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末日地平線

末日喪屍預警,所有人都忙着瘋狂搶購囤貨。
只有我拿着斧子拼命往山上跑。
他們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喪屍。
24 小時後海平面上升,全球海拔五百米以下的陸地被盡數淹沒,纔是一場人類的大滅絕。
只有上山,纔有希望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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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開,別杵在這兒擋路。」一個大媽狠狠推了我一下,我踉蹌幾步撞在貨架上,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的人羣正相互推搡爭搶着地上的幾袋大米,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叫罵聲、男人的打鬥聲,吵吵嚷嚷地全部湧ŧű⁷進耳中。
怎麼回事,明明上一秒我還泡在冰冷的海水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難道……
我不敢相信,夾雜在擁擠的人羣裏,顫抖着手艱難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6 月 21 日。
老天,我竟然重生到了末日來臨的前一天。
上一世的今天,政府發佈喪屍預警,大量不明來源的喪屍病毒突然在全球暴發,城市警報拉響,所有的廣播和電視臺不間斷地播放封控命令:6 月 22 日 0 點開始,所有人居家隔離,不得外出,凡是在室外停留的人,將全部拉走集中安置。
消息放出後,大家都第一時間衝進超市搶購,就連保安收銀員等商場工作人員也放棄工作,加入了搶購大軍,整個城市一片混亂。
而我好不容易搶到一些米麪餅乾後,終於趕在最後一刻回到了位於頂樓的出租房中,沒想到,最先暴發的並不是喪屍病毒。
22 日上午 10 點開始,陸地下沉,海水倒灌,海平面迅速上升。僅僅不到一天,我所在的 26 層的居民樓就已被盡數淹沒,而我儲存的食物,完全沒有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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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固然是重要的,但是,也得有命喫纔行。
現在是上午 10 點 25 分,距離末日開始只剩不到 24 小時,來不及多想,我要趕緊跑,往山上跑。
我試圖挪動腳步往超市出口擠,但是搶購物資的人羣實在太瘋狂了,不斷地推搡着湧進來,甚至發生了踩踏事件。
不行,這樣速度太慢了。踮起腳尖四處看了一圈,我必須要搜尋稱手的武器。恰巧,不遠處的貨架是賣五金器材的,貨架的最上方赫然掛着一把長斧。
「讓開,我有傳染病。」我急中生智大喊一聲,擁擠的人羣瞬間一滯。趁着他們愣神的工夫,我推開擋在前面的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賣五金器材的貨架前面。
由於大家都忙着搶購食材,這裏明顯要冷清許多,我拿下長斧攥在手中,又把一盒盒釘子全部掃進揹包裏,超市不比五金店,能用的東西並不是很多。
拿上這些後我舉起長斧,一邊喊一邊往超市出口走:「讓一讓,讓一讓,被斧頭劈到概不負責。」
有了斧頭在手,果然通暢了很多,大家也不再死命擠了,自覺給我讓開一條路。
五分鐘後,我終於站在了超市外面的馬路上,意料之中,路上也好不了多少,貨車私家車全部堵在一起,不耐煩地按着喇叭,罵聲伴着喇叭聲此起彼伏。
交通已經接近癱瘓了。
我一邊撥打我爸的電話,一邊往超市對面的街區跑去,那裏有一排網點房,我記得有一家店賣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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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的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喂,爸,你們現Ťűₗ在是不是在挖土豆?」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有事嗎濤子?」跟上一世一樣,爸媽還沒有收到喪屍預警的通知。
平時他們除了接打電話,不怎麼看手機,而農田離村裏較遠,到了收土豆的時候,他們天不亮就去地裏了,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不過,這正是我想要的。
「爸,你聽我說,未來幾天會有氣象異常,可能有地震、洪水。」
「不會吧濤子,我看天氣預報,這幾天好的很啊。」我爸不信。
「我說的真的,政府已經發布預警了,不信你看我剛剛給你發的視頻,大家都忙着搶購物資呢。」我發的是剛剛在超市門口拍下的視頻。
幾秒鐘後,我爸的聲音再次響起:「兒子,你快別搶了,趕緊回家。家裏有兩畝地的土豆、十幾只雞,還有一千斤剛收的麥子。」
上一世,在父母要我回家時,我看着癱瘓的交通並沒有往心裏去,只覺得在出租房裏避幾天,政府很快就能控住局面,那時,沒人能想到這是末日的開始。
這一次,我要跟父母在一起,一起活下去。
我知道家裏有輛農用小貨車,平時用來拉農作物。我讓我爸趕緊把已經挖好的土豆全部裝車,小麥也能裝多少算多少。家裏能用的日常用品挑重要的打包好,開車到離家十公里處的雁溪山等我。
雁溪山海拔一千多米,因爲有一條小溪從山頂順流而下而得名,曾是我們那邊的一個景區。只不是近幾年開發維護沒有做好,遊客越來越少,漸漸敗落了,如今已經不用門票就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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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電話,我跑到對面街區時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可是卻絲毫不敢鬆懈。
一家家店鋪在眼前掠過,終於,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廣告牌。
「大哥,等一下。」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店鋪門口往下拉捲簾門,聽見喊聲詫異地回過頭來。
「大哥,等等,我要,要買一輛,一輛摩托車。」我氣都沒喘勻,扶着膝蓋斷斷續續地說道。
店主擺擺手:「不賣了不賣了,我得趕緊去囤貨了,媳婦都發飆了。」
我掏出手機,飛快地掃上貼在玻璃門上的二維碼,下一秒,店內音響提示:「支付寶到賬,5 萬元。」
 店主瞪大了眼睛:「兄弟,你中彩票了?」
 是的,我中了。中了老天發下的特等獎,獎品是生命。
可是這些我不能說,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我定了定神回答:「大哥,我趕着回老家跟父母團聚。你也看到了,交通堵成這樣,開車肯定是不行了。」
「給我來一輛你店裏最好的現貨摩托車,我趕時間,買完馬上就走,絕對不耽誤你。」
「行吧。」店主打開玻璃門,來到一輛紅色的摩托車前,拍了拍車身說,「這輛,凱越 450,仿賽級別的,在我店裏賣四萬。所有配件全部安裝好了,你騎上就能走。」
我看了一眼,毫不猶豫:
「行,就它了。
「剩下一萬先不用退了。有汽油嗎?給我拿幾桶,再來兩個備用輪胎。
「拆裝車的工具箱也給我拿一套。」
十分鐘不到,我坐在了新買的摩托車上,車後綁了五桶汽油,車身上掛了兩個嶄新的輪胎,腰裏還別了一把斧頭。
這裝備,路子有點野。
臨走前我提醒店主,一定要往高處去,最好能去山上。店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知能不能聽進去,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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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好頭盔,發動摩托車,專挑人少的小路走,途中遇到一家還在營業的藥店,又買了幾十盒常用藥和一些酒精紗布等。
兩個小時候後,終於來到了雁溪山的山腳下,遠遠地看見我爸的貨車也剛剛停下。
 我放慢車速,大喊一聲:「爸,開上車,跟我走。」大學時我曾接待同學來遊玩過幾次,知道山後有一條水泥路直通半山腰處的觀景平臺。
 摩托車的轟鳴聲迴盪在山林裏,一路上我們一個人都沒看到,只看到成羣的飛鳥往山頂處聚集,看來動物已經感知到災難即將來臨。
來到觀景平臺後,我和爸媽馬不停蹄地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滿滿一車貨,除了三十袋土豆,其餘全是小麥。
時間緊急,我一刻也不敢停,稍作休息後,把斧頭留給我媽防身,讓她在此處休息順便看守物資,我和我爸開上貨車回家繼續拉其他物資。
家裏重要的生活用品,我媽已經全部整理好了。
兩個鐵鍋、不鏽鋼碗、不鏽鋼盆、鐵質水桶,全都是結實耐用的,整整齊齊地碼在牆角處,幾個蛇皮袋子裏鼓鼓囊囊地裝着棉被和衣服。
其他已經打包裝好的東西,暫時看不出是什麼,但是也來不及仔細清點了,能帶走的全帶走。
第二車物資裝滿後,我鎖上大門,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院,跳上了我爸的貨車。
我爸發動汽車,直奔鎮上的種子站,採購了一大批果蔬糧食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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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到達半山腰處的觀景臺時,已經是下午七點了。從早上到現在,沒喫一口飯,沒喝一口水,全靠一口氣撐着。
此刻暫時安全了,這口氣驀然卸下來,只覺得又累又餓。
幸好我媽把家裏剩餘的乾糧和菜也全部打包了。她爬上車翻找一通後,拎出一個紅色的大號塑料袋,從裏面掏出幾張餅和一瓶辣椒醬,又拿出一根小蔥,熟練地用小蔥蘸了醬抹在餅上,捲起後遞給我。
我狼吞虎嚥地喫了起來。
「慢點喫,小心噎到。」我媽笑着看我,拿出水壺遞給我,「喝點水吧。」
看着整整齊齊圍坐在一起的一家人,我只覺得這是我喫過最好的飯。
喫飽喝足後,我跟爸媽詳細地描述了上一世的災難。我不知道到海水會不會淹沒雁溪山,只知道最後在海面上掙扎時,還能看見遠處雁溪山模糊的輪廓。
根據這些,我和爸媽迅速商量好了計劃,去山頂,去這座山最高的地方。山頂處有一座白塔,鋼筋水泥鑄造,雖然佔地面積不大,但是有五層,並且只有一個入口,即便是有人入侵,也是易守難攻。
因爲距離災難開始只剩不到十六個小時,而且再往上沒有大路了,貨車開不上山頂,所以觀景臺上的物資不可能全部運走。
接下來,我們要把物資再整理一遍,先帶走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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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鍋鏟、三個不鏽鋼碗、幾雙筷子、兩把菜刀,都放在了鐵桶裏,這些是做飯的全部家當。
衣服棉被太佔空間,不易攜帶,而且現在氣溫在二十七度以上,暫時不考慮保暖問題,所以我只拿出幾張牀單,既能當包袱用,關鍵時刻還能當繩子。剩餘裝滿衣服被子的蛇皮袋全部被我綁在了樹幹上,這樣就不會被水沖走了,如果災難過後我們能活下來,再想辦法回來搬運也不遲。
其他需要帶走的還有剩下的乾糧蔬菜、農作物種子、食鹽、退燒藥消炎藥、消毒酒精,打火機、蠟燭等,對了,還有我那把斧頭,在山裏生存可離不開它。
生存物資精減了又精減,還有滿滿的兩大包,我把它們綁在摩托車上,先送去山頂。爸媽則暫時留在這裏,用繩子把不能帶走的東西全都綁在一起,拴在樹上。
 崎嶇難行的山路上,許久沒人涉足,已經長滿了雜草,一路顛簸後,我終於看見了山頂的白塔。
白塔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鐵門,鐵門上掛了一把生鏽的鎖,我拿出斧頭劈下去,鎖應聲落地。
打開門,裏面滿是灰塵,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來了。
我簡單地打掃了一下地面,放下東西后便返回去接爸媽。
把爸媽輪流帶上山頂後,已經是夜裏十二點。雖然滿身疲憊,但是我卻精神亢奮,於是又幾次返回觀景臺,帶來了十三隻雞和幾袋土豆小麥。
凌晨五點,我終於扛不住了,在地上鋪了張牀單一覺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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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我是被熱醒的,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是上午 9 ťü₃點。
災難,即將降臨。
先是氣溫驟然升高,接着就會狂風大作,陸地下沉。
屆時,這座塔不知道會不會倒塌,我們必須到外面去。
白塔後面距離十幾米的地方,有一片小竹林,應該有好多年了,每棵竹子都有碗口粗。我把雞拴成兩串綁在了竹子上,又撕開一張牀單做了三段繩子分給爸媽。
竹林裏面稍微涼快一些,我們席地而坐簡單喫完早飯,把繩子一端綁在竹子上,另一端綁在自己腰上,這樣陸地下沉山體震動的時候,可以防止自己滾下山坡。
上午 10 點多,烏雲忽然遮蔽了天日,周圍暗了下來,不一會兒狂風乍起。
我們三個人挨在一起,一人抱着一棵竹子緊緊趴在地上,只感覺落葉和石子夾雜在風裏噼裏啪啦地往身上砸。不遠處的雞一隻賽一隻地叫着,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兩串綁在竹子上的雞已經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像是兩面被瘋狂撕扯的旗子。 
十幾分鍾後,山體開始震動,並且伴隨着轟隆隆的巨響。我聽到岩石四處滾落撞擊的聲音,幸虧我們是在最高處,否則早已被滾下的巨石砸成了肉泥。
遮天蔽日的塵土飛起,颳得人睜不開眼,嗆得人喘不動氣。我緊緊抿住嘴抱着竹子,把臉埋進臂彎裏,爭取到一點喘息的機會。
 整個山體在劇烈下陷,竹子也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只有最底部還勉強是直的,可以抱住。
我感覺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我用力往下拽,胳膊被竹子勒得生疼,渾身像要散架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山體忽然靜止了,只有狂風還在耳邊呼嘯。我從泥土裏抬起頭,爸媽也正揉着眼睛看過來。
災難停止了?我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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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也沒事吧兒子?」
我們灰頭土臉,卻相擁着喜極而泣,太好了,這一世,我們一家人一定會活下來。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山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下沉,我們被重重甩在地上,腰間的繩子勒得我幾乎喘不動氣。
我感覺像是坐上了跳樓機,極限失重下,心臟慌亂地跳動,悶得生疼,整個人像一攤泥一樣,手腳發軟,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隨着山體極速下墜。
前世瀕臨死亡的窒息感撲面而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在心裏默默着數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祈禱災難趕緊停止。
大概過了十幾秒,山體發出一下強烈的震顫後,終於停止了下陷,風也漸漸小了。
我慢慢抬起頭,看見繩子另一端的竹子已經幾乎被連根拔起,黏糊糊的血水混着泥土,幾乎要糊住了我的眼。我掀起衣服胡亂擦了一把臉,連滾帶爬地朝爸媽撲過去。
「爸,爸,醒醒,快醒醒,媽。」我慌亂地拍打着他們的臉,瘋狂地給他們輪流按壓心臟,做人工呼吸。
「咳咳。」我爸眼皮顫了顫,醒了過來,我媽也微微睜開了眼。
我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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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前世的經驗,陸地下陷應該已經停止了。我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額頭的傷口,扶着爸媽鑽出了竹林。
 視野豁然開朗,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地方,皆已泡在了海水裏。山下的村莊已經被完全淹沒,遠處的高樓只有星星點點的影子。海天相接的地方,還在不斷湧起巨大的浪潮,鋪天蓋地地奔騰而來。
這是一場席捲全球的災難,就像六千多萬年前的恐龍大滅絕。或許人類就是地球的病毒,她正在用拆骨換肉的方式,將病毒從身體裏清除。
我們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卻無能爲力,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每個人都渺小得像一隻螻蟻。
災難還沒有結束,山體時不時被湧來的海浪撞擊得微微顫動,我們不敢亂跑,只相互依偎着坐在竹林邊休息,直至第二天早上。
太陽昇起後,海面已經趨於平靜,所有的建築物全部被淹沒。不同於洪水,海面上並沒有漂浮着多少東西,也看不見動物和人的屍體,可能那些早已隨着地面下陷,被盡數吞噬。
「濤子,這是結束了嗎?」望着遠處黑藍的海面,我媽顫抖着聲音問我。
「結束了,爸,媽,我們活下來了。」
我緊緊擁着住他們的肩膀,熱淚盈眶。
接下來,我們要在這座山上,重新建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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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我攙扶着爸媽來到了白塔下。萬幸的是白塔雖然下陷了接近一米,好在沒有倒塌。或許是因爲佔地小,結構結實的緣故,連牆體也只有幾道輕微的裂痕。
白塔的入口被堵了一半,門已經變形打不開了,但是塔的每層都有兩個半米高的窗戶,是用來觀景的,沒有安裝玻璃。
我從第二層的窗戶爬進去,用長斧把一樓的門砸了下來。又ŧṻ⁹簡單清理了一下門口的積土,這樣爸媽就可以進來了。
昨天只喫了一頓早飯,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我們找出做飯的用具後,就開始分工合作。爸媽負責搭一個簡易的竈爐,生火。而我則拎上鐵桶,準備去尋找水源。
山上的小溪已經斷流了,不過還有些殘存的溪水,我用不鏽鋼盆舀起表面清一些的水,一盆盆往桶裏倒,直到桶滿了後才往回走。
回到白塔處時,爐竈已經做好了,我爸正把鍋往火上架。我媽接過鐵桶,簡單清洗了一下青菜,又往鍋裏倒了一些水後,蓋上鍋蓋開始燒水。等水開了,她抽出一把幹掛麪放進鍋裏,又把青菜倒進去,加點鹽,一鍋熱騰騰地青菜面就做好了,雖然味道寡淡,但是現在先填飽肚子要緊。
我喫了滿滿一大碗麪,連麪湯都喝得Ṫṻ₎一滴不剩後,終於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喫飽喝足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竹林裏拴着的雞,摔死了好幾只,天氣炎熱,需要趕緊處理下把它們喫掉。剩下八隻活着的,也要做一個圍欄把它們圈養起來,末日之下,它們很可能是最後活着的雞了。
我媽負責燒水給摔死的雞拔毛,我和我爸拿上菜刀和斧頭去砍了幾棵竹子,把竹子劈成一米多高的一段段,再依次砸進泥土裏做成一圈圍牆,養雞的圍欄就做好了。
 忙碌了一整天,當天晚上,我們終於喫上了鐵鍋燉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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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第三天,太陽照常升起,海面上泛着幽藍的光,雁溪山像一座小島,孤零零地矗立在茫茫的大海上。
今天我打算先去觀景平臺那裏看看剩餘的物資是否被海水淹沒,爸媽則留下來負責剷平白塔門前的積土,修整出一條小路。
山上的飛鳥比來時多了數倍,隨着摩托車走過的地方,一羣羣飛鳥被驚起後呼啦啦地撲扇着翅膀飛向空中。
來到觀景平臺處,遠遠地看見平臺已經被海水淹沒,走進了才發現,水似乎並不深,只有一米左右。
貨車的車輪已經盡數泡在了水裏,好在之前用鋼繩把貨車固定在了幾棵大樹上,否則它早已隨着山體下陷衝進了大海深處。
車上裝的小麥土豆被震落了不少,堪堪只留下一半,不過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衣服被子等其他物資,因爲緊緊綁在樹上倒是沒有掉落,但是也都泡在了水裏,當務之急,要把這些東西儘快撈出來晾曬。
這些工作靠我自己是很難完成的,況且我需要做一個竹排把水裏的物資運上來,所以停留片刻後,我返回白塔。
因爲村邊有一條河,小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做竹排,所以對我爸來說做這個並不難,只用了一上午,一個長約兩米、寬一米的竹排便做好了。
午飯我媽做了雞湯拌麪。
麪條煮熟用涼白開過一遍,放上鮮綠的碎蔥花和半熟的土豆絲,最後再澆上一大勺濃雞湯便做好了。雖然只是一頓簡單的家常飯,但在這末世裏卻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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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完飯,我們把竹排拖在摩托車後面,又來到觀景平臺。
把竹排放在觀景臺處的水面上後,我和我爸慢慢走入水中,把貨車上剩餘的糧食合力搬運到竹排上。直到竹排被堆滿,再推着它來到岸邊將糧食卸下。
卸完貨車上的糧食,綁在樹上的東西我們也如法炮製,全部運上了岸。
望着吸滿海水沉甸甸的棉被,我陷入了沉思。
我爸看出了我的糾結,開口說道:「先放在這裏曬乾再說吧,如果能找到淡水源的話,估計還能搶救一下。」
似乎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我把糧食分批運回白塔,我爸則把泡水的用品全部展開晾曬。好在夏天日頭毒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曬乾的。
轉眼間,已經是末世第五天。
這幾天,我們把一層的鐵門修整加固後重新安裝好,又一起把白塔做了區域劃分。
白塔佔地面積不大,除去樓梯口,每層的實用面積只有十個平方左右。
四層和五層分別做了兩個臥室,每個臥室放了一張簡易的竹牀。二三層當作儲藏室用來放糧食物資,一層則用石頭和黃泥砌了一個竈臺,當作廚房餐廳。
山裏蚊蟲很多,我媽正在用僅有的一頂蚊帳,給每個窗戶做紗窗。想到即將結束每天滿身是包的日子,我喜不自勝:「媽,你真是我親媽,竟然記得拿蚊帳,不然我可要中蚊毒了。」
 我媽一邊往窗扇上縫蚊帳,一邊抬眼看我:「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等忙完了,我還要再處理下棉被,你小子得抓緊時間找淡水了。」
山上那條斷流的小溪幾乎已經乾涸了,尋找新的淡水源,確實迫在眉睫。
我拿上長斧晃了晃往外走:「得嘞,小的遵命。」
「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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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以來,我們一直在忙着搶救物資,修整住處,還沒有好好地巡過山。
摩托車只剩最後一桶汽油了,我捨不得再騎,只好和我爸步行。
雁溪山作爲曾經的 3A 級景區,還是有不少建築物的,只不過大部分都已在山體震動中變成了斷壁殘垣。
在半塌的房子裏,我們發現了不少被砸爛的櫃檯,應該是以前用來陳列紀念品的,如今只剩一地的碎玻璃。
繼續往前走,是已經乾涸的人工湖,湖面幾乎沒有水了,只剩幾艘觀光腳踏船七零八落地歪在地上。
就這樣,走走停停,接近傍晚才堪堪巡了一半。雖然沒找到水源,但是有用物資還是不少,只可惜天快黑了,我們不得不先返回白塔。
回去的路上,我和我爸一邊走一邊商量:「做櫃檯的那些木板可以撿回去用來燒火,至少暫時不用砍樹劈柴了。」
這幾天爲了生火做飯,我劈了不少柴,手都磨出繭子了。
我爸點點頭:「腳踏船上的遮陽布得拆下來,那東ŧûₐ西防水。我想做個棚子用來放木柴,正愁沒有防水布做棚頂呢。」
「還有剛剛那個吊橋,把木板和繩子拆下來,肯定大有用處。」
我爸興致勃勃地說着,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開幹。
可是我不得不潑他冷水:「摩托車就剩最後一桶汽油了,怎麼把這些東西運回去,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我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慌忙擺手:「別,別,你兒子我可不想把他們扛回來,咱們還是考慮藉助下工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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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爸拽上我就要出門找材料,想了一夜,他打算做一輛地排車用來拉昨天發現的物資。
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接雨水。」我媽拿着碗盆衝進雨裏。
我和我爸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蒐集屋裏能盛水的東西一起擺在了外面。雨越下越大,外Ŧùₖ面的容器很快滿了,我們燒了幾鍋熱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多日的疲憊一掃而空。
沒想到,這場雨下了足足三日。
雨停後,原本斷流的小溪竟然重新有了水流,我和我爸順着溪水一直走,發現小溪的源頭是一口廢棄的水井,此刻正如泉水般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
有淡水了!
我忍不住歡呼起來,高興得像個傻子。
忽然,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一串腳印,一直延伸到對面的草叢裏,很顯然,這腳印不是我們的。
難道這座山上還住着其他人?
心頭泛起一股涼意,我扯了扯我爸的袖子示意他看過去。隨即我們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我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別在腰間的斧頭。
這時,我爸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後,低聲說:「跟在我後面!」
我無奈:「爸,我是二十八歲的人了,正當壯年,該我來保護你。」
「你再大也是我兒子。」
「別爭了,你體力不如我。」
拉扯間,身後的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們倆同時停住了手,慢慢轉過身。
一雙眼睛正藏在草叢裏盯着我們,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16-
「誰在那?」我大喊一聲,舉起了手中的斧頭。
半人高的雜草中慢慢伸出了一雙手,一名男子舉着手站了起來:「別激動,我不是壞人。」
眼前的人三十歲左右,臉色蒼白,頭髮蓬亂,一身長袖長褲,早已看不出顏色,很是狼狽。
「你是什麼人?」聽口音,他並不是本地人。
「我叫唐義,在海上執行任務時遇到了災難,被海浪衝到了這座山上。」
說着,他摸索了一陣,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枚臂章遞給我:「衣服被刮爛了,我只留下了這個。」
「你是海警?」我爸眼睛亮了,上去就要跟對方握手。
我拉住我爸,雖然他的臂章看上去像真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只有你一個人嗎?你這幾天住在哪裏?」海平面上升後,現有的山體僅僅有之前一半大小,末世已經第八天了,我們之前竟然完全沒有碰見過,實在有些奇怪。
「在山腳下的一個的山洞裏,我受傷了行動不便,一直住在那裏面。今天那附近的沒有喫的了,纔不得不出來。」
說着他擼起上衣,後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劃破的。
「還有我的一位戰友也倖存下來了,可是他情況不太好,受傷後一直高燒不退,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17-
我爸嘆了一口氣看向我,我知道,他心軟了。可是末世之下人心難測,我實在不敢輕易對一個陌生人交付信任。
思忖一下,我想了一個較爲穩妥的方法:「這樣吧,我們那裏還有點藥和喫的,你可以跟我們去拿一下。」
唐義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神色,高興地說:「太謝謝你們了。」
回去的途中,我爸在前面領路,我故意走在唐義後面觀察他。
距離白塔還有十米左右時,我快走幾步攔在他們前面:「好了,就到這吧,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們進去拿東西。」
唐義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竟然不邀請他進去坐坐,還把他拒之門外。
不等他反應過來,我拉起我爸快步跑回白塔,然後把鐵門緊緊關上。
收拾了一盒退燒藥和消炎藥,又裝了幾個蒸土豆,我來到二層窗戶處,把東西扔了下去。
唐義被包裹落地的聲音嚇了一跳,走上前撿起包裹後,衝我說了一聲謝謝,慢慢往山下走去。
我來到五層的窗邊向四周眺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其他人,懸着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了一點。
我媽還在埋怨我爸:「你們怎麼敢把人領回來,萬一他心存不軌呢?」
我解釋:「即便是不把他領回來,我們住的地方這麼顯眼,而且還天天生火做飯,他也會很快發現的,躲不了。」
「還有,我們現在摸不清他們到底有幾個人,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家有危險,只想趕快回來。」
對唐義,我是半信半疑的,雖然他的身份很容易讓人產生信賴感,但是我總感覺他的行爲透着一種說不出古怪。
可是內心深處,我們又難以做到見死不救,矛盾與掙扎下,最終選擇適當地給予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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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義離開後,我們商議必須馬上把住所的安全措施完善一下。
白塔的窗戶目前只安了紗窗,很容易被破壞進入。我和我爸裁切了一些木條釘在窗框上,木條之間留有間隙,這樣既能保證安全,又可以透光。
一層的鐵門雖然已經修好,但是沒有門閂。門是往內開的,我砍了一截手臂粗的樹幹用來頂門,這樣從外面便很難打開了。
第二天一早,唐義送來了幾隻被草繩綁住腿的鳥:「那邊林子裏有很多鳥,不難捉,我們一起去的話或許還能多捕一點。」
我站在二樓窗邊搖了搖頭:「家裏人生病了,我得照顧他們,這幾天不方便出去,你的好意心領了。」
「這樣啊,」唐義低下頭,臉上是我看不清的神色,「那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爸問我:「有必要這麼小心嗎?」
「觀察幾天看看吧,這幾天我們除了打水先不要出門。」家裏的食物目前足夠了,我們沒必要冒險。
晚上,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一想到唐義那雙藏在草叢裏的眼睛,就如芒在背。實在睡不着,我索性起牀,打算去廚房烤個土豆喫。
走到一層樓梯口,門外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心頭一緊,躡手躡腳走下樓趴在門上聽。
有人在外面用力推了一會兒門後,氣急敗壞地低罵了幾聲。
是唐義!
緊接着,他跑到窗邊撿起地上的石頭狠狠砸向封窗的木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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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我站在窗前大喊一聲。
唐義一怔,看清是我後臉色一變,面露兇狠,一聲不吭地繼續砸窗。紗窗已經被砸爛,幾根木條也已變形,看來他是想要破窗而入。
我迅速取下掛在牆上的斧頭準備和他對峙,不等我轉身,砰的一聲巨響,一顆子彈擦過肩頭射進了對面的牆上。
他竟然有槍!
我撲倒在地,一把抓起竈前的草木灰衝着窗口揚過去。唐義後退幾步捂住了眼睛,我趁機拿起鐵鍋堵在了窗口的破洞上。
樓上傳來慌亂的腳步聲,爸媽一邊跌跌撞撞地往下跑一邊喊我:「濤子,出什麼事了?」
「爸,別下來,他有槍,去樓上窗口往下扔土豆砸他,快。」
「好,兒子,你快躲起來,我這就去。」
不一會,窗外傳來重物砸地的聲音和一聲怒罵慘叫,看樣子,唐義被土豆砸得不輕,可他很快調整過來,繼續拼命砸着窗戶。我蹲在窗下舉着鐵鍋,胳膊被震得又酸又麻,心裏焦急地想着對策。
這樣下去,他破窗而入是早晚的事,屆時他手有槍,我們又該如何自衛?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難道我們好不容易躲過了天災,要栽在人禍手上嗎?
我不甘心!
大腦飛速運轉,我瘋狂想着對策,大不了魚死網破,拼着這條命如果能保住爸媽,也值了。
我攥緊斧頭貼着牆站起來,準備在他跳窗而入時趁勢反擊。
鐵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時,門外傳來了打鬥聲,我從破損的窗縫看過去,唐義正被一個身穿迷彩的男子按在地上,他奮力掙扎着反抗,手中的槍也被打落踢到了遠處。
難道他還有同夥?而且,看這情況似乎是發生了內訌,怎麼,還沒搶到物資呢,就因爲分贓不均打起來了?
看着扔在地上的槍,我打算趁亂搶過來。
小心翼翼地打開鐵門,我飛快地跑過去,眼看就要摸到地上的槍時,那人一個飛腿掃過來,把槍踢向了更遠的地方。
被按在身下的唐義趁機掀翻身上的人,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穿迷彩的男子撿起槍緊跟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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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返回白塔頂好門,站在窗前等了許久,竟然沒聽到槍響,難道那兩人又談妥了?
「兒子,他們走了?」爸媽走下樓問我,驚魂未定。
我點點頭:「那兩人不清楚什麼關係,看着既像熟人,又像敵人。」
「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的形勢很危險,咱們先把窗戶加固好。」
我和我爸連夜封堵窗戶,把一樓兩個窗戶全部用木板封死,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翌日一早,追擊唐義的男子敲響了白塔的鐵門。
我趴在二層的窗口往下看,他衝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你們別怕,我來是想解釋下昨晚的事。」說着,他掏出槍放在地上,後退幾步衝我攤開手掌。
我狐疑地望着他:「你跟唐義不是一夥的?」
他搖了搖頭:「這事,說來話長。」
從他口中,我得知原來他纔是真的唐義,也確實是一名海警,而我們之前遇見的男子名叫孫鋒。
那天,他們正在海上執行任務,遣返一批偷渡者,而孫鋒也是其中之一。災難來臨時,輪船在海上失控,接着一個大浪把正在甲板上的他們捲進了海里。
唐義水性不錯,抓住了戰友扔下的救生圈,又順勢救起了在海面上掙扎的孫鋒。可是還沒來得及被戰友拉上船,一個接一個的大浪把他們越衝越遠。直到被巨浪裹挾着衝到了山上,他們緊緊抱住了一棵樹爬上去,才幸運地活了下來。
孫鋒說得沒錯,他們確實都受了傷,一直在山洞裏面休息,直到前幾天孫鋒出去後發現山頂上住着一家三口。
孫鋒說他觀察過,那戶人家存了不少物資,想跟他合夥搶佔。
唐義斷然拒絕了他。
昨天晚上,孫鋒趁其不備將他打暈,偷走了他的手槍。幸好他及時清醒過來,循着槍聲找了過來,才制止了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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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我現在不敢再相信任何陌生人。
我問:「那孫鋒呢?」
唐義眸子一黯,低下頭:「他死了。」
「他在逃跑時不慎掉進了一個陷阱裏,摔在了裏面倒刺的竹子上。」
陷阱?這邊是景區,沒有捕獵的,怎麼會有這種大型陷阱?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問他:「是在山下樹林裏的陷阱嗎?」
唐義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昨天早上他拿了幾隻鳥過來,邀我們一起去林子裏捕鳥。」
我和唐義都沉默了。
原來捕鳥只是藉口,想用陷阱獵殺我們纔是真的。想起唐義說的孫鋒曾在暗中觀察過我們,我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那天我們沒有發現藏在草叢裏的他,如果我們跟隨他一起去捕鳥,恐怕現在早已去排隊投胎了。
唐義走後,爸媽忍不住唏噓:「真是老天有眼,惡有惡報。」
「好不容易活下來,安安分分地不好嗎?非要作惡。」
最後我們一致總結:要保持警惕,收起憐憫心。
末世之下,沒有了法律約束,道德全憑良心,一旦道德淪喪,誰都可以成爲惡魔。
從這天以後,我們每晚輪流值守,不到必要時候不出門,即使出門也是結伴而行。
而唐義彷彿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白塔附近,不過以他的身手,想必生存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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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爸媽午睡後,我獨自一人趴在窗戶上望風。
唐義來到白塔下對我揮了揮手。
「再見,後會有期。」
「你要離開嗎?」我大聲問他。
他笑着點了點頭,晃了晃手裏的衛星電話說:「我要去跟戰友會合了。」
原來這幾天他一直在嘗試與外界聯繫,而離開這裏,是因爲有新的任務。
或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等一下。」
我心頭一熱,抓起揹包跑到廚房,把食物一個勁地往裏面裝,直到揹包被塞得滿滿的,然後又往水壺裏倒滿水。
再次跑到窗戶邊,我把這些東西扔了下去。
「帶着喫的。
「一路順風。」
唐義立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抬起手對我敬了個禮,然後才撿起了揹包。走出幾步後,他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什麼,壓在了一塊石頭下,接着,闊步向山下走去。
半個小時後,唐義坐在觀光腳踏船上的身影出現在海面。
我打開門跑出去,撿起他壓在石塊下的東西。
是一面紅色的旗子,上面印着五顆黃色的星星,它們緊緊環聚在一起,在太陽下閃着奪目的光。
一股熱浪突然在我胸中翻滾,滾燙的淚水不可抑制地湧出眼眶。
我雙手舉起旗,迎着風跑向山頂,用最大的聲音唱出那首藏着所有人骨子裏的歌。
模糊的淚眼裏,我看見唐義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漸漸消失不見。
我把旗掛在了白塔最高的地方。即使身在末日,我也想讓世界知道,這裏, 依然是熱土。

-23-
唐義走後, 我和爸媽把整座山仔仔細細巡了一遍,連半人高的雜草也全部都拔除了。
沒辦法,我現在對這些雜草有心理陰影, 總覺得裏面藏了個人。
確認山上沒有第四個人後,我爸終於放心了, 開始做他的地排車,爲此我貢獻了兩個備用輪胎。
地排車做好後,我們把能用的物資全部拉了回來。碎掉的櫃檯板子用來生火做飯, 一些還算完整的木板做了桌椅板凳。
有了觀光船上拆下的遮陽布, 我和我爸很快搭起了一個雨棚用來放木柴。這樣在多雨的季節,就不用擔心柴火被雨水打溼沒法做飯了。
基礎設施完善後,已是初秋,我們開始播種小麥。之前種下的蔬菜種子, 也有許多已經發芽, 正在蓬勃生長着。
落日西斜,晚霞的餘暉染紅了大地,一羣飛鳥撲棱着翅膀回到樹上。
望着開墾出的整齊的田埂,我心裏忽然升起一種歸園田居的幸福感。

-24-
暑去寒來, 轉眼已到了冬季。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爲了避寒, 我們在白塔門前搭建了一間木屋。
木屋的後門和白塔前門連通,屋裏是一個竈臺和一盤大炕。
ťű₍此刻我們正盤坐在熱乎乎的土炕上打牌, 牌是我用竹片做的, 雖然拿起來不方便,但貴在結實。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我不禁感嘆:「要是能嗑個瓜子就好了。」
我媽一拍大腿:「你不提我還忘了, 你別說,真有。」說着她起身去白塔翻找, 不一會拿着一個紮緊口的塑料袋過來, 袋子裝的,正是瓜子。
「之前發現了幾棵葵花, 我見裏面的瓜子熟了就都扒了下來。」
我爸一把搶過塑料袋:「生的啊,拿來我炒熟它。」他得意一笑:「瞧好吧, 給你們展示一個大廚顛勺。」
幾分鐘後, 我們看着散落一地的瓜子面面相覷。
我爸尷尬地撓撓頭:「那個,最近劈柴劈多了,手勁有點大。」
我媽問:「這叫什麼?」
我試探着回答:「一頓操作猛如虎?」
我媽冷笑一聲:「結果卻像二百五。」
「哈哈哈哈哈……」
炊煙裊裊的小屋裏爆發出一陣笑聲, 消散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間。

-25-
末世第三年,我們已經實現了自給自足, 田地裏種滿了各類瓜果蔬菜。
樹蔭下涼風習習, 我和爸媽正坐在樹下啃西瓜,一陣鳴笛聲從遠處傳來。
我飛快地跑到白塔最高處的窗戶眺望,一艘白色的輪船正向岸邊靠近, 船身上印着四個藍色的大字:中國海警。
我激動得拽起爸媽就向山下跑去。
山水相接的地方, 唐義已經等在了那裏,他笑着向我伸出手:「好久不見。」
遠處,一縷陽光穿過層層雲霧照射在蔚藍的海面上,碧波粼粼的海水映射出星星碎碎的光, 亮得想讓人流淚。
黑夜終將結束,黎明,總會來臨。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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