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擊場上,我對 28 歲的韓陽一見鍾情。
猛追三年,他才同意跟我在一起。
可我們交往的第一個月,
韓陽爲了給我擋刀,死了。
我處理了兇手,就下去陪他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我的 21 歲,韓陽剛成年。
18 歲的韓陽像條瘋狗,成天掄着拳頭就是打。
我跟他表白,他一臉厭惡。
「滾,我不喜歡男的!」
我聽完就笑了。
當年他也是這麼說的,
可愛上我後,他身體比狗還誠實。
-1-
韓陽說,他高中時候跟條瘋狗似的,見誰都咬。
我當時不信,直到 18 歲的韓陽跟個不良少年一樣,從巷子裏鑽出來時,我信了。
我毫不遮掩地盯着他打量,直到他滿臉不悅地停在我面前。
好不容易見到了惦念兩年的人,這種情況下是不是應該激動到痛哭流涕?
但我大概是不正常的,
因爲我看見韓陽的第一眼就喜歡得不行。
-2-
我想到了第一次見到韓陽的場景。
鬥臺上,28 歲的韓陽打敗了一名又一名對手。
但明明是這樣一個戰績爲零坐擁勝利的男人,眼中卻滿是灰敗,像死人一樣。
我不喜歡男人,但被他的眼神挑起了興趣。
我想知道他在牀上的時候會是個什麼樣。
韓陽是個有骨氣的,寧願給自己整得滿身是傷,也不願意靠近我。
幾次三番下來,我還沒動過他,韓陽卻把自己折磨的遍體鱗傷。
我佩服韓陽,於是換了一種方式,我開始追求他。
無論他怎麼拒絕,我都死纏爛打。
這一磨,就磨了三年。
在我追求韓陽的第三年整,我們終於交往了,
而交往的第一個月裏,韓陽死了。
爲了給我擋刀。
韓陽判定死亡時我挺平靜的。
我處理了兇手,爲他處理後事,看着擺在房間裏的骨灰。
我剛開始覺得挺好,後來才知道,那不是平靜,是抑鬱。
因爲想不明白抑鬱的理由,所以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再睜眼,我躺回了自家牀上,
我摔回了我的 21 歲,韓陽剛成年的那年。
距離拉近後,我看見韓陽身上穿的褲子看上去很舊,洗得有些發白,還有點小,甚至讓他在深秋的季節無法遮住腳腕。
這個時候,韓陽明明應該上大一,爲什麼會穿着高中校服在外面閒逛?
我不由得皺起眉頭。
但不等我細想,韓陽就掐着我的臉頰,迫使我垂下的頭顱抬起,與他的視線對上。
「剛纔你瞅你爸呢?欠打?」
我:「……」
確實像只瘋狗似的。
-3-
我扯了扯嘴角。
臉上加劇的痛感讓我不得不從回憶中抽身,面前的臉與韓陽的重疊。
18 歲的韓陽要比之前多了一分青澀,雖然沒有以前高,但是那股狠勁也絲毫不減。
「你他媽啞巴了?」
看着那惦念多年的人,我剋制着自己本性,伸出手抱住了他。
或許是因爲過於驚愕,韓陽沒能在第一時間推開我,而是愣在原地。
我的手上下摸索着,現在的他實在太過單薄,隨手一摸都能摸到骨頭,硌手,一點沒以後的韓陽手感好。
這會韓陽才反應過來,把我從他身前扯開:「你神經病啊!」
我的視線從他的被我蹭開的拉鍊移開,停在了韓陽那張張合合的嘴脣上。
「我包養你,怎麼樣?你一個月想要多少錢,五十萬?一百萬?」
韓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很快像碰到什麼髒東西了一樣我把甩到一邊。
「靠,真噁心。」
說完,韓陽就想走。
我當即拉住了他的手腕:「去哪兒,你剛纔不是問我欠不欠揍嗎?」
「說實話,我挺欠的,能不能揍我。」
韓陽微微停頓,表情錯愕,但很快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了起來。
「真是遇見神經病了。」
韓陽帶着我進了隱蔽的小巷,他把肩上的揹包隨手甩到一邊,對着我晃了晃手腕。
「提前告訴你我下手沒個輕重,你最好把頭護住了,別到時候牙掉了找我賠。」
我也學了他的樣子轉轉手腕:「我要是贏了,你給我親怎麼樣?」
韓陽的臉色更黑了,指着我的鼻子罵:「我看你腦子是真有病啊!再說一句信不信我ţŭ̀₊廢了你!」
說完這句,他就抬起手,往我臉上砸來。
我來不及反應,臉上捱了一拳,很快和韓陽纏鬥在一起。
31 歲的韓陽身子壯,常年格鬥的經歷不僅讓他累積不少打人的技巧,還得了一身精壯緊實的腱子肉。
我知道韓陽揍人絕對狠,也絕對不會主動湊到韓陽面前求打。
但現在的韓陽就不一樣了。
他太瘦了,身上還帶着傷,
我不費多大力氣就把他打趴在地上。
韓陽跌坐在地上,五官因爲疼痛皺在一起,看向我的時候仍是滿眼兇意。
他的胸口起伏,雙臂撐在地上,看那架勢似乎還想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揍我。
我實在忍不了,跨在他身前跪下,揪着他的領子就吻了上去。
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我輕鬆和他糾纏在一起。
韓陽的身子瞬間僵硬,反應過來我在幹什麼後,開始瘋狂的推搡捶打。
他打一拳,我咬他一下,反正就是叼着他的舌頭不肯放開。
韓陽氣急了,什麼招式都用上來,甚至用指甲在我身上撓。
韓陽的指甲不長,是修剪過的,很整齊,但扛不住韓陽力氣大,被他狠狠在我身上撓下好幾塊肉。
我疼得抽氣,也抬起手,在他小腹的位置狠狠揍了一拳。
韓陽的悶哼被我吞在口中,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在我身上抓撓的手也落了下去。
終於乖了。
我淺淺鬆開,貼着他的脣提醒:「不想憋死就喘氣。」
說完,我再次覆了上去。
這次韓陽學精了,不動手打了,追着我的舌頭咬,
我倆你一口我一口,整的滿嘴都是股難喫的鐵鏽味ŧűₗ。
韓陽的表情得意極了,衝我挑眉的時候還死死地咬着我的舌尖不放。
我看着他,手掌從衣襬向上,指腹點上了他的胸口。
韓陽收斂的表情,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4-
我半哄伴威脅的給韓陽帶去了醫院,他看着面前排隊的人羣,臉色有點差。
「說好不用我賠的。」
「我不是那種把人揍一頓,再隨便扔了讓他自生自滅的那種人。」
韓陽『嘖』了一聲,不大自在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韓陽年輕力壯,除了幾處皮外傷沒好好處理有些發炎之外,身子骨相當硬。
護士給他處理完傷口,我陪他在病房打吊瓶。
房間是單人的,很安靜,我們兩人都不說話,韓陽盯着窗,我盯着他。
韓陽把外套脫了,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袖。
我想起在小巷裏那幾下的手感,雖然瘦,但很緊實。
雖然可能比不上以後的韓陽猛,但估計會別有感覺……
大概是盯他盯的太久,韓陽變得有些煩躁,他轉過頭,語氣不善:
「你老看着我做什麼,有 p 快放行不行?」
「你長得挺ṭüₜ好看。」
「……什麼?」韓陽猛地一噎。
「……真有病。」他罵了一句,看向牀頭櫃上疊放的紙張。
那是醫生開的單子,我還沒來得及去拿藥。
韓陽看着上面的藥名,抿了抿脣。
「我覺得我現在挺好,沒哪不舒服,你要是真想補償我……就別買藥了,給我點錢吧。」
「行。」我毫不猶豫:「要多少?」
震驚於我的爽快,韓陽緩緩吐出一個數:「一千?」
看見我沒有任何波動的表情,他又往上提了點:「那……五千?」
「我給你一萬,付款碼給我。」
見韓陽不動,我調侃他:「怎麼,收錢還不積極?」
韓陽停頓了會,纔回答:「我沒有手機。」
「……什麼?」
「嘖,說了沒有手機。」
我繞着韓陽找了一圈,確實沒有發現任何手機痕跡。
怎麼可能,這都什麼年代了,連個手機都買不起?而且韓陽不像在上學的樣子。
「你家裏人不管你?」
「靠!關你什麼事!」韓陽拿起身旁的一次性水杯朝我砸來。
空掉的紙杯毫無分量,砸在身上一點痛感都沒有,卻讓房間內靜到極點。
我託朋友送了現金和手機過來。
「這些你拿着。」我把東西放在牀頭櫃上:「做個交易,以後不許給別人揍,欠揍了可以來找我,我揍一次給一次錢,怎麼樣?還包看病,給你交五險一金。」
韓陽不回答,直直望向別處,等我抬腳走過去,他就立刻把臉轉到另一個方向。
幾次下來,我算明白了,這是不開心了,跟我在這冷暴力呢。
以前的韓陽也總被我惹的生氣,本來就不愛說話,生氣之後話就更少了,活像塊石頭。
但冷暴力這招現在難不倒我了。
我雙手撐在韓陽身體兩側,靠了上去。
韓陽終於肯抬頭看我,那隻沒扎針的手擋在我倆身前。
「你幹什麼!滾開!」看見我越來越靠近的脣,他更慌了:「你不是都親過了嗎?」
「我也沒說親幾次啊!」
韓陽知道我在和他玩文字遊戲,整個跟炸毛了一樣:「我都說了我喜歡男的!你能不能噁心別人去?」
不喜歡男的?
當初我剛把韓陽買回去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
可他愛上我後,身體比狗還誠實。
-5-
等到韓陽被吻的岔氣,肯跟我說話了,我才放過他,把買來的盒飯放在他面前。
韓陽看見肉時,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眼睛卻誠實地亮了。
我看他喫得急,給他遞了瓶水:「彆着急,這兩盒都是你的,不跟你搶。」
韓陽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問:「我什麼時候能走?」
「走?走什麼走?你老老實實在這待着。」
韓陽看了我一眼,又埋頭在盒飯裏扒拉。
其實我想直接把韓陽帶回家去,雖然不瞭解他的實際生活情況,但按照他現在這樣,估計過不了多久,韓陽就會走上那條危險的老路。
但以韓陽現在這種性子,我告訴他下一秒,就會自己拔掉身上的吊瓶,不管不顧地從病房衝出去。
這麼想着,我準備想個比較柔和的方案給韓陽先騙回去。
可韓陽還是跑了,在我上廁的那一分鐘,他就從二樓翻了出去。
除了裝錢的信封癟掉一半,其他東西都還完好無損地放在原處。
好好好,韓陽,你真牛批。
我捏爆了手裏給韓陽買來的零食,薯片的殘渣噴了旁Ṫūₖ邊的保鏢一身。
保鏢看着攝像上暫停的人影,問:「少爺,用不用把人捉回來?」
「不用。」
我撥了一個號碼:「喂?程毅中,幫我查個人,叫韓陽。」
「男的?」
對面嘀咕了句:「不是吧陳意,你真跟男的搞在一起了?昨天有人跟我說,我還不信。」
「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性取向都變了?」
「你要喜歡也別喜歡那種看起來就髒兮兮的啊,而且還一臉兇象,你要是就喜歡,我給你找幾個更好的,包你滿意。」
我靠在韓陽躺過的位置閉上眼:「別廢話,能不能查,查不了我找別人了。」
「能能能,給我點時間。」
「你先查一下他家住哪,我找他有急事,我記得上次你看好輛車?」
「成!成!」程毅中的聲音都激動了點:「交給我你放心。他買過幾條褲衩子我都給你查出來。」
-6-
定位的位置偏遠,是一片平房。
我走走停停,找了很久,才停在了一間院外。
我剛站穩腳,半掩的門板就被什麼東西撞開,一隻灰白的土狗拖着下半身正朝着我的位置狂叫。
沒一會,熟悉的聲音就跟着小狗追了出來:「招財,怎麼又把門撞開了,冷死了!」
小狗站在我幾米開外狂叫。
看見韓陽的那一刻,我才恍然發覺。
從認識韓陽到現在,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的過往。
-7-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韓陽很警惕,抱起招財就想關門。
我直接抬腿鑽進去。
韓陽想攔我,沒攔住。
「你怎麼找到這來的?」
我找到一個小板凳,坐下:「聞味。」
「……你來有什麼事?我這招待不了你這尊大佛。」
見我沒說話,韓陽也沒再問,走回竈臺前煮那鍋不知道什麼東西。
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打量着屋內的環境。
東西很少,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和韓陽手裏那口鍋,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乾淨得嚇人。
上輩子,韓陽很少提到過自己的事,那時候我的精力全部都放在怎麼把韓陽哄到牀上,也沒多問。
但我沒想到韓陽十幾歲的時候過得這麼難。
看着韓陽往那做飯竈臺底下添柴火時,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一滴接着一滴,把韓陽的背影都糊成了一團。
好傢伙,韓陽拒絕我的時候我沒哭,他去世的時候沒哭,連跳樓的時候我也沒掉一滴眼淚,怎麼現在矯情起來了。
韓陽做好了飯,我也把臉上的眼淚擦了乾淨。
他往狗碗裏夾了點放涼的麪條,然後端着鍋自己喫剩下的。
我找他搭話:「韓陽,你養的狗……招財怎麼回事?病了?」
「關你什麼事。」
「你是不是欠人錢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
我自討沒趣,乾脆再也不開口,就這麼一直到了半夜,韓陽才主動跟我說話。
「你什麼時候走。」
我搖搖頭。
韓陽起身就想把我扔出去。
爲了能留下來,我隨口編了個理由:「我家破產了,我沒地方去。」
韓陽拎着我衣服的動作一愣,但很快他又恢復那副不耐煩的樣子。
「關我什麼事!」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後門板閉合『咔嗒』一聲上了鎖。
我坐在原地沒動,從九點半坐到了十二點。
就在我以爲韓陽鐵了心不會讓我進去的時候,門開了。
「別凍死在我門口。」
屋子裏狗子睡在還有餘溫的竈臺邊,韓陽睡在牀上。
我看了一圈,隨便找了面牆靠着。
地上又冷又硬,磚頭牆大概是韓陽自己壘的,有些地方沒整好,有點漏風。
我活了這麼多年,就沒窮過,也沒來過這種平房。
但奇怪的是,再怎麼不舒服我都不想走。
有什麼東西從韓陽的方向飛了過來,蓋在我頭頂。
我拿下來一看,是韓陽那條薄薄的被子。
「死在屋裏更晦氣。ƭûₙ」
他背對着我,扯過校服的外套蓋在身上。
這分明是在邀請我。
我毫不猶豫地拿着被子和他一起躺到牀上。
熱源貼上來時,韓陽打了個激靈,本能往身後掄拳。
我反應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往身後一按,成扣押式束縛了他的動作。
「你想打架咱倆出去打,然後你就滾……」
好不容易碰上能打過他的時候,讓我找找優越感怎麼了?
我鬆了手,把被子往他身上蓋了蓋。
「我不想打架,但你要是有心情做點比打架更有意思的事,我也可以奉陪。」
我做作勢就要扳着韓陽的腦袋親,他一巴掌按在我臉上。
「神經病,睡覺……」
-8-
韓陽的生活很簡單,早晨五點起牀,收拾完癱瘓狗子沾在身上的排泄物後煮清湯寡水的掛麪。
招財半身都癱在地上,看着後腿的痕跡不像是病,倒像是人爲。
我問他:「招財這不是病了吧?」
本以爲韓陽不會回我,沒想到我話音剛落下沒多久,韓陽就開口:「嗯,人打的。」
我靜了下來,走到招財旁邊摸了摸他的腦袋。
臨出門Ŧùₖ之前,韓陽還不忘趕我:「你今天就走,這沒有你住的地。」
「你昨晚不是睡得挺香的嗎?」
韓陽瞪了我一眼,拎着包走了。
我尾隨在他身後,看着他進了一家早餐店。
十點半,他喫了幾個早餐店賣剩的包子去了家餐館。
晚上,他又去了燒烤店……
趁着韓陽還沒下班,我先一步回到平房。
招財看見我哼唧了兩聲,又趴回原處,一天沒人清理,他癱瘓的下肢又蹭上了不少排泄物,正散發着惡臭。
我拎了桶水,學着韓陽的樣子十分困難地生起火,燒開,給狗子擦乾淨,然後挪到火邊烤着。
幹完這些,我又拿把破破爛爛的笤帚掃地。
韓陽回來的時候,第一眼先看被擦得乾乾淨淨的招財,然後再看我。
我正煮着從外面買來的泡麪:「馬上就煮好了。」
他不可置信:「你還會幹這個?」
我沒回答,反而調戲他:「我像不像等老公回家的媳婦?」
韓陽被我噁心地退後一步。
「你是想,先喫飯,先洗澡,還是……先親我?」
韓陽似乎快吐了。
我把泡麪倒出來,一部分過了遍涼水倒給狗子,剩下的分給我和韓陽。
韓陽看見了我扔在垃圾桶裏的泡麪包裝袋。
「以後別買泡麪了。」
我嘬面的動作一停:「爲什麼?」
「一袋泡麪兩塊,一袋掛麪三塊,能喫兩天……你家破產了就剩這點花吧。」
他雖然是這麼說,但還是拿起筷子說了聲『謝謝』。
程毅中那邊的進展很迅速,沒兩天就整理了一大堆資料發給我。
「這個韓陽可挺慘,爹不疼娘不愛。」
「家裏因爲賭,欠了不少錢,他爸幾次想把這傢伙賣了。」
「韓陽小時候也自己跑過,他姥他奶都不要他。」
「後來他爸實在沒錢還,就把韓陽捆在他家的老房子裏留給那羣債主,然後自己跑了。」
程毅中連連嘆氣:「可憐啊,可憐。」
「我聯繫上了其中一個債主,卓強,他那邊欠的是最多的,只不過這兩天他在外地,回不來,等他回來了,你要見見不?」
看着天色,我滅了手裏的煙:「麻煩你了。」
我打電話的時候韓陽剛回來,手裏拎着一袋菜葉子。
我喊他:「呦,家裏頂樑柱回來了,快進屋,飯都做好了。」
幾天的相處,韓陽大概已經熟悉了我的存在,雖然臉還冷着,但沒再趕我走了。
「你在跟誰打電話?」
「我朋友。」
我去拿韓陽手裏的塑料袋,他攥得緊,我沒拽動。
「那你爲什麼待在這,不上你朋友那待着?你估計有很多朋友吧。」
「我不去,我跟他們是假玩,我跟你是真玩。」
韓陽揉了揉耳朵尖,鬆開了攥緊袋子的手。
「誰你跟玩……」
-9-
天氣越來越冷,韓陽的衣服太少,爲了給他買衣服並且不讓他起疑心,我只能假裝找到工作,然後用『工資』給韓陽添了幾件衣服。
韓陽看了一會那幾件衣服,把頭轉了過去。
「我不用,你自己穿吧。」
「我有的是,家裏破產的時候帶了不少衣服出來。」
我看上的男人,哪有穿破爛的一說,再給凍壞了怎麼辦。
韓陽收下了,嘴上說着:『浪費』還有『會還給我錢』,嘴角卻偷偷地揚起了一點。
我看着他,湊近了點:「不過你要是真過意不去,可以拿點別的東西抵。」
「什麼?」
我指着自己的嘴:「親一下。」
和韓陽待了這麼多天,爲了不被趕出去,我連最簡單的肢體接觸都不敢有,早就忍不住了。
這是要換在上輩子,我指定得拉着他到牀上大戰三百回合。
韓陽的眉頭緩緩皺起,我本以爲他會像以前拒絕我,沒想到他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Ṱū₃
「只能一下。」
他剛說完,我就趁機探了進去。
最開始韓陽還抗拒地想往我身上揍,想起是自己應允的後又顫顫巍巍的收了回去。
後來,韓陽的臉紅了,脖子也紅了,學着我的樣子吮上來,連手都搭到了我的腰上。
我適時撤開,和韓陽保持安全距離。
韓陽還沒緩過神,跟着我往前追。
對上我清明的目光時,他才回過神,滿臉漲紅地和我拉開距離,順道還不忘罵上一句:「神經!」
「……」
口是心非的玩意,有本事以後都忍着。
-10-
隔天韓陽就穿着新的棉服出去了。
但這天韓陽回來得尤爲慢,我去他打工的燒烤店,才知道韓陽今天請了假。
韓陽沒有手機,我聯繫不上他,在外頭跟無頭蒼蠅似的找了半晌,最後是在回家的路上找到的。
他靠牆而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滿身都是血跡與灰漬,唯獨那件棉服乾乾淨淨地被抱在懷裏。
他看見我迅速把頭轉過去,在嘴角抹了一把才站起來。
「這麼晚在外面逛什麼?趕緊回家。」
我想去扶韓陽被他避開了,他似乎不想被我看見身上的傷,走得靠前。
但看不見是不可能的,韓陽一洗完澡,我就把他按在牀上掀了上衣。
看着和臉上一樣的青紫,我心裏一陣鈍痛:「我去給你買藥。」
韓陽拽住我的手腕:「買什麼藥,小傷罷了……而且這麼晚,你想去哪買。」
我被氣得腦袋發矇:「那你這身傷怎麼辦!就這麼放着?」
韓陽被我的忽然抬高的聲調嚇到了:「……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韓陽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在乎,連自己也不在乎,受傷了不說,痛了就忍着。
「你覺得自己很厲害?每次抗一抗就過去了?」
「是,你年輕,怎麼來都行,這條賤命不值錢!」
「但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我捉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到牀上。
「韓陽,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有人把你的命當命!」
韓陽似乎被我罵傻了,就這麼愣愣看着我,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今天真不疼……」
說着他還抓着我的手上去按。
「就是看着嚇人,過幾天就好了。」
看他那樣,我嘆了口氣,順着他的動作按下去。
似乎真如韓陽所說,並不是很疼,只有偶爾碰到哪處時他會微微蹙眉。
我氣還沒消,想起韓陽去世的那天就心慌的不行,莫名的恐慌感幾乎要把我完全包裹,而唯一能緩解的方法,似乎只有和韓陽接觸。
韓陽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撐起身子,想要去碰我冒着冷汗的額頭。
我抓住他伸來的手。
「好,我不去,那我舔舔總行吧?口水能消毒,還免費,你不會不同意吧?」
我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能只能出去花錢買藥了。」
「真服了。」韓陽罵了一句,認栽的倒回牀上。
「來吧。」
-11-
看着那具精瘦的身子,我嚥了咽口水,下意識拉住了褲子上的收緊繩。
韓陽猛地拽住我的手:「你幹什麼!」
「不是你讓的嗎?」
韓陽瞠目結舌:「不是你說消毒的嗎?」
我從韓陽的誘惑中勉強抽身,略微遲鈍了應了一聲:「哦。」
韓陽的傷大多集中在腰腹和麪部,我先從臉上開始,一點點向下。
在路過胸口時,韓陽明顯一怔,身上肌肉也跟着繃緊了。
看我還在繼續,他乾脆抬手,用小臂遮擋住自己的視線。
我一路向下,韓陽的呼吸略微急促起來。
-12-
韓陽的心思全都擺在臉上,嘴上說着『不能接受』,身體卻誠實不行。
「別光動嘴皮子,你先試試,試了還不行,我以後再也不纏着你了。」
說完,我便真的像只八爪魚似的纏着韓陽死死不放。
韓陽同意得十分勉強,但十分鐘之後,他就變了。
全部的注意力都停在了一處。
事實上是我多慮了。
-13-
韓陽破因爲身上的傷,被我強制給他請了半天假。
等到上班的時候,他一如往常地走到門口,走到一半突然走了回來。破天荒地問了句:「你今天準備做什麼?」
我指着狗:「打算給他做個輪椅把下半身拖起來,不然它老這樣上廁所太髒了。」
韓陽看了眼乾乾淨淨的小狗,點點頭:「別太累了。」
「韓陽,我明天去給你買個手機吧,前段時間我打工剩了點錢,你沒有手機我聯繫不上你。」
韓陽頓了頓:「不用,我自己買。」
韓陽剛走沒多久,我就接了通家裏打來的電話。
「你個臭小子,學不上了啊?我不管你在哪兒,現在就給我滾回來。」
被我爸發現這件事我早有準備,我隨口應了一聲就掛了。
看着在腳邊哼唧的小狗,我莫名想起了捱揍時可憐兮兮的韓陽。
「走吧,我們出去逛一圈。」
-14-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你!學不上,家不回!還成天和混混搞在一起?」
「我告訴你!你趕緊給我斷了!不然以後一分錢也分不到!」
上輩子被我爸發現出櫃後他就揚言要把韓陽弄死,但實際上我爹還是挺好說服的,因爲他自己也是個彎。
只不過當時我不清楚,隔了好幾個月才查明白。
「爸,我覺得這事真不怪我,這都是遺傳。」
「什麼!?你小子再說一遍?」
「爸,你自己都成天帶在身邊?韓叔都跟你十幾年了,你怎麼好意思說我?」
他身邊將近四十歲卻依舊風韻猶存的男祕書推了推眼鏡。
「好好好,你……你現在是真長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而且,你不讓我喜歡男的,是不是代表其實你還是更加偏向異性,沒有正經對待韓叔的感情?」
韓叔想給他順氣的手一頓,隨後在空中一轉,又收了回去。
「哎,不是,別聽他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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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前,我見了卓強。
他收了錢,眉開眼笑地:「那小子認識您真是他的福氣,我本來都打算把他賣拳廠去……」
我沒說話,側頭看他。
「您放心,以後……」
卓強的話沒說完,我就一拳砸在他臉上。
「原來就是你把他賣去的,老子今天打死你!」
程毅中在旁邊攔着我:「哎哎哎,打幾下得了。」
程毅中把我拉出去:「陳意,你是不是瘋了啊,你真喜歡上那個男的了。」
我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又給他還錢,又給他出氣,白天在家還說要給他生孩子……
看我忽然冷靜,愣在原地不動,程毅中嚇了一跳:「陳意?陳意?你沒事吧?」
「完了程毅中,我不喜歡他,我踏馬好像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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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意!咱可是少爺!可不能給個窮小子當舔狗啊!」
程毅中試圖晃醒我。
我恍然大悟:「你說得對,我得讓他舔我。」
「這還差不多,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搖搖頭,韓陽要是看見我坐車回去,估計得露餡了。
我從兜裏掏出張卡來:「還得拜託你幫我找個人,把韓陽他爸找回來。」
帶狗子買完滾輪下肢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沒跟韓陽打招呼,他下班回家看見我們不在得着急了。
想到這,我腳下的步伐快了一些。
奇怪的是,那棟本應該亮着燈的小房子此刻完全隱在夜色裏,我打開手電筒照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的韓陽。
「你在這坐着幹什麼趕緊進去?」
我扯了他一下,沒扯動。
他在兜裏掏了掏,摸出來臺手機,不過沒等我高興,就看見那張從門縫中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是卓強給我倒酒的畫面。
「陳意,耍我好玩嗎?」
「玩弄別人的感情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啊?」
「看見我傻了吧唧地相信你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啊?」
韓陽呼吸不穩,控制不住質問中摻雜着明顯的哭腔,連看向我的雙眸都是通紅一片。
像只受了委屈又無處宣泄的狗。
心臟宛如被刀狠狠剜了一道口子,我伸手想要拽住他,但解釋話還沒說出口,韓陽的視線一動,倏地攬住我往前一帶。
耳邊傳來一聲巨響,餘光內,一根木棍狠狠砸在韓陽頭頂,刺目的鮮血從他漆黑的碎髮中蜿蜒淌下,觸目驚心。
「韓陽!」
-17-
「呦,這人誰啊?沒見過,你也來討債的?」
「這小子沒錢,我們今個打算給他送去賣了,他臉長得好,不少人好這口。」
身後,是幾人的謔笑。
「看你年輕,不如第一次機會留給你啊小哥。」
韓陽抓着我的手,整張臉已經被血糊的看不清楚:「陳意,你趕緊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韓陽的身子已經站不穩了,卻還在強撐着想把我推開。
我撐着他的,匆忙發出去了條求救訊息,看着屏幕上已經發送成功的短信,我安撫性地在韓陽背後拍了拍,小心翼翼地讓他靠到牆邊。
「沒事,我能打十個。」
韓陽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然而我已經站起身,朝着那幾個人走去。
我摸出煙盒,給爲首的那人點了根菸。
在他放警惕接過的那瞬,我搶過他手裏的木棍猛地砸向他身下。
「打我的人?找死!」
-18-
韓陽因爲腦震盪,終於被我帶回了家。
他醒後第一件事先是把我從頭到腳摸了一遍,連衣服都掀了起來仔仔細細地檢查。
那天混亂,我雖然捱了幾拳,但是都不礙事,主要是韓陽,那一棍打得很重,我差點以爲他醒不過來了。
我被他的熱情嚇到了,弱弱地推着他的胸口:「現在不行!醫生說你得靜養。」
確認我沒事後,韓陽又恢復了冷暴力那套,悶悶地走回房間躺着,任我怎麼搭話都不回應了。
瞭解他的過往後,我感覺韓陽這人其實很簡單。
他被最親近的家人背叛拋棄太多次,安全感這種東西早就蕩然無存,常年的這種生活下,他早就不相信任何人。
三十一歲的韓陽是這樣,十八歲的韓陽亦是如此。
他自卑又擰巴,因爲害怕,所以從不主動靠近,只有在確認過無數遍愛意之後,纔會像小動物一樣,朝對方袒露最柔軟脆弱的肚皮。
現在,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就是長了張嘴。
把卓強的事情解釋清楚後,韓陽反倒把頭偏了過去,不看我。
「還生氣呢?你快看看我和孩子,我倆都可擔心你了。」
韓陽轉過頭的時候臉上都是淚,表情很是疑惑。
我把牀底下的狗子撈上來:「毛孩子。」
他看着我倆一會,才緩緩開口:「錢我會還你。」
「還什麼還?又不是你欠的。」
「我準備把你那個不要臉的爹捉回來給我打工,所以你不用擔心,好好養病,但是養完病就給我上學去。」
「不然……」
我湊上去,在韓陽嘴角舔了一口。
「親死你。」
韓陽的臉又紅了,他往後撤了撤:「你爲什麼老這樣?」
「你管我?」
韓陽口嫌體正直,親着親着就不對勁了,我裝傻,問他怎麼回事。
他瞅了我一眼。
「氣的!」
-19-
韓陽病好了之後我就帶他回了學校旁邊的房子。
他沒在家待幾天就出門打工了,他說想在明年入學前自己賺生活費,我沒攔着,正好趁他上班回學校考期末。
自打帶韓陽回來,他就變了,脾氣溫順了不少,成天在家不是做飯就是打掃衛生。
我在家就跟個大爺似的,連襪子都不用自己洗。
我幾次向他示好,暗示,統統都被韓陽忽視拒絕。
也對,要是勾勾手指就過來了,那還真不是韓陽了。
大四那年,韓陽進了我家的分公司實習,沒給開後門。
但韓陽的學習和工作的能力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不過一年多就爬到了管理層。
完成的項目也讓我爸讚歎有加,工資漲了又漲。
韓陽想把工資卡交給我,被我拒絕了。
「給我幹什麼,我跟你說,錢就是男人的底氣!」
韓陽垂着眼,又一次把工資卡放進我手裏。
「你纔是我的底氣。」
我老臉一紅:「這算表白嗎?」
他移開視線,耳朵尖也紅了:「嗯……」
以往都是我跟韓陽表明愛意,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聽見韓陽跟我表白,我心情雀躍,恍惚間想起了幾年前和程毅中的對話。
『咱們不當舔狗,得讓他舔咱們。』
「韓陽我太開心了,我也喜歡你,我喜歡你老久了!」
韓陽被我說得越來越紅,整個人跟紅溫了似的。
「其實,我有一個願望。」
「什麼?」他轉過視線,和我對上。
我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我想跟兄弟們炫耀一下。」
韓陽的表情驚奇又疑惑:「炫耀?這種事?」
「對啊。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聳聳肩,本來也是逗他,再說我也沒那麼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 和韓陽把日子過好纔是真的。
韓陽眉心緊緊皺着:「可以, 但是你不能拿這種事出去說。」
我短暫思考一下,覺得這樣也行, 反正跟程毅中他們炫耀時韓陽也不知道。
結果當晚, 我被韓陽按着腿的時候, 才反應過來我們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韓陽!等一下,這件事是一個誤會。」
我抓着他的頭髮,把韓陽的腦袋提起來。
他臉上很溼,泛着一片瑩潤的水痕, 意猶未盡地舔過嘴角後,韓陽拍開我的手。
「有什麼事,結束再說。」
「韓陽!你……唔!」
確實得結束再說, 因爲到後來,就都是我的哭聲了。
番外:
韓陽腦袋養好後,跟我開始保持距離。
我知道以前韓陽的德行, 開始老老實實地追求。
就這樣,我忍了一年。
後來, 我實在忍不了了,半夜偷偷溜進韓陽房間摸腹肌。
而且韓陽喫得好了, 身上長了點肉,也高了一點, 摸起來手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麼摸了幾下,我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韓陽被我摸醒了, 他捉住我的手,充滿倦意的臉上略微疑惑。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我聽見你在召喚我。」
韓陽:「?」
他本就忍耐到極致,現在被這麼一刺激, 徹底失去了理智。
結束後, 我的腰又酸又疼, 靠在韓陽爬都爬不起來。
「韓陽我給你講個故事,我其實是重生的, 上輩子我是你情人,你那時候又高又壯ṱüⁱ,動不動就對我強制愛,給我嚇得半死。」
「我不信。」
我嘿嘿一笑:「不信就對了,因爲這是我自己編的。」
韓陽的表情很無語, 但沒一會,他就問:「那真實的呢?」
「你還真信了?」
「嗯。」
我翻了個身,趴在他身上, 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其實是我追求你很久, 你才被我打開心扉, 本來以爲咱倆能皆大歡喜的時候, 你就被一個挨千刀了捅了一刀。」
「然後留我一個人抑鬱。」
「後來我自殺了, 重生到你 18 歲的時候,我發誓要把你狠狠抓在手裏, 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韓陽垂着眼沒說話。
察覺到他那不太正常情緒, 我擺擺手:「我開玩笑呢,哪有什麼重生,沒想到你還喜歡聽這種故事。」
韓陽沉默了許久,才啞着嗓子說:「那時候你很難過吧。」
我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韓陽伸手, 像用了所有的力氣,將我緊緊圈在懷裏。
「陳意,我再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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