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我

我哥是個膽小鬼,暗戀我五年不敢說。
死了變成鬼,悄悄跟在我身後,也不敢現身。
直到我被人追殺,急得裴璟連忙現形。
我反手就把他摁在牆上。
親了個遍。
目光一點點往下移。
「哥,做鬼了那玩意兒就不中用了?」

-1-
「老程家的女兒,今年二十三,跟你同歲。」
裴璟死後沒多久,我爸就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
我不去。
裴輕山就狠狠揍了我一頓。
雖然是他親兒子,但我從小到大沒少捱揍。
裴輕山下手很重,很痛,他每一次都打在我身上看不到的地方,傷口被衣服遮擋得嚴嚴實實。
我突然想到了裴璟,他被活生生打死的時候,鮮紅的血源源不斷地從密室裏蔓延出來,觸目驚心。
哥,你疼不疼啊?
最後我還是去了。
被打老實了。
我不能死,我還得活着,我還要給我哥報仇。
程婉清是個漂亮明豔的女孩子,她很好,但是比不上我哥。
我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抱歉,我其實是同性戀,我不喜歡女生。」
「你值得更好的。」
程婉清愣了片刻,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去個洗手間。」
她離開後,我百無聊賴地看着面前顏色鮮豔的飲料。
我這杯是藍色的,程婉清那杯是橙黃色的。
要是我哥在,他肯定會第一個搶走。
他最喜歡喝這些奇奇怪怪的飲料了。
我抬起頭準備看一眼外面的天空,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裴璟。
我看到了他。
我最想念的人。
他就這麼出現了我面前。
可是他一直不說話,瑟瑟縮縮地看着我。
裴璟低着頭走到了我身旁,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沒有影子。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作出了反應,我站起來想要擁抱他。
可我直直地穿過了裴璟的身體。
他並不存在。
在看到我桌對面又回來了的女孩時,裴璟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好你個裴鈺,我才死幾天啊,你就開始相親了。」
「我走的這些天,你會不會想起我?」
「我都死了還沒人想我,那我好可憐啊。」
「算了。」
「你還是別想我了,我一個死人有什麼好想的!」
「你要往前看,別回頭。」
「小鈺,你都要結婚了啊,真好,你當新郎一定很帥。」
「只是這個女孩子我幫你看過了,她不太好,剛剛在廁所裏和另一個男人親嘴呢。」
……

-2-
「裴鈺,好無聊啊,你能陪我聊聊天嗎?」
我不確定這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聽,我回頭看向裴璟在的位置。
他被嚇得立刻躲了起來。
但他的聲音還在。
「蛙趣,剛剛裴鈺是看到我了嗎?」
「不行,我一個慘死鬼不能嚇到他,我這樣太醜了。」
裴璟的臉是乾淨完整的,但他的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滿是血漬,和他死時一樣。
說完這句話,裴璟就消失了。
我看不到也聽不到,剛剛的一切好像只是我的幻覺。
我只當是自己太久沒休息好,竟開始白日做夢了。
相親結束後,我走到家裏的後花園,這裏的每一株風鈴花都是裴璟的心血。
在一簇簇花影中,我果真又看到了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
他驚喜地蹲下身去:「哇,幾天不見,我的花都長這麼好了。」
「這朵好漂亮,那朵也好漂亮。」
「只是好可惜,我都聞不到你們的味道了。」
裴璟微弱的聲音傳來。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開始動搖。
「哥,是你嗎?」
地上掉落的風鈴花又被撿了掛回花枝上。
彷彿從未凋零過。
除了裴璟,沒有人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小聲地說:「不是我。」
然後又消失了。
裴璟很膽小,有了我可能會發現他的意識後,他躲了起來。
從這以後,裴璟再沒出現在我眼前過。
我只能偶爾聽到他的碎碎念。
這樣也好。
至少證明我還沒有失去他。

-3-
我假裝自己看不見裴璟,他就會悄悄跑出來試探了:「裴鈺?」
我不理。
他又輕輕伸出一隻手:「裴鈺?」
我還是不理。
他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裴鈺?」
我裝作看不見,揉了揉眼。
確定我不能看見他後,他就會光明正大地跑出來。
我換衣服時,他會悄悄使壞,把我的衣服又掛回櫃子裏,拿出一件新的。
「這件不好看,穿這件。」
我裝作沒發現,穿上了他給我選的那件。
我熬夜看文件時,他會撐着腦袋在旁邊看我:「裴鈺,你該下班了,熬太晚對身體不好。」
聽到他的話,我就收起文件,關上電腦,回家。
我洗澡時,他雙手捂着臉在旁邊光明正大地偷看,從指縫間露出兩顆黑漆漆的黑珠子。
不一會兒,他流鼻血了。
「我靠,我以前怎麼沒裴鈺身材這麼好?真是香死鬼了。」
「我一個做鬼的就是看了這些纔有力氣討生活。」
「要不摸一把算了,反正他又看不見,不摸白不摸。」
空氣中響起了他的嘿嘿傻笑聲。
還有隱隱約約的摩拳擦掌聲。
見狀,我假裝拿毛巾,往他那邊挪了挪。
下一秒,我感覺身體上有一股明顯的溼漉漉的觸感。
他的手摸在了我的腹肌上。
還輕輕捏了一把。
片刻後,他又飛快把手撤了回去。
我聽見他罵自己,「死鬼,活着時不敢摸,死了怎麼還這麼沒出息?」
我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什麼死鬼,這明明是一個膽小又可愛的小色鬼。
我摁住了他準備撤回的手,又放回腹肌上。
「哥,你摸夠了嗎?」
裴璟驚叫了一聲,咋咋呼呼地留下一句:「真是嚇死鬼了」。
不見了。
我開始後悔,剛剛爲什麼要衝動?又把這個膽小鬼嚇跑了可不好。
浴室裏安靜得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我開始心慌,那種心悸恐慌的感覺又席捲而來。
「哥,我能看見你,求你出來吧好不好?」
「這些天我一直能看到你,但怕你被嚇到,所以沒說。」
裴璟這才小聲地開口:「你、你真的能看到我?」
我看着那抹若隱若現的身影:「我不光能看到,我還能聽見呢。」

-4-
裴璟一直不肯現身,可我知道,他就跟在身後。
他那個性子,做鬼了也一點沒變。
下班路上,我突然發現身後一直緊緊跟着一輛黑車,拐了很多彎仍對我窮追不Ťŭ̀ⁱ舍。
裴家樹大招風,雖然表面上看着風光,背地裏卻樹了不少敵人。
我索性把車停在路邊,跑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子。
那羣人追了上來,他們手裏還拿着刀,仗勢格外嚇人。
「裴鈺,看你往哪兒跑!」
「親兒子沒了,看裴輕山那老東西拿什麼嘚瑟!」
眼見他們就要追上我,裴璟突然現身,拉着我開始狂奔,三五下就甩開了那些人。
看着被裴璟牽着的手,我記憶有一瞬間又恍惚了,彷彿還在年少時,第一次見到裴璟。
裴璟是十五歲那年來我家的,他體格壯實,人又憨厚老實。
我爸就認了他作養子,讓他跟我一起上學讀書,當我的半個小保鏢。
裴輕山是個變態,我遺傳了他,所以我也是個小變態,我看上了自己的哥哥,每天都覬覦他。
我哥對我很好,我愛他是天經地義的。
終於把人甩掉後,我一把將裴璟拉進了懷裏,他掙扎了一會兒,發現掙不脫。
「裴鈺,你幹什麼?」
察覺到他可能又要隱身,我立馬開口:「你要是再敢躲我,我就親你。」
我把人摁在了牆上,作勢就要親上去。
裴璟連忙推開我:「裴鈺,我是你哥!」
我挑眉:「哥又怎麼了?你又不是我親哥。」
裴璟不知道,我有多自責,又有多想念他。
爲什麼一定要打死裴璟呢?
裴輕山輕描淡寫地回答了我,彷彿那不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什麼無關緊要的物件,因爲他發現了我喜歡裴璟。
他的兒子怎麼能喜歡一個男人?他很生氣,他要斷絕一切可能。
事情的源頭就是裴璟,所以他打死了裴璟。
本來裴璟還有一口氣,還能救活的。
但是裴輕山又叫了幾個保鏢來,死死地按住我,要我眼睜睜地看着裴璟死去。
看着他的身體一點點失去溫度。
看着他一點點離開這個並不快樂的世界。
他要我失去裴璟。
可是爸,你打死他又怎麼樣?我還是要跟他在一起。
我和我哥是命中註定的一對,你永遠也拆不散的。
我悄悄把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帶回了家,就放在我的臥室裏。
我一點也不害怕,這是我最親近的人吶。
我多愛他。
我多想念他。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們都說我是個冷漠的人,說我沒有人情味。
「裴鈺啊,你跟你哥關係那麼好,他走了你怎麼一滴淚都沒爲他流呢?」
「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我也想知道,我爲什麼沒有流淚?
我不難過嗎?
可是我整宿都睡不着。
一閉上眼,腦海裏全是裴璟的樣子。
他在笑,他在鬧,他在陽光下肆意奔跑的樣子。
裴璟死後,我沒睡過一個好覺。
是我沒有隱藏好自己的心思,害死了他。
好不容易睡着,也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噩夢。
所以看着他如今的樣子,一點都忍不了,我直接按着他的頭親了上去。
我想肆意橫行,想把他全部佔爲己有,想讓他身上全部沾染上我的味道。
可是裴璟已經被那麼粗魯地對待了,我不能再這麼對他。
捨不得他疼。
所以我吻得很溫柔,察覺到他微弱的回應後,立刻加大力度攻略城池。
看着裴璟呼吸急促,紅暈爬滿全臉的樣子,我的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
察覺到某處正有了隱隱約約抬頭的趨勢,我輕笑了一聲:
「可是,哥,爲什麼我親你,你會有感覺呢?」
裴璟罵罵咧咧地又隱身了,速度太快,以至於我連他的衣角都沒拽住。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又一次在我面前消失。
「哥,你要是再隱身,我就回去找他們。正好,死了我就能和你一樣了。」
「我陪你一起做鬼。」
聽到這話,裴璟不一會兒又出現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怒視着我。
「呸呸呸。」
「誰要你陪?你好好當你的人,否則我就生氣了。」
聽到裴璟這話,我知道他妥協了,以後都不會再消失了。
嘴角不自覺上揚,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好,我都聽哥的。」

-5-
相親失敗後,圈裏人全都知道了我是同性戀這件事,裴輕山的聯姻計劃也被打斷。
他大發雷霆,把我關進了密室。
曾經刺眼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但作案工具仍在,現在又落到了身上。
裴輕山雙眼猩紅,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在我背上。
「你喜歡男生是吧?」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裴。」
我跪在地上,任他怎麼打都不一聲不吭。
我哥着急地想要幫我擋下,但鞭子徑直穿過他打在我身上。
很痛。
但也不及當時我哥受的萬分之一。
終於,裴輕山打累了,他大喘氣地把鞭子扔到一邊。
然後走到我面前,用看狗一樣的眼神俯視着我:「知道錯了嗎?以後還喜歡男的嗎?」
臉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見,嘴角被扯到傳來一絲痛意,我輕蔑地衝他笑了一下。
「痛也不改,死也不改。」
喜歡裴璟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改。
既然認定了一件事,認定了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裴輕山被我氣到,狠狠一腳踢在我肚子上:「在你認錯之前,就別出來了。」
他走出了密室,我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看到裴璟那Ţũ̂ₜ副着急擔憂的模樣,勉強又抬起手撫上他的臉。
「哥,沒事的,我不疼。」
「你親我一口,就不疼了。」
裴輕山關了我一週,直到我徹底昏迷不醒,他才大發慈悲地把我放了出去。
在醫院裏躺了好幾周,身體才恢復,其間,裴璟對我可謂是有應必求。
「哥,我想上廁所。」
裴璟臉色漲紅地幫我扶着,時不時用眼神偷瞥幾眼,發出驚呼聲。
「我去,你……」
「都生病了還這麼生龍活虎?」
洗澡換衣服時,也全都是裴璟幫我,我被他揩了不少油。
但面對近在咫尺的裴璟,我總有一些難以避免的慾望。
小腹時不時就會躥上來一股火,燒得我腦子裏全是裴璟的模樣。
裴璟用他冰冰涼涼的雙手幫我紓解,總是不得要領。
「Ţû⁽哥,你都這樣了爲什麼不能那樣?」
說完我又後悔了立刻改口,「你知道的,我是病號,哥,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裴璟無可奈何地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你別說了。」
「我都做,行了吧。」
裴璟是我哥,他幫我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作爲回禮,我也幫了他。
小小裴生得也和他一般,秀氣可愛。

-6-
所有人都說我瘋了。
出院後,我把所有和裴璟有關的東西都放進了我的房間。
他用過的書、枕頭、穿過的衣服……
他的東西和我的放在一起,好像他從未離開過。
見我這樣,裴璟坐在我旁邊小聲地說:「小鈺,你不要太難過,哥會一直陪着你的。」
他們都看不到裴璟,只有我能。
我既開心,又難受。
裴璟終於可以是我一個人的了,但卻是以這種極其殘忍的方式。
裴璟輕飄飄地趴在我肩膀上,他說他試過,他只能在我附近轉悠,一旦超出特定距離就會被拉回來。
只有在他想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裴璟每天跟我一起起牀、洗漱、喫飯。
我喫,他就在旁邊看着。
我每次都會準備兩份餐,一份就放到我的對面,裴璟坐在那兒嘰嘰咕咕。
「我靠太過分了,我就只能看不能喫,這是什麼酷刑啊?」
「虐鬼了!」
一句話讓我心裏又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心裏的恨也更多了一分。
裴輕山回來了,看到我又一人準備了兩個人的碗筷後,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
一掌把那份屬於裴璟的飯菜打落,湯全部灑了出來,碗也四分五裂。
「裴鈺!你特麼有病就去治病,再這麼發瘋別怪我不客氣!」
我蹲下去把碗撿起來,把裴璟最愛的雞腿又放回一碗碎片裏。
「哥,對不起,你的飯被弄髒了,我馬上給你重新準備一份。」
傭人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裴璟緊張地拉着我的胳膊:「裴鈺,我沒事的,你快把這些丟了,別惹爸生氣,一會兒他又該打你了。」
裴輕山怒極,抬起手裏的柺杖就朝我打過來。
我徒手接住了這一棍,把柺杖從他手裏奪了過來,扔在一邊。
看着他震怒的樣子,我一字一句地說出口:「爸,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從前那個任你打罵的廢物了。」
「以後,我會一點點還給你。」
這些年,裴輕山一犯病就愛打人,我和裴璟都是被他打大的。
那間密室裏,全是他心愛的「玩具」,每一樣都能讓我們皮開肉綻。
我們不是他的孩子,更像是他發泄的工具人。
裴璟是養子,挨的打更多,每次弱小的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拖進那間密室裏,渾身血淋淋地擡出來。
我經歷過,自然知道那有多痛,所以心裏也就有多恨裴輕山。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作一個父親,他表面謙虛儒雅,實際就是Ţũ₍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用惡魔來形容他也並不過分。
每一個夜晚,我和裴璟依偎着,互相舔舐傷口。
有裴璟在身邊的時候,那些傷也沒那麼痛了。

-7-
裴璟的房間被裴輕山叫人砸了,幸好裏面的東西早已被我搬空。
但還是遺漏了一樣,裴璟把自己最私密的東西藏得最深。
我沒找到,卻被裴輕山找到了。
他看了裏面的內容,一時氣火攻心,被送到醫院了,「瘋了,真是瘋了。」
「一個兩個,全是瘋子。」
我接過那本斑駁泛黃的本子,細細撫摸着。
裴璟此刻正在樓下花園裏和鄰居家的小狗玩。
全然不知自己年少時的日記本,記錄着的那些祕密,已經被別人窺探到了。
裏面寫滿了他來裴家後的點點滴滴,但記錄得最多的一個名字,是裴鈺。
【5 月 12 日:今天裴叔叔把我帶回了家,他認我當乾兒子,可是他明明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叫裴鈺。】
【5 月 13 日:裴鈺好可愛,以後我就是他哥了,這個新家真好,我又多了兩個親人。】
幾年後。
【7 月 2 日:我覺得自己很不對勁。我明明也是個男人,爲什麼會在看到裴鈺時心跳加速,還會產生一些陰暗地想佔有他的想法?】
【7 月 5 日:這就是喜歡的感覺嗎?我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弟,他會討厭我嗎?】
【我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我知道我喜歡裴鈺。】
……
【12 月 16 日:今天趁裴鈺睡着了,我偷偷親了他一口,好開心。暗戀這種事,心酸與歡喜只有自己知道。】
又是幾年後。
【9 月 7 日:我喜歡裴鈺的事好像被爸知道了,我很害怕,但是我更怕被裴鈺知道。】
【我主動提出去南部分公司,我會遠離裴鈺的,我不會耽誤他。】
【只要裴鈺過得好,足矣。】
日記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因爲過幾天那個寫下日記的人就會倒在一攤血泊中。
裴璟這個大傻逼,喜歡我爲什麼不敢說?我也喜歡他啊。
剛看完,裴璟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來:
「裴鈺,你快來,這條狗它好像也能看見我誒。」
我放下日記本往外走,裴璟一大團蹲在地上,前面是那條黑白相間的邊牧。
一人一狗對視着,邊牧時不時對着裴璟汪幾句,裴璟也裝模作樣地回應它。
邊牧好像真的能看到裴璟。
但在外人眼裏這一幕就顯得十分驚悚,鄰居家的阿姨看到邊牧突然對着空氣狂吠,嚇得連忙跑出來,把狗牽走了。
裴璟失落地走回房間,嘴裏卻又驚喜地念叨着:「它還記得我。」
我看着他叫了一聲:「哥。」
裴璟抬頭看向我:「怎麼了?」
我鄭重地開口:「哥,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你不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想要擁有你,不管你在哪兒,發生了什麼,我都會永遠記得你。」
我顫抖着雙手把人抱進懷裏。
還好,上天給我了一個表明心意的機會,沒讓我錯過裴璟的愛,也讓裴璟知道了我的愛。

-8-
我在屋子裏處理工作,裴璟就乖巧地坐在後面的牀上。
他時不時走過來戳我一下,看看我的電腦,嘟囔兩句又走了。
「裴鈺裴鈺裴鈺……」
「怎麼了?」
「我死得好無辜啊,我都還沒開過葷,我還是個處男啊!」
看着裴璟這副遺憾的樣子,後槽牙都快被我咬碎了。
「要不給你找個女鬼?」
都做鬼了,還不老實!
早知道那年我就應該趁他喝醉了,給他狠狠上一課。
但我太正人君子了,我不想裴璟醒來後記恨我,遠離我。
裴璟一屁股坐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把電腦推到一旁,雙手揪着我的臉。
「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嗎?」
我看着眼前臉色蒼白的男人,他現在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麼差別了。
裴璟抬手環抱住我的腦袋,額頭輕輕貼了上來。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裴鈺,給我上一次吧,我都做鬼了,你就讓讓我嘛。」
聽到這話,我直接對着他的嘴就親了上去,狠得要命,恨不得把人拆喫入腹。
兩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我才鬆開了他。
察覺到裴璟的慾望後,我抬手扶了上去:「這個時候不說你是我哥了?」
裴璟呼吸都急促了幾分,看着我的眸子裏都是矇矓縹緲的:「幫幫我~」
等解決完後,裴璟爽得嘆了一口氣,眼裏滿是饜足,然後消失了。
淦!!!
每次裴璟把我撩撥得不能自已的時候,他就跑了,讓我自給自足。
走前,他還留下一句:「我們做鬼的,不負責這些。」
我氣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裴璟,下次逮到你就完了。」
他是爽夠了,我還得自己解決。

-9-
那之後,裴輕山生了一場大病,突然間就蒼老了很多。
扳倒裴輕山並不容易,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挖空他手裏的勢力,但還是太慢。
裴家這麼大的產業,我是唯一的繼承人,他死了帶不走,也都會落在我手裏,只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他不顧念父子情,我也無須手軟。
聯合外人一起打擊裴氏企業,無異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我不在意,我只想搞垮裴輕山,給我哥報仇。
裴輕山老了,但也是一手打造出裴氏的人,他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怒氣衝衝地闖進了我的辦公室。
「裴鈺,你這個逆子!」
看着眼前已經有了白髮的人,我心裏想到的卻是前兩天的那一幕。
和裴璟本來都要做到最後一步了,正吻得難捨難分時,他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瞭。
「哥,你的手……」
裴璟抬起手,發現自己的手若隱若現,「這是?」
看了一眼,他就故作輕鬆地說:「裴鈺,沒事的,剛剛是我故意的,就是想嚇嚇你。」
「你還真被嚇到了啊。」
「笨蛋。」
裴璟的演技真的很拙劣,我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撒謊。
但我沒有拆穿他,反而用力地把人抱進懷裏,恨不得揉進骨子裏,與他融爲一體。
「哥,下次不許再這樣了,你明知道我膽子很小的。」
裴璟也熱情地回應我,只是眼角變得溼潤起來。
我們都想到了,但默契地沒有挑明,先是五指,再到四肢,最後是整個人。
已經故去的人不能在人間停留太久。
我不能再等了。
裴璟他,也等不起了。
țũ̂ₓ

-10-
我策劃了一車禍,讓裴輕山徹底失去了雙腿。
趁他在醫院昏迷之際,我迅速架空了他的公司,現在裴輕山就只有一具空殼子了。
「爸,你老了,你就安心養老吧,先把病養好,公司我會好好管理的。」
裴輕山狠狠地瞪着我,滔天的怒意把他吞噬了。
可是他卻說不出話來,只能任人宰割地躺在病牀上。
就像當初小小的我,面對一次次毒打時,無法反擊,無法抗衡,只能選擇默默忍受。
「爸,你別怪我狠心,你是瘋子,生出來的自然也是小瘋子,我們身上流着一樣的血。」
「這一切,不都是因爲你嗎?」
裴輕山下半輩子只能依靠輪椅生活,可這還遠遠不夠。
我常常在想,午夜夢迴,他會夢到那個被他狠心打死的人來找他嗎?
會爲自己以前做過的壞事懺悔嗎?
他不會。
他心裏只有自己。
讓他精神徹底崩潰,後半生都活在悔恨和愧疚中,纔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裴璟做了一件事,在裴輕山的病房裏裝鬼,也不用裝,他已經是了。
半夜,裴輕山睡得正熟時,裴璟飄了進來,輕輕掐住了牀上人的脖子,正如當時裴輕山對他做的那樣。
我把手機錄音打開了。
「裴叔叔,我來找你了,我們一起下去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
「我好疼啊,你把我打得渾身是血,我不也是你的兒子嗎?你爲什麼要那麼狠心,活生生把我打死了?」
「爸,一起走吧。」
……
裴輕山瘋了,大聲叫喊着有人要殺他,裴璟回來找他了,他看見他了。
我推着裴輕山去醫院的草坪上曬太陽。
「爸,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一聽到鬼這個字,裴輕山就又緊張起來了:「有鬼!他來找我了!」
我蹲下來看着這個頭髮亂糟糟的人:「爸,你裝瘋也沒用,世界上沒有鬼。」
「是你虧心事做多了,你心裏有愧,你如果不道歉,他就會一直跟着你,直到死亡。」
裴輕山渾濁的眼睛變得清明,聲音極其虛弱,但依稀能聽出他的憤怒:
「裴鈺,我沒錯,是你們錯了,你怎麼能喜歡男人?真是太噁心了。」
「我好心把他帶回來,給他提供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卻把我兒子帶成了同性戀,是他活該。」
我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裴璟,他也聽到了這些話。
「爸,是我先喜歡他的,你兒子天生就喜歡男人,與他無關。」
「哥其實一直都沒走,這些天他就在身後看着你呢。」
我目光停留在裴璟身上,他會意,走了過來,把我搭在輪椅上的衣服拿起來穿上。
裴輕山眼睜睜地看着一件衣服自己飄了起來,就跟有人穿着它一樣。
那件衣服飄在自己面前,甚至還隨着裴璟的動作有褶皺的痕跡。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那個被自己打得血肉模糊的青年。
青年朝自己笑了一下:「爸」。

-11-
裴輕山徹底瘋了,精神受到重創,變得瘋瘋癲癲。
我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
那天看到裴璟後,他聲淚俱下地道歉了。
這一句道歉來得太遲,曾經造成的傷害無法挽回,死去的人再也不回來了。
我看着眼前雙腿也開始變得透明的人,拉起了他的手。
「哥,我們回家。」
「好。」

-12-
「裴鈺,我得走了,閻王說,我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他只給我三天的時間。」
算了算,三天,也夠了。
這三天裏,裴璟跟正常人一樣,有自己的身體,可Ṭû₀以盡情喫飯、睡覺、吹風。
但這些他都沒做。
因爲他沒能從我的牀上下去。
洗完澡後,裴璟就這麼圍着一條浴巾出來了,「最後三天,我想留給你,裴鈺。」
兩人的眼睛都通紅,但雙手卻抱得死緊不肯鬆開。
我用盡全力去填滿這個屬於我的愛人。
讓他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沾滿我的味道,留下獨屬於我的印記。
裴璟在我身下哭得不能自已,我一點點吻去他的淚痕:「哥,你這個樣子,真好看。」
「哥,你好厲害,我好舒服。」
「哥,我愛你。」
……
到最後不知怎麼地,我越發控制不住自己,裴璟都受不住了。
他想推開我,卻看到了眼前的人也是滿臉淚水。
「哥,你別走好不好?」
「別丟下我一個人。」
裴璟嘆了一口氣,明明要離開的人是自己,怎麼他哭得這麼傷心?看上去比自己還難受。
看着自己一點點變透明的身體,裴璟的手撫上了我的臉,輕輕擦拭着我臉上的淚痕。
「不哭了,我想再看看你的笑容。」
「裴鈺,我都要走了還哭得這麼醜,以後到了下面我怎麼跟別人吹啊?說我談過一個帥逼男友,別人都不信。」
說完,裴璟又搖了搖頭:「拿不出手啊。」
我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裴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聽到沒?你要是敢做什麼傻事,我們就再也不見了。」
「裴鈺,我們來世再見,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看着一點點消失的人,我的心臟也開始抽痛,彷彿有什麼隨之而去了。
「哥,我愛你。」

-13-
我回到了那套住了二十幾年的房子,這裏裝滿了我和裴璟的回憶。
他的房間我又修好了,他的東西我也一點點全部復原了,他最愛的風鈴花我也照顧得很好。
我多了一個新的愛好,逛街購物。
這是裴璟喜歡的杯子,這是他喜歡的襯衫,這是他最愛的顏色,這雙小狗拖鞋他肯定也喜歡……
春夏秋冬的衣服購置了滿滿一個房間,他的每一歲都不曾落下。
二十四歲生日時,我去醫院看了裴輕山,他蒼老得不成樣子,有點風吹草動就說有鬼來抓他了。
二十五歲生日時,我去看了下雪的威海,一個人赴了這場約。
以前的裴璟就說過好多次想去,但一直被耽擱。
早知道當年砸鍋賣鐵也要帶他來,這海真好看,雪也好看。
「哥,別人都是成雙Ţū́ₔ結對地來看海,只有我是一個人。」
二十六歲生日時,我一個人坐在陽臺上, 突然起風了。
蛋糕上的蠟燭被這陣風吹滅。
我連忙關上窗戶, 我還沒替裴璟許願呢,還不能熄滅。
那蠟燭竟奇蹟般地又燃了起來。
「哥, 我好想你。」
過完生日的第二天, 我家附近突然多了一個小孩, 看着那țů₀熟悉的眉眼和神情。
我突然就笑了。
小孩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裴璟,他剛來我家的時候和就這個小孩一模一樣。
只是這次,他看着我, 眼裏藏着一絲狡黠,脆生生地喊我「哥」。
「我回來了。」
他絮絮叨叨跟我說, 「裴鈺, 我運氣真好,遇到了一個老道士, 多虧了他……」
我牽着他往家走。
長長的路我們慢慢地走,一直走到世界盡頭。

-14-
(裴璟篇)
要離開人間的那日,我在路上看見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 揹着一個巨大的布包, 摔倒在地上。
我於心不忍,就扶了他一把。
沒想到老人竟然能看見我:「謝謝你啊, 小夥子。」
「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反正我都已經死了, 再耽擱幾分鐘也沒關係, 就當是做最後一件善事吧。
我同意了。
我把老人送回了家,他那個巨大的包也落到了我身上,死沉, 也不知道裝了什麼。
但老人佝僂的身軀都能扛得動, 我自然不能示弱, 扛着包撲哧撲哧地走了二里路。
老人跟我聊了很多,他看出了我的身份, 知道了我是一個鬼。
但他沒有害怕,而是把我當普通人一樣對待, 跟我嘮家常。
等到了老人家裏我才發現他是個道士, 包裏全是他的道具,什麼桃木劍符紙之類的。
老人淡定地看了一眼,說:「那些是用來辟邪防鬼的。」
Oi,我不就是鬼嗎?!
我立刻後退了好幾步, 那我背了一路, 我怎麼沒事?
老人神祕兮兮地笑了:「因爲你的塵緣未了,命不該絕。」
老人給我做了一場法術。
如果我能忍住三年的寂寞,不見人間任何人,不參與任何事, 我就能得到一次重返人間的機會。
我默默跟在裴鈺身後, 跟了三年。
他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到了,也看到了他總是很孤單, 一個人對着我的照片發呆。
他瘦了很多很多, 我也很想出現擁抱他。
可是我不能。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幸好,最後我等到了。
我有了一具新的健康的身體, 我又回到了人間。
看着裴鈺比我高大威猛的身軀,我壞心一起,拉住了他的衣袖。
學着他以前的樣子。
「哥!」
「我回來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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