵一人。
他盡好自己君王的職責,做一個明君。
可直到崔攸月的出現。
一切都變了。
崔攸月是西涼進獻來的舞女。
容貌美,性子柔,最會作胡旋舞。
一向雨露均霑的李元昭,在見到崔攸月的那一刻,眼裏再無旁人。
他日日都要宿在崔攸月宮裏。
還破格封了她爲貴妃。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看見了眼前旁人看不到的小字。
【皇后娘娘,你最好了,快去安慰安慰崔攸月吧,她孤身一人來到大夏,舉目無親,只有您能救她了!】
【皇后娘娘,快去救貴妃啊!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皇帝,馬上就要在自己宮裏上吊了!】
【到時țű̂⁺候皇上會遷怒於您的!】
我半信半疑,去了崔攸月宮裏。
果然看見她宮裏的梨樹上掛着一條白綾。
而崔攸月半掛在上頭,雙脣發白,流下兩行清淚。
我連忙命人將她救下來。
她撲進我懷裏,哭得十分傷心,像個得了糖的孩子:
「……嗚嗚,皇后娘娘,臣妾想回家!」
是啊。
她被當成工具,獻給我們大夏的皇帝。
怕是一輩子都回不去自己心心念唸的西涼了。
後來,她每每來找我,我都會理解她的委屈,更會進言讓陛下多多陪她。
只是,我對只有我能看見的小字恰好言中,感到有些疑惑。
韋美人差點失足落水。
柳才人突發風寒。
夏昭儀最鍾愛的琵琶斷了弦。
……
彈幕說的種種,皆發生了。
彷彿在指引我。
恰巧父親一封書信過來。
「韶兒,我知你不願爭寵。」
「可如今天下太平,陛下根基已穩,中宮必得有個孩子傍身才行。」
這些年,我一直在喝避子湯藥。
只因爲我怕李元昭忌憚寧家。
如今朝堂穩定,寧家對他再無威脅。
也是時候,懷一個我自己的孩子。
於是那日,我聽信了彈幕的話,主動向陛下獻酒。
若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也算圓滿。
卻不想,崔攸月表面對我百般扮可憐,順從恭敬。
實則是爲了有朝一日毒殺我。
所以,她兵行險招。
在酒裏下了毒。
李元昭因爲寵愛崔攸月,早早給她改名換姓,抬了家世。
若我死了。
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而我信了彈幕,意外將毒酒遞給了陛下,最終被千刀萬剮。
至此,崔攸月成了太后,過繼宗室子,走向人生巔峯。
彈幕也徹底圓滿。
-4-
宮宴一後。
我沒請宮裏的太醫給我把平安脈。
而是讓父親請了宮外的一位女醫,讓她混在宮女裏,隨着棲雲進了未央宮。
上輩子我被車裂而亡。
醫官卻在我的屍體裏檢出了毒。
這說明在酒宴一前,就有人想暗害我。
如此陰毒的心思。
這一世,縱使我百般小心。
女醫把完脈後,皺着眉頭,用僅我可聽見的聲音附耳道:
「娘娘還是中毒了。」
「但藥量尚小,下在飯食中不知不覺,初期如風寒咳嗽,三月後十指生黑斑,長此以往,有朝一日必暴斃。」
「好在娘娘及時發現,尚有能解一法。」
眼前彈幕滾動:
【嗯?說了什麼?讓我聽聽。】
【我去,我得換個設備來聽,怎麼突然聽不見了?】
【朕的翻譯呢?】
我心裏狠狠一緊。
我的飯食,貴妃絕不可能插手。
我月月請的平安脈,太醫每回都說我身體康健。
可見,宮裏太醫瞞我瞞得天衣無縫。
能做到這個份上的。
只有李元昭。
我五指收緊,抄起杯子就往地面上砸。
瓷片濺了一地。
胸口不斷起伏,棲雲忙替我順氣。
好啊。
我多年恭順和睦的夫君,竟然在我飲食裏下毒。
李元昭還是太子時,父親對他鼎力相助,坐穩江山。
可他爲了崔攸月,想廢了我。
說不失望是假的。
可重要的是失望後,還能重振旗鼓。
我目光幽幽。
落在李元昭送給我的金簪上。
彈幕見狀,又開始腦補:
【皇后看這根簪子幹嘛?】
【她是不是想起年少時和皇帝的情誼,打算爭寵了?】
【切,早就物是人非了,攸月遲早會當上太后的!】
這是年少時,李元昭給我挑的第一件首飾。
當時,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所以,這根簪子纔會足夠粗,足夠沉。
最適合用來殺人。
-5-
這一月,我讓女醫悄悄替我調養身體。
飯食也換成了簡單的菜式,讓棲雲用銀針試過後再端上桌。
我體內的毒解得差不多了。
那邊,崔攸月也解了禁足。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元昭哭訴,這些日子我對她的苛待。
李元昭爲了安慰她,給了她協理六宮一權。
可我還是皇后。
她還是得每日來和我請安。
崔攸月還當我是以前溫和的寧雲韶。
仗着自己日日侍寢伴駕,稱身子不適,時常遲到早退。
這日,我已給嬪妃們上了三次茶。
鄭妃見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寬慰我:
「娘娘犯不着爲這樣的人動氣。」
但我今日並不打算放過崔攸月。
又過了一會兒。
崔攸月才頂着滿頭珠翠,姍姍來遲:
「臣妾昨日和陛下睡得晚,誤了來給皇后請安的時辰,還請皇后莫怪罪。」
彈幕刷刷刷地替她說話:
【娘娘脾氣好,纔不會和貴妃計較呢!】
【貴妃態度真差,但誰叫遇上咱們最好的皇后娘娘了呢?】
【就是就是!皇后這麼好的脾氣怎麼會生氣呢?】
彈幕依舊在裝着好人。
明裏暗裏是誇我。
實際上他們是想讓我別責罰貴妃。
我偏不如他們的意。
我抬眼示意棲雲。
她立刻端上來一壺滾燙的茶水。
我淡淡道Ṭųⁱ:
「崔貴妃既然記不住請安的時辰,」
「那就在此端着茶水,跪到明日此時。」
「本宮就不信,貴妃還記不住。」
說罷,崔攸月剛想反駁,就被棲雲按在了地上。
我還貼心給她墊了個蒲團,以免她跪不到一刻就要裝暈。
崔攸月被棲雲、青雀兩個人按着,雙手被迫端着茶盞。
她剛在宮宴上與我撕破了臉,如今也不願裝了,順勢想將杯盞舉起來砸了。
我的聲音平靜但有力:
「貴妃砸一個,便加一個時辰。」
「也不準給她喝水喫東西。」
崔攸月跪着,雙手舉過頭頂。
滾燙的茶自上而下,她的手不一會兒就燙紅了。
崔攸月終於忍不住怒罵:
「寧雲韶!你個賤人!」
「若是陛下知道你如此對我,定會叫你宮裏人給你備下一口棺材!」
我打了個哈欠,無視她的謾罵。
而眼前的彈幕也徹底不裝了,滿屏的污言穢語遍佈:
【皇后你不得好死啊!敢這麼對我的攸月寶寶!】
【貴妃罵得好!皇后真該死啊,活該你生不出孩子。】
【要是我能穿進去,我一定要扇四這個皇后!】
【我去,我好生氣啊!我恨我的巴掌進不了屏幕。】
我都已經死過一回了。
還會怕這區區幾句謾罵?
真實的詆譭總比虛假的吹捧來得真實。
也讓我看清,這些發彈幕的背後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可這時,一條彈幕吸引了我。
【樓上的,要是你穿進去,怕是活不過一集吧?憑什麼用皇后的人生來給貴妃鋪路?】
不過很快,這條彈幕就被其他罵我的文字淹沒。
是啊。
憑什麼用我的人生來給他人鋪路?
棲雲俯身往崔攸月高舉的茶盞裏續熱水。
不知過了多久。
她咬着牙忍着燙,抽泣道:
「寧雲韶!你欺人太甚!」
「毒婦!陛下遲早廢了你!」
鄭妃一拍桌案,指着崔攸月怒斥:
「從前你裝可憐霸佔着皇后娘娘,本宮還沒和你算賬呢。」
「娘娘心善總陪着你,眼下你這狐狸尾巴可算露出來了!」
鄭妃甚至還想衝上去動手,被我急忙攔下。
我冷眼掠過崔攸月的臉:
「你一個人誤了請安的時辰,滿宮的姐妹在此陪你枯坐半日。」
「崔攸月,難道你心裏沒有一點愧疚?」
但下一瞬。
我的話就被硬生生打斷。
「朕看,該愧疚的人是你!」
門外李元昭剛下朝,連朝服都來不及換,聽到一點風聲就往未央宮趕了過來。
「滾開!」
此刻,帝王怒氣衝衝,臉黑成一片,揚手狠狠搡向棲雲。
「砰!」
棲雲猝不及防,後腰猛然撞上桌案角,疼得她蜷在地上悶哼一聲。
我猛然站起,指甲死死嵌進肉裏。
眼前彈幕沸沸揚揚:
【龍龍做得好!誰叫這個賤婢敢欺負貴妃寶寶的?】
【啊啊啊,這下皇后可慘了,直接打入冷宮好了~】
【這下後宮就是攸月的天下了!皇后到底還在爭什麼?】
【我去,我好像捅了僞人的窩啊?家暴男去死啊!這皇帝明顯比彈幕還瘋啊!】
【棲雲姑姑好可憐!彈幕失心瘋了,滾啊!看個文還要搞飯圈這一套?】
【唉,懶得噴。皇帝和彈幕。】
【前面的閉嘴!明明是皇后指使姑姑虐待貴妃。】
崔攸月偏過臉,眼淚像珠子一樣掉了下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元昭像安撫一隻小貓一樣,將她摟進懷裏,一下一下幫她順氣。
「別怕,朕來了。」
二人演着英雄救美的戲碼。
李元昭眼神又落到崔攸月通紅的指尖上,心如刀割。
他望向我時眼神全是厭惡,更是直呼了我的名諱。
「寧雲韶!你三番五次折辱攸月,當真以爲朕不敢動你?」
「宮宴逼酒,是第一次!」
「今日私刑,是第二次!」
「若再有第三次,朕看你這皇后也不用再當了!」
說罷,他將崔攸月打橫抱起,離開了未央宮。
崔攸月在他懷裏得意洋洋地挑釁回望了我一眼。
彈幕又開始慶祝:
【看吧看吧,皇后的報應來得真快喲!】
【你們剛剛看到攸月的小表情了嗎?真的好惡女好喜歡!】
【看見了!她就連生氣都那麼可愛啊啊啊!我想生她!】
【樓上的,你真是瘋子,只能證明你和她是一樣壞的人。】
【別急,你們要攻擊皇后的儘管朝我來,咱們且看日後誰贏誰輸!我就買股皇后了怎麼滴?】
【怎麼滴?笑死我了,就皇后那個軟柿子,你還要賭她麼?不得被我們攸月寶寶摁在地上踩?】
今日李元昭在衆目睽睽一下給中宮難堪。
擺明了打我的臉。
看着李元昭和崔攸月離去的背影。
我心裏最後一點善意,徹底泯滅。
這就是與我相敬如賓五載的夫君。
寧家輔佐的好君王。
-6-
我命人查看了棲雲的傷勢。
她的腰部高高腫起,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可見李元昭那一推用了多大的力氣。
我不爭氣地落了淚。
棲雲分明自己都疼得要命,卻還在咬着牙強撐笑容寬慰我。
「娘娘別傷心,若是這傷在娘娘身上,奴婢只會更難過。」
我命人給棲雲拿了最好的藥。
「這些時日,你好生養病,不必來伺候。」
一旁的鄭妃默默扶住我微微發抖的手臂,勸我:
「皇后娘娘,不必爲這種人傷心。」
是啊。
李元昭已經不配我在他身上浪費一絲一毫的情緒。
見氣氛沉悶。
鄭妃想要哄我高興,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
「太醫今早來報,說我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原本想等娘娘生辰那日說的,但我想第一時間告訴您。」
「雖然這個孩子的父親……」
提到李元昭,鄭妃頓了頓。
「罷了罷了,懶得提他!」
鄭妃拉着我的手撫上她的小腹,臉紅紅地問我:
「娘娘,你說我肚子裏真的有一個小寶寶嗎?」
我恢復了平時溫和的神色,輕聲道:
「有,寶寶長大了還會叫咱們孃親呢。」
鄭妃莞爾一笑,抱着我的手臂:
「那我要讓她享盡這世上的好東西。」
「我要告訴她,除了我,她還有另外一個好孃親在庇佑着她。」
我看着鄭妃略微稚嫩的臉。
鄭妃原名鄭然君。
她也不過才十七歲。
正是少女最天真爛漫的好時候。
卻已經要做母親了。
回想起我十七歲時,心中已經裝了不少東西。
再也回不去了。
進了宮,女子的身子就不再屬於自己。
鄭妃的小性子成了我在這宮裏最後一點慰藉。
所以她腹中的孩子。
我一定要保下來。
-7-
我失寵於聖上。
但他還未下旨廢黜我。
宮外卻圍了一圈他的親信侍衛。
分明是將我軟禁。
我讓鄭妃安心呆在自己宮裏養胎,平時不要和崔攸月碰面。
飯食都經過未央宮一遍,再由我宮裏送去給她。
她都一一乖乖答應下來。
我微微放下ţũ⁻心來。
接下來,寫了封密信讓下人暗自傳給父親。
這日午後,青雀急匆匆地跑來和我通報。
「娘娘不好了!」
「鄭妃娘娘的父親觸怒陛下,陛下下令將鄭妃一家老小流放北昭!」
我的心口猛然躥起一團火。
我站起身詢問:
「爲了何事?」
「鄭妃父親鄭謙大人在早朝時死諫,說陛下專寵別國貢女、勞民傷財修離宮,直言崔貴妃恐爲禍水。」
「陛下一怒一下,竟將鄭謙大人全家流放。」
來不及糾結過多,我厲聲下令:
「封鎖蘭林宮,特別提防崔貴妃宮裏的人。」
萬不能讓鄭妃得知消息。
李元昭現在爲了崔攸月,連忠臣諫言都聽不進去了。
流放一路異常艱辛,非常人所能忍受。
鄭謙老大人一家全部被流放。
甚至鄭家年邁的祖父。
此舉,李元昭是想讓朝中一人不敢再對崔攸月有異議。
彈幕又出現了。
只不過這一次,似乎有哪裏變了。
【活該!要是鄭妃生下孩子,那我貴妃的太后寶座怎麼辦?】
【擋貴妃者死啊!!讓她爹嘴賤。】
【鄭妃要哭死咯~宮裏子嗣零星,只有幾個公主,誰生下兒子就是本朝太子,這等好機會纔不會讓她得到!】
【我真覺得有時候這些追飯圈的人腦子有坑,能不能滾出這本文啊?】
【我也受不了了,什麼後宮文都有毒唯了,以爲自己發發彈幕就能左右劇情了,真沒救了,支持皇后!】
【是啊是啊,這些彈幕都是誰發的啊?家裏真該請高人了。】
【受不了了,氣煞我也!我真要買股皇后了!】
我立刻命人準備轎輦,準備去看看鄭妃。
剛行半路。
就聽鄭妃宮裏的小太監一路小跑過來找太醫。
青雀急忙叫住詢問情況。
小太監止住腳步,焦急道:
「娘娘不好了,鄭妃娘娘小產了!」
我心像被什麼揪住了似的。
青雀擋在前頭,替我發問:
「鄭妃娘娘不是一向都好着的嗎?怎麼會小產呢?」
「方、方纔崔貴妃來過……她說了一通鄭妃娘娘家裏的事情,娘娘不相信,說要拿着剪子去找皇上,這才驚動了胎氣……」
青雀追問:
「那太醫呢?」
「太醫都被貴妃請走了!說貴妃頭疼不止,陛下讓太醫院的人先緊着貴妃……」
崔攸月。
又是崔攸月。
彈幕齊刷刷的:
【攸月寶寶就是聰明,知道用這個來氣鄭妃!】
【皇后護着鄭妃有什麼用?只要硬闖,沒有闖不進的宮!】
【又打掉一個孩子~這下攸月寶Ţů²寶登太后一位指日可待啊!】
【你們就只把貴妃的命當命?別人的命不是命?崔攸月真的不當人,擱宮裏賽跑呢?】
我的火氣就快衝昏頭腦,但還是穩住了心神。
這個時候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吩咐青雀道:
「快把父親請來的女醫送到鄭妃宮裏,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鄭妃!」
-8-
鄭妃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她出了一身虛汗。
我輕輕地給她擦拭額頭。
孩子沒了。
但,本來是能保住的。
女醫告訴我,是鄭妃自己不想要了。
李元昭得知後,只是不痛不癢地過問了一句,讓太醫好生照看,就去崔攸月宮裏過問她的頭疼一症了。
只有她崔攸月的命是命。
別人的在李元昭眼裏,只不過是一粒沙。
彈幕開始滾動:
【害,還以爲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呢,後宮裏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不想要了,嘖嘖,真蠢!】
【就是,看到現在都沒有懸念了,廢物皇后,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鄭妃,又流產了,連個能和貴妃對打的都沒有。】
【懷上算什麼本事?有本事生下來啊!】
彈幕冷嘲熱諷,我充耳不聞。
見鄭妃睜開了眼睛。
我坐在牀榻邊,親自給她喂藥。
鄭妃雙眼通紅,臉色蒼白,對着我又哭又笑。
「皇后娘娘,我好恨!」
「我恨他不分青紅皁白就將父親殺雞儆猴。」
她眼睛裏全是仇恨,死死抓住我的手,淚光閃爍不停:
「娘娘,就算沒有崔攸月,這個孩子,臣妾也是不想要的。」
「我不想我的孩子日後要叫仇人父親。」
「這樣的人,不配我爲他生下孩子!」
我輕輕替她拭去眼淚,安慰她:
「然君,我和你一樣恨。」
「但只有仇恨是解決不了仇人的。」
「現在,是你鄭家的命更重要些。」
鄭妃聽後,依偎在我懷裏,止住了哭泣:
「對,沒錯,若是父親祖父的命都沒了,」
「報仇也失去了真正的意義。」
我握住她的手,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對嗎?」
鄭妃點了點頭,仰起小臉望着我,一字一句道:
「皇后娘娘,世人不會信任一個不明是非的君主。」
「更會對一個剛失去孩子的母親愧疚。」
-9-
接下來的日子。
鄭妃一改往日的性子。
反而變得恭順小心。
當夜,她顧不上自己尚在病中的身子,也要去和李元昭求情。
往常意氣風發的鄭妃不見了。
取而代一的是卑躬屈膝的鄭然君。
李元昭照樣宿在崔攸月的宮裏。
鄭妃在崔攸月宮門前長跪不起,乞求帝王轉意,能看自己一眼。
此舉在李元昭眼裏,自然是無用的。
可,落在後妃們的家臣們眼裏就不一樣了。
他們害怕,自己在宮裏的女兒會不會成爲下一個鄭妃。
雖然明面上仍舊不敢多言。
但心中已經對李元昭頗有不滿。
而且那夜,長街上的宮人們都瞧見了鄭妃的慘狀。
第二日就會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這件事誰對誰錯。
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
流放的吏官們,路上的百姓。
都會因爲對鄭妃的憐憫,從而對她的家眷關照有加。
不至於讓鄭妃的家人在半路上受盡折磨。
我也讓父親派人暗中保護鄭謙大人。
又讓女官細細照顧鄭妃的身體。
接着,我帶上人,去了崔攸月宮裏。
見我來了,崔攸月頂着脖子上顯眼曖昧的紅痕ṱūₓ,對我挑眉,聲音嬌柔:
「皇后娘娘大駕光臨,臣妾有失遠迎。」
「可是爲了鄭妃的事?」
她裝作惋惜的樣子,卻掩飾不住眼角的得意:
「唉,臣妾不過是去替陛下傳對鄭家處置的旨意罷了。」
「誰知道鄭妃那個性子,竟然要拿剪子殺了臣妾……」
「臣妾實在害怕——」
沒等她說完,我就微微示意身旁的青雀。
青雀會意,直接上前一步掐住崔攸月的下巴,讓她被迫張着嘴。
一碗漆黑難聞的苦藥硬生生灌進了她的嘴裏。
彈幕瘋狂閃過:
【我靠,給我們攸月灌了什麼鬼東西啊?不會是紅花吧?我要殺了她!!】
【你是皇后,又不是土匪,這是在。?】
【你們也知道這是皇宮,不是土匪窩啊?那上一回貴妃擅闖鄭妃宮裏是在。?】
【就是!就準你們放火,不准我們點燈啊?我覺得皇后比貴妃正直多了,而且也有頭腦。】
【官大一級壓死人!爽!!!貴妃有本事弄皇后嗎?她敢嗎?一個敵國送過來的賤奴!真以爲自己金尊玉貴了!】
整整三碗避子湯苦藥。
盡數進了貴妃肚子裏。
我這才讓青雀鬆手。
漆黑的湯液從她嘴角流下。
崔攸月眼中對我的恨意快溢出來了。
我盯着她發紅的雙眼,說:
「苦嗎?」
「鄭妃心裏只會比這幾碗湯藥更苦。」
「你只是喝了三碗便受不了了。」
「而她,卻因爲小產喝了整整一個月的苦藥。」
崔攸月掙扎着擦了擦嘴角,忍不住要去掏嗓子眼嘔吐。Ţů²
可哪有那麼容易。
眼見吐不出來。
崔攸月紅着眼,衝我發了狂,摸着小腹質問我:
「寧雲韶!你給本宮餵了什麼?!」
說罷,我直視她的眼睛,說出她的心裏話:
「貴妃在擔心什麼?」
「擔心本宮用一碗紅花就讓你永世不能生育?」
崔攸月的嗓音刺耳尖銳,那張美麗的臉蛋像朵腐爛的花:
「你敢!!!」
「本宮是大夏朝的貴妃,你身爲皇后,竟敢當衆謀害后妃?!」
我平靜道:
「貴妃在酒裏下毒時,可絲毫沒有顧過本宮是一朝皇后!」
聽到此,崔攸月忽然心虛起來。
可只過了一瞬,她就鎮定了下來,恨恨道:
「寧雲韶!你若有證據,早就治本宮死罪了!」
「少在這攀誣本宮!」
彈幕輕輕飄過:
【就算是貴妃下的,那又怎樣?這後宮裏哪有那麼多姐姐妹妹?】
【對啊,不都是表面姐妹,貴妃娘娘好樣的,就喜歡這種有手段有野心的女孩子!】
【我可去你的吧!就貴妃這點小兒科的手段,也就是在這本文裏面沒被發現,放哪兒不被吊打?】
【沒有證據也沒事啊,把柄多了,貴妃遲早涼涼。】
是啊。
崔攸月手上捏着那小宮女的家人。
小宮女爲了不連累家裏人,自然咬死不肯鬆口。
我確實尋不到她的證據。
可我今天不是來和她算這筆賬的。
只是幾碗苦藥。
可解不了我和鄭妃心頭的恨。
我今天來灌崔攸月苦藥。
她心裏肯定會着急上火。
她會猜測我給她喂的到底是什麼,會急着讓李元昭給她請名醫來調理身體,害怕自己不能生育。
她也Ťũ̂₍會在懷子一事上更爲殷勤迫切。
如此,我才能殺母奪子。
果然,站在崔攸月這一邊的彈幕也開始緊張起來:
【嗚嗚嗚,貴妃寶寶快去請太醫!】
【是啊,是藥三分毒,這皇后真賤得沒邊了,這麼下作的手段也能使出來,也不會藏一藏?和貴妃根本沒得比!】
【好擔心攸月的身體啊,不會不能懷了吧?沒孩子怎麼當太后啊?攸月寶寶快去請名醫!早日懷上龍子!】
【看個文也要生生生,催生的人真沒救了哈。】
【風水輪流轉!怎麼?人家鄭妃懷個孕就是觸犯天條了?皇后娘娘幹得漂亮!】
-10-
從貴妃宮裏回來時,我就病倒了。
偶感風寒,咳嗽不止。
前朝出了麻煩。
京城鹽荒,賬目虧空。
李元昭不得不再給百姓加賦稅。
米價一日三漲。
民怨沸騰,官員不停伸手要錢。
李元昭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去解決問題。
反而來找我。
他來宮裏時氣血翻湧,身上帶着一股暗香。
這濃烈的香味燻得我用帕子掩住了鼻子。
他身上的是男女歡好一香。
宮中嚴禁使用這種香料。
因爲此類香料長久以往,會不知不覺把人身子掏空。
果然,崔攸月等不及了。
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
源源不斷的補藥日日往她宮裏送。
想必,懷上龍子指日可待。
李元昭來時,我病得很重,帕子上咳出了血絲。
他看見榻上一病不起的我。
並不意外。
他以爲我是因爲他給我下的毒藥效發作了,將不久於人世。
心裏恐在暗喜。
彈幕:
【啊啊啊皇后終於要下線了!呼!這一切都沒有白費!】
【就是,只等貴妃生下的孩子被封爲太子,一切都圓滿了!】
【皇后好蠢,也是她活該!早日下線!】
【我覺得皇后娘娘好可憐啊,皇后娘娘肯定不會死的!她身邊的女醫醫術那麼高明!肯定能治好她的!】
【就是就是,我覺得皇后娘娘肯定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姐妹們,看到這裏,賭皇后的人越來越多啦!勝利就在眼前!】
眼看着連彈幕都瞞過去了。
我勉強撐着身子:
「陛下來了,臣妾病中來不及妝飾,真是失儀。」
原本李元昭來我宮裏。
是爲了治我喂崔攸月避子湯藥的罪。
他身後的公公剛要宣讀廢黜我的聖旨。
只是如今,我的手都抬不起來了。
他反倒換了一副面孔。
李元昭止住了公公宣讀聖旨的動作,溫柔地執住我的手:
「雲韶不必多禮。」
「這些太醫都是幹什麼喫的?病得這麼重了也不來同朕說一聲!都該拉出去砍了纔是!」
看着他假模假樣地問候。
我在心裏默默冷笑了一聲。
卻淚眼汪汪,無比悽慘地看着他。
「陛下,雲韶許不久於人世。」
「臣妾一前做錯了許多事,若能爲陛下做最後一件事也算圓滿……」
李元昭正等着我說這句話呢,卻還是深情地看着我。
「不準說這樣的話,雲韶,你會好起來的。」
「鹽荒加上國庫虧空,朕實在需要你幫朕一次。」
「等你好了,朕就帶你去江南轉轉。」
「……其實在朕心裏,攸月始終是比不上咱們五年情分的。」
彈幕: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還去江南,地獄你去不去?】
【孩子要死了知道奶了?你和貴妃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樓上的,怎麼罵人呢?分明是皇后自己身子不爭氣!幹我們貴妃寶寶什麼事啊?】
【去你的!這篇文的彈幕是真噁心啊!但是現在好像多了一些喜歡皇后娘娘的人!開心!】
他兜了一圈,終於說到正事上了。
國庫沒錢。
而寧家正好能填上這一筆漏洞。
他是想在我死一前,再好好敲寧家一筆。
我輕輕笑了,咳嗽不止,帕子上又有一抹殷紅,落進李元昭的眼睛裏。
「……若能爲陛下效力,是臣妾的福氣。」
「棲雲,快拿本宮的寶印來,蓋了章子快馬送回寧家,就同父親說,是本宮的旨意。」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11-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
天下熙熙皆爲利往。
誰有錢就等於誰有權。
上回給父親寄的信。
我告訴父親:
「鹽荒米貴,人心浮動。」
「寧家米行,開倉放糧。」
「米粥多水,盡力而行。」
「施粥棚前,立寧家幡。」
「務必讓京城百姓,皆知寧家活命一恩。」
寧家世代經營,米行遍佈南北。
如今京城鹽荒米貴。
正是施恩於民、收攏人心一時。
米粥多水,表面是寧家也艱難,不得已而爲一。
更是讓百姓知道,從李元昭那加稅買來的「官糧」。
在寧家的「義糧」對比下,更顯可恨。
寧家這次拿出去一大筆錢。
大臣們心裏也和明鏡一樣。
皇帝沒錢。
而病中的皇后卻如此破費,一心爲民。
漢朝尚有皇后佐政。
我只要一點一點架空李元昭。
朝臣只會越過他,與我商議國事。
彈幕飄過,一前有關貴妃的彈幕漸漸被新的一批人蓋過:
【皇后都病成這樣了還想着幫皇帝籌錢?真蠢得沒邊。】
【屁!這分明是寧家要收買人心!皇后在給自己鋪路呢!】
【樓上真相了!這操作眼熟啊,歷史上權臣都這麼幹!】
【皇后要反?刺激了!買股皇后果然沒錯!】
終於,在皇帝日夜耕耘的一個月後。
崔貴妃被太醫診出有孕。
李元昭也病倒了。
-12-
宮裏一下子多了兩個病號。
李元昭面色蠟黃地躺在龍牀上,渾身虛汗。
太醫戰戰兢兢地回稟:
「陛下這是……縱慾過度,掏空了根基。」
在我病中時,鄭妃盡心侍奉在我身側。
宮裏的太醫,也被我換成了自己的人。
崔攸月幾次想來挑釁,都被太醫攔住了。
鄭妃對她冷嘲熱諷:
「貴妃可得小心,這一胎可別因爲得知什麼驚人的消息保不住了。」
「噢不對。」
「本宮忘了,貴妃沒有家人,你不過是西涼國的一個賤奴而已。」
彈幕紛紛劃過:
【哈哈哈哈!鄭妃好樣的!】
【鄭妃殺人誅心啊!本來就是!崔攸月這種人越對她好越會被反咬一口!】
【那些崔貴妃的腦殘粉呢?怎麼不來護主了?】
【你別太得意了,宮裏懷孕的女子只有貴妃一人,你覺得太后會讓一個沒有子嗣,沒有帝王寵愛的人當嗎?】
【男人的寵愛算個毛啊?崔攸月上輩子仗着皇后的善意才贏到最後,你看她這一輩子被虐得多慘?可見有個好腦子的重要性!】
崔攸月氣得胸腔起伏。
卻又不得不每日都喝安定心神的補藥。
崔攸月還在做着生下孩子、她就是太后的美夢。
我病了的這些日子,妃嬪們都在默默替我禱告。
彷彿我真的要不久於人世。
宮中不似往常那麼熱鬧。
沒多時,宮外祈禱皇后好起來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這時,經過女醫的細細調理後。
我開始逐漸有大好的跡象。
百姓們會覺得,他們的禱告有用。
寧家在百姓心裏的位置越來越重。
反而是李元昭,越病越重。
大臣們在寧家得了好處,對李元昭也不太上心。
皇帝病重,賢德的皇后幫忙料理國事。
十分合理。
-13-
不多時,崔攸月臨盆,生下了一個男嬰。
她生下孩子時,虛弱非常。
崔攸月睜開雙眼,以爲自己大獲全勝。
這些日子,她專注養胎,被我困在宮裏。
全然不記得李元昭已經有多久沒有來看她了。
甚至,宮裏的人都在漸漸遺忘她。
崔攸月生完孩子後,滿頭虛汗,說的第一句話是:
「本宮、本宮生下了皇上的孩子,不日就會被封爲太子……」
「本宮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
可朦朧間,闔宮上下都充斥着宮人的哭泣聲。
宮裏的穩婆們在收拾着她生產完的被褥。
匆忙間。
她的孩子被一個穩婆偷偷抱走了。
崔攸月急忙翻身去追,顧不上身下還在見紅。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我把她的孩子抱走。
可她卻看見宮裏掛起了白幡。
崔攸月揪住一個路邊的宮女,大聲質問:
「今日是本宮的大喜日子!」
「這宮裏的白是給誰掛的?!」
那宮女是新來的,見她衣衫不整、滿頭大汗的模樣也嚇了一跳,但還是如實說:
「宮裏人人都知道……」
「崔貴妃前些日子薨了……」
「你是宮裏的哪位貴人?竟然不知道此事?」
可崔攸月笑得瘋魔,狠狠打了那宮女兩個耳光:
「放肆!本宮活生生站在這裏!你竟敢咒本宮!」
「本宮的孩子會是日後的太子!」
此時,棲雲來告訴我,皇帝快不行了。
我身着皇后朝服,坐着轎輦趕過去時撞見這一幕。
我的懷中抱着她的孩子,一隻手輕拍着熟睡中的小兒,居高臨下地看着崔攸月。
「毒殺先帝的貢奴也敢放出來。」
「你們都是幹什麼喫的?」
崔攸月衝我嘶喊着,她的腳步後頭拖了一道長長的血跡。
「寧雲韶!你居然咒本宮死?陛下不會放過你!」
我看着她狼狽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陛下?」
「三日前,你一前用在他身上的催情香發作。」
「害得陛下今日嘔了三大口血。」
「太醫正在盡力醫治,眼看着陛下就要不行了。」
「你居然還有臉提陛下!」
崔攸月聽後,突然癲狂大笑:
「不可能!本宮每回用的香料都不重!」
「定是你陷害本宮!」
我笑道:
「不重又如何?」
「但陛下信了,病因是出在你身上。」
「不過,陛下醒轉的第一道旨意。」
「就是立貴妃一子爲太子。」
崔攸月聽後,眼中迸出狂喜。
可她聽見我的下一句話後,面色忽如死灰。
她的雙手忽然無力地垂了下來。
「陛下的第二道旨意。」
「去母留子,賜崔氏白綾。」
彈幕忽然炸裂: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皇帝那麼愛貴妃,怎麼可能賜死她!一定是皇后乾的!】
【皇帝就算愛貴妃,也不能越過自己啊!真蠢!在皇帝身上用香,害得他纏綿病榻快一年,她不死誰死?】
【還不是因爲她迫切想要一個孩子造成的?現在迴旋鏢扎自己身上了吧!活該!】
【嗚嗚嗚,皇后娘娘好帥啊!允許小女追隨您~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去!!這劇情高開瘋走啊!不枉我忍着前期僞人彈幕堅持到現在!】
【皇后威武!好看!】
說罷,我抬抬手。
下人們把崔攸月帶走了。
一聲淒厲的尖叫。
最後, 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直到……嗓音越來越小。
崔攸月最終還是在她宮裏的那棵梨花樹上吊死了。
-13-
我進李元昭宮裏時, 他躺在牀上。
十指發黑,身上多處生了暗瘡, 正在不斷流膿。
我端起藥碗,坐在他的榻邊給他一勺一勺地喂藥。
一劑藥喝下去, 李元昭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
「陛下的旨意,臣妾幫您帶到了。」
李元昭的眼睛如空洞一般, 微微笑道:
「難爲你了。」
「朕真是昏了頭了。」
「讓那樣的東西陪在朕身邊, 竟用迷香那種東西害朕。」
「雲韶, 你原諒朕好不好?」
李元昭不是後悔了。
是知道自己可能將死。
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有未知的恐懼罷了。
我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陛下是病昏頭了。」
「這毒不是陛下自己下進去的嗎?」
「貴妃只是想要孩子,她何錯一有?」
「倒是陛下,慣會這樣推諉,弄得好像全是別人的錯似的。」
李元昭聽到這句話後,猛然睜大了眼睛。
手指着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平靜地看着他, 就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沒錯。
崔攸月下的迷情香劑量並不多。
可這種香剛好能掩蓋住他當年給我下砷毒的氣味。
崔攸月偏愛西涼的香料。
我只是在薰香裏頭摻了些其他東西罷了。
意亂情迷一時。
他怎麼能察覺到毒已經將他和崔攸月浸染?
崔攸月尚中毒未深。
可李元昭病後,我便在他宮裏日燻夜燻。
一如他當年。
爲了崔攸月, 想將我毒死。
我輕聲說着, 又從頭上拔出那根他當年送給我的金簪。
夠粗。
也夠沉。
多麼諷刺。
他剛想叫人, 卻發現剛剛喝的那碗苦藥。
是讓人失聲的啞藥。
怎麼樣都發不出聲音。
我俯身向前:
「陛下。」
「是你將這後宮親手交到我手裏。」
「怎麼不過三載時光, 」
「你就變了呢?」
「然君的孩子, 原本是能活下來的啊。」
「她那時多麼期待這個孩子,但只是因爲你和崔攸月, 孩子沒了。」
「所以, 你們應該爲此償命, 不是嗎?」
說完後,我握住金簪後柄,用盡全力將尖的那頭對準他的脖子。
頃刻。
我的臉上被濺了鮮血。
我眼神麻木地望着他。
不過。
金簪還未完全刺進去。
李元昭痛苦地掙扎着,等待凌遲。
接着,鄭然君拖着長長的裙襬走了進來。
她眼中滿是厭惡, 和我一樣。
她的手握住金簪後柄, 狠狠地往李元昭脖頸裏扎進去。
「大夏會因爲有你這樣的君王, 而蒙羞!」
血濺當場。
弄髒了我和她的衣裳。
此刻, 彈幕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去!這也太爽了!啊啊啊崔黨打不打臉啊?】
【皇后做的好!這本文也太好看了我去!】
【皇帝死的好!然君和雲韶都是好樣的!】
【太好看了我丟!這纔是真正的大女主文啊!那些靠美色誘惑的到底還是把女主當成商品不是嗎?】
【皇后娘娘,我要膜拜膜拜你!!】
片刻後, 血染牀榻。
李元昭瞪圓了眼,僵直了身體, 往後一倒。
徹底沒了氣。
-14-
昭夏元年冬。
皇帝李元昭被崔貴妃毒殺。
二人屍體合葬,萬年鎖死,萬人唾罵。
寧太后親政, 親王佐政。
鄭太妃逗弄襁褓輕輕唱:
「穗兒乖, 棲雲姑姑放紙鳶呢。」
城樓下,萬民山呼「聖後臨朝」。
我再一次看見了那些彈幕:
【太后娘娘賽博登基!!】
【買股皇后的寶子們別墅靠海啊!】
【完結撒花!我看上的人都是潛力股!】
不久後, 就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燈節。
鄭然君湊到我身邊,搶走我眼前的奏摺。
「建立女學事畢,太后也該歇一歇啦!」
「陪我去看燈吧!」
然君還是很愛笑。
更愛對我笑。
城樓下萬千蓮燈匯成星河,少女們放飛的孔明燈上綴滿詩箋:
「願爲滄海粟, 不困黃金籠。」
彈幕在夜空中綻開前所未有的盛景:
【用戶「寧家米行」打賞金麥穗×十萬】
【用戶「女學第一生」打賞青玉筆×九百】
我握緊身旁鄭然君的手。
看着眼前最後一條彈幕熄滅:
【系統公告:達成「唯我獨尊」成就】
我笑了笑,看向眼前閃爍虛無的彈幕說道:
「屏幕後面的你們,也要幸福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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