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我去便利店兼職,在店門口被一小男孩攔住。
他蓬鬆的頭髮像毛茸茸的小狗,身上的洗衣液味道熟悉又好聞。
重點是,他長了一張和我男神七分像的臉。
我完全呆住了。
直到小男孩湊到我身邊,可憐巴巴地說:
「媽,好餓,咱倆去老爸那坑五十塊喫肯德基唄?」
不是小孩哥,你看不出來我是個男的嗎??
-1-
「媽!」
這一句媽都給我叫傻了。
我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你是不是凍傻了?」
我說着拍了拍平板的胸脯:「我是男的。」
小孩哥喝着水點頭:「我知道啊!」
我呼出口氣。
「但你確實是我媽啊!」
我又噎住了。
安慰自己兩秒,我開始耐下心來問話:「你叫什麼名字啊?你知道自己家住哪兒嗎?有家人聯繫方式嗎?」
小孩哥小嘴叭叭的:「我叫陸豐和,我家住澄心花園 19 棟,我爸聯繫電話是 13xxx」
他說着又一歪頭,很奇怪地瞧着我:「媽,爸爸的手機號你沒記住嗎?」
我已經懶得糾正他了,按着手機敷衍點頭:「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
小孩哥抿着嘴:「但我瞧你好像變年輕了。
「不對,不是好像,你就是變年輕了。
「媽,你上週離家出走,不會是去美容院做拉皮了吧?」
-2-
這到底是誰家孩子?我真想給他一下子。
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微笑:「小嘴巴,快閉上。」
陸豐和切了聲:「媽,我已經幼兒園畢業了。」
我又給他拿了兩個烤串,給他堵上嘴。
恰時手機震響,那個 13xxx 的號碼被人接通了,對方聲音清冷,還特別熟悉:「哪位?」
「你好!」我低頭瞧了眼喫得正歡的小孩,「你兒子在我這兒。」
對方愣了一下,試探地問:「宋鈺然?」
我也愣了下,聽出了對方的聲音,眼睛猛然瞪大:「陸學長?!」
我就說他聲音怎麼這麼熟,這不是我們隔壁院的高嶺之花,我暗戳戳心動的男神陸錚嗎?!
陸錚嗯了聲,又有些疑惑地問我:「你剛說……我兒子?」
我心一下拔涼。
天啊!男神兒子都這麼大了。
我還暗戀個錘子啊?!
-3-
十幾分鍾後,陸錚趕到了校門口的便利店。
陸豐和看見他很高興,一下撲上去抱住他:「老爸!」
還不等陸錚驚愕,陸豐和又來拉我,邀功似的把我推到陸錚懷裏:
「老爸,我找着媽媽了,我厲害不?值ţū́⁾不值得一頓肯德基?」
這一下給我整了個大紅臉,趕緊從陸錚懷裏退出來:「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
陸豐和歪頭瞧着我和陸錚,表情有點奇怪:
「你倆還在吵架嗎?不對,你倆是一塊去做拉皮了嗎?你倆都好奇怪。」
陸錚扶住我的腰,讓我站好。
隨後看向陸豐和,微微蹙眉:「你叫我爸?」
「昂!」
陸豐和看看他又看看我,許是我們的反應太過冷漠,讓小孩哥有點陌生害怕了,他抿抿脣:
「你不是陸錚嗎?他不是宋鈺然嗎?你倆不是我爸媽嗎?」
我瞧他表情怯怯的,便從貨架上給他拿了根棒棒糖:
「我倆是沒錯,但是你——」
還不等我說完,陸豐和突然湊上來一摟我脖子,眼圈微微紅:
「媽,你不要我了嗎?你和老爸吵架爲啥不要我呀?
「讓你晚上不能睡覺的又不是我,爲啥不要我了呀?!」
-4-
這孩子哭聲真洪亮啊!
震得我腦瓜子嗡嗡響。
最後還是陸錚有辦法,一句喫不喫肯德基治好了小孩哥。
沒辦法我只好先請了半天假,跟着陸錚一起帶陸豐和去商業街喫肯德基。
點上漢堡,小孩哥也不哭了,邊喫邊玩套餐裏的玩具。
我鬆了口氣,湊到陸錚身邊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陸錚晃晃手機:「我聯繫了一位師兄,下午先帶這孩子去醫院看看腦子。」
他本身就是學醫的,但並不專攻腦科兒科,只能先拜託別人。
「也有可能是心理問題。」陸錚想想又搖頭,「但看這孩子又不太像。」
「媽你能再給我買個堡不?」陸豐和扭頭瞧我,「我想再要個派大星的玩具。」
我嘆了口氣,多大方多自來熟,確實不像心理有問題的。
喫完了飯,陸錚打車準備帶我們去醫院。
陸豐和在後面牽着我的手小聲問我:「媽媽,你和老爸和好了嗎?」
我隨口敷衍:「和好了。」
陸豐和擰起小小的眉頭,有點費解:「和好了你倆爲啥不親嘴兒呢?
「以前在家你倆一天至少親十次啊!可今天你倆一口都沒親呢!」
這話讓我咋答啊!孩子。
我只好繼續胡編:「這不在外面嗎?人多,我們不好意思。」
陸豐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陸錚走過來:「車來了,走吧。」
上了車,陸豐和在後座坐穩,我剛給他繫上安全帶,自己還沒坐好,就聽這小孩脆生生地道:
「媽,這會兒人少了,你倆可以親親了!」
-5-
我這老臉一下子就燒紅了。
陸錚在副駕回過頭,一張帥臉也有點懵:「什麼?」
「就是老爸你趕緊親親——唔!」
我一把捂住陸豐和的嘴,衝懵逼的陸錚和看戲的司機笑笑:「沒事,孩子發癔症了。」
一直到下車,陸豐和還老大不高興:「媽,你捂我嘴幹啥!」
我蹲下身和他約法三章:「在外面不能叫我和陸錚爸媽,也不能說親嘴的事,不然不讓你喫肯德基。」
陸豐和有點委屈:「爲什麼啊?」
還能爲什麼,因爲我根本沒有這麼大的兒子啊!
我隨便扯道:「因爲我還在生你爸的氣。」
陸豐和噘着嘴:「就知道,每次你倆吵架倒黴的總有我。」
我沒忍住笑了下,感覺這小孩真正的爹媽也挺有意思,揉揉他腦袋,起身:
「行了,你——」
眼前一黑,我差點摔倒,幸好陸錚跑過來扶住我。
「怎麼了?」他目光有些擔心。
我不以爲然:「低血糖,沒事。」
陸豐和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棒棒糖給我:「媽媽,給!」
他目光擔憂不似作假,我瞬間就有點心軟,也不在意那聲媽媽了,接過糖:「謝謝。」
陸錚把我扶到座椅旁,陸豐和手撐着我的膝蓋仰頭看我,眼圈又有點紅:「媽媽,你不要死啊!」
我的感動瞬間煙消雲散:「你放心,我死不了。」
陸豐和又拽拽陸錚的衣服,急聲道:
「爸爸你親親媽媽呀!親親媽媽就不難受了!我生病的時候媽媽親我,我就覺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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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嗓子嚎出去,大廳裏所有人都往我們這看。
不少人小聲議論我們這平均年齡可能也就十幾歲的一家三口。
我想辯解,但是沒辦法,陸豐和跟陸錚長得實在太像了!
除了陸豐和是一頭小卷毛,其他基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陸錚聞言下意識看向我,和我目光一對,高嶺之花的耳朵尖紅了。
我趕緊擺手:「小孩胡說八道,你別聽。」
陸錚「哦」了聲,聲音感覺一下低落了八個度。
「什麼胡說八道!」
陸豐和爬到我膝蓋上,捧着我的臉吧唧就親了一口:「就這樣!」
他說着扭頭看向陸錚,目光灼灼:「爸爸你來一口吧!來一口吧!」
我:?
我請問我是什麼豬頭嗎?你一口我一口的。
就當我想手動給他閉麥時,身旁的陸錚卻動了。
他微微俯身,湊到我面前,輕聲說了句「抱歉」。
下一秒,額頭覆上一抹溫熱。
陸錚的吻落在了我的額角。
-7-
我不是沒想象過和陸錚打啵的情形。
畢竟陸錚是我的男神。
但當這一刻真的發生,我感覺自己好像靈魂出竅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傻呆呆地坐在那兒,做不出任何反應。
陸豐和很自覺地把自己小臉也貼過去:「爸爸,我也要親。」
陸錚只好也在他臉頰上吧唧一口。
陸豐和咯咯笑起來,顯然很滿意這麼個相處方式。
我在他的笑聲中回過神來,耳朵臉頰都燒得通紅,根本不敢往陸錚那邊看。
「媽媽,你也親親爸爸呀!」
陸豐和拉着我的手晃晃:「你們互相親親就說明不生氣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啊?」我不好意思,「還是不……」
「媽媽不好意思。」
陸錚把陸豐和從我腿上抱下去,顛着哄了哄:「你乖乖去做個檢查,我們就能快點回家親親,好不好?」
陸豐和不明白什麼檢查,但是明顯挺想回家的,嗯嗯地點頭。
陸錚抱着他往兒科診室走,我鬆了口氣,起身跟在後面。
在醫院連軸轉了一下午,陸豐和這小孩養得特別好,一點毛病沒有,一看就是家裏用心養大的。
既然不是身體精神有問題,那他到底怎麼會出現這種認知錯誤?
我看着遠處玩鞦韆的陸豐和有點迷茫。
眼前突然出現一團熱氣,定睛一看,居然是剛出爐的烤紅薯。
「喫點兒?」
陸錚見我不接,又收回手去幫我剝掉上面的外皮:「不是低血糖嗎?」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來:「做檢查那會你不是給我買麪包了嗎?我不餓了。」
「沒事。」陸錚道,「回去還得半個多小時呢!你先墊墊肚子。」
我啃了口紅薯,問他:「咱們回學校,陸豐和怎麼辦?他去哪兒啊?」
陸錚想了想:「我倒是有套公寓,不過離學校有點遠,不行就先讓他住那兒,等我們找到他父母直接給人送過去。」
這倒是個法子,陸豐和挺黏我倆,夠嗆願意待在警局或者救助站,還不如放在身邊。
「你公寓在哪兒?」
我掏出手機準備叫車。
陸錚道:「澄心花園,19 棟。」
-8-
話落,我一下愣住了。
澄心花園 19 棟,怎麼這麼耳熟?
恰時陸豐和也噠噠跑過來:「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我都餓了!」
車到得很快,陸豐和爬上車去,熟門熟路地報我的電話號碼,給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覺不覺得……」
我看向陸錚。
他點了點頭,又仔細端詳着陸豐和的臉,半晌,對我道:「這小孩嘴巴和下巴都挺像你的,一頭小卷毛更像。」
我有點無語,拍他一下:「別亂說,自來卷的人多的是,他真像你纔是,你不如打電話問問你爸媽。」
陸錚無奈道:「我爸媽都在非洲做醫療援助,信號很不好,夠嗆能接電話。」
「不過……」他說着像想到什麼,片刻後卻又搖頭,「應該不會,咱們先回去吧!」
車子駛入澄心花園,陸豐和下了車熟門熟路地往 19 棟跑,坐電梯直上 7 樓,在 702 室門口站定,轉頭瞧陸錚:「開門呀!爸爸。」
陸錚表情有點呆滯,顯然想不明白這小孩是怎麼知道他家的住址。
打開門開燈,本來還很開心的陸豐和腳步驟然一停,他瞧着屋裏的裝潢,有點怕生似的後退一步,抱着我的腰:「媽媽,爲什麼咱們家變樣了?」
我都沒來過,我哪知道以前什麼樣,只能胡編安慰他:「對,有些傢俱舊了,爸爸就丟掉重新買了些。」
爸爸一詞出口我還是覺得有些羞恥,硬着頭皮蹲下身和陸豐和說話:「和以前差別很大嗎?」
「很大!」陸豐和鼓着腮幫子看起來有些生氣了,「爲什麼要換傢俱?我最喜歡的小熊地毯都不見了。」
他說着癟癟嘴,紅了眼圈,看起來有點難過:「我們的家庭角也不見了,爸爸說過家庭角是我們一家三口最重要的地方。
「現在最重要的地方不見了,我們是要分開了嗎?」
-9-
陸豐和這次是真哭了,眼淚和小噴泉似的一股股往外湧。
我瞧着又好笑又有點心疼,心裏冒出來一股說不上來滋味,有點陌生,又有點讓我覺得難受。
「不哭了。」
我抱起他坐到沙發上,陸錚默默跟在旁邊拿紙巾給他擦眼淚。
「那你說、說我們不會、不會分開。」陸豐和抽噎着。
「我們不會分開。」我拽拽陸錚的袖子使了個眼色。
陸錚會意,低頭在陸豐和臉上親了下,又在我臉上親了下:「我們都很愛對方,是不會分開的。」
我此時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順着陸錚的話頭說:「對啊!爸爸媽媽很相愛的也很愛你,我們不會分開,你也不會和我們分開。」
沒想到此話一出陸豐和哭得更大聲了,簡直就是自帶擴音器的噴泉!
「你騙人!」
他哭道:「你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親嘴,坐在一起都沒有親嘴,你們以前不是這樣的!肯定是不愛了,你們要離婚了,家庭角不要了,也不要我了!!」
他這一嚷嚷,我就感覺自己懷裏好像坐着個喇叭。
「行了!」
實在聽不下去了,我一把揪過旁邊陸錚的衣領,衝陸豐和道:「不就是親個嘴嗎!」
說完,吧唧一口親在了陸錚的嘴脣上。
-10-
陸錚嘴脣好軟。
雖然他這個人看起來冷冷清清拒人千里之外的,但是嘴脣真的很好親,像果凍。
我下意識咬了下他的嘴脣,反應過來立刻一臉驚恐地彈開:「對不——唔!」
陸、陸錚居然又追着親了過來!
我一下瞪大了眼,感覺自己都不會呼吸了!
好幾秒鐘,陸錚才緩緩退開,敲了下陸豐和的腦袋:「這下可以了?」
陸豐和哼哼唧唧地環住我的脖子:「那我們的家庭角怎麼辦?」
陸錚抱過他往臥室走:「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們去買東西,重新佈置一個。」
陸豐和這才滿意,被陸錚抱進臥室。
兩秒後,喇叭哀號重出江湖:
「壞爸爸!爲什麼把我變形金剛牀也扔了啊!?」ṱů₆
-11-
晚上喫過飯,陸豐和還在爲他的變形金剛牀耿耿於懷。
洗完澡,他趴在我懷裏看手機找同款,終於找到一個,指了指要買。
我定睛一瞧,三萬八!
啥牀啊!擎天柱親自變的嗎?!
陸豐和看我表情爲難,長長哦了聲:「是不是爸爸還沒給你上交這個月的工資呢?媽媽你等着!」
他說着拿着我手機跳下牀去,不一會就蹦蹦躂躂地回來了:「買吧媽媽,爸爸綁了他的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
我一愣:「我生日?」
「嗯吶。」陸豐和點頭,「11 月 7 號,我也記得,和我的生日捱得很近嘛!」
我眨眨眼,居然還真對。
陸錚也走進來,抓着我的手看手機上那個變形金剛牀,笑了下:「給他買吧!密碼是你生日。」
我有點奇怪,他的銀行卡密碼爲什麼會是我生日,又轉念一想,大概是爲了表現我們恩愛故意這麼設置的吧。
不過……
我小聲問陸錚:「三萬八哎!你有這麼多錢?」
陸錚給我看了眼餘額。
好多零啊!
我佔有慾一下大爆發,想把這些錢都佔有。
陸錚笑:「反正密碼是你的生日,你想怎麼佔都可以。」
我小聲嘟囔:「那不都是假的。」
等陸豐和找到家人了,他肯定是要改密碼的。
說着,我又低頭瞧了眼陸豐和,發現這小孩自個在那悶聲笑。
我戳戳他:「你笑什麼?」
陸豐和笑眯眯地:「真好啊!
「看到爸爸媽媽都好好的,我就放心啦!」
他彎着眼眸,一張小臉和陸錚像極了。我心頭不由一軟,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下:「爸爸媽媽當然會好好的。」
陸豐和笑嘻嘻地側過另一邊臉:「這邊也要親親。」
我心情很好地啵一口。
陸豐和捧過陸錚的臉,湊過來:「爸爸也要!」
我眨眨眼。
陸錚望着我,往日那張總是佈滿沉肅的臉龐此時只有溫柔,他任由小孩捧着他的臉,眼底漾起溫暖的餘波,輕輕嗯了聲:
「我也要。」
-12-
我做了個夢。
夢中,陸錚在我大學畢業那年跟我表白了。
畢業禮上,我戴着學士帽,手裏捧着玫瑰,身邊站着陸錚。
風頭兩無,滿臉幸福。
本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但甜蜜總是敗給現實。
陸錚讀研結束後去了鄰市讀博,而後被當地的醫院錄用,成爲心內科的主治醫生,我爲了不異地戀愛,辭去本市的高薪工作,去鄰市找了份雙休閒職。
但我的清閒並不代表陸錚也能清閒,他作爲醫生,加班已經是家常便飯,說好的約會、進行中的燭光晚餐,還沒來得及到達的電影院,他一次又一次的失約。
甚至我去醫院給他送飯時,聽到他們科室的同事講,他和某個病人成日形影不離、十分曖昧,兩人似乎還有一個孩子。
我漸漸對這段感情沒了信心與期待,也準備好了分手與離別。
直到一個雨夜,陸錚渾身溼透失魂落魄地帶回了一個男孩。
看清男孩臉的一瞬,我驟然驚醒。
是陸豐和。
-13-
「然然?」
陸錚聽到聲響也醒過來,眯着眼瞧我:「怎麼了?」
天已經矇矇亮了,我看着枕在我肚皮上的陸豐和有點恍惚。
「然然?」
見我不出聲,陸錚又叫了我一句,伸手想摸我的頭,卻被我一下避開。
他微微一怔,徹底清醒過來,蹙眉看向我:「怎麼了?」
我看着身前兩張七分像的臉龐,不知是惱怒還是難過一下盈滿心頭,起身下牀穿好衣服就要走。
「宋鈺然!」
陸錚一下也顧不上還在熟睡中的陸豐和,爬起來就來抓我的手,聲音微微拔高:「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就要走?」
我看着迷迷糊糊轉醒的陸豐和,強忍住怒氣:「早上有課。」
陸錚卻皺眉:「我有你課表,你今天一整天都沒課。」
「爸爸媽媽。」
陸豐和慢吞吞地坐起來,瞧着我們,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又吵架呀?這次也是因爲媽媽屁股痛嗎?」
他打了個哈欠,撓撓臉:「好奇怪,媽媽經常會摔跤摔到屁股痛,那不應該怪地面硬嗎?爲什麼要怪爸爸?」
我聽這話直磨牙,狠狠瞪了眼陸錚。
陸錚顯然也明白這話的深層含義,乾咳一聲:「別生氣瞭然然,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陸豐和還在瞧着我們,我不好當着孩子面發脾氣,只能生硬地「嗯」了聲。
陸豐和見我們沒吵起來也放心了,抱着枕頭繼續睡,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
我則是趁機換好衣服就要走。
「宋鈺然!」
陸錚緊緊握着我的手不肯松,眼底不安與茫然讓人看得心裏不好受:「到底怎麼了?明明睡前還好好的,怎麼睡醒就要走?」
我沉默幾秒,問他:「這孩子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陸錚居然遲疑了:「我……我不確定。」
話語如同冰水,刺激得整顆心臟都蜷縮起來,我甩開他的手,冷漠轉身:「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
-14-
回到學校,我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宿舍裏其他人都不在,冷冷清清的。
沒有陸豐和,沒有陸錚,也沒有那些個,說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的吻。
我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了口氣,腦子裏卻總是翻來覆去昨晚我們一家三口躺在牀上笑鬧的情形。
一家三口。
我頓了頓,旋即又想起昨晚那個似真似假的夢,苦笑一下,我可沒有給人做後爹的打算。
而且陸錚這個人,平日冷冷清清,幾乎從未有過花邊傳聞,更遑論說他喜歡男生,那更是天方夜譚。
所以他和陸豐和可能是真的,但和我卻只能是假的。
收拾好心情,傍晚我再次去往便利店打工。
這次Ṭůₑ直到晚上九點半換班,也沒有一個小卷毛跑出來攔腰抱住我的腰,軟聲叫我媽媽。
我打包好臨期食物,換下工作服準備回校,剛踏出店門手機就震響,居然是派出所的電話。
我心下一顫,趕忙接起來:「您好?」
對方問:「您是陸豐和小朋友的家長嗎?」
我嘴脣動動,卻始終說不出不是。
那頭民警繼續道:「我們這裏是大學路派出所,您家孩子走丟了,趕緊過來接人吧,孩子一直在哭。」
我心中一緊,最終還是情感敗給了理智,低聲應:
「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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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派出所的時候,陸豐和正坐在大廳裏喫麪包,一見到我,他麪包也不啃了,從椅子上跳下來就往我懷裏奔:「媽媽!」
我顧不上糾正他的稱呼,先把人仔仔細細摸索一番,確定沒事後才鬆了口氣,又忍不住呵斥:「爲什麼自己跑出來?知不知道你自己一個小孩多危險?想做什麼找你爸不行嗎!」
陸豐和本來眼圈就有點紅,一聽重話直接就哭了:「媽媽爲什麼要跑出來!媽媽自己在外面也很危險,媽媽想做什麼爲什麼不能找爸爸!?」
我有些無奈,我和陸錚之間根本就不是什麼夫妻關係,我們充其量只算同學一場,只是在小孩面前裝裝模樣。
但這些假象終究都是會破碎的,可我沒法給陸豐和解釋那麼多,他是被養得很好的小孩,我希望他能一直在美滿的愛意中長大,而不是因爲兩個不相干的人打破對幸福家庭的憧憬。
警察這時也走上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這位先生,你是這孩子的……媽媽?」
我一下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警察目光漸漸警惕:「這位先生,請你出示能證實你們二人關係的證明,不然不能帶這孩子走。」
還在哭的陸豐和聞言騰得一下站起來,掐腰瞪眼,語氣奶兇奶兇的:「他就是我媽媽!我要跟我媽媽走!」
警察蹲下來,苦口婆心地教育:「小朋友,他是個男人,不會是你媽媽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再好好想一想?」
陸豐和一邊喊一邊掉眼淚:「他就是我媽媽!我不會認錯!」
他說着晃我的手,眼底都是不安和無措:「媽媽你給他們說呀!媽媽你告訴他們呀!!」
我大腦一片混亂,雖然很想開口認下,但我心裏清楚,我沒有任何能證明我與陸豐和關係的東西,戶口本、身份證、親子鑑定、血型匹配。
我什麼都沒有。
就當我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大廳內又有人跑進來,對方身上裹挾着寒氣,風塵僕僕氣喘吁吁,一把將我和陸豐和一齊摟入懷中。
是陸錚。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掏出一張紙遞到警察面前,啞聲道:「我們是這孩子的親人,這是證明。」
-16-
陸錚所說的證明是一張親子鑑定報告。
上面寫明支援肯定他與陸豐和的親緣關係。
「親緣關係?」
回到家,我趁着陸豐和換衣服的功夫小聲問陸錚:「陸豐和不是你兒子啊?」
陸錚哭笑不得:「陸豐和都快七歲了,我今年才二十三!」
十六歲……確實是早了點。
我訕訕一笑,想岔開話題卻又被陸錚扯着袖子晃了晃:「你早上是不是就是因爲這事才生氣?」
我聞言有點尷尬,不知道我倆關係到沒到可以芥蒂對方過去感情生活的地步,恰時陸豐和在浴室叫我:「媽媽!這個沐浴露我打不開!」
「來了!」我應了聲,落荒而逃。
浴室裏,陸豐和坐在馬桶上,撐着下巴瞧我:「媽媽……」
我瞧他欲言又止的,便問:「怎麼了?」
陸豐和接過沐浴露,小聲問:「你會離開爸爸嗎?會離開我嗎?」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問。
陸豐和癟癟嘴:「今天在警察局,你好像沒有特別想認下我。」
我一下啞然。
陸豐和繼續自顧自道:「我以前偷聽過奶奶和爺爺說話,他們說你和爸爸這樣是不行的,是沒有保護的,奶奶說你們會把我帶壞,會讓我在學校受欺負。」
我聞言心口一緊,忙問他:「那有人欺負你嗎?」
陸豐和搖搖頭:「沒有人欺負我,爸爸媽媽都很厲害,把我保護得很好。」
他說着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但是爸爸沒有好好保護媽媽對嗎?」
我愣了下:「爲什麼這麼說?」
陸豐和低着頭,悶悶不樂的:「因爲媽媽逃跑了。」
「如果爸爸對媽媽很好很好,那媽媽爲什麼要從我們的家裏跑掉呢?」
-17-
浴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我看着陸豐和沮喪的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錚對我好嗎?
如果只以現在的我來看,他對我很好。
他是大我三級的學長,是跟導師外出研學還想着給我帶禮物的師兄,是會在我生日及時送上祝福的好友。
是我很喜歡的陸錚。
其實我也不想逃跑的,我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因爲一個認錯父母的小孩才搞出這一系列被迫親暱的烏龍。
可陸豐和總有回到家裏去的一天。
他走之後,我和陸錚該怎樣收場呢?
沉默與無奈如水汽在浴室內起起伏伏,直到被人驟然出聲打破。
「你說得對,爸爸對媽媽還不夠好。」
我聞言一怔,猛地回過頭,看到陸錚正站在門口,不知聽了多久。
「所以爸爸想請求媽媽給我一個機會。」陸錚眸色深邃又灼熱,他注視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會對你好的,宋鈺然。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嘴脣動了動,卻因爲陸豐和在場,有些話無法問出口。
陸錚輕而易舉地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蹲下身對陸豐和道:「爸爸現在要去哄一鬨媽媽,你可以先自己洗澡嗎?」
陸豐和眼睛亮了下,嗯嗯點頭:「可以的!」
陸錚笑着揉揉他腦袋:「有事就喊爸爸媽媽。」
說罷他拉着我走出浴室,剛關上門,我還來不及發問就覺腰上一緊,陸錚攬住我的腰將我扯到身前。
下一秒,溫熱的脣覆了上來。
-18-
這一次沒有陸豐和的慫恿,沒有要和好的藉口,也沒有需要我們裝模作樣的情況。
但陸錚還是吻了上來。
他吻得很認真又很溫柔,我不自覺回應,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頸。
「然然……」
喘息的間隙,陸錚蹭着我的脣角,輕聲道:「我喜歡你。」
我心頭驟然一顫,差點咬到他的嘴脣。
「和陸豐和沒有關係,無論他出不出現,無論這幾天是真是假,我都喜歡你。」
「本來想在給你過生日的那天一起表白的。」陸錚笑了下,抬手蹭去我脣邊的水漬,眸底被燈光盈滿暖色,「但是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快,半路殺出來一個陸豐和,我如果再不表白,怕是就要變渣男了。」
我回過神來乾咳一聲,推着他的胸膛分開一些,將曖昧的氣息散去一點,小聲嘀咕着:「你如果不想變渣男應該給我解釋陸豐和跟你的關係,給我表白幹什麼……」
「因爲我忍不住了。」
陸錚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很漂亮的項鍊,他望着我,認真道:
「本想把陸豐和的事處理好再和你細談,但是我怕你胡思亂想,也因爲自己在嘗過甜頭後再難忍耐,所以想讓你現在就知道。
「我喜歡你,宋鈺然。
「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可能是社團迎新時的第一次見面,也可能是某次辯論上對方出色的演講,又或者是每一次他望過來的、小鹿般純稚漂亮的眼睛。
陸錚在名爲宋鈺然的河流前觀望試探許久,直到陸豐和的出現,讓他終於有了名正言順擁抱宋鈺然的理由。
也讓他終於知道,原來這條河流下不是湍急的暗湧,而是溫暖的流霞。
名爲宋鈺然的河水,也溫柔地擁抱了他。
-19-
心臟怦怦直跳,我竭力按捺住心動,問陸錚:「那你和陸豐和到底是……」
陸錚給我戴上項鍊,才把我拉到陽臺上小聲道:「我有個比我大六歲的姐姐,她很小就出國讀書去了,只偶爾回來看看,我用她的 DNA 和陸豐和的去對比,發現……
「可以支持親子關係。
「陸豐和是我姐姐的兒子。」
我愣了愣,隨即無語笑了:「那他爲什麼要叫我媽媽啊?你和你姐長得像,應該叫你媽媽纔對啊!」
陸錚一怔,也笑了:「你還挺在乎這個的?」
我小聲逼逼:「那我一個大男人被叫媽媽就很奇怪啊……」
不然人家警察爲啥不讓我領孩子走?
「估計是爲了方便區分人吧,小孩子嘛,也不覺得有什麼。」
陸錚又在我額頭上親了下,說道:「我讓他改口,以後就讓陸豐和叫你……小爸爸?然然爸爸?」
我摸着額頭瞥他:「以後?你姐不準備把孩子帶走?」
「這就是問題所在。」陸錚掏出手機給我看,一共沒幾行對話,全是他姐姐的髒話:
【生個錘子的孩子,老孃在歐洲做實驗做得想死!
【陸錚你再胡扯老孃這就殺回去把你裝離心機裏分離出你腦子裏的水!】
「額……」我看明白了,「你姐不認陸豐和?」
但不對啊,她要不認,陸豐和是怎麼長這麼老大的?難不成是陸家父母幫着帶的孩子?可那陸豐和爲什麼會和我們這麼熟悉?
無數疑惑自腦中劃過,我回憶着這些天和陸豐和相處的點點滴滴,眼神緩緩變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麼匪夷所思,就是真相。
「陸豐和他……不會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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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時空的陸姐姐生下了陸豐和,但不知爲何交由了我和陸錚撫養,所以陸豐和纔會對我們這麼熟悉親暱。
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夢,夢中陸錚抱着小小的陸豐和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眼底一片通紅。
所以在那個時空,是陸姐姐出了什麼事情嗎?
陸錚顯然也想到了什麼,緩緩吐出口氣:「我再給我姐打個電話。」
我點點頭:「我去看看陸豐和。」
回到浴室,陸豐和正坐在浴缸裏玩浴球,看見我彎眼一笑:「媽媽!」
我看到他的笑容心臟就不由得發軟,也無所謂他叫我什麼了,只不過是這孩子和我親唄:「這麼厲害呢!寶寶,自己洗得真乾淨。」
陸豐和眼睛一亮,一下撲過來抱住我的腰:「媽媽你和爸爸和好咯?你又叫我寶寶了!」
我摸着他溼漉漉的腦袋,倏然覺得很自責,低聲問他:「以前……我和爸爸吵架的時候,對你很不好嗎?」
陸豐和歪着頭瞧我:「什麼纔是不好?晚上不陪我睡覺算不好嗎?」
我掐掐他臉蛋:「算啊!爲什麼不陪你睡覺,你這麼可愛。」
陸豐和就鼓起腮幫子:「對啊!爲什麼不陪我,都怪爸爸,爸爸說要哄媽媽,然後就把媽媽從我身邊抱走了!」
我的愧疚一下變作尷尬羞恥,拿下浴巾給他擦頭:「好了好了,我今晚陪你睡。」
陸豐和特高興,滿浴室怪叫,直到把陸錚招了進來,他還神氣揚揚:「媽媽今晚陪Ťűⁱ我睡!」
陸錚眉梢一挑,上前兩步直接打橫把我抱起來,大步流星往外走:「晚了,媽媽今天要睡主臥。」
「啊!壞爸爸!」陸豐和連忙套好小褲衩跟出去,沙包拳捶在陸錚大腿上,「你快放媽媽下來!」
我被陸錚抱着繞圈,忍不住笑:「行了,你倆幼不幼稚。」
「那……」
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帥臉往我面前一擠,異口同聲:
「你今晚和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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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睡沙發行了吧!
當然是不行的。
於是三人再次擠在大牀上。
我和陸錚一左一右,陸豐和睡在中間。
他抱着陸錚下午給他買的小熊,迷迷瞪瞪地:「好開心。」
我給他蓋了蓋被子:「以前不開心嗎?」
陸豐和想了想:「也開心,但是知道你們這麼開心,我就變得更開心了。」
小屁孩還挺Ŧű̂ₘ有哲理。
我摸摸他腦袋:「睡吧,晚安寶寶。」
陸豐和腦袋蹭在我的肩膀上:「晚安媽媽還有爸爸。」
不多時,小呼嚕打起來,我看着陸豐和沉睡的小臉,溫柔猶如潮水一層層翻湧上來。
「我有點嫉妒陸豐和了。」陸錚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輕聲抱怨。
我瞥他一眼:「少來,沒有他你現在能躺這兒?」
陸錚低低笑了下,突然起身下牀走到我這一側,彎腰把我抱起來。
我差點驚呼出聲,連忙勾住他脖子:「幹什麼?」
陸錚抱着我走進客臥,俯身將我壓在牀上,眼底如同化不開的濃墨,裹挾着熾熱的火光:「我確實不應該躺在那兒。」
「我應該躺在你身邊不是嗎?
我根本來ṭųₑ不及說話,只覺脣齒被一股猛力撬開,強勢的脣舌擠入,和陸錚本人往日的清冷疏離截然相反,這個吻帶着狂肆和滾燙。
「然然……」
陸錚看着我,手指摸索着去握我的手,十指相扣着,聲音帶着一點點若有若無的可憐:「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我喜歡你,那你呢?」
我整張臉已經漲紅得不行,聞言不好意思地別開臉,小聲說:「我也喜歡你。」
陸錚安靜了一瞬,倏然俯身埋在我的脖頸間,緩緩吐出口氣,聲音裹挾着笑:「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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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懷裏又多出個小腦袋,陸豐和趴在我身旁晃着腳看手機。
「媽媽。」見我醒來,陸豐和蹙起小眉頭抱怨,「昨晚爸爸又偷偷把媽媽帶走了。」
我有點心虛,也不能全怪爸爸,我也是有點意志不堅定。
我探頭瞧瞧:「你在看什麼?」
陸豐和把手機舉起來:「蛋糕!我快過生日了呀!」
陸豐和生日和我的生日很近,11 月 3 號,我差點忘了。
我一下覺得失職,連忙坐起來和他一起看蛋糕:「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啊?爸爸媽媽帶你一起去買。」
陸豐和就道:「我想喫蛋糕,想去遊樂園,還想再做一個家庭角!」
陸錚正好進來叫我們喫飯,聞言便道:「那週末一起去市郊新開的遊樂園?剛好裏面也有 DIY 烘焙坊。」
陸豐和嗯嗯點頭:「可以可以!」
喫了早午飯,我得回學校上課。
陸錚開車把我送回學校,陸豐和趴在後車窗上衝我擺手:「媽媽,等下我和爸爸再來接你哦!」
周圍人來人往,我卻也沒覺得尷尬,伸手揉了把他的腦袋:「好。」
陸錚含笑看着我:「晚上帶你們去喫海鮮。」
我也笑:「好。」
兩小時後,我隨着人羣走出教學樓,離着老遠就看到陸錚牽着陸豐和的手站在校門口,兩人看到我一齊笑起來,夕陽從背後遙遙追過來,世界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暖色與溫柔。
心底漾起無法形容描述的溫暖餘波,我大步走上前去,將撲上來的陸豐和一把摟入懷中。陸錚接過我的書包,笑着垂眸看來:
「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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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喫過飯,我們去超市買了點裝飾製作家庭角。
陸豐和很喜歡橙色紅色這種溫暖的顏色,所以買回來的傢俱也都是亮色,和原本陸錚家裏的黑白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一邊鋪桌布一邊調侃陸錚:「單身男人的樣板房現在可大變樣了。」
有了陸豐和之後,家裏的東西也多了起來,又是玩具又是小熊地毯,還有現在這些亮色的裝飾物和傢俱,整個屋子都變得鮮活起來。
陸錚倒是很高興,他摟着我,看着跑來跑去收拾裝飾的陸豐和,聲音輕輕地,又很溫柔:「我很喜歡現在的房子。」
熱鬧、溫暖、有人氣。
陸錚本來也不是多麼冷淡的人,只不過父母遠在他鄉,從小到大他總是一個人,沒有人給予他很多的愛,才讓他不得不封閉起自己,直到在某個稀鬆平常的早上,迎來兩道溫暖的光。
「爸爸媽媽,我們先拍張照片吧!」陸豐和舉着剛買的拍立得跑過來,「拍完正好貼到相片牆上!」
「好啊。」
陸錚彎腰抱起他,我架好了拍立得,歪頭湊到兩人身邊,三個人衝着攝像頭傻乎乎地比了個耶。
快門按下,相紙很快顯像,我看着照片上的三個人滿意一點頭,和陸豐和一起把照片貼在相片牆上。
「以後這裏會貼很多哦。」陸豐和指着牆上空白的區域道。
我逗他:「真的嗎?很多是多少啊?」
陸豐和看着我,認認真真的:「很多很多的,有你,有爸爸,Ṭŭₚ有我,有好朋友,還有爺爺奶奶,我們有很多很多相片。」
聽着他ţṻ₍的話,我彷彿也看到了滿滿當當的照片牆,每一張照片上都是笑容。
「會的。」我揉揉他腦袋,又在他額頭上親了口,「我們陸豐和會有很多很多的照片。」
那是很多很多的愛。
當晚,陸豐和照舊來大牀上和我們睡,陸錚昨晚上喫了肉今天也沒說什麼,手掌搭在陸豐和背上輕輕拍着。
「爸爸媽媽。」
陸豐和今晚很精神,看看我又看看陸錚,一直在笑:「你們倆都好帥哦。」
我掐他腮幫子:「是啊,我們不帥,你怎麼會是小帥哥呢。」
陸豐和被我鬧得咯咯直笑,他抱着小熊蹭蹭我又蹭蹭陸錚,最後大字形癱在牀中間長長呼出口氣:「真好啊,我好開心好開心啊。」
我對他道:「以後每天都會這麼開心的。」
陸豐和重重嗯了聲:「對的,我以前很開心,現在很開心,以後也會這麼開心。」
他說着心滿意足地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湊過臉來:「媽媽親一下。」
我很配合地啵一下。
陸豐和又滾到陸錚那邊去:「爸爸親一下。」
陸錚也低頭親他臉蛋。
陸豐和嘿嘿笑起來,瞧着我倆,眼睛亮亮的:「爸爸媽媽親一下!」
「小兔崽子。」
陸錚聞言笑了,一手捂住陸豐和的眼睛,低頭吻上了我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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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夢。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陸錚還在睡,陸豐和卻不在牀上。
我以爲他是去了廁所,起身去外面找了一圈卻不見人影,一下有點急了,回屋叫醒陸錚:「陸豐和呢?!」
陸錚一下清醒,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都沒找見孩子,我急得就想報警,餘光卻瞥見照片牆上貼了一張彩紙。
拿下一看,稚嫩的字跡躍入眼簾:
【爸爸媽媽,我是陸豐和!
【過生日的 qian 一天,你們在吵 jia,媽媽說爸爸大學的時候是高 ling 的花,一點都不 xiang 現在,媽媽好生氣,爸爸又把媽媽抱走了。所以我 xiang 看看,爸爸媽媽大學是什麼樣子。
【我見到了!
【高 ling 的花,是年輕的樣子嗎?沒有不一樣,媽媽還是會生氣,爸爸還是會把媽媽抱走,我還是要自己 shui!
我才 yao 生氣!但我還是 henai[ 心 ] 你們。
【我還有好多話 xiang 寫, 還沒喫 dangao, 還沒去 you 樂元,但我 yao 回家了, 爸爸媽媽在 deng 我。
【我好開心, 好 ai 你們。
【qinqinqin(づ ̄3 ̄)づ
【爸爸媽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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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混蛋……」
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我幾乎沒法再看第二遍。
陸錚把我摟進懷裏, 看到彩紙後面是一張新拍的拍立得相紙, 上面是抱着小熊在笑的陸豐和。
人像微微有些模糊, 但笑容卻很燦爛。
「所以他是在那個世界許了個生日願望, 被神明聽到了?」我啞聲說。
陸錚把相紙貼回相片牆,貼在我們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旁,輕輕嗯了聲:「應該是吧!」
我眼淚又止不住了:「什麼小混蛋,在那邊爸爸媽媽吵架, 就跑來這裏避難。」
陸錚輕輕吻我的額頭:「他只是想知道我們以前是什麼樣,會不會吵架,是不是開心,有沒有過得好。」
我當然知道。
我只是捨不得。
陸豐和纔不是小混蛋,陸豐和是我的大寶貝。
「我還沒來得及謝謝我好大兒。」陸錚嘆了口氣,眼底也微微有些紅, 他瞧着我, 故意逗我,「謝謝我兒子撮合爸爸媽媽成功,當了回小月老。」
我倏然又想起那個夢,點頭又搖頭:「我會和你在一起的,只是時間問題。」
陸錚抱着我晃晃:「這麼肯定啊?」
我邊擦眼淚邊哼聲:「對啊, 因爲某人喜歡我啊!」
陸錚很坦蕩地應道:「是啊, 因爲我喜歡你啊。」
我小聲回答:「我也喜歡你。」
「所以你看, 彼此喜歡的人總會在一起。」陸錚抬手擦掉我眼角的淚痕,聲音低沉又認真, 「所以彼此思念的人,總會再相見。」
我破涕爲笑:「你哄我啊!」
「不是啊。」陸錚認真道,「陸豐和不也說了再見嗎?」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我沒說話, 只看着陸錚, 看着照片牆上的陸豐和, 血液中悲傷不安的跳動終於停止, 變成了某種細流,溫和又自由地流向心臟。
「會再見的。」
我依偎在陸錚的肩頭,輕聲說:「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在未來,在秋天, 在雨夜。
我們一定會再次相見。
「而且……」
陸錚抱着我,輕輕解開我脖子上的項鍊,手指靈活地纏繞幾下,那項鍊竟變成了一枚戒指。
我驚訝地望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任由他將戒指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陸錚眸色沉靜又溫柔,他凝視着我的眼,一字一句道:「而且,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不論是哪個時空,不論我們何時相見, 我都會愛上你,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會和你一起迎接未來的遇見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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