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天崩開局。
我媽是職高的戀愛腦,每天不給我餵奶,發帖說想她高牆裏的先生。
我舅是精神小夥,兩元店買了串佛珠充當京圈佛子。
系統給了我 8 條命,我高興得哇哇大叫,誰知下一秒就被丟進了馬桶裏抽走。
不是,沒人告訴我生存這麼難啊。
-1-
我叫王愛梓,是個即將出生的嬰兒。
系統說我上輩子作惡多端,所以給我的投胎切換了地獄模式,好讓我體會體會人間險惡,只要能順利活到 18 歲,下輩子就讓我投胎成江浙滬獨生子。
作爲補償,它給了我九條命。
我樂壞了,剛一露頭就忍不住哇哇大笑,誰知下一秒就被煙味嗆到乾嘔。
「快點,已經露頭了!」
一個女孩叼着煙,劉海遮住眼睛,毫不留情地把我扯了出來。
「生個孩子都磨磨唧唧地,大家還等着你去唱歌呢。」
我環視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在 KTV 的廁所裏。
劉玲玲抽了張紙,隨意地在大腿上擦了擦就準備出門,卻被另一個女孩叫住。
「你這就走了,這孩子怎麼辦?」
她正在思索,廁所外有人喊了一嗓子,問誰點的玫瑰花葬禮。
劉玲玲眼神一亮,立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我急着唱歌呢,丟馬桶裏沖走吧。」
「?」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陣腥臭淹沒,瞬間天旋地轉。
系統提示「Game Over」,順便給我的生命扣了一分。
不是,沒人告訴我生存這麼難啊?!
-2-
重來一次,系統特意給我介紹了家庭信息。
我的母親劉玲玲曾是一名專業社會姐,今年剛上職高,在外兼職喊麥搖花手,網名叫混的戰一柔……
等等!誰要聽網名啊!
Ţũ̂ₑ
我打斷系統,問出一個關鍵問題。
「我爸呢?」
系統沉默片刻,忽然文縐縐地開口:「在高牆那頭。」
「?」
「啥意思,出國了?」
「相反,進去了。」
因爲和兄弟喫一碗麻辣燙結果錢不夠,因此幾人爭執誰喫得多,最後打起來了,被老闆報警帶走。
「……」
因此劉玲玲一蹶不振,毅然決然地退網,還把對方的黑白照做成了項鍊,整日戴着。
「……」
打架鬥毆就關一年,又不是死了,至於嗎……
牢記這些要素,等再一次被丟進馬桶前,我忽然朝劉玲玲撲過去,用力地抓住了她脖子上的項鍊。
「你幹什麼!」
她正要發怒,卻看到我的小手扣出照片,放在了她的心口。
劉玲玲忽然就哭了:
「梓哥哥,是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嗎?」
「你真的……願意讓我養和別人的孩子嗎?」
「?」
什麼玩意兒?我的耳朵到底聽到了什麼!
雖然故事炸裂,但這一次劉玲玲還是在玫瑰花的葬禮和我之間,選擇了帶我回家。
我也鬆了一口氣。
再不靠譜,起碼我的姥姥姥爺能保我一條小命。
可誰知電動車七拐八拐,居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下室。
劉玲玲站在門口喊:「哥,我要去上課,你幫我帶下孩子。」
半晌門開了,裏面居然傳來一陣佛經。
接着,一雙拿着佛珠的手就朝我伸了過來。
-3-
我心想遇到心軟的菩薩了,可一轉眼差點沒直接把我嚇死。
面前的少年面瘦如柴,卻穿着寬鬆肥大的中山裝,頭髮一側遮住眼睛,另一側則畫着濃密的眼線,幾乎要拉到太陽穴上。
最重要的是,他的嘴角一直勾着,宛如厲鬼。
我哇一聲哭了出來,嚇得渾身哆嗦。
我舅叫劉剛,但他在網上有另一個名字。
京圈太子劉產。
「……」
不是你說流什麼……這名字也是沒誰了。
我舅的主要業務就是網絡直播,直播前他會用痱子粉把全臉都拍得很白,遠處看就像點了眼睛的紙人。
雖然滲人,但跟着他好歹安全。
可沒等Ṫùⁿ我好好補個覺,一通電話打過來,是一個名叫「軟軟」的女孩。
對方在電話裏哭得悽慘:「阿產,有人欺負我,還說他纔是真的京圈大佬,你快來呀!」
直覺告訴我有危險,可我舅卻撈起所有的佛珠戴上,赫然一副地攤小販的模樣,抱起我衝了出去。
沒多久,電瓶車騎到了市中心的一家洗浴會所。
我被放進車簍裏,看見我舅走向了一個身穿蘿莉裙的女孩。
「軟軟,誰惹你哭了,我定要叫他陪葬!」
一旁走來幾個男孩,身上穿着香奈兒的最新款,明顯是富家子弟。
「喲,你就是京圈佛子?」
我舅默不作聲,忽然雙手合十冷笑一聲。
「不,我……已經爲軟軟,還俗了。」
「你是發條吧?說一句卡一句?」
幾人頓時大笑起來,抬手一推搡,誰知卻拍在了我舅的胳膊上。
「嘶——」
那人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只見我舅一隻胳膊上戴着十幾串佛珠,雙手合十目光堅定,赫然一副金剛羅漢的模樣。
-4-
我急了,只恨自己現在不會說話。
不是我說你到底在裝什麼啊!瘦胳膊瘦腿,當排骨都沒肉嗦,一拳下去別人都要跪下來求你別死。
果然,那幾人迅速圍了上來,抬手就要打他。
我舅身子一晃,幾天沒喫飯又加上劇烈運動,居然先一步暈了過去。
「我去!這小子不會是碰瓷吧!」
幾人一陣慌亂,而那個軟軟則是手足無措地跪在地上大哭,還拆開了一旁的啤酒,一猛子澆在了頭上。
「沒了你,我餘生孤獨不碰愛情,陪你一起死!」
她比了個手槍的姿勢,然後對準自己。
「碰」的一聲配音,也躺在了我舅身上。
「……」
我沉默了,一旁看熱鬧的人笑翻了。
你們是覺得打不過,所以要活活把人尬死是嗎?
那幾人鬨笑着離開,臨走前不忘找到我舅停在不遠處的電動車,然後一腳油門撞過來。
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接着便是系統的提示——
【Game Over!你已死亡!死因:三百六十度旋轉飛天。】
我徹底心累了。
是只有在這種地獄模式裏活下來的人,才配當他們的孩子嗎?
這一次我想好了對策才重生回去,趁着軟軟的電話再一次打來的時候,我用盡全力從凳子上撲了下去。
「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我舅嚇了一跳,好在他還沒有太過魔怔,先一步帶我去了樓下診所,等再給軟軟打去電話時,那邊已經回了家。
沒過多久,劉玲玲也回來了。
-5-
跟着她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
系統介紹,這是劉玲玲的後媽張燕。
張燕似乎很嫌棄這個地方,抱起我就往外走,見了光我纔看清,劉玲玲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
我們七拐八拐到了一個高檔小區,樓下有人打招呼。
「這不是玲玲嗎?跟你媽回來喫飯啊?」
劉玲玲毫不客氣:「她不是我媽!」
張燕一臉尷尬,氣沖沖地回了家,進門又甩給了劉玲玲一個耳光。
「我不是你媽,那你生了孩子別來找我幫忙啊!」
「不要臉的小賤人,懷了孕都不嫌丟人,居然還敢生下來!」
劉玲玲氣了,捂住臉怒吼:
「猛虎下山蒼龍哮,當個後媽你別太傲!」
「不發怒不代表我脾氣好,信不信我搖人把你打得嗷嗷叫?」
這話果然唬住了張燕,她坐在沙發上,忽然開始了唉聲嘆氣。
「玲玲,我跟你爸也是爲了你好,你看看你自己的條件,也就年輕還拿得出手,不趁現在嫁人,以後誰還要你呢?」
「你爸給你說了門親事,人家給 10 萬彩禮,我們已經給你收着了。」
「這孩子的事兒,誰也別說,你今天就去過門吧。」
劉玲玲一聽不敢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我不嫁,我的先生在高牆裏,很快就會出來的!」
「你們不管這孩子就給我,別想讓我嫁人,再逼我我就去死!」
「……」
張燕一臉煩躁,盯着她半天,才嘆了口氣站起來。
「你先冷靜一下,喫點飯,等你爸回來再說吧。」
-6-
張燕沒一會兒就做了一桌子菜,還體貼地給我衝了奶粉。
這也是我活到現在唯一喫過的一頓飽飯。
就在我以爲這地獄一般的生活終於迎來轉機的時候,系統忽然Ŧṻ⁴在我腦海中提醒——
【Game Over!你已死亡!死因:敵敵畏。】
「?」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劉玲玲大口吃着飯,緊接着暈了過去。
張燕陰惻惻地笑着:
「都到這了,還能由你自己做主?」
我嘞個去!這他媽絕命毒師啊!
我迅速回檔,重生到了進門的時候,就在張燕又一次要給我餵奶時,我猛地撞向她的手,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死孩子忽然哭什麼!」
張燕氣了,想再把我丟給劉玲玲,我趁機身子一歪,又摔倒餐桌上,然後瘋狂掃蕩桌子上的東西。
「噼裏啪啦」盤子碎落了一地,劉玲玲轉身要去廚房拿抹布,卻看到了桌子上拆開的藥瓶。
「這不是敵敵畏嗎!你居然想毒死我們?」
張燕臉色鐵青地站着,也徹底撕破了臉。
「不然呢,你還真想讓我幫你養孩子?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等會兒你爸回來了,這孩子也是個死,我這是幫她走得痛快一點!」
我幾乎要嚇尿,好在這一次劉玲玲沒有再整社會對抗賽,抱着我就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冷笑。
「別說我膽小高傲,我只是不與禽獸打交道。」
生平頭一次,劉玲玲有了智商,當晚帶着我和老舅一起搬了家。
夜幕降臨,系統彈出了對話框。
【恭喜您活過了第一天,系統獎勵,快進一年的時間。】
-7-
時間飛速變快,這段時間我學會了走路,也學會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
「我 C!」
而劉玲玲的人生劇情也進入了高光時刻。
因爲那位高牆裏的先生終於要出來了。
全家都很興奮,只有我嚇得不敢睡覺,生怕他發現我是野種的身份,然後被活活打死。
Ṱũ̂ₔ劉玲玲卻絲毫不擔心,因爲她已經準備好了白礬,隨時準備加到滴血驗親的水裏。
不是哥們,大清早就亡了啊!現在甄嬛都 DNA 驗血了!
但劉玲玲不管,她買了幾件新衣服,打算當天穿,七天後再給退了。
不僅如此,他們一羣人還特意做了橫幅,歡迎王梓鍍金成功。
先不要笑,王梓是我爹的名字。
因此當天,我坐在鬼火前面,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監獄門口,然後隨着音樂瘋狂甩頭。
就在搖到第八遍的時候,王梓終於出來了。
他穿着印着旺仔的緊身上衣,下半身是有些不雅觀的皮褲,腳上穿着一雙帶着柳丁的豆豆鞋。
遠遠站定,他忽然抬起雙手,高高舉到了頭頂。
然後手腕摺疊旋轉,飛速搖動了起來。
劉玲玲立刻哭了,身子劇烈震動了幾下。
「王梓哥哥,你搖花手的模樣,還是那麼帥!」
「……」
我站在鬼火前面,忽然想擰油門把他們全創飛。
回去的路上,王梓帶我們母女喫了麻辣燙,還給我買了新款的旺仔緊身上衣。
我鬆了口氣,以爲這ťũ̂⁺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知剛進家門,他便把我放了下來。
「說吧,孩子是誰的。」
-8-
劉玲玲震驚了,問他是怎麼發現的。
王梓冷笑,我被關了兩年,孩子今年一歲,你當我九漏魚啊?我他媽可是上過小學的!
劉玲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忽然瞥見一旁的酒瓶,頓時找到了救星:
「是酒!那晚我喝多了,酒精也是精啊!」
「……」
屋子裏安靜了。
王梓忽然冷笑一聲,緊接着身子劇烈地抖動,笑聲也越來越大,頗有癲癇發作的徵兆。
我以爲他有病,一開始不敢笑,恐慌地往後退。
誰知下一秒他忽然捂住了臉,然後不停地重複:
「終究是,終究是什麼都做不到嗎?」
「我終究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嗎?」
「……」
我覺得他沒得治了。
劉玲玲卻很喫這一套,嚇得頓時撲了過去,和他一起痛哭。
然後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
王梓的脊背一震動,忽然一猛子站了起來,緊接着抄起酒瓶子就衝了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劉玲玲衝出去攔他,卻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只能無助地哭喊:
「別去,王梓哥哥,你要丟下你的小公主了嗎?」
王梓站在雨中,緩緩開口:
「我是野馬不是歸途,這個小人我必需剷除。」
我被尬得不敢出去,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平心而論,我不偏袒任何人,劉玲玲做錯了事,這是最基本需要承擔的後果。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王梓一夜未歸,第二天警察上了門。
他居然把人活活打死了。
警察詢問了他動機,他只說了一句話。
「不殺了那個畜生,她會害怕一輩子。」
我看見劉玲玲身子一軟坐了下去,眼神空洞得像是丟了魂兒。
緊接着,系統音又彈了出來。
【Game Over,你已死亡!死因:未來的劉玲玲自殺後,你被關在家裏活活餓死。】
「……」
我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
-9-
這一次我沒有着急重新讀檔,而是去查詢了那個名字。
出乎意料的,那個人居然是劉玲玲的父親。
親生父親。
劉玲玲母親走得早,父親不願意讓她上學,便不斷想把她早點嫁出去。
我的老舅爲了維護劉玲玲,自願退了學,靠着直播賺錢偷偷供劉玲玲上了中專。
在那裏,劉玲玲遇到了父母雙亡的王梓。
於是兩個同樣天崩開局的孩子走到了一起,劉玲玲便打算搬出去,和王梓一起住。
這件事被她的父親知道了,覺得劉玲玲交了男朋友,結婚時彩禮就要打對摺,因此氣上心頭。
趁着酒勁,他欺負了劉玲玲。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了王梓的那句——
不殺了他,劉玲玲會害怕一輩子。
這會成爲纏繞她一生的噩夢,那些恨意甚至會在某天轉移到我的身上,永遠地困住她,也困住我。
我沉默了,頭一次開始懷疑這場荒誕生活真正的源頭。
原來就在這裏。
愛的缺失,家庭的缺失,教育的缺失。
想起她一開始對我厭惡的眼神,我沒有再覺得氣憤,反而是一陣心痛。
劉玲玲不是社會邊緣的小丑,她是不被家庭保護的受害者。
王梓也不是衝動的不良少年,他纔是最有種的男人,是整個葬愛家族的榮耀!
我得改變這一切。
再一次讀檔,我回到了吵架的那晚。
在王梓狂笑着發癲的時候,我先劉玲玲一步,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我聽見自己用被劉玲玲培訓的喊麥專屬嗓音,壓着聲音叫了他一句——
「爸爸。」
王梓的身子忽然震了一下,手中的酒瓶掉落,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喊我什麼?」
「爸爸。」
我又喊了一聲,突飛猛進多加了三個字。
「不要走。」
-10-
當天晚上在我營造起的氛圍裏,劉玲玲和王梓抱頭痛哭,到最後一起唱起了歌。
我沒聽懂歌詞,似乎是火星文,唱到最後兩人一起到雨裏翩翩起舞,對着甩頭。
我總算是活了下來。
從那天開始,王梓決心退出葬愛家族,出去賺錢養活我和劉玲玲。
退出儀式在線上舉行,把各個葬愛長老拉進一個 QQ 羣,接着由王梓向大家闡述自己退出的宣言,最後所有人一起跳一支退團舞。
王梓打開了攝像頭,哽咽着說:
「我們的感情只剩殘垣斷壁,我寧願自己變成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答應偶,你們要狠狠幸福!」
說着,他猛地從褲兜裏掏出一把水泥,一邊在地上摩擦着豆豆鞋,一邊瘋狂地朝周圍撒。
我被嗆得睜不開眼,一回頭卻看到幾個花花綠綠的身影。
「等等!」
幾個劉海遮住眼睛的少年走過來,哽咽地大喊:
「再牛逼的肖邦,也彈不出老子的憂傷,心中只要有葬愛,煩惱大家一起扛!」
說着,幾人也紛紛從口袋裏掏出水泥,瘋狂地朝着四周扔,然後在地上打滾蠕動。
我站在中間,被水泥嗆得呼不過氣,又一次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恭喜您完成隱藏任務:葬愛大聚會,系統獎勵您 6 年加速時間包,是否要使用?】
「用!用!」
我大喊,再不用一會兒被嗆死,又要 Game Over 了。
時間開始往前,我看着眼前的畫面飛速跳過。
-11-
王梓退出葬愛後,找了洗車的工作,工資勉強夠養活我們。
劉玲玲要養我,乾脆退了學,沒事就寫點傷感社會小語錄,晚上直播的時候深情喊麥,那些打賞也夠補貼家用。
我舅換了新的人設,清冷佛子有些俗套,現在變成了高街男。
偷了垃圾桶一雙女式靴子,改成了切爾西皮鞋,走起路來有點像蜘蛛精,但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而我每天跟着街上的小孩瘋跑,小小年紀就會各種語錄和髒話,感覺左腳已經邁上了 Rapper 的成才之路。
但沒想到,在我 7 歲那年,我的夢想破滅了。
因爲劉玲玲想讓我去上學。
荒謬,上了小學我還怎麼當 Rapper?第一關卡學歷就把我卡下去了啊!
劉玲玲說不出大道理,就說不上學就會變成她那樣。
那又怎麼了?
我仰着脖子說:「劉玲玲天下第一!」
她氣得要揍我,卻又捨不得下手。
這幾年她很努力地在適應母親這個身份,但大多時候都是自己把自己氣哭。
我不敢再皮了,走過去跟她面對面坐下。
「要我去上學可以。」
我一臉嚴肅地看着她:「你也得去上學。」
劉玲玲年紀不大,生我的時候不過也是一個說了就會審覈不過的年紀,現在上大學也正好。
「不是有成人大學嗎?出來之後也會給文憑的,而且學校裏能學到很多東西,以後也好找工作。」
我說得頭頭是道,半天卻沒聽到劉玲玲的聲音。
我以爲她發現我重生的身份,趕緊閉嘴,一抬頭卻看到豆大的眼珠掉在桌子上。
劉玲玲哭了。
-12-
我嚇了一跳,怎麼都哄不好,只能給王梓打電話。
王梓急匆匆地回了家,然後笑着說劉玲玲是太開心了,只誇我有本事,特意出去給我們買了小神童。
一個獎勵我,哄了劉玲玲開心。
一個祝福劉玲玲,可以再次走進校園生活。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夏天,我和劉玲玲同時走進了校園。
她的學校和我只隔着一條街,但她每次都會繞一圈,假裝是買菜順路來接我,說這樣別人不會說閒話。
如果知道了她的事兒,同學們會笑話我。
我趕緊拍拍她的手:「沒事,他們都說你很年輕漂亮,很羨慕我。」
劉玲玲又開心了,當晚我又得到了一個冰淇淋。
這樣的日子持續沒多久,某天晚上我放學後等了半個小時,劉玲玲才姍姍來遲。
她低着頭跟老師道歉,我看見她臉上有個明晃晃的巴掌印。
我知道,她挨欺負了。
有了我後的劉玲玲窩囊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隨時可以搖人的社會姐。
她害怕有任何不好的風言風語傳出來,隔着一條街,傳到我的學校裏。
但我不怕。
第二天我僞造了一張劉玲玲親筆的假條,給老師帶了過去。
趁着下午的時間,我偷摸去了她的學校,找到了她的班級。
劉玲玲坐在最後一排,周圍就是垃圾桶,正是下課的點,幾個女孩朝這個方向扔着瓶子,一個不小心就砸在了她頭上。
「喲呵,怎麼不敢發火了?」
「之前不是 KTV 一姐嗎?現在怎麼這麼慫啊?昨天打你打得爽嗎?」
他們嬉笑着,可劉玲玲始終一言不發。
我氣了,直接推門衝了進去。
-13-
班裏的同學看到我都紛紛嚇了一跳。
「這哪來的小孩兒?」
劉玲玲正要開口,我卻先一步衝過去,一把抱住那個罵人的女孩。
「媽媽!你怎麼不要我了!」
那女孩嚇了一跳,趕緊推我。
「死小孩兒你說什麼呢!誰是你媽?!」
我緊緊抱着她的腰,扯着嗓子就開始喊:
「你就是我媽媽啊!不能因爲你當小三被發現了,撈不到錢了,你就不要我了啊!」
班裏一陣唏噓,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那女孩氣得臉色漲紅,一把甩開我大喊:
「你他媽怎麼知道的,誰叫你來的,是不是那個女人?!」
這讓我始料未及,誰知道炸出來個真的啊!
眼看議論聲越來越大,她扭頭跑了出去。
我衝着劉玲玲眨了眨眼,也迅速從後門溜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她就跟了出來,朝我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你是怎麼從學校跑出來的?出點事怎麼辦!」
我笑着往前躲,又忍不住衝她嘚瑟:
「怎麼樣,解氣不?」
劉玲玲吸了吸鼻子,伸手拽我的耳朵:「不解氣!」
「聽到你當着我的面叫別人媽,氣都氣死了!」
她沒問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只是讓我以後不要管這種閒事好好讀書,並且不能告訴王梓。
作爲交換,我偷寫假條的事兒也可以一筆勾銷。
我們倆笑着往家走,卻瞥見門口站着一對男女。
等他們轉過身,劉玲玲身子一晃,臉頓時就白了。
我認出了一旁的女人,是曾經見過面的張燕,而另一個坐着輪椅..Ṫũ₍….
是那個畜生。
-14-
反應過來的瞬間,劉玲玲把我護在了身後。
「你們來幹什麼!」
她渾身都在顫抖,像只發了瘋的野獸,整個背都弓着,變成極其防禦的姿態。
可下一秒,張燕几步走過來,一巴掌就把她扇在了地上。
我幾乎要氣死,咬着牙擋在前面。
「滾開!我ťű̂²看誰敢打她!」
我不過 7 歲,胳膊腿瘦小,只能露出牙齒嘶吼,誰來我就撲上去咬。
張燕上下瞥了我一眼,喲了一聲。
「看來你賺了不少錢啊,居然能把這個小禍害養大。」
「有錢養人,你他媽沒錢給你爹看病?!」
我擋在前面,咬着牙問:
「我舅呢,你們怎麼不找我舅?」
張燕一挑眉,怒吼:「當初老子因爲你才收了 10 萬,你說跑就跑,現在這錢必須得你出!」
那男人瞧着輪椅,放大聲音吼叫:
「都來看啊!未婚先育,小小年紀就跟男人跑了,賺了錢也不管他爹死活了,真是白眼狼啊!」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撲到劉玲玲身上,捂住她的耳朵,卻發現她渾身都在顫抖,褲子都溼了。
鬨鬧中我看見王梓從遠處跑過來,猛地脫下外套蓋在劉玲玲身上,然後一腳踹翻了輪椅。
「滾!別再來找她!」
「得了病就死得遠遠的,你們已經斷了關係!」
我這才知道,那個老男人得了腎衰竭,需要一大筆錢治療。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張燕這麼多年沒能給他生下一個孩子,到最後還要來找劉玲玲。
我們家沒那麼多錢,有也不會給。
劉玲玲一直髮抖,但第二天還是去了學校。
我不放心,跟着過去看了看。
誰知就看到那個畜生推着輪椅,拿着喇叭在大喊:
「你們學校的劉玲玲,未婚先育,跟野男人跑了,不管生病的爹,真是白眼狼一個!」
-15-
我看見劉玲玲站在校門口,似乎想爭論些什麼,結果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當天下午,校長打來電話,說要她退學。
而且那天的事情被人拍了下來,張燕對着鏡頭一陣扭曲事實,導致所有人都在罵劉玲玲,甚至扒出了我的學校和信息。
王梓趕到醫院的時候,臉上掛了彩,聽說是跟工友打架了,原因我沒有去問。
工作沒了,我家也沒了經濟來源。
劉玲玲一夜之間瘦了很多,坐在窗邊時像一片枯葉,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到懸崖邊。
王梓回家收拾了衣服,說等出院了我們就搬家,離開這裏可能會更好一點。
我自己在醫院陪劉玲玲,卻看到張燕和那畜生又來了。
這一次他們說不要錢了,要我。
張燕說,這麼多年他們都沒有孩子,反正我是誰的種,大家都心知肚明。
何況劉玲玲已經毀了,我跟着她也沒好日子過。
劉玲玲原本很氣憤,可在聽到後半句時,又像個鵪鶉一樣低下了腦袋。
「你們會給他上學嗎?」
「會的。」
「起碼要上完到高中。」
「放心吧。」
就這麼幾句話,劉玲玲讓我跟着張燕走。
我同意了,因爲我走了,他們就不會問她要錢了,一切說不定都能恢復原樣。
可就在我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卻聽見他們打電話的聲音:
「腎源找到了!你說爲啥不用他兒子的?老劉家好不容易出一個兒子,他怎麼能動?」
「這小畜生年紀小,用得才能好呢!就算死了也不心疼!」
我徹底蒙圈了。
原來他們兩人處心積慮地毀掉劉玲玲,又把我帶走,是爲了這個!
我一咬牙,轉頭朝着醫院頂樓狂奔,然後在天台上一躍而下。
【Game Over,你已死亡!死因:跳樓自殺。】
-16-
這一次我沒有猶豫,飛速讀檔重來。
在劉鐵民找上門之前,我就勸說劉玲玲去警察局報案,並且在網絡上公開他的畜生行爲。
可時間過得太久,已經無法取證。
我拍拍胸口:「找我啊,我身上流的血,都是證據。」
很快,王梓說劉鐵民被關進去了,而劉玲玲也去看了心理醫生,逐漸治療藏在內心深處的應激障礙。
時間線很快超過了悲劇發生的那天,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就在我們一家人慶祝這件事的時候,張燕忽然衝了進來。
她鎖住了我們家的大門,然後放了一把火。
王梓緊緊地把我和劉玲玲護在懷裏,可系統的提示音還是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Game Over,你已死亡!死因:火災。】
這一次我意識到,因果無法改變。
劉玲玲,劉鐵民,張燕與我,我們之間的恩怨會形成閉環,總有一個人要承擔。
我可以無數次地通過讀檔改變未來,卻沒辦法改變因果。
這一ẗŭ₎次,希望我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我回到了跟劉鐵民和張燕離開的那天,這一次我順從地給他捐了腎。
可手術後他們便翻了臉,答應劉玲玲的事早就不作數了,我們被他丟在車庫改的房子裏,或許是怕我死了,他們偶爾會給我送飯。
我回到了以前住的地方,但劉玲玲已經搬走了。
我也沒有再上學,跟着別人做點零工。
劉玲玲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們搬到了一個很美的地方,沒有人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她和王梓做了個小本生意,日子過得還行,問我要不要去找她。
我說不了,學校功課很多。
她過得好就夠了,我留在這裏,她才能快樂。
直到 17 歲那年,王梓打來電話,說劉玲玲病了。
-17-
那病不嚴重,但需要很多錢。
劉玲玲從我離開後身子就逐漸不好了,加上當時早年生育落下的病根,纔會得病。
王梓說不讓我管這件事,但如果學校功課不忙,讓我去幫忙照顧一下。
「那你呢?」我問。
王梓說他找了個活,幫別人扛事,能賺很多錢。
我慌了,問他有沒有危險。
王梓也沒瞞我,說需要坐 20 年牢,這段時間希望我能多回來看看劉玲玲,她自己肯定孤單。
他還說:「這些年她總唸叨你,卻不敢去看你,生怕看到你就走不動了。」
「其實她很想你。」
我覺得自己要瘋了,當天衝回了住的地方。
我問劉鐵民要錢,硬的和軟的都用了,我說這錢算是我向他借的,我以後雙倍地還。
可他都不給。
我老舅湊了一些,可還是遠遠不夠。
等我再一次回家的時候,王梓已經走了。
家裏的茶几上擺着厚厚的一摞子錢,上面寫着王梓給我的紙條。
【小老頭,穿秋褲,我是你爹你記住。】
真非主流。
可我笑不出來。
我沒去照顧劉玲玲,轉身走到了天橋上。
系統勸我三思,再過幾天我就 18 歲了,到時候就能脫離這個世界了。
「這樣的天崩開局,你走到現在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你還想改變什麼呢?」
可這樣的結果,對王梓和劉玲玲, 都不公平。
沒等系統再說話, 我直接跳了河, 又一次回到了過去。
這一次,我依舊選擇了給劉鐵民換腎, 只是在換腎前,我要他先給我了一筆錢。
那筆錢被我藏了起來, 手術後他們無數次逼問, 我都沒有說。
劇情跟以往一樣發展,他們懶得再管我。
於是我拿着這些錢, 轉頭就去找了劉玲玲。
-18-
這一次我一直陪着她,也乖乖聽話上了學。
可是劉玲玲依舊沒有逃過生病的命運, 但這一次我們有了錢, 手術費很快湊齊,王梓也沒有再做傻事。
可登記了住院信息, 劉鐵民他們就找到了我們。
鬧劇仍然繼續, 劉玲玲身子不好,住院期間被他們不停地上門鬧,最後手術失敗,死在了手術檯上。
我坐在醫院的長廊上,腦袋嗡嗡作響。
這一切都逃不過系統說的因果。
最開始的因果是我,現在的因果是錢。
不拿錢, 劉玲玲會死。
拿了錢,劉玲玲就能治好病, 可劉鐵民就會找上門,劉玲還是會死。
我在醫院坐了一天一夜, 王梓說劉玲玲要進入下一個程序了。
就是火化。
不聽不得這個字, 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中, 轉身往樓上走。
系統立刻響起了警報。
【提示, 您只剩下一條命, 用了就沒了!】
【再過一天任務就完成了,你就能重新投胎做人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點頭, 的確想清楚了。
我找到破局的辦法了,那就是我自己。
從頭頂一躍而下, 我又回來了捐腎的時候。
這一次我要了更多的錢, 藏好後給劉玲玲寫了一封信。
信上說——
【劉玲玲我走了。你不要想我,其實我很討厭你。
跟着你沒前途,我要去過好日子了。】
在背面寫上藏錢的位置,我跟着劉鐵民他們回了家。
當晚, 我學着當年張燕的辦法, 鎖好了家裏的門和窗, 然後一把火點了屋子。
大火燒得人渾身疼,我死死抱住劉鐵民和張燕,不讓他們走出去。
這樣劉玲玲再也不會被糾纏了,那些錢留給她治病, 不會再有人打擾她了。
我也不會了。
火光照耀中,我好像聽到了劉玲玲的哭聲,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像是千斤重一樣。
媽媽,不要哭。
劉玲玲不要哭,我是騙你的。
我不討厭你。
我希望你一生都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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