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自己寫的書。
是豪門江家最受寵的幺子。
而我哥,連用人都可以隨意欺辱。
也是我筆下的主角。
親眼所見之後才知道。
我幾筆帶過的悲慘設定,對一個孩子來說有多殘酷。
那天之後,江家幺子誰哄都不行。
只要哥哥。
-1-
江家幺子百歲宴。
珠圓玉潤的娃娃繞過眼前琳琅滿目的珠寶玉器、古玩字畫,撲騰着胖胳膊胖腿堅定地往某個方向爬過去。
小身子一扭一扭。
身後圍着一羣小心翼翼的大人,眼中滿是寵溺與擔憂,縱容地看着寶寶探索世界。
這個寶寶就是我。
艱難地繞過傢俱,繞過柱子。
爬進一個Ṫū₇最不起眼的角落。
終於抓住一截褲腳。
我費力地抬起頭,咧開嘴露出兩排光溜溜的牙牀。
「啊叭……啊叭。」
抓住你了。
-2-
這是一個只有五歲的男孩。
身量羸弱得猶如三歲幼童。
穿着做工精緻的白色小襯衣,卻並不合身,肩膀處空蕩蕩的掛不住,腳上的小皮鞋很新,一看就沒穿過幾次,後腳跟露出一大片空隙。
努力地扒在他的腿上,費力地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
「啊叭……啊叭。」
男孩低下頭,冷冷地看着我。
眼瞳裏的麻木變得幽深冷肅。
這眼神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我打了個冷戰。
好可怕,五歲就這麼具有壓迫感。
男孩是我的哥哥。
出身豪門江家,正在經歷着極度悲慘的童年。
而這一切即將因爲剛出生的江家幺子。
變得更加不幸。
-3-
江衍。
其實是江厭,不想落人口舌,改成了江衍。
一個連名字都不被祝福的孩子。
也是我筆下的主角。
一本豪門復仇爽文的男主,狗血的身世,悲慘的童年,堅毅的心性與驚人的才華,從蟄伏到崛起,打臉反派,報復仇人,一步步打下自己的商業帝國,登頂高峯的……俗套故事。
江衍的母親原是江家的小保姆,卻不可自拔地愛上了當年的江家大少爺。
鬼迷心竅之下用下藥的卑劣手段與江家大少爺發生了關係。
那時江大少爺正滿心歡喜地籌備與心愛女子的婚禮。
事發之後,怒不可遏。
小保姆一無所有,渾身是傷地被趕出江家。
再也無法在這個城市立足,遠走他鄉。
婚禮照常舉行,十分幸福美滿。
小保姆成了一個再也無人提起的小意外。
直到兩年後。
她抱着孩子重新出現在了江家門口。
在這對年輕夫妻的美滿婚姻上撬開了一個口子。
對於江大少爺,這個孩子是自己被下人愚弄設計的屈辱證明。
而對於江少奶奶,這個追求完美的女人來說,這就是一根橫亙於她與丈夫之間的利刺,每次看見只有噁心。
可想而知,這個孩子留在江家的日子會有多悲慘。
大人們的怨恨不可避免地發泄在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直到幾年後江家幺子江懷瑜出生。
把江衍的悲慘童年推向了高潮。
小孩子的惡意比成人更殘酷。
在大人們有意無意的縱容下,江懷瑜無法無天。
他的欺凌橫貫了江衍整個青少年時期。
直到男主崛起,脫離江家。
當然,作爲主角,身世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是的,江衍不是江家的孩子。
那個可憐的孩子在親子鑑定結果出來的那一天就夭折了。
江衍只是一個被拿來頂替的棄嬰。
他真正的父親是一位科技大鱷。
這也是他將來開拓事業的一大助力。
男主站上權勢的巔峯後,江懷瑜是死得最慘的那一個。
被打斷手腳,丟在了腥臭潮溼的漁船上。
手腳腐爛生蛆,苦苦掙扎到斷氣。
想到這裏,我脊背發涼。
因爲現在,我就是江懷瑜。
-4-
江家幺子在抓周宴上抓到了哥哥。
那天之後,只要哥哥。
嘴巴一撇,小臉哭得通紅,怎麼哄都沒用。
餓得小肚子都扁了,也不肯喝奶。
除非見到哥哥。
那是小珍珠也不掉了,胃口也好了。
甚至不用別人幫忙,小手抓着瓶蓋,兩個小腿撐着瓶身,吸得那叫一個痛快。
我羞恥地打了一個奶嗝。
看向面無表情守在搖籃邊的小男孩。
伸出藕節小手去抓他的衣袖。
男孩眸底的冷意與厭惡一閃而過,卻沒有躲開。
只是忌諱屋內留着許多盯梢的用人。
我硬着頭皮向他示好。
「咿呀……咿呀。」
只能發出口齒不清的嬰兒話。
還好穿得夠早,一切都還來得及。
扭轉江衍的悲慘童年,挽救自己必死的結局。
-5-
「我不要,我不要去上學,我不要離開哥哥。」
我抱着江衍的腿,無理取鬧。
幾年下來,演技爐火純青,演起小孩子來毫無心理負擔。
可憐巴巴仰頭看着哥哥掉眼淚。
相比於幾年前,小男孩抽了個。
不再那麼羸弱。
衣着也貼身合體。
他不着痕跡地掰開了我的手,溫聲:
「小瑜,昨天不是說好了嗎,要聽話,放學哥哥會去接你。」
我扁扁嘴打算再發揮一下:「我不……」
他眉頭一鎖,露出了不耐的冷意。
我下意識憋住眼淚,立馬改口:「那哥哥一定要來接我。」
江衍點點頭。
我戀戀不捨地揮手:「哥哥再見。」
跟着人上了車,才輕舒一口氣。
不愧是我的主角,心性一絕。
小小年紀,偶爾流露出的氣勢就十分嚇人。
哪怕我全身心奉獻,好喫的要哥哥先喫,好玩的要哥哥先玩,努力扮演嬌生慣養的哥寶男。
他始終是疏離禮貌,有時候被纏得不耐煩,神色一變,把我嚇得夠嗆。
只能硬着頭皮裝傻充愣躲過去。
由於我對哥哥的過度依賴,江父江母被迫改變對江衍的棄養對策。
讓他陪伴在我身邊,至少在日常生活上不再苛待。
現在看來原身江懷瑜也是個狠角色。
面對大佬不僅不慫,還能下死手欺負。
我一臉悲壯地踏進幼兒園。
努力掙小紅花,捉住每一次到哥哥面前求表揚的機會。
日子還長,得慢慢來。
-6-
M 大籃球場。
我準備走的時候,鬱峯扯住了我的後領:
「跑哪去?」
我將他拍開:「放開,我要走了。」
鬱峯不樂意:「這纔打了幾輪啊,沒分勝負呢,你就想走?今晚我定了位,說好打完一起去搓一頓的。」
他黏得太緊,我只好將他踹開:
「滾,我有重要的事。」
鬱峯眉頭一皺,語氣不陰不陽:「怎麼,交女朋友了?」
我扭頭就跑。
今天是江衍的生日。
我可是從未缺席過。
成年後的江衍已經開始開拓自己的商業帝國,早早就脫離了江家的掌控。
歸功於我多年不懈的哥吹行動。
他與江家的關係沒有像原劇情那樣,不死不休。
校門口的黑色轎車。
駕駛座上,男人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幾縷黑髮落在額前。
看見那張臉,我的哥吹雷達自動啓動。
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猛撲上去:「哥~」
-7-
江衍側身幫我係好安全帶。
指尖撫過我的鬢角,聲音低沉:
「跑這麼急,都出汗了。」
我灌了幾口他遞過來的水,慣性開口:「想早點見到哥嘛。
「要不是鬱峯那小子攔着我,我早到了。」
江衍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敲了敲:「鬱峯?新認識的?」
我點點頭:「籃球社的,技術不錯,就比我差一點點。」
「看來小魚交了很多新朋友,以後估計沒什麼時間陪哥哥了。」
他目視前方,狀若隨意地說。
我直起身子,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當然是哥最重要了。」
你可是我的人生命題。
寬大的手掌落在我的頭頂揉了揉,傳來一聲輕笑。
眼前兄友弟恭的美好場面。
我很滿意。
這一幕來之不易。
-8-
我與江衍關係的轉變,始於一場意外。
去度假別墅的盤山公路上發生了嚴重的側翻。
司機當場死亡。
江衍的腿被卡住,只有我可以活動。
汽油與火焰的味道,讓我大腦一片空白。
這樣子的生死關頭,只有十幾歲的江衍,一副隨時準備被拋棄的模樣。
一臉平靜:「你走吧。」
我的眼淚立刻湧了出來。
難以言喻的刺痛密密麻麻爬滿了我的心。
哭着從撞碎的玻璃窗裏爬出去。
幾分鐘後,拿着一根生鏽的棍子又哭着爬進來。
找了個空隙插進去,拼了全力想撬出一點空間。
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江衍不能死在這裏。
手掌磨出了血,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我絕對不會讓哥哥死掉。」
兩人從車裏逃出來的瞬間,身後變成了一片火海。
劫後餘生的我緊緊地攥住了江衍的手。
抑制不住地號啕大哭,分不清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毫無求生意志的江衍讓我真正意識到,他在我塑造的世界裏一點都不幸福。
那次,是江衍第一次主動向我伸出手。
將我抱進了懷裏:「別怕。」
-9-
每年江衍的生日只有我們兩個人。
不像我,江家年年大辦一場。
因爲除了我,再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一度把我心疼壞了。
執着於各種儀式感,蛋糕、禮物、蠟燭、願望。
別人有的,哥哥也要有。
後來纔開始慢慢簡化了各種步驟。
桌子上擺好早早預定好的美食。
就是差了點東西。
眼神不住往酒櫃的方向瞟,諂媚地笑:
「哥,開一瓶唄。」
那裏面可都是好酒,蠢蠢欲動。
生日這天的江衍特別好說話,他站起身:
「只能喝一杯。」
牛飲大半杯下肚,咂咂嘴,嘗不出好壞。
只覺得成年真好。
雖然我很欣慰與江衍現在的關係,但是有點小遺憾。
哥哥管得太嚴了。
不可以抽菸,不可以喝酒,不可以晚歸,上學不可以談戀愛。
一堆規矩,不能違反。
因爲生氣的江衍很可怕。
酒足飯飽後。
手中的空酒杯被人抽走。
江衍把我從座位上撈了起來:「小魚,你醉了。」
我暈乎乎地撐在他懷裏,手緊緊抓着椅背不肯走。
我聽見江衍帶着一絲無奈與縱容的聲音:
「不能喝了,我帶你回房。」
不肯放手,緊緊盯着不遠處牆面上的掛鐘。
嘀嗒,時針分針走到同一條線上。
我露出傻笑:「零點啦,哥,生日快樂哈。」
說完,咚的一聲砸在他的胸膛上。
看不見那陡然變深的眸光。
他的雙臂緊緊扣住我,埋首脖頸間溢出一絲壓抑的嘆息。
-10-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摸出手機看到江衍給我發的信息。
哥:【我去下公司,會晚點回。】
哥:【桌子上的食物要熱一下再喫。】
我順手回覆了一個貼貼的表情包。
按照我的劇情,江衍的事業正處於起步階段,按理說應該忙得頭腳倒懸。
但事實上他看起來十分從容,還有大把時間管教我。
不愧是男主。
我洗完澡,囫圇吞棗地喫了幾口。
準備找點遊戲打發時間,就看到鬱峯給我發了一個定位。
鬱峯:【慫貨,敢不敢來。】
鬱峯:【一決勝負。】
懷瑜:【給爺等着!】
惡狠狠地回覆完,我換衣服出門。
學校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房子是江衍選的,爲了方便我上下學。
雖然也申請了宿舍,但是住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到的時候,鬱峯他們已經打了幾輪了。
-11-
鬱峯跑過來勾住我肩膀:
「怎樣,服不服。」
兩人都是一身汗,我一臉嫌棄地拍開他:「離我遠點。」
他站直身子,突然瞄了我兩眼:「你嘴怎麼了?」
聞言,我舔了舔嘴脣,起牀後就覺得有些刺痛,還有點腫。
「估計上火了。」
「上火?」鬱峯眯起眼睛,「真的是上火?」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這小子最近講話老是陰陽怪氣的。
我繞過他準備下場衝個澡。
又被他扯住後領:
「南街那邊新開了個館子,味道不錯,一起去喝點。」
我猶豫了一下,運動後確實餓得慌。
反正江衍也不會那麼快回去,於是點了點頭。
我瘋狂地攝入食物,對鬱峯遞過來的啤酒視而不見。
鬱峯搖了搖啤酒瓶:「怎麼,喝不了?」
我嚥下口中的食物,點頭:「嗯,我哥不讓。」
鬱峯用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着我:「你是小孩嗎,你哥管太寬了吧。」
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不吱聲。
沒哥的人,懂什麼。
喫完喝完還被拉着玩酒桌小遊戲。
每次輸的都是我。
搞得我氣性上來,擼起了袖子。
一羣人鬧鬧哄哄就沒個完。
所以當我站在街邊,一臉蒙地看着遠處暗掉的大樓,只剩下 LED 屏不斷滾動着大字。
【晚安—GoodNight—晚安—GoodNight】。
我去,現在幾點了?
急忙摸出手機一按。
沒電關機了!
我。
完。
-12-
我小心翼翼地擰開大門,門縫裏透出一片昏暗。
江衍很有可能還沒回來,心存僥倖地想着。
輕手輕腳繞過玄關。
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菸草味。
我心裏咯噔一聲,不自覺喉頭滾動。
江衍基本不抽菸。
抽菸說明他的心情非常,非常差。
客廳只開了兩盞暖黃的小燈,交錯照出一個深色的身影。
江衍揹着光看不清表情,身上還穿着工作的西裝外套,分外森寒。
指尖的光點明明滅滅。
我心虛地舔了舔嘴脣,開口:「哥,你還沒睡麼……」
菸灰在黑暗中落下幾縷,聽不出喜怒的聲音響起:
「爲什麼不接電話。」
我不由上前幾步,蹉跎得像個犯錯等訓的孩子: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
一時間陷入了安靜。
就在我坐立不安的時候,江衍站了起來。
「不回信息,不接電話,夜不歸宿,我一直在想,你去了哪,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說着突然壓近,手掌鉗制抬起了我的下巴。
「很好,還喝了酒。」
我無措地眨眼,失去了辯駁的膽氣。
只好可憐求饒,企圖獲得垂憐:
「哥……是我不好,讓你擔心……」
江衍放開了手,眉梢都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不用叫我哥,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房門緊鎖的聲音,把我驚回了神。
心裏頭有點害怕有點後悔。
更多的是沒由來的委屈酸澀。
好久。
江衍好久沒用這種語氣跟我ẗũ⁸說過話了。
-13-
重新開機的手機湧出一堆的信息與未接電話。
哥:【出去了?】
哥:【什麼時候回來?】
哥:【不要太晚。】
……
哥:【去哪了?我去接你。】
哥:【小魚,接電話。】
越看越心虛,止不住的愧疚ţŭ̀ₕ快溢出來了。
甩開手機,煩躁地將臉砸進枕頭裏。
江衍其實很少真正地動怒。
但一生氣。
很難哄。
-14-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教室外黑沉的烏雲。
同班的男同學蹭過來:「你這一整天都在發什麼呆。」
發呆?
明明是煩惱。
在想怎麼讓江衍消氣。
我已經兩天見不着人了。
我往後一靠,問他:「如果你哥對你生了很大的氣,你要怎麼辦?」
男生咧嘴一笑:「那簡單,心裏有氣幹一架就好了。」
幹一架?那我還有命在?
我摸出手機給江衍發了一堆認錯的表情包。
但是他一條都沒有回我。
我忽略了鬱峯約我打球的信息,一下課就收拾東西回家。
一直蹲到半夜才聽到房門解鎖的聲音。
夾在雷雨聲中不太明顯。
小時候每次雷雨天,都是我接近江衍的好機會。
小孩總是害怕打雷。
一定吵着鬧着跟哥哥睡,強行增進感情。
手放在江衍的房門把手上。
輕輕一擰。
開了。
-15-
拉上一半窗簾的落地窗外爆閃雷鳴。
閃電劃過的瞬間,照亮我鬼祟的身影。
以及牀上隆起的被褥。
哥不理我沒關係,只要我主動就行。
我躡手躡腳ŧŭ̀⁰地爬上牀。
忍着害臊,給自己扯了藉口,低聲道:
「打雷了,我一個人不敢睡。」
江衍側躺的背影沒有動靜,就像是睡熟了一樣。
但是,警惕性這麼高的人肯定是醒着的。
我一點點地蹭過去:「哥,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沒有回答。
但是也沒有阻止。
跟只毛蟲一樣咕蛹地貼過去。
將腦袋輕輕靠着他的背後,就像小時候一樣。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着伸出腳夠他。
冰冷的腳底碰到在被窩裏捂得溫熱的皮膚時,十分舒適。
乾脆將整個腳掌貼上去。
我覺得自己就像只螞蟥,貼在江衍的背後不斷扭動。
睡得再熟,都得醒。
終於。
「江懷瑜。」
江衍轉過身。
窗外的閃電隨着伴着雷聲乍起。
照亮他的臉龐,深眉壓着幽深的眸子。
這麼多年,我總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裏面彷彿藏着很危險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屬於主角的氣魄吧。
我抬起頭,討好地笑:「哥,你不生氣啦。」
江衍冷哼一聲。
「生氣?我生氣有什麼……」
我當機立斷撲上去,耍寶亂拱:「有用,有用,哥這麼厲害,我最聽哥的話了,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這兩天我喫不好睡不好,你還不跟我講話……」
一通求饒加訴苦。
丟人算什麼,哥好最重要。
江衍被攪得氣息都亂了幾分。
良久,寬大的手掌扣在了我的後頸。
「別鬧。
「不許有下一次。」
哥寶男瘋狂點頭。
-16-
爲了不喫苦。
頂着江家衆人的反對,我選了個藝術專業。
管理公司這種髒活累活交給哥就行了。
我們學院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優秀作品展,作爲一個全方位的舔哥狂魔,我的作品是以兄弟爲主題的。
我第一時間給江衍發了邀請函。
但是他最近變得特別忙,不一定有時間來看。
我圍着作品,全方位拍照。
刷着手機挑照片,準備分享給江衍。
「這就是你的作品?」
我抬眼一看,是鬱峯。
一身黑色夾克外套,俯身看着我的作品。
「準備出售嗎?」
我愣怔了一下,回道:「這是我哥的生日禮物,不出售。」
展覽完之後,我就會送給他。
鬱峯扭頭看了我一眼,突然開口:
「據我所知,江家只有一個獨子不是麼,所以你整天掛在口中的哥哥是?」
確實,江家並沒有對外公開江衍的身份,很少人知道內情。
我看着成功發送的照片,回道:「打聽這麼多做什麼。」
鬱峯聳聳肩,開玩笑:「我這不是想更瞭解你一點嗎。」
所以他一整天就繞在我身邊轉。
連我們學院聚餐都厚臉皮跟着去。
我站在路邊打了個冷戰。
入秋後,一到晚上氣溫就降得很厲害。
鬱峯走過來說道:Ṫúₙ「走吧,我送你。」
我搖頭:「謝啦,我等我哥呢,他順路過來。」
鬱峯的表情有點無語:「江懷瑜,你是沒斷奶嗎。」
我打了個哈欠,擠出淚水,聲音困頓起來:
「要你管。」
他收起了取笑的神色,突然伸手在我眼尾蹭了一下。
輕笑了一聲:「像個孩子。」
我睫毛顫動了幾下,沒來得及反應。
就聽見一聲刺耳的鳴笛。
「上車。」
滑行過來的黑色轎車,半搖下的車窗。
是江衍鋒利的側顏。
-17-
車上的氣氛很壓抑。
我不安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江衍,想打破一下過於僵硬的氣氛。
「哥,你喫飯了嗎?」
「他是誰?」
我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誰。
「你是說鬱峯嗎?我們同一個社團的,經常一起打球。」
說完又陷入了安靜。
我跟在江衍身後進屋,不明白爲什麼明明已經哄好了,突然又變了回去。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江衍突然轉身。
他身形高大,像是把我困在了這玄關一隅。
我略帶疑惑地開口:「……怎……怎麼了?」
江衍緩緩開口:「我不喜歡你跟鬱峯走得太近。」
說着突然上前一步,我微微一驚,下意識抬手擋住他,像是要擋住什麼未知的危險一般,輕撞在了櫃門上。
他接着說:「或者說,我不喜歡你跟任何人走得太近。」
我茫然無措地開口:「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彎下腰,眼裏裹挾着翻湧的慾望。
「你會懂的,小魚。」
我腦袋糊塗了,傻傻地任他作爲。
直到那溼熱的脣舌肆無忌憚地侵入。
名爲理智的弦崩掉了,手腳發顫。
這!
這不是我寫的劇情啊!
我他媽不會進同人文了吧!!!
-18-
我狠狠推開他,驚慌失措。
「江衍,你瘋了,我們是兄弟。」
他依舊將我困住,彷彿不打算給我任何躲避與逃跑的空間。
聲音很從容,從容不迫的獨斷專橫。
「如果小魚只有這個問題的話,那不用擔心,我跟江朗天沒有血緣關係。」
我心中一驚,他知道了!
劇情的發展似乎都加快了。
他竟然早就知道,又是什麼時候對我有了這種心思。
我心亂如麻。
他揉捏着我發抖的指尖,淡淡道:
「不要害怕,也不要逃避。
「小魚,你是我的,誰都無法改變。」
-19-
那一天之後,我一步也走不出這頂層公寓。
他切斷了我與外界的聯繫。
所有的門窗沒有他的指令都打不開。
我鬧過,反抗過,服軟過,求饒過。
沒有用。
房外的聲音響起,江衍回來了。
我馬上躲進被子裏,裝睡。
聽見他靠近的聲音,牀墊下陷。
下一秒,連人帶被被抱了起來。
我一陣慌亂,憋紅了臉,掙扎着從被子中逃出來。
卻被緊緊桎梏住,動彈不得。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臉上。
我急忙扭頭避開,被人一口咬在耳垂上。
我痛叫出聲。
江衍帶着冷意的聲音響起:
「今天一天沒喫東西?電視劇看多了?想絕食?」
我被他說得臉紅,知道這是個蠢主意。
但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他切斷網絡,整個房子都是監控。
而這些我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
「你放我出去。」
江衍笑了一聲:「小魚,你真可愛。」
接着笑容褪去:「不要這麼對待自己的身體,我會心疼的。」
我下意識就求饒:「哥,你不要這樣,我很害怕。」
江衍嘆了口氣,卻吐字冰冷:
「可是一放你出去,你就會逃跑,與其這樣,我倒是希望你就這樣子一輩子陪我身邊。」
我驚悚地意識到。
江衍沒有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我無措地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說完,江衍放開了我,站起身。
將一部黑色手機扔在牀單上,淡淡道:
「如果有電話打進來的話,可以接一下。」
說完轉身出門。
電話鈴聲緊接着響起。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
「乖乖,是媽媽。」
我掛斷電話後,江衍拿着一托盤的食物走了進來。
我猛地看向他,哪怕心裏早有答案,還是問出聲:
「你對江家出手了。」
江衍放下托盤,看着我:「小魚,我不想你傷害自己。」
我與他對視。
半晌,低下頭妥協:「我餓了。」
香軟綿滑的粥滑入食道,讓我知道自己這一整天滴水不進就是個笑話。
-20-
每天晚上,江衍都會強制抱着我入睡。
緊緊箍住腰腹的雙臂,他滾燙的胸膛,炙人的呼吸。
還有那無法忽略的慾望。
手掌順着腰腹往下,我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哥,不要,求求你。」
大掌輕撫般地落在我的後背。
「小魚,你要學會接受,我不會等太久的。」
這麼多年,我心裏早就把江衍當成了我的親哥哥。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不如安排好的那般。
或許從我成爲江懷瑜的那一刻。
一切都發生了偏移。
我每天都很混亂,不知道怎麼面對江衍。
不想面對就會逃避。
我的話越來越少,我也知道江衍的耐心在逐漸消失。
他壓抑着的洶湧愛慾,讓我越發膽戰心驚。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控。
我放下游戲手柄,看着窗外下了好幾天的雷雨。
玄關傳來聲響。
他回來了。
接着是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久久不見人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半躺在地上的江衍,刺鼻的烈酒味。
他喝醉了。
-21-
我看了眼緊閉的大門。
我不覺得只要江衍喝醉,我就能從這個房子裏出去。
蹲下去準備將人扶起來。
卻被人反拉了一把。
一陣天旋地轉。
江衍將我壓在了地上,脣舌瞬間被封住。
他像只餓了一整個冬季的惡狼,滿心滿眼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眼前的人拆吞入腹,以填滿那洶湧肆虐的餓意。
我講不出話,只有可憐的嗚咽聲。
雙手被扣在頭頂,動彈不得。
被熱意裹緊,理智即將崩盤。
直到褲子被一把扯下。
我猛地一抖。
全身戰慄,瘋狂掙扎,害怕得哭出了聲:
「哥,不要!
「不要這樣子對我,你不可以這樣子對我。」
江衍狠狠捏住我的下巴,沙啞決絕:
「小魚,我說過了你要接受這一切,沒有第二條路。」
我直直望進那雙眸子,也狠了心,崩潰吼道:
「江衍,我討厭你。」
聞言,江衍瞳孔一震。
兇猛的野獸似乎被找到了皮下的軟肋。
僵住了所有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放開了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手握在了門把上。
「小魚,你從小到大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每一次我都想獨佔這一份喜歡,想藏起來,只有我擁有。
「現在看來,這份喜歡,我永遠都得不到。」
江衍說得很平靜,彷彿剛剛的狂亂與失控都是一場錯覺。
那雙眸子裏的狂熱一點點流逝。
慢慢變得死寂。
他打開了門,說:
「你走吧。」
-22-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跑下樓的。
一身凌亂的睡衣和拖鞋。
我跑出大樓,衝進雨中,胡亂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手要拉開車門的一瞬間。
我回頭。
高聳冷酷的大樓在雷雨中顯得十分肅殺。
頂樓的燈光已經看不見了。
腦子裏不斷閃過剛纔的江衍。
記憶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十五歲的江衍在生死絕境裏也是這樣子對我說的。
「你走吧。」
同樣的平靜,同樣的讓人窒息。
我分不清臉上不斷滾落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走了,我可以回江家。
我有江爸爸、江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這輩子他們把我捧在手心。
但是他只有我。
我走了,他就是一個人。
會有人陪他過生日嗎?會有人給他準備禮物嗎?會有……
無論是現在還是原有的劇情。
哥哥一直都是一個人。
司機不耐煩的鳴笛聲Ṫűₔ響起。
我鬆開了手。
-23-
又一身狼狽地回到了原點。
江衍坐在玄關,彷彿沒有挪動過。
他看了我一眼,說:「怎麼回來了。」
那樣的眼神。
就如同我還是嬰兒時,抓着他的褲腳仰頭看他時那樣。
麻木冷寂。
現在,他用同樣的眼神仰頭看我。
像利刃一樣,攪進我的心裏。
我恍惚地搖頭,顫顫巍巍向他伸出手:
「我不知道,哥,我很害怕,害怕你對我做的一切,所以我想要逃跑,但是一想到要離開你,我又很難過……難過得喘不上氣,難過得……想要死掉一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淚水滾下,我泣聲:
「哥,我該怎麼辦?」
江衍接住我的手,力氣大得想要把骨頭捏碎,我被狠狠抱進了懷裏。
我聽見他說:「別怕。」
-24-
我回到學校後,日子好像又沒什麼不同。
除了鬱峯有點暴跳如雷:
「你最近怎麼回事,信息不回電話打不通,人還玩失蹤。」
說完還滿臉擔憂,看着我:「怎麼回事,該不會生病了吧。」
最近是消瘦了一些。
我也不能說啊,總不能說:沒事,ŧū́₋就是被我哥強制了。
雖然他是關心我,但我也回過味來了。
鬱峯這個衰仔,居心不良。
離遠點好。
一下課我就跑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江衍的公司。
助理女士將我帶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有喫的、有喝的,還準備了各種遊戲。
我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兒,見不着江衍。
想出門溜溜。
半拉開門就聽見外面的談話聲。
「蘇姐,那小少年是誰啊,您要親自去帶。」
「江總的弟弟。」
「哇,原來江總有弟弟,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小點聲,你們也認認臉。」
「一定一定。」
……
算了,還是不要出去拋頭露面了。
我攤在沙發上,我跟江衍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
除了他會隨時隨地地親我,喜歡抱我,每天晚上要一起睡。
還有就是……想着想着,臉頰發燙。
其他,也沒什麼不同嘛。
拉着衛衣帽子上的抽繩,越拉越緊。
直到視線只剩下一條縫。
這條縫裏出現了江衍的身影。
「在 COS 胖頭魚嗎?」
說着將我的臉從帽子裏剝了出來。
我知道自己又犯蠢了,轉移話題:「你開完會了?」
江衍坐下來,將我抱進懷裏:
「嗯,不過今天估計要晚點回去,小魚可以留在這裏陪哥哥嗎?」
我說不,你也不會讓我走的。
我悶聲應道:「嗯。」
江衍的吻黏上來,輕笑:「真乖。」
不知道過了多久。
迷迷糊糊聽見江衍的聲音。
「小魚, 醒醒,該回家了。」
我抬起頭, 看着他熟悉的下頜,熟悉的眉眼。
江衍低頭, 與我鼻尖相對,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
「乖,我們回家吧。」
我伸出手擁住他。
籠罩在一片熱意裏。
這樣, 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25-
江衍視角 1:
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
我第一次有了荒謬的感覺。
那樣無聊又沒有意義ƭű̂ⁱ的人生,竟然還要再來一次。
但這次有點不一樣。
我低下頭。
江懷瑜那個蠢貨爬到了我腳下, 朝我露出了兩排可笑的牙牀。
真是讓人厭惡。
雖然他一直在裝傻掩飾,但是我還是看穿了。
他跟我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江懷瑜那個孬種。
那個孬種的眼神我倒是很熟悉, 黏膩又噁心。
這一個, 蠢是蠢了點,但至少不讓人討厭。
像智商不高的胖頭魚,拋出一點小飼料,就會甩着尾巴游過來。
既然不是江懷瑜, 那也沒必要弄死。
小胖頭魚很黏人, 整天圍着我叫哥哥。
有時候被纏煩了,朝他露出一點兇惡的眼神。
他就會嚇得乖乖縮起脖子。
倒是好玩。
盤山公路上的車禍,是我最後的一次試探。
想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他被嚇得六神無主, 一直掉眼淚。
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對他說:「你走吧。」
他哭得更兇了。
看着他邊哭邊爬出去,我不由冷笑。
不是笑他,是笑自己, 不知道在期待些什麼。
我很少有預料錯誤的時候。
至少那一次, 我沒猜對。
他又哭着爬回來了, 明明那麼害怕,一臉鼻涕眼淚。
還嚷着要救哥哥, 手都出了血。
真是又好笑, 又讓人沒由來地心裏發軟。
算了,姑且讓他救一次吧。
江衍視角 2:
我坐在玄關, 看了下手機。
十九分鐘後,他又回到了我懷裏。
渾身溼答答的, 眼眶紅彤彤的, 真是可憐。
我抱着給人洗了澡, 換了衣服。
他很害羞, 卻沒有拒絕。
擁着他枕在這黑夜裏。
今天又是跑又是淋雨的,一定累壞了。
很快就睡着了。
我盯着他安靜的睡顏, 纖長的睫毛偶爾不安地顫動。
又乖又天真。
他真的以爲我會放他走。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真的走了,無論去哪裏。
不出一天, 就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24 小時, 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喝醉酒只是演戲, 想逼他一把。
不多的耐心告罄了,不想再等。
他回來了。
真的好乖啊。
這麼乖,在外面只會被人拆吞抹淨。
我抱緊他, 在他的頭頂落下虔誠的一吻。
小魚,這輩子就在我的掌心裏遨遊吧。
畢竟,你是爲我而來。
而我也是。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