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年少時,我在天台撞見了萬人嫌真少爺。
他遍體鱗傷,雙目無光,像是隻要展翅欲飛的蝴蝶。
陽光下,我朝求救的他伸出了觸角。
「如果救贖需要揹負沉重的靈魂,我想,我願意。」
那天的午後。
我握住了我嬌弱的玫瑰。
-1-
轉校的第一天。
我就見到了那個萬人迷假少爺——況林希。
他身邊始終圍繞着許多人,男生,女生。
喜歡他的,和更喜歡他的。
在他的身上,似乎沒有被人討厭的這個屬性。
其中追逐最爲熱烈的,一個是叫江晨的青梅竹馬,還有一個是校霸林越。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討好着那個叫況林希的少年。
況Ťű̂₉林希笑着,潔白的臉上彎彎的眼睛。
趁着酒窩,很是鮮活可愛。
見我目光ƭũ₋落在況林希的身上。
最後排有個身材高挑陰鬱的男生。
明明在陽光下,卻像是精氣神都被抽空了。
無人在意他的情緒。
可我知道他的名字。
況野。
-2-
他從小生活在條件貧瘠的孤兒院。
像是一株春日裏的野草。
隨風吹着,吹着,就長大了。
他進入了這所學校,他每次都拿第一。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看起來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進。
直到,他被驗明,是況家當年被換走的親生兒子。
名貴的珍珠被偷走了。
魚目就混着,嬌養成了明媚的小少爺。
野草變不成鮮花。
況野也不會成爲況林希。
他是嬉笑怒罵,鮮活靈動的萬人迷。
爸媽喜歡他,未婚夫喜歡他。
就連那個校內對他曾經施展過善意的校霸,也喜歡他。
而他是癡傻愚笨的萬人嫌。
從沒有人喜歡他。
他回來了。
似乎又沒回來。
從前沒有家。
如今,依舊還是沒有家。
他們冷言冷語地看他,覺得他粗鄙,無理,不懂人情世故。
即便是況林希光明正大地誣陷他。
只要他微微地紅了眼睛。
他們就會指責他:
「小希怎麼只說你不說別人?如果你沒做,他爲什麼會說你!」
「小希從小被我們養在身邊,他的脾氣秉性我們最知道了,況野,你不要狡辯了!」
就連一開始以爲的朋友,也只會皺着眉地看他:
「如果小希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小希,小希,小希。
每個人的眼裏就只有小希。
-3-
剛回來家裏時,他才十六歲。
他對每個人都抱有善意。
可他期待的家人,不愛他。
第一個生日,沒人給他一句生日祝福。
可況林希一句我想喫蛋糕。
當天況家買了十幾種口味送到家裏。
況林希笑着端着蛋糕送到他面前。
笑得彷彿沒有一絲惡意:
「雖然我還有半年才過生日,但是沒關係,請你喫生日蛋糕。
「如果哥哥喜歡,一天喫一個也沒關係。」
他的笑容,像是包着毒藥的糖果。
衆目睽睽之下,他沒有接。
他對芒果過敏。
可況林希給他的偏偏是芒果蛋糕。
他轉身上樓,將吵鬧聲隔絕耳後。
卻聽江晨罵了一聲:「不知好歹!」
而他的父母沒有反駁。
之後的生日,就像是被遺忘的落葉。
被風兒,卷啊卷的,就被遺忘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他像是在家裏借住的外人。
而況林希纔是主人翁。
況林希不喜歡況野,況野不知道爲什麼。
明明他的一切都已經不屬於他。
不明白爲什麼,況林希還對他抱有如此之大的惡意。
他試圖改變什麼。
又改變不了什麼。
他原本是學校裏的學神。
人人提到他都帶着敬佩。
可況林希,只是委委屈屈地說了句:
「況野在家裏對我……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大概,就是不喜歡我吧。」
有些人就是有這種莫名的能力。
明明他什麼都沒說,可就是讓人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喜歡他的人太多了。
一人一口唾沫,況野就走不出泥潭。
我後來看過他寫的書。
上面記錄着這事,用了一句話:
【我的雙腳被困在泥潭裏,無法行走,讓我只能跪地向着未來爬行。】
-4-
午休時,被況林希拉着說幾句話。
他像是沒有別人的注意力,就不會活了一樣。
討喜賣乖的樣子,讓我看了有些厭煩。
誰知一轉頭,卻不見況野。
我心頭猛地一跳。
不顧自己一步三喘的身體,竭盡全力地奔跑上了天台。
半身高的天台邊緣上,況野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風。
寬大的校服在他身後撐起。
像是給瘦弱的男生插上了兩側的翅膀。
他聽到天台的門被撞開。
卻沒有回頭。
我抬手將天台的門鎖好。
還沒開口說話,因爲劇烈運動的胸口,就像漏風的風箱。
聲音又大又艱難地喘息着。
「喀喀喀!」
安靜的天台上,只有風呼嘯而過和我劇烈的咳嗽聲。
強烈的難受讓我眼眶發紅,鼻子發酸。
況野轉過身子。
面對我,背對着的是六樓的高空,和底下驚恐的師生。
「你有病?」
我咳了兩聲點頭。
「天生不足,什麼病都帶點,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死。」
空氣沉默了片刻。
只有風在空中獵獵作響。
好半天,況野纔出聲:
「那你跑什麼?」
「想來找你。」
半空中的人愣了下。
「找我?」
我扶着牆,費力地支撐着無力的雙腿站起。
鬆了手。
朝着況野走了幾步。
「況野,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或許你還不曾認識我。
也從不曾聽聞有個叫溫柚的人。
你不會知道,有個人明白你所有脆弱,和孤獨。
跨越了漫長時間,來到了你的身邊。
只爲了和你說一聲。
況野,你不曾孤單。
-5-
況野站在天台邊緣,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滿眼的震驚如此明顯。
身後天台的門板被老師砸得砰砰響。
一邊喊着:「同學要冷靜!」
一邊亂七八糟地勸着人。
天台邊緣的人沒忍住地笑出聲。
先是挑眉輕笑,隨後悶聲大笑,最後乾脆嘲諷地罵人。
「你有病吧?
「瞎了嗎?看不清現在什麼情況?
「老子現在在跳樓,你跟我講要跟我做朋友?ťů₀
「現在是做朋友的時機嗎?」
天台的風太大了,吹得我頭昏腦漲的。
眩暈的腦袋莫名地有些發熱。
我身子晃悠了下,聲音有些艱難地開口:
「況野,我頭有點暈,好像發燒了。」
他皺了下眉,看了一眼被我鎖上的天台門,又看了看身下的師生。
「你煩不煩……」
他話還沒說完,我就頭朝下地暈倒了。
他被嚇了一跳,聲調都高了。
「喂!你裝什麼裝啊!喂!那個誰!」
連喊了幾聲都沒反應。
最後氣得,直接從天台上跳了下來。
將我翻過來剛想給我幾個小嘴巴。
就見我頭磕在水泥地上都磕破了。
最後認命又暴躁地扛起人,開了鎖地往校醫務室跑。
……
沒人相信況野會死。
又或許即便他死了,也絲毫引不起一絲波瀾。
而我不一樣,溫家的獨生子,溫氏集團的未來掌舵人。
即便我天生不足,要用錢才能買命。
人人都當我是高臺之上金尊玉貴的瓷娃娃。
只有我知道,瓷娃娃被困在泥坯裏,就連靈魂都是空洞的。
我生不出翅膀,也飛不到曠野。
-6-
再醒來時,我已經躺在私人醫院的專屬 VIP 病房。
況野就坐在我旁邊。
眼睛看着窗外,嘴裏還啃着削給我的蘋果。
「爲什麼要來救我?
「靈臺上的菩薩善心發作了?」
我眨了眨眼睛。
沒理他嘲諷意味十足的陰陽怪氣。
「況野,我渴了。」
他唰地回頭看我。
然後惡聲惡氣地去倒了杯溫水。
「什麼破身子,天台上吹個風都能發燒。
「就你,還來逞英雄救人?
「要不是我下來得早,我還沒跳呢,你就燒得燙死了!」
他絮絮叨叨的一字一句像是帶着刀子。
我乖乖聽完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況野,別怕。」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猛地哼笑了兩聲:「我怕?我會怕?」
可隨後,卻抿緊了脣,紅了眼眶。
十八歲的況野,還是個彆扭又驕傲,會害怕又逞強的鮮活男孩子。
遠不像後來我瞭解的,是個陰鬱又瘋批的狠角色。
他沒掙脫我拉着的手,在我牀邊坐下。
「爲什麼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可憐我嗎?」
我搖了搖頭。
想和況野做朋友的,不是我。
或許準確地說不是十八歲的我。
是二十八歲對生活了無生趣的我。
每當我對自己越發破敗的身體絕望時,我就會翻開況野的自傳。
書的封面上連個書名都沒有,只是用潦草的筆跡寫了「況野」兩個字。
是書名,也是人名。
他寫了從回家後的種種,也包括今天的跳樓事件。
沒有我,沒有人來救他。
他從樓上一躍而下,沒死,卻斷了雙腿。
他深陷泥濘,跪地爬行。
可他不屈,原文如此寫道:「即便我沒了雙腿,卻遠比健全的人會飛得更遠。」
他以最好的成績進了頂尖名校。
畢業後,開公司,出書,周遊世界,跳傘,蹦極,和世界對抗。
我們不曾見面,我卻在書中認識了他好久。
他是我平淡生活中的一筆濃墨重彩。
我想,如果我曾經出現在他年少時,我一定不會讓玫瑰生出殘缺,即便殘缺使他更美。
我拿了一顆蘋果放在況野的掌心。
「沒有爲什麼,只是因爲我單純地想和你做朋友。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理由的話……
「你長得好看,能算一個嗎?」
況野低頭啃了一口蘋果,沉默地吐槽了一句:「這算是什麼理由嘛。」
我看着他提醒。
「蘋果是讓你幫我削皮的。
「剛纔那個已經被你喫掉了。」
況野瞬間奓毛,紅了臉。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個蘋果嘛,我再削就好了!
「真是麻煩!」
口是心非。
彆扭得很可愛。
-7-
自從況野救了我之後,爸媽特意見了他一面。
還叮囑他作爲同學,請好好照顧我。
他紅着耳根坐得乖巧。
一本正經地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溫柚的!」
然後一抬頭,就和我帶笑的目光碰上。
他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半晌,又轉過頭來看我。
「溫柚,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
窗外的下午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肩膀上。
有肥嘟嘟的雀兒被風驚起,嬉鬧着飛在半空。
況野側頭看我,眼神認真。
「溫柚,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我笑。
「我的榮幸。」
我們早就是好朋友了。
在你,還沒認識我的時候。
-8-
幼時,我身子不好,非常不好。
別墅每天都要消毒,進來照顧的醫護人員都不能直接接觸我。
明明是在家裏,卻更像是醫院。
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一年生日,媽媽送了我一朵永生花。
她摸着我的頭,將我抱在膝蓋上。
滿眼笑意地看我。
「怎麼?不喜歡這個禮物?
「這可是媽媽花園裏最漂亮的一朵,專門留給寶貝的。」
五歲的我,看着玻璃罩裏鮮紅的玫瑰。
枝幹上的刺被修剪掉了,只剩下一塊褐色的斑痕。
我突然有些難過,癡癡地望着它。
「沒了刺,它一定很痛吧?」
媽媽愣了下。
回我:「不會的寶貝,它只是一朵玫瑰花。」
我仰頭看她:「那它一個人被關在裏面,會孤獨嗎?
「像我一樣。」
媽媽的眼神一愣,隨後淚瞬間湧出了眼眶。
漂亮的媽媽。
那天哭得很大聲。
五歲的我其實不是太懂。
可我依舊住在那個別墅裏。
就這樣一天天地長大了。
我似乎什麼都有,數不清的錢,別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權力。
可我ťů₂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我的身邊空蕩蕩的。
甚至沒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這或許,看起來有些矯情。
可我的確,對這世界生不出一絲興趣。
直到,我看到他自傳封面上的文字。
【我的人生該是曠野,而非軌道。】
我突然,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我想知道這樣的人生,又該是怎樣的人生呢?
可我翻開書,只看到了一朵玫瑰。
殘破的,在十八歲那年,被剪掉了尖刺的玫瑰。
那樣悲壯,淒厲,充滿抗爭意味的不完美的玫瑰。
我抬眼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永生花。
像是我的玫瑰。
-9-
況家的產業,對於我們溫家來說,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不值一提。
就連江晨和林越,如果不是我主動轉學來。
別說他們,就是他們的父親也不配見我。
在家裏休養了兩天,我再次來到了學校。
一下課,況林希就主動走過來,眨巴着大眼睛看我。
「溫柚,你的病好了嗎?好幾天沒看到你,我好擔心你啊。」
他身後還跟着江晨和林越。
一左一右,不耐煩又警惕地看我。
我漫不經心地抬眼。
「是嗎?」
況林希立馬點頭:「真的!
「你纔剛轉學來,就好心地去救哥哥,還生了病。
「我心裏真的很愧疚,這樣吧,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你好嗎?」
大大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我。
江晨聽到這話,第一個坐不住了。
「什麼叫你來照顧?他成年人了,自己照顧不好自己嗎?
「你身體也不好,憑什麼替況野去感謝他,他況野算是個什麼東西!」
況林希一臉善良。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小野他是我哥哥,溫柚救了他,我該感謝的。」
林越跟着說了一句:
「小希你就是太善良了。」
況林希面色微紅。
「哪有,都是我應該做的。
「溫柚,你別介意,江晨只是說話衝了一點,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江晨皺了皺眉。
「你和他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我一直看着他們三個在這裏給我演「兄弟情深」。
見他們完事了,我纔開口。
「不用了,我不需要陌生人照顧,即便有,況野一個人也足夠了。」
我都沒說什麼嚴重的話。
就見況林希紅着眼圈,看着像是要哭了。
「對不起,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完,還委委屈屈地轉身往外跑。
好像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
江晨連忙跟在身後追了出去。
「你怎麼對小希說話呢?別不知好歹了!」
作爲校霸的林越,眉毛一豎就跟我吹鼻子瞪眼的。
我輕笑一下。
「別說我沒說什麼重話,即便說了,你又能怎樣?
「打我?你敢嗎?」
林越氣急,拽着我的領子就要動手:「你!」
「林越!」
我連掙扎都沒掙扎。
門外站着的況野卻衝了進來,一把攥住了林越的手。
「你碰溫柚一下試試?」
林越沒動,我掀了掀眼皮看他。
「林越,十八歲也不小了,該懂些事了。Ṱů⁰
「你今天動我一根指頭,明天我就讓你爸當面給我跪下。
「不信?那你可以試試。」
林越氣得眼睛都紅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可直到最後,林越也沒有朝我揮舞出拳頭。
比起強大的武力。
有弱點的人才更好掌控。
-10-
我的成績不錯,況野的成績更好。
由於身體原因,太過耗費心神的事,是需要極力避免的。
畢竟,我也並不太需要成績來證明自己。
兩個人的日常就是,做題,看書,討論題目的多種解法。
況野的觀點每次都會讓我感到新奇。
我好像看到了二十八歲況野的雛形。
但又沒有那麼鋒利,那麼偏激。
他看起來一切都好。
可我知道那個以家爲名的裂縫,依舊在他身上無限蔓延。
我不知道二十八歲的況野,是怎麼在絕望處重生的。
可我知道,我要拉十八歲的況野走出泥潭。
我身子不好。
有時開窗吹了風都要着涼,病上個兩三天。
況野則完全不同。
他像是一株野草。
隨風搖擺,又堅定地紮根,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生命力
就連我媽看了,也說:「況野這孩子挺好的,瞧着你也更有精神頭了。」
我低頭翻了一頁書,輕笑。
「嗯,是挺好的。」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豔陽天。
今天的況野遲到了。
最近的這一個月裏,他好像有了小祕密。
可我沒問,他也沒說。
只是每天來見我時,總是很累的樣子。
偶爾第二天見面時,身上還帶着傷。
最開始我是沒有發現的。
直到體育課上,林越的球不小心朝我砸了過來。
-11-
況野原本靠在我旁邊的樹上,低頭和我說笑。
下一秒,就見球狠狠地砸了過來。
況野側過身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裏。
距離貼得很近。
他的心臟跳得很快,連帶着我沉重的心臟也跟着奔跑了起來。
「唔!」
他悶哼了一聲。
「況野,你沒事吧?」
他咬牙切齒回了一句:「我沒事。」
鬆開我,轉身朝林越走過去,一把拽住了林越的衣領。
「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林越混不吝地笑笑,舉起了雙手。
「不好意思,手滑了。」
自從上次我威脅過林越後,他和況林希似乎有了些許隔閡。
江晨和況林希走得更近,他就開始四處找我麻煩。
剛開始只是小心試探,見我沒什麼反應。
就開始逐漸加大尺度,就像曾經對待況野一樣。
我斂下眉眼,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況野。
「手滑你媽!」
他呼吸一沉,抬起拳頭一拳就砸向了林越的臉,林越喫痛。
「唔。」
力道很重,瞬間林越的臉就青了一塊。
「況野,你他媽的敢打我?」
「敢碰溫柚,老子打的就是你!」
林越要上前,被身後的同學拉住,遠遠地看到了江晨和況林希的身影。
「哼,忘了你剛回來況家,是誰第一個和你說話的?」
況野沒理他,轉頭看我,叮囑了一句:「離遠點。」
我沒吭聲。
他有些無奈地伸手碰了碰我的頭。
「溫柚,聽話。」
我斂眸,往後退了兩步。
-12-
一旁的林越,見況野沒理他,更氣了。
「況野,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跟小希比,你連他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況野見我離遠了,抬手朝他豎起中指。
林越氣急了,一把甩開旁邊同學的手。
「你以爲你榜上溫家的大少爺就了不起了?
「他不過是把你,當一隻隨叫隨到的免費的狗而已!」
況野的眼神瞬間就凌厲的起來。
「你再說一次!」
林越挑釁地重複:「說你是溫柚的狗啊!」
下一秒,況野的拳頭砸上了林越的臉。
一左一右,剛好對照整齊。
兩個人在籃球場上打成一團。
旁邊的同學有的勸阻,有的拉架。
只有我,看着打得難分伯仲,甚至有些喫虧的況野,微微勾了勾脣角。
我不喜歡十八歲況野身上的自卑和死氣沉沉。
他應該是自信的,鋒利的,野心勃勃的。
而這一切,是需要底氣的。
況家給不了他,但我可以。
我會成爲他的弱點,也會成爲他堅固的盾牌。
做一個稱職的園丁,靜靜地守護我珍貴的玫瑰盛開。
-13-
兩個人打得很慘烈。
我的保鏢到時,況野剛巧壓制不住林越了。
「下手輕點,打斷一條腿就好。」
我輕聲吩咐,保鏢點頭稱是。
於是,況野受了傷,林越斷了條腿。
校醫務室裏,況野脫了上衣坐在牀上。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還有些舊傷,傷了又好,好了又傷。
白皙修長的指尖按在上面,和青紫的傷痕重疊。
況野嘶了一聲,抬眼攥住了我的手。
「隨便塗一下就好了,也不是很痛。」
「是嗎?」
我面無表情地伸手按上了他脣邊的傷口。
「嗷!痛痛痛!」
「不是不痛嗎?」
他齜牙咧嘴地朝我傻笑。
「這塊痛。」
我沒理他,拿着藥水往他背上抹。
房間裏只有我們兩個,沒人說話了,連空氣都是安靜的。
好半天,他聲音很輕地開口。
「溫柚,你別生氣,行嗎?」
見我還是沒說話,他小心翼翼地回頭看我。
聲音有些低:「上次……林越拽你領子了。
「可我以前打不過他,我不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
「我不怕自己被欺負,我是怕你被欺負!」
我停下動作,看向他的眼睛。
「況野,我沒生氣。」
他眼底閃過一絲喜色,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我永遠都不會對你生氣,所以,無論做什麼,你都不用對我小心翼翼。
「你擋在我前面保護我的時候,很帥!」
他的耳朵瞬間紅得像是在滴血。
水汪汪的眼睛,頂着凌亂的頭髮,像是隻乖巧的小狗。
小狗玫瑰?
倒是挺有意思的。
-14-
當晚況野回了況家。
我收到況野捱了打,並被帶着去林家賠罪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
我眸子瞬間冷了下來。
「備車,帶人!」
強烈的不爽沖刷着我脆弱的身體,我輕咳了兩聲站了起來。
餐桌旁,爸媽都是一愣。
「況野那孩子怎麼了?」
我一邊穿外套讓自己冷靜,一邊言簡意賅地解釋。
「我叫保鏢把人腿打斷了。」
我媽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很是溫柔。
一聽這話,一把把筷子拍到了桌面上。
「叫什麼?」
「林越。」
我媽眼神看向我爸:「老溫,你看着辦吧。」
我爸沒說話,沉着臉點了點頭。
直到我走到門口,Ŧúₑ才說了句:
「你身子不好,別太動氣,把人帶回來就好。」
我沒說話。
我不確定看到況野時,還能不能保持冷靜。
-15-
時間回到頭一天晚上八點。
況野回了家。
誰知剛進家門,就見到況林希正坐在沙發上哭。
江晨在一旁輕聲安慰。
況父況母也湊在旁邊詢問。
「哥哥今天在學校把林越給打了。
「明知道林越和我是朋友,他父親還和爸爸有合作,他還下手那麼重。
「對不起爸爸媽媽,是我沒有看好哥哥,讓他做了這麼出格的事。」
話剛說完,況父立馬提高了音量。
「什麼?況野把林越打了?」
況家的生意最近不好做,就連和林越家的生意,還是林越看在況林希的面子上牽的線。
一想到合作要黃了,況父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
「看他回來,我不打死他!」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況野正進門。
拿起桌面上的玻璃杯子,劈頭蓋臉地就朝進門的況野砸了過去。
「你這個敗家子!」
況野眉頭皺起,眼神掃過哭哭啼啼的況林希。
只感到厭煩,轉身開門想走。
卻被況父伸手拉扯住了。
「你想去哪兒?一天天地就知道闖禍,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回來!」
心頭壓抑了許久的火,像是一瞬間在況野的腦海裏爆發了。
他一把甩開況父的手,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是不該讓我回來,你是不該生下我。」
況父大怒:「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強烈的痛,彷彿刺入骨髓。
他的目光像是刀子,一點點地掃過這屋子的一點一滴,每個人的不同的表情。
胸口像是被剖開,凌遲的刀子一刀刀地劃過心口。
最終,都化作他滿腔的恨意。
「你以爲我想回來嗎?
「如果沒回來,我好歹還有個對家的幻想,幻想那是個會有人愛我的地方。
「可現在呢,帷幕被拉開,我的父母成了別人的父母,他們不愛我,他們當我是仇敵!
「你們嫌棄我愚笨,不如況林希招人喜歡,我承認。
「可爲什麼沒人想過那些生活本來該是我的!我沒有不公平,我沒嫉妒過。
「我也不介意一個陌生人成爲我的兄弟,可我憎惡我的父母他們生下我,又不愛我!
「因爲他說我不喜歡他,被他的追求者毆打,辱罵,我都活下來了。」
他仰着頭,去看他們在場的每個兇手。
「可那天有客人來,你們對我的介紹是『朋友家的孩子』?
「多可笑啊,我是朋友家的孩子!」
那一刻,他的笑容像是在哭。
可無人在意。
他將內心剖開給別人看。
他們看過了後,像是路人一樣留下了兩個字——
矯情。
-16-
我帶着人衝進林家時,況野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血從他的腿下蔓延開來。
腦子瞬間嗡了一下。
我小聲地動了動脣,叫他的名字。
「況野。」
林父上前見到我,立馬殷勤地和我打招呼。
「溫少爺?」
被身邊的保鏢一把推開。
那一刻,耳朵裏只聽得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眼裏也只看得見況野和他流血的腿。
「去醫院。」
脣開合了兩下,卻因爲身子顫抖幾乎發不出聲音。
保鏢沒聽清,確認了一遍。
「少爺?」
「去醫院。」
聲音幾乎是喊出來的:「去醫院!」
隨着這句話一起的,是我口裏噴出的血液。
保鏢們嚇了一跳,隨後帶着我和昏迷的況野緊急趕往醫院。
手術室的門口。
我爸爸的好友正是這家的院長。
「叔叔,請一定保住他的腿!」
醫生嘆了一口氣:「我會盡力的,你身體不好,先去休息。」
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
而我,精神一鬆,人就暈了過去。
夢境中半昏半醒。
一會兒是二十八歲的況野說他在跪地爬行。
一會兒是十八歲的況野,紅着眼看我。
「溫柚,我好痛啊。」
他們一左一右,不斷地向着兩方越走越遠。
我哪個都想抓住,卻哪個都抓不住。
最後,我咬牙朝着二十八歲的況野跑過去。
穿越黑暗,又見到了光明,我費力地攥住了他的手。
「況野,別……別離開我!」
他卻挑眉推開了我。
他說:「二十八歲的況野,不需要溫柚。」
我渾身猛地一怔,手自然地鬆開了。
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
眼神溫柔,語氣帶着羨慕。
「溫柚,感謝你來到他的十八歲。」
心口的手微微用力,身子猛地向下墜去,砸入純白的世界。
他站在上面看我,笑得肆意。
最後朝我揮了揮手。
像是,再和我告別。
-17-
再醒來時,我看着對牀的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臉被打得很慘,手上也滿是繃帶。
兩條腿被打了石膏,看起來像是娃娃。
「嗨!」
他伸出唯一還完好的手,朝我打了聲招呼。
我眼睛瞬間就紅了。
「況野。」
我想起身,卻被他叫住:「別動,還插着針頭呢。」
我倆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
都被針頭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溫柚,你救了我兩次了。」
他滿臉傷痕,卻笑着看我。
「本來該給你削個蘋果謝謝你的,可你看,我現在只剩下一隻手了。」
我的眼睛落在他的兩條腿上,脣顫抖着。
「痛嗎?」
他點頭。
「痛。
「特別痛。」
況野將頭擺正,仰着看向屋頂。
聲音喃喃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況林希說了我打林越的事,他們怕耽誤合作,就親自押着我去了林家。
「說……任由他們處置。
「林越出來了,還說讓我跪着求饒就放過我,笑死,我是會求他的人嗎?
「不就是斷兩條腿嗎?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他語氣輕鬆,眼角卻有淚水順着太陽穴流進了鬢邊。
「……」
「溫柚,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不求回報的愛嗎?
「如果有的話,爲什麼我沒見過。
「爲什麼從來沒人來愛我呢?」
他側過臉,平靜地看我。
「就連你……也是在透過我,看誰?」
平靜的湖面底下,像是藏着危險的巨獸,彷彿隨時都會衝出水面,將我吞噬。
淚順着眼角落在枕頭上。
我咧開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真不巧,那個人剛剛不要我了。」
況野抿緊了脣,聲音像是在哭。
「爲什麼?」
我拔下針頭,赤腳朝況野走來。
我低頭和他額頭相碰,四目相對,讓他看清我的一切。
一滴淚落下來,潤上了他乾澀的脣。
「因爲他發現在我心裏,有了一個比他更重要的人。」
滾燙的溫度透過額頭傳遞給他。
他的睫毛在顫,聲音也抖着。
「那個人……是我嗎?」
我吸了吸鼻子,彎腰碰了碰他。
呼吸交錯,聲音很輕,像是我們之間的祕密。
「是你。」
他暗淡的眸子,剎那間,像是黑夜中點亮的燈盞,明亮璀璨。
-18-
我和況野之間的關係,好似有什麼悄悄改變了,又好像沒什麼改變。
他變得越發開朗。
只是偶爾格外黏人。
「溫柚,我想喫蘋果。」
「溫柚,我渴了,我想喝口水。」
見我不動,他就可憐兮兮地挪動輪椅,給我看他帶着石膏的腿。
我瞥了他一眼,敲了敲他完好的頭。
「快點寫題!」
他眨了眨眼睛,手指勾上了我的衣角。
「我都會了,不用再寫了。」
見他可憐兮兮的,又想了想他幾乎滿分的成績。
「行,我去給你拿。」
他坐在客廳,我站在廚房。
他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捕捉着我。
這讓我感覺自己像只蝴蝶,被玫瑰吸引,又被玫瑰包圍。
輕笑一聲,我轉頭看向不能動的眨巴眼小狗。
將水遞到了他的脣邊。
「不問問我,況家怎麼樣了?」
小狗愣了一下,抬起溼漉漉的眸子。
「溫柚,我無家可歸了怎麼辦?
「你會,一直一直對我好嗎?」
缺乏安全感的小狗,像是剛從大街上被撿回來的流浪犬。
小心翼翼地試探着你的愛。
我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
「會的,會一直一直對你好。」
他咧着嘴,笑得像個傻子。
再也沒問過況家的事。
可他不在意,想將一切遺忘,不代表我就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19-
趁着他看書時,走到了門外。
「林越送去醫院了嗎?」
保鏢點頭,隨後語氣有些爲難:「少爺,真的要等他腿好了再打一次嗎?」
「還有胳膊。」
況野的腿沒有大Ṫüₔ礙,就是需要好好養着。
可我還是無法忘了那天去找他時,身下一攤血的場景。
我輕咳了兩聲。
眼底一片冰冷。
當天況野受傷,我吐了血。
爸媽動了大怒。
連遠在歐洲度假的老爺子也驚動了。
等我和況野出院後,都還沒問,就有人遞上來況家、林家、江家三家破產的消息。
林越胳膊和腿都斷了,在醫院動都動不了。
江家破產後,江晨和況林希大吵一架。
覺得他害了自己,兩個人不歡而散。
我冷笑一聲。
「還以爲有多喜歡呢。」
況家無力翻身,況父想讓況林希去依附圈內大佬。
況林希去了,事成之後卻翻臉不認人。
臨走前,還說了一句:
「你們對親生兒子都如此狠心,對我,難道會比對他更真心?
「不過是因爲我能帶來更多的利益,都是利用罷了!」
況父當場被氣得暈死過去。
況母也是哭得情難自已。
況父況母無處可居,只好去了郊外救濟流民的場所。
不巧,那處場所正是曾經況野居住的孤兒院。
我們見面後,由溫家出錢將孤兒院搬到了更好的位置。
曾經的院子就空了下來,成了現在的救濟所。
我曾經去看過況野住過的屋子。
那麼一小點,只有巴掌大的一個窗戶。
窗下有一張破敗不堪的小書桌。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
小小的況野,仰着頭,滿眼憧憬地望向窗外。
幻想着父母對他的愛意。
直到,這一切被打碎。
被驕傲包裹的自卑,像是夾着糖衣的毒藥。
最終死心地任由自己墜入深淵。
我無法想象他受傷卻沒解脫後,要經歷多少,才能在烈火中重新塑造自己。
越瞭解,越是心疼。
-20-
考試前幾天,整個家裏如臨大敵。
況野坐在輪椅上,看我被父母包圍。
「你這才休養好沒多久,要不……咱們再養一年,明年再去吧?」
「柚柚啊,你爸說得對!咱們家也不是很需要學歷的。」
我爸牛津畢業,認同地點了點頭。
讓我有些頭痛:「爸媽,我只是身體不好,考試而已,不會碎掉的。」
他們都沒再說話。
只是看我的眼神,讓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知道上次的吐血事件,還是將他們嚇到了。
我有些無奈地扭頭看向況野。
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輪椅上。
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肩膀和膝蓋上。
明明坐在陽光下,卻孤零零的,像是被寂寞包圍。
我上前兩步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有些涼的手和他滾燙的手交Ťù₆握。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爸媽。
「我知道你們很擔心我,但人生苦短,來日也並不一定方長。
「我只想做我想做的,喜歡我所喜歡的,人活一世,總要盡興纔好。」
我媽沒忍住地紅了眼眶。
我爸看了一眼況野,嘆了一口氣。
「你長大了,做你想做的吧。」
……
-21-
考試的當天不是很順利。
進門前,有兩個流浪漢一般的中年男女,死死地衝過來抱住了況野的輪椅。
高喊着:「他是我兒子!
「他忘恩負義,他靠男人賺錢卻不養他的父母!
「這樣不孝順的孩子,不配去考試!」
他們像是兩隻窮途末路的瘋狗。
無力反抗生活。
只能張開爪牙將目光看向他們眼中的更弱者。
況野被拽的衣服皺着,身子有些不穩地抓緊輪椅的扶手。
安保人員拉扯着況父和況母,他們拉扯着他。
衆目睽睽下,本該是悽慘的,尷尬的。
可他卻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們。
好半晌纔開口道:
「我的腿是你們親眼看着別人打斷的,正如你們所言,我現在甚至要靠男人養着。
「你們這樣羞辱我,又能得到什麼呢?」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已經有安保人員衝出去叫警察了。
況父眼神發紅,抓在況野腿上的手用力到發白。
眼裏滿是發瘋一般的偏執。
「你既然得了溫少爺的喜歡,那你就去求求情好嗎?
「讓他不用給我多,就從指縫中露出那麼一點點就好,我實在活不下去了。」
他的手很用力。
從旁邊打完電話回來的我,眼神一寒,衝過去剛要踢人。
就被況野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像是攥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
「所以……你們來找我,還是爲了錢?」
況母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
跪倒在況野的腳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小野,是爸媽對不住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你,卻被林希那狼心狗肺地誤導,以至於對你這麼不好。
「你要相信爸媽,我們不是真的不愛你啊!」
她哭得聲淚俱下,況野就那樣定定地看着她。
我眼見着快到考試的時間了。
有些着急,惡狠狠地看着二人。
況野卻突然笑了。
看向有點蒙的況母,微微點頭:「嗯,我相信。」
我不由得蹙起眉,拽了一下況野的手。
「所以呢?要我怎麼做?」
況母被問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況父倒是立馬說出口:「給我們錢,很多很多錢!」
「可以。」
況野答應得很痛快。
伸手用力地將況父的手扯開。
「等我考完試,我就給你錢。」
然後拉着我丟下一臉狂喜的況父況母,往考試入口走去。
「況野。」
我沒忍住叫他。
他仰頭看我,眼神平和得像是一汪池水。
我想安慰他,可又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
他卻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示意我回頭看。
況父況母手舞足蹈地喊着讓他快點出去。
況野嘲諷一笑:「你瞧,我也有父母在外面等我出來呢。」
心猛地酸楚。
像是被人狠狠地重擊了一拳。
我一把伸手握住了況野的肩膀,讓他看向我。
「你的家人是我!不許你去看不相干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面對況野如此強硬。
可他卻適應良好地欣然接受。
勾起脣角。
「溫柚,你好霸道。
「可我,很喜歡。」
分開去考場時,兩個人背對而走,卻不約而同羞紅了耳尖。
-22-
考試結束當天。
況野拉着我去了喪葬用品店。
花了一千塊,買了一千來個億。
然後當着況父況母的面,一把一把地用盆燒了個乾淨。
況父況母目眥欲裂,卻被保鏢壓得跪在地上起不來身。
「這些都燒給你們,也算是提前給你們在地下存的錢了。
「記得早點下去取,萬一過期了就可惜了。
「畢竟,除了我,也沒人會給你們燒錢了。」
被壓着跪在菸灰旁邊兩三個小時。
兩人早就無力掙扎,只是面目麻木地跪在地上。
既然選擇了,那就別後悔。
可惜,有些人永遠也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至於況林希,短短一兩個月,已經從曾經的大少爺。
變成了一個人儘可夫,自甘墮落的玩物。
我身體不好,聞不得煙味兒。
只能坐在車裏,目測這把爽局。
臨上車前,況野抬手聞了聞自己身上濃重的煙味。
有些嫌棄地脫了,丟在了地上。
拉開車門後,眼睛亮晶晶地朝我張開了雙臂。
「柚柚,抱抱!」
我臉一紅。
一把年紀了,還被人這樣叫,當真是有些讓人難爲情。
「別亂叫。」
伸手去抱他的腰背,卻被他勾住了脖子。
「爲什麼不可以?我以爲這是家人的專利。」
說話間,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耳邊,有些癢,一直癢到心底。
「是專利,不過……況先生是想當我的哥哥,還是我的弟弟啊?」
「我可以白天是弟弟,晚上是哥哥。」
我一愣:「爲什麼?」
他坐在我旁邊,側臉看我。
「弟弟太熱情了,我怕……夜晚哥哥的身體會喫不消。」
臉騰地一下就滾燙了起來。
整整一路,都沒有消下去。
……
出成績那天,我正在陪況野在醫院拆石膏。
聽到電話那頭說的成績,我毫不意外。
況野意外地有點緊張。
「我考得……很差?」
有些開心,我難得生出了逗弄他的心。
「是啊,考得很不好呢。」
況野眸子一閃,沒再繼續追問, 反而伸手抱住我的腰, 將我抱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驚呼一聲, 下意識撐住了他的胸口。
「怎麼了?」
他眼睛微微顫抖, 仰頭看我時莫名的可憐巴巴。
「我考得不好,這麼沒用,你會不會嫌棄我?」
有些好笑,我捏住他的臉:「我們都一起經過這麼多事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是嗎?」
可憐巴巴地瞪大眼睛,然後猛地伸手扣住我的後頸。
「那……柚柚證明給我看。」
「什麼?」
脣被咬住的那一刻,況野的手在顫抖。
呼吸急促, 溫度上升。
身體像是被滾燙的水流觸碰, 驚起周身一陣漣漪。
撐在他胸口的手, 不自覺地掙扎,卻被他攥着扭着按到了腰後。
他悶哼了一聲, 叫了一聲讓人渾身燥熱的稱號。
「哥哥, 乖一點。」
伸手猛地一按,無力的腰身被迫向前。
「況……況野……」
「嗯, 我在。」
-23-
確定了要一起去 B 大時, 高興的只有況野。
喫飯前,我爸特意點了況野的名字和他進了書房。
我沒去聽也知道因爲什麼。
果然,沒一會兒況野就推着輪椅興奮地跑到我身邊,小聲說:
「溫叔叔同意了!」
「這麼開心,和我……一起上學?」
我的成績上輩子是不夠的。
但溫家有的是錢, 我想選哪裏都可以。
以至於,這次差的幾分, 我爸直接大手一揮將我送了進去。
他眸子幽深地摸了摸我的手。
聲音低沉, 帶着變聲器的沙啞:「特別特別開心。
「好想……和哥哥一起過二人世界。」
我耳朵一紅。
兩輩子只喜歡了一個人,對這些,我還是有些喫不消。
「哥哥喜歡嗎?」
自從上次醫院之後,他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
開車開得肆無忌憚。
甚至,有時候只用眼神, 都會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衣服沒穿好。
我總覺得,他像是餓壞了的狼。
「喜歡我叫你哥哥?」
我越是躲閃, 他越是逼近。
眼看着他就要把我按進了沙發裏。
我爸超大聲地咳嗽了下。
況野瞬間正襟危坐,乖得嚇人。
我沒忍住地笑出聲, 得到了他和我爸一人一個埋怨的眼神。
……
當晚,我推着況野的輪椅在花園散步。
他突然開口:「柚柚, 你知道愛是什麼?」
我隨口問:「是什麼?」
他仰頭看向星空, 頭頂羣星閃爍, 今夜月色正好。
況野:「愛的本質是被看見。」
他回頭看我,眼底閃爍着星光。
「我在億萬顆星辰中流浪,只有你的月光落在我身上。
「溫柚,或許這麼說很自私,但我只想你的目光落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他費力地從輪椅上站起。
轉身攥住我的手。
「溫柚, 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他腿沒什麼力氣, 卻顫着眸子,逞強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能怎麼辦啊?
只好伸手環抱住他的腰,用自己來撐住我的玫瑰。
「好啊, 誰叫我……剛巧也喜歡你啊。」
被削掉尖刺的玫瑰,這次完好地被我握在了掌心。
隨我一同,奔跑在人生無邊的曠野裏。
永遠不會分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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