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小蛇翻車記

我是蛇蛇,爲了過冬,我僞裝成雌性,貼貼了一條雄性來爲我保暖。
春天到了,我滿心歡喜準備離開:「其實我也是雄性,不能給你當老婆,我走啦。」
可雄蛇卻把我纏住了。
「貼都貼了,現在告訴我你是雄性?晚了,雄性也得給我當老婆!」

-1-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可我卻不像往年那樣爲過冬過度發愁。
有位紅邊束帶蛇前輩教了我一個好方法:只要在冬天釋放雌性信息素,就可以吸引很多雄性來爲我保暖!
可我在森林裏遊蕩了三天,卻一條蛇都沒吸引過來。
正當我陷入失望時,我居然意外碰見了一條體型巨大的蛇。
這條蛇通體漆黑,粗壯的蛇身盤在一起,光滑的鱗片閃爍着金屬光澤,赫然是一條以同類爲食的眼鏡王蛇。
腦海中警鈴大作。
我幾乎是瞬間就想掉頭往回跑。
可還是太晚了,這條眼鏡王蛇的動作更快,他已經轉了過來,目光鎖定在我身上。
我嚇得渾身僵硬,幾乎是下意識就翻轉過來,扭擺着身子張嘴吐舌裝死。
耳邊傳來落葉發出的沙沙聲,是可怕的眼鏡王蛇過來了。
我身體越發僵硬,正祈禱着這招有效,卻突然聽見一道帶着笑的男聲。
「粉紅色的豬鼻蛇?倒是少見。」

-2-
一個溫熱的觸感將我拎了起來。
眼鏡王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的人類男子。
我能在他身上嗅到眼鏡王蛇的氣息,這居然是一條已經修成人形的蛇妖。
「別裝了,我無意傷害你。」
我依舊一動不動,可他卻用溫熱的手來蹭我的頭。
實在是太暖和了。
我忍不住往他手上靠,整條蛇都纏在他手上。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我的心思也逐漸活絡起來。
既然本來就要吸引蛇來貼貼,他這麼暖和,爲什麼不能找他?
「今年冬天太冷了,我可以和你貼貼嗎?」
我悄悄地釋放出代表雌性求愛的信息素,露出星星眼期待地望着他。
「你知道人類社會管你這個叫什麼嗎?」他的聲音帶着調笑的意味,自問自答起來,「是叫老婆。
「你這樣賴着不走,是要做我老婆嗎?」
我卻只顧着汲取他手上的溫度,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好呀好呀,那我做你老婆呀~」

-3-
好暖和啊。
我打了個哈欠,從一團毛茸茸裏探出頭來,打量着這個新鮮的地方。
我們蛇蛇都是變溫動物,爲了抵禦嚴寒、減少能量消耗,以往這個時候我們都冬眠了,可我現在卻只睡了一會就起來了。
我還是第一次睡這麼溫暖的窩。
我簡直感動得眼淚汪汪。
陸玄可真是個好蛇啊。
幾周前他把我安置在這裏,還教了我人類都會使用的先進工具。
比如這個白色的小盒子,它叫空調遙控器,只要按上面的數字,冬天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這是我覺得最偉大的人類發明,如果所有的蛇蛇都有這樣先進的工具,那豈不是大家都不用再冬眠了?
還有這個黑色的小盒子,它叫手機,可以用它來和陸玄說話,還可以刷視頻和打遊戲。
我還在上面看到了路玄,他好像在人類社會很受歡迎,隨處可見路玄的圖片和視頻,很多人類都叫着「啊啊啊路玄我要給你生猴子」。
雖然真的不理解路玄一條蛇爲什麼非要在外宣稱自己是猴子,但是路玄混得是真好啊。
我吐吐信子,靈活的尾巴繼續點擊手機屏幕,慢悠悠地輸入我想查詢的內容,這是我最近剛學會的,什麼問題都能查到。
「怎樣做一個好老婆?」
「一個好老婆需要做什麼?」
「學會這三招,讓男人離不開你。」
我津津有味地學習起來,路玄對我這麼好,我當然得回報他。
當晚,路玄把我從被窩裏拎出來時,我覺得無辜極了。
路玄睡前剛洗完澡,全身上下只圍了一片浴巾,我用尾巴勾上去,只覺得觸感好極了。
可他卻拽住我的尾巴,拒絕我的貼貼,還一臉無奈地問我:「你鑽我被子裏幹什麼?」
「給你暖被窩啊。」
看着路玄震驚的臉色,得意洋洋地炫耀:「我自己在網上查的,一個好老婆該做的事情。」

-4-
「少在網上看這些亂七țṻⁱ八糟的東西……」
路玄嘴上教訓我,可抓着我的手卻誠實地放鬆了,我唰地一下又鑽進被子裏,尾巴尖探出被子撒歡。
「路玄,裏面好暖和啊,你快進來。」
雖然路玄關掉了燈,可我還是能看見他的臉微微發紅。
他躺進來時還很矜持地與我保持距離,可當我用尾巴纏住他的腰時,他又變得很老實,幾乎一動也不動。
兇名在外的眼鏡王蛇竟就這樣被我一條ƭŭ̀₅小小的豬鼻蛇征服了,這讓我有點得意。
於是我得寸進尺地要求他:「路玄,一個人在家好無聊,你能不能帶我出去呀?」
「出門還是人形比較方便。」
路玄果真對我百依百順,他邊說邊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這是化形丹,你本就開了靈智,只要喫下它便可化爲人形。」
路玄倒出一顆,放在手中向我展示。
小小的藥丸在路玄的掌心中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看起來誘人極了。
我忍不住一口將它吞了進去。
「我都還沒說完,你怎麼就直接喫了。」路玄無奈地看着我,「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給你喫什麼不好的東西?」
我討好地舔舔路玄的掌心,正準備用我的小腦袋蹭蹭他向他示好,可下一秒我就感覺整條蛇都熱了起來。
就這樣,我猝不及防地在路玄ṱų⁸的被窩裏化形了。

-5-
我還不習慣現在的身體,下意識就想往路玄身上貼。
可他卻像觸電一樣躲開了。
不僅如此,他還用被子將我裹成一個圓,只准我露出一顆頭。
「你……你別亂動,我去給你找身衣服。」路玄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我掀開被子,好奇地打探着自己的身體。
光潔的皮膚,靈活的五指,平坦的胸部,視線再往下……
我又猛地把被子重新裹上。
完了,差點忘記自己的人形肯定是雄性了。
我可還沒忘記自己現在應該是一條「雌蛇」。
路玄剛剛跑那麼快,是不是已經發現我是雄性了!
我急得裹着被子就往外衝,結果迎面就撞上路玄的胸膛,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使摔得很痛,可我仍不敢鬆開被子,只能蠕動着嘗試爬起來。
可我還沒蛄蛹兩下,路玄卻直接將我攔腰抱起。
最後我穿着路玄拿來的毛茸茸睡衣,歪頭看向路玄熟睡的側臉,難以置信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瞞了過去。
我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路玄……怎麼會這樣笨啊。
搞得我這樣聰明的小蛇都不忍心騙他了。
雖然待在路玄身邊真的很幸福,可我還是暗暗下定決心。
等春天到了,我就離開吧。

-6-
「你叫什麼名字呀?長得真可愛。」
面前的這個女人自稱是路玄的經紀人,她一見我就熱情地上來打招呼,這讓我有點不適應。
畢竟在我的記憶裏,人類都很害怕我們,對我們避而遠之。
我對這個主動ṱű̂⁹親近我的人類印象不錯,於是主動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有琴。」
女人伸手要摸我的頭,卻被路玄輕咳一聲打斷了:「不早了,林姐,快出發吧。」
我還是第一次坐人類的交通工具,路玄不讓我把臉探出窗外,於是我只能把臉貼在玻璃上,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新奇的世界。
我簡直看什麼都新鮮,路玄一路都不厭其煩地給我講解窗外的風景。
餘光看到坐在副駕的經紀人一直在用後視鏡偷瞄我們,路玄還主動解釋:
「有琴是我鄉下來的表弟,第一次來大城市。」
可下車後,經紀人林姐卻悄悄拉住我:
「有琴,你不是路玄的表弟吧?」
她遞給我一杯熱飲,我嚐了一口,嘴裏和心裏一起甜起來。
我知道這個叫奶茶,路玄給我買過。
給我買奶茶的都是好人,我並不打算瞞她:
「對呀,我是路玄的老婆。」
經紀人先是震驚,隨後又露出瞭然的表情,走的時候嘴裏還唸唸有詞:「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原來是 gay……」
給?什麼意思?
人類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詞,我不懂的多了,因此並不在意。
相比之下,某道一直緊盯着我的視線反倒更讓我感興趣。
蛇類天生就有極爲敏銳的感知能力。
果然,在兜了幾個圈子之後,我成功抓到了一直跟着我的人類。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
那人明顯嚇了一跳,他戴着口罩,帽檐壓得很低,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狗男男,你們同居的照片我已經拍下來了,等我把這些照片曝光,你們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我瞬間瞪大雙眼。
路玄這麼好,爲什麼要傷害路玄!
我急得拽住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對他說:「求求你,不要讓路玄身敗名裂。」
「怕了吧,那就破財消災。」眼前的人類嘿嘿一笑,向我豎起手指,「給我這個數,我就把照片刪掉。」
我哪有那麼多錢,這不是爲難蛇嗎?
但我還是答應了他。
「好吧。」我爲難地說,「那沒辦法了。」

-7-
「咦,人呢?」
沒有人,本蛇就在這呢,我在心裏回答他。
此時我已經變回了原形,盤起身體,像眼鏡蛇那樣抬高頭部,發出嘶嘶的響聲。
他這才注意到我。
「我靠!蛇……這裏怎麼會有蛇?救命啊!」
我瞄準時機,瞬間暴起,箭一樣朝他的手腕衝去。
手機飛了出去,被我用尾巴鉤住,再回頭,壞人已經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我纏住手機,而後身體發力。
咔嚓一聲,手機被掰成兩半。
我呼出一口氣。
高懸的心緩緩落下。
其實我並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打敗壞人,畢竟我只是一條微毒的豬鼻蛇。
可我剛剛實在太害怕了,想也沒想就變回原形衝了上去。
還好我賭對了,雖然沒有打敗壞人,可這個人類卻被我嚇跑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欣喜湧上心頭。
我這是……保護了路玄嗎?
我不明白這種陌生的感覺從何而來,只當它是保護了眼鏡王蛇的小小驕傲。
阿嚏!
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整條蛇都跟着顫了一下。
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寒冷。
變回原形後沒有了禦寒的衣物,我整條蛇都快要凍僵了!
糟了,我得快點找到路玄。
我避着人羣快速遊走,體溫一點點流失。
可還沒等找到路玄,我就被人類發現了。

-8-
「好罕見的顏色。」
這個人類居然不怕蛇。
我被他捏住七寸抓起來,朝他嘶嘶吐舌,他也不害怕,反倒看着我哈哈直樂。
「小傢伙還挺兇。」
好在他似乎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於是我安靜下來,乖乖地被他盤在手上,任由他挼我的小腦袋。
實在太冷了。
蛇是變溫動物,會不由自主地親近溫暖的東西。
有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這個人類連忙把我藏在溫暖的衣兜裏。
我聽見有人對他說:「秦少,事情談到一半您怎麼就突然跑了?」
「咳咳,家裏突然有點急事,我先走一步。」
什麼,你要帶本蛇去哪裏?
我不安分地扭動起來,他卻死死地捂住衣兜不讓我出來。
可惡的人類,居然敢這樣對待蛇蛇!
我心裏放着狠話,可整條蛇卻忍不住在溫暖昏暗的衣兜裏昏昏欲睡。
再次醒來時,我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
那個將我強行帶回家的人類此刻正托腮望着我:
「小傢伙,你醒啦。」
我正要對他發脾氣,可他卻拿出好喫好喝地伺候我。
哼,人類,算你識相。
我擺着尾巴喫得不亦樂乎,連這個叫「秦少」的人類喊我「小粉」我都忍了。
秦少除了特別黏蛇之外,基本沒什麼缺點。
他沒有關着我,反而任由我自由活動。
到了夜晚,我爬過睡着的秦少,順利地拿到了他的手機。
輸入白天看到的密碼,屏幕成功解鎖,靈活的尾巴尖輸入路玄的電話號碼。
只要撥通電話就可以聯繫上路玄了,可我卻遲遲沒有點擊按鍵。
我突然猶豫了。
爲什麼我要迫不及待地去聯繫路玄?
我待在路玄身邊,不就是爲了過冬嗎?
可哪裏過冬不是過?秦少家裏也很暖和,既然有冤大頭人類願意好喫好喝地伺候我,那我還非要找路玄幹嘛?
剛好也不用再欺騙路玄了。
想通之後,我便心安理得地在秦少家裏住下了。
本以爲再也不會見到路玄。
可我沒想到路玄居然會主動找上門。

-9-
「秦公子,謝謝你照顧我的蛇,現在可以還給我了。」
一週不見,路玄看起來瘦了。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灰色,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的,一點也沒有原來眼鏡王蛇的威風模樣。
路玄表面上在看秦少,可實際上卻一直注視着我,說話也咬牙切齒的,看起來危險極了。
我被秦少捧在手裏,本來還伸出小腦袋去看路玄。
可接收到路玄的怒氣後,我又默默縮了回去,心虛地拿尾巴尖對着路玄。
秦少明顯不想把我交出去:
「路先生,小粉是我的蛇,你怎麼證明它屬於你?」
「有琴,過來。」路玄語氣不豫,「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秦少把我捧起來,用鼻尖親密地蹭我的小腦袋:「小粉,你不認識他對不對?」
「有琴!」路玄一聲暴呵。
我一個激靈,掙開秦少的手跳了下去。
他還想來抓我,卻被路玄伸手攔住。
「我的蛇就不勞煩秦公子費心了。」路玄掀開衣服讓我爬進去,「還有,它叫有琴,不叫小粉。」
秦少仍不死心:「路先生,我跟你買這條蛇,價錢好說。」
可路玄卻理都不理他,帶着我轉身就走。
秦少追在路玄身後不斷加價,最後給出的數額竟比那個壞人要的錢還多好幾倍。
我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值錢。
可路玄卻不爲所動。
上車後,我從路玄的衣服裏探出頭來,依依不捨地望着窗外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秦少。
此刻我還在美滋滋地惦記着秦少開出的高價,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
「路玄,不如你把我賣給秦少吧。
「你工作太忙了,平時都沒空陪我,但是秦少很閒,可以整天陪我膩在家裏,你和他商量一下,週一到週五,我住在秦少家,週六周天你再來接我。」
我越說越興奮,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小蛇。
可路玄卻並不答話。
我也逐漸意識到氣氛不太對勁,訕訕地閉上了嘴。
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從路玄身上鑽了出來。
可我還沒落地,就被路玄拎住了尾巴尖丟在牀上。
「不是說要給我暖牀嗎?」
話音剛落,巨大的蛇身就纏上來,同類鱗片摩擦的觸感讓我整條蛇戰慄起來。
路玄居然變回原形了。
腦海中的警報尖銳地響起來。
我扭頭就想跑,可巨大的蛇身已經將我整條蛇都圈起來了。
根本無處可逃。
體型巨大的眼鏡王蛇貼着我的身體不斷遊走。
此刻我還抱有僥倖心理,以爲路玄不過是單純地想和我貼貼。
但當路玄的尾巴開始試探性地勾住我的尾巴輕輕磨蹭時,我再也騙不了自己。
因爲這個動作就是蛇類交配前的準備動作。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路玄,你要幹什麼……」
我害怕極了。
路玄用行動代替了回答,他直接釋放出了蛇類求偶時特有的信息素,證明了我的猜測——
路玄要和我交尾!

-10-
「怕什麼?又不會喫了你。」
他說了這話,我反倒更害怕了。
因爲眼鏡王蛇可是真的會喫蛇的——
當雄性眼鏡王蛇的求愛被拒絕,雄性眼鏡王蛇甚至會把雌性直接殺掉甚至喫掉!
「怎麼?不願意和我交尾,那你想和誰交尾,那個人類嗎?」
路玄伏在我身上,身體正緩慢地貼着我一圈圈遊走,直到我們緊密無間地貼合在一起。
他的動作看似溫柔,實則霸道之際,蛇鞭已經躍躍欲試地貼上了我,我渾身發軟,拼命地晃動尾巴尖試圖甩開他,可一切都是徒勞。
陌生的感覺讓我整條蛇都混亂了。
「嗚……路玄,你到底爲什麼這麼生氣?」
在我看來,路玄的怒意來得簡直莫名其妙。
「爲什麼跟那個人類在一起?」
可我又不是自願被秦少捉走的。
當我突然被人類捏住七寸時,心裏也很害怕呀。
真是冤枉死蛇了。
「路玄,你聽我解釋……」
可路玄還在質問我:
「爲什麼擅自變回原形?難道你不知道在人類社會變成蛇會有多危險嗎?」
「因爲我要保護你呀!」
我覺得委屈極了,甚至敢直接開口頂撞路玄了。
「我當然知道很危險呀,我也很害怕啊,可是我想要保護你啊!」
路玄不動了,緊緊纏着我的蛇身也開始放鬆,只剩尾巴還和我糾纏在一起。
我趕緊一通添油加醋地給路玄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路玄聽完沉默了很久。
空氣安靜半晌,他語氣悶悶的:
「那你爲什麼一直住在那個人類家裏,不主動聯繫我?」
我心虛地吐了吐信子,主動用尾巴尖去勾路玄。
這也是我從紅邊束帶蛇前輩那學來的。
他曾告訴我,只要他勾一勾尾巴,雄蛇們就全都爭先恐後地貼上來,把自己的獵物全部獻給他。
我能感覺到路玄的尾巴頓了一下,隨後霸道地纏了上來,我的尾巴被他帶動着,在空氣中緩慢擺動。
這招果然有效。
路玄不再揪着那個問題不放,也不再強迫我和他交尾,而是沉默地和我貼貼,分享着彼此的體溫。
就在我以爲我終於逃過一劫時,卻聽到路玄說:「下不爲例。
「再有下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11-
生活重歸平靜。
要說和以前哪裏不一樣的話,那就是路玄看我看得更緊了。
簡直是恨不得將我含在嘴裏,一秒都不分開。
即使這幾天路玄的工作忙到飛起,他也堅持將我放在懷裏帶走。
好在路玄懷裏非常暖和。
反正是路玄工作又不是我工作,他不放我出去,我便在他懷裏睡個昏天地暗。
不過因爲心虛,我也常常主動討好路玄。
當他工作疲憊時,我會主動把小腦袋小心翼翼地放進他的手心。
拍攝現場人來人往,我們就在這喧囂中,安靜地相互慰藉。
我不睡覺時,也會乖乖地在路玄的懷中聽他和別人講話,有時也從袖子裏悄悄探出頭來,悄悄觀察人類。
這讓我學了不少好聽的話。
而這些好聽的話,我自然是一股腦地全都說給了路玄聽。
而這些話裏,路玄最喜歡聽我說:「我最喜歡你啦。」
儘管他每次都只回應一個淡淡的「嗯」,但我知道他是很喜歡聽的。
路玄是條口是心非的蛇,可他的心跳暴露了他——
每當我對路玄說出這句話時,路玄的心跳都變得很快。
怦、怦。
我就貼在他心臟的位置,我聽得到。

-12-
路玄再次同意我化成人形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因爲我眼淚汪汪地祈求他:
「路玄,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見過雪。」
這話不假,因爲以前的冬天我都在冬眠,自然見不到雪。
路玄不僅沒有爲難我,還在我化爲人形後,送給我漂亮又保暖的衣服。
「好合身呀。」
原來是特意給我準備的新衣服。
即使變成人形,我也依舊保留着蛇形的習慣,主動用臉去蹭路玄的掌心。
這次他帶我去工作的地方,竟然有很多人類都笑着跟我打招呼。
「有琴,你好呀。」
「嗨,你就是有琴嗎?」
他們居然都知道我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什麼時候我也變成大明星了?
我懵懵地,跑去問經紀人林姐。
「前段時間你不是在影視城走丟了嗎?查監控也查不到,路玄找你都找瘋了。」
我猛地睜大雙眼。
經紀人說,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路玄。
一開始,路玄還以爲我只是迷路了,那天他站在原地等我等到很晚。
後來他推掉所有工作,拿着我的照片挨個詢問這邊的工作人員,連這邊的掃地阿姨都知道了,影帝有個走丟的表弟,叫有琴。
而影視城又傳出蛇咬人的消息,接連好幾天都在抓蛇。
整整一週我音訊全無,路玄真的以爲他把我弄丟了。
「唉,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別給路玄說啊。」經紀人林姐在一旁長吁短嘆:
「你失蹤超過一週的時候,我去路玄家裏找他,居然看到他一個人在偷偷哭呢。
「有琴,路玄他真的很愛你。」

-13-
我愣住了。
愛?
什麼是愛?
在我過去的漫長蛇生中,從來ṱų⁸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忙着捕獵、忙着躲避天敵,捱過漫長的冬天,又無數次死裏逃生。
我只是一條豬鼻蛇,一條常常被大家嫌棄丟盡了毒蛇臉面的豬鼻蛇。
只是活着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遇到路玄後,我的蛇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不再爲食物和過冬煩憂,這是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一開始我是很開心,本該一直這樣的。
可今天我聽到林姐說出這番話,卻覺得心裏酸酸脹脹的,又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讓我覺得快要喘不上氣來。
我從沒這樣難受過,哪怕是找不到食物快要餓死時,都沒有這樣難受。
那天路玄提前結束了工作,來陪我一起看雪。
他牽上我的手,我從沒如此在意過路玄的觸碰。
他剛跑過來,手還微微涼,可他握着我的手,我卻覺得心裏暖乎乎的。
「路玄,你……」你愛我嗎?
我想問,可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我卻覺得沒有問的必要了。
因爲事實是如此明顯。
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裏面倒映出風雪,還有我的樣子。
那一刻,天地都安靜了。
我突然不想再欺騙路玄了。
路玄是條好蛇,可卻被我一條雄蛇欺騙了感情。
後來我也終於知道了「老婆」的真實含義。
我一條雄蛇,又怎麼能給路玄當老婆呢?
愧疚快把我淹沒了。
我開始數着指頭過日子。
一天、兩天……
我從未覺得如此度日如年。
當湖面上的冰開始融化時,我知道春天就要來臨了。
明明馬上就要解脫了。
可是爲什麼,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14-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
路玄就躺在我身旁,他的手還搭在我腰間,以一個佔有的姿態將我牢牢圈住。
我藉着月光用目光細細描摹路玄的面容。
我看了好久,從沒這麼認真地看過一條蛇。
走都要走了,心中卻突然湧上一種沒由來的衝動。
我把臉湊過去,學着電視劇裏的人類那樣,悄悄在路玄嘴巴上印下一吻。
明明只是簡單的嘴脣相貼,可我卻突然覺得眼睛熱熱的。
不能再拖了,我慌里慌張地變回原形。
那種陌生的感覺終於止住。
我慢慢地向外爬。
一路卻忍不住頻頻回頭。
我害怕路玄以爲我又丟了,還貼心地在手機上給路玄發送了定時短信:
「路玄,其實我也是雄性,不能給你當老婆,我走啦。」
第二天早上他就能收到,而那時我早已遠走高飛。
我打開窗子,計劃從這裏溜出去。
春風撲在我臉上,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正準備跳下去。
身後卻突然傳來路玄的聲音。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15-
我嚇得整條蛇差點從窗臺上掉下去。
我扭頭一看。
路玄半靠在牀頭,一隻手搭在自己的嘴脣上,正幽幽地望着我。
完了。
逃跑被發現也就算了,怎麼就連偷親也被發現了。
我整條蛇僵在原地,尾巴尖瘋狂晃動,眼睜睜地看着路玄朝我走來。
眼看瞞不過去,我硬着頭皮向他坦白。
「春、春天到了……」
路玄已經在玩我的尾巴尖了,他漫不經心地答話:「嗯,所以呢?」
我只能鼓起勇氣繼續往下說:「我、我要回森林裏去了。」
路玄的聲音聽起來還很平靜,可他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
「你想去森林玩是嗎?我可以陪ẗü⁼你。」
「不、不用你陪我!」
我吞吞吐吐半天,心一橫,終於把真相說出口:
「路玄,其實我也是雄性!」
與我的預想完全相反,路玄居然沒有半分驚訝。
他順着我的尾巴摸上去。
「真的嗎?我不信。」
路玄一副認真檢查的樣子,可不老實的動作又像在故意褻玩。
他微涼的手指撫過泄殖腔,我整條蛇都發起抖來,尾巴在空氣中瘋狂甩動,想要掙脫路玄的桎梏,卻又被他強力鎮壓。
「好了,好了,別緊張。」
他安撫地摸摸我,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那張我偷親過的柔軟脣瓣貼上我的小腦袋,聲音輕柔地哄我:
「乖,別害怕。」
我整條蛇被他翻來覆去玩了個遍。
到後來,即使路玄只是輕輕地碰一下,我也忍不住嗚咽着渾身顫抖。
「還跑不跑了,嗯?」
我整條蛇蜷縮在一起,把自己盤成個糰子,把尾巴藏在最裏面。
「你、你……」你欺蛇太甚!
路玄輕笑一聲,聲音沙啞:
「小笨蛋,我一直都知道啊。」
啊?
我震驚地抬起頭。
「你是覺得你僞裝得很好嗎?」路玄朝我眨眨眼,「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雄蛇。」
我更加震驚了。
「你知道的話,爲什麼還……」我說不出口,生氣地鼓起腮幫子望着路玄。
「難道不是你先碰瓷我的嗎?
「難道不是你說要給我當老婆嗎?
「難道不是你主動纏上我,說要給我暖被窩嗎?」
路玄逼近我:
「冬天的時候每天主動找我貼貼,還半夜偷親我,春天一到就想溜?
「雄蛇又怎樣?該乾的不該乾的都幹過了,雄蛇也得給我當老婆!」

-16-
那晚路玄身體力行地讓蛇明白了什麼叫「禍從口出」。
第二天路玄說「來日方長」,本來說要放我一馬,但好巧不巧我設置的定時短信這時終於姍姍來遲——
「路玄,其實我也是雄性,不能給你當老婆,我走啦。」
路玄看見短信又氣笑了。
於是我們又在臥室裏多待了整整三天。
直到工作行程被拖到不能再拖,路玄才帶我上了飛機。
我本想化爲人形,可人形的我渾身上下簡直被路玄搞得沒法見人,於是我只能氣鼓鼓地藏在路玄的袖子裏被他帶走。
我們來到了一處美麗的ẗū₂島嶼。
令蛇意外的是,此行居然遇到了同類。
我躲在路玄的袖子裏,在面前的這個「人類」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這裏居然有已經修爲人形的雌蛇!
她顯然和路玄很熟,跑過來熱情地擁抱了路玄。
而路玄居然也沒有躲閃。
路玄工作的時候,我一條蛇在單人休息室裏大搖大擺地用尾巴玩遊戲。
門外工作人員的交談不斷傳進來:
「那位就是路影帝的緋聞女友吧。」
「她長得好漂亮喔,和影帝很般配呢。」
「聽說她是這座小島的主人,這次拍攝地還是她無償出借給我們的,年輕又漂亮的富婆,真是愛了。」
屏幕上已經顯示 GAME OVER,我啪得一下用尾巴把手機拍在桌子上,自己也說不清這情緒從何而來。
我酸溜溜地想,那條又漂亮又富有的雌蛇,很明顯就是對路玄有好感。
而路玄還傻乎乎的,連對方的擁抱都不躲開。
路玄,笨蛋,大笨蛋!
我正煩躁地甩着尾巴,突然有人推開門走進來了。
居然就是那條雌蛇。
她還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嗨,小蛇,早就聽說路玄終於有對象了,我還不信,跑來一看還真是。」
我不怎麼友好地衝她嘶嘶吐舌:
「我不是路玄的對象。
「現在是路玄在追求我,我還沒同意呢。」
雌蛇挑了挑眉,在我面前蹲下來:
「真的嗎?那你喜不喜歡路玄呀?」
我裝出一副冷酷的模樣。
「我都沒同意他的追求,那當然是不喜歡了。」
「真的嗎?」雌蛇一副驚喜的表情,「既然你不喜歡路玄,那把他讓給我也無所謂咯?」
我瞠目結舌地望着眼前的雌蛇,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白。
而雌蛇彷彿已經獲得了我的准許,高興地往外走,嘴上還唸叨着要去找路玄。
「你,你等等!」
雌蛇又笑吟吟地轉過來。
我有點窘迫:
「你別去找路玄了,他很喜歡我的。」
「可是你又不喜歡他啊,你既然不喜歡他,還不讓給我……」雌蛇眼珠轉了轉,故意拉長了調子,「你不會是——故意吊着路玄吧。」
她一隻手捂住嘴:「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蛇。」
「我不是!」我羞得滿臉通紅, 不知爲何總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我也來不及多想了。
「誰說我不喜歡路玄了,我……」
吱呀——
路玄推門進來了。
他一臉驚喜地望着我:
「有琴, 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快步走來,雙手將我珍而重之地捧起來。
我本想反悔說不是, 可看到一臉幸福的路玄,那句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我以前總沒辦法理解路玄。
我知道動物交配是爲了繁衍後代。
可我是雄蛇,路玄也是雄蛇, 我又不能給路玄生小蛇寶寶, 路玄爲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自從知道路玄對我的感情以後,我便常常思考這個問題。
我不懂人類口中的「愛」是什麼。
但是我知道,路玄和我遇到的所有蛇都不一樣。
我看見路玄, 心裏便生出歡喜來, 就好像走過一整個漫長的冬天,猝然泡在溫暖的泉水裏, 整顆心都暖融融的。
路玄曾經告訴我,世界上有那麼多蛇, 可他卻偏偏遇到了我,我對於他而言, 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小蛇。
那麼路玄對於有琴而言,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看着路玄滿含期待的雙眼, 鼓起勇氣的那一刻,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沒錯,路玄,我喜歡你。」
我認真地回答。
「從今天起,你就只屬於我了!」
我勾在路玄脖子上,豎起蛇身擋在「情敵」雌蛇跟前,吐着信子得意洋洋地向她宣示主權。
可誰知下一秒路玄就激動地衝那條雌蛇喊:
「媽!我有老婆了!」
什麼?
原來她是路玄的母親?
我蛇都傻了。
路玄的母親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終於想起之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原來是這種熟悉的被套路的感覺……
而路玄還在狀況外, 依舊傻樂:
「有琴, 快過來認識一下……誒, 你突然絞殺我幹嘛……」
(完結)
番外:路玄視角
我被一條豬鼻蛇碰瓷了。
面前的小蛇扭擺着身體裝死。
翻身、張嘴、吐舌,動作異常標準。
可我動手把他翻過來後, 下一秒他又自己翻了回去,在我面前又「死」了一遍。
我忍俊不禁。
心想這樣的笨蛋小蛇到底是怎麼在森林裏活下去的。
我將他拎起來,安撫地摸了摸, 正準備將他放下時, 他卻主動纏上我的手。
「今年冬天太冷了, 我可以和你貼貼嗎?」
這條雄蛇甚至還放出雌性信息素引誘我。
我忍不住逗他:
「你這樣賴着不走, 是要做我老婆嗎?」
沒想到他竟一口答應下來, 說要做我的老婆。
我鬼使神差地把小蛇帶回了家。
相處幾天後,我有了新的苦惱。
我懷疑這條名叫有琴的小蛇是看上我了。
明明屋子裏已經很暖和了, 可他還總是主動找我貼貼。
明明我已經單獨給他做了溫暖的小窩,他卻還主動爬上我的牀。
我明明不喜歡雄蛇的。
可當他用尾巴勾住我的腰時,我卻覺得頭皮發麻, 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試圖給他講道理,可他卻說要做一個好老婆。
最後還鑽進我的被窩裏衝我搖小尾巴,恬不知恥地說要給我暖牀。
我覺得耳朵發燙。
卻沒能拒絕他。
後來小蛇猝不及防地在我牀上化爲人形。
我發現有琴ŧũ⁺不僅蛇形長得很可愛,人形更是漂亮, 他有一雙生動又漂亮的眼睛,令我挪不開視線。
我的心中升騰起一把火。
那一刻,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條雄蛇。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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