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圓西米露

和死對頭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他失憶了。
早上醒來一腳把我蹬下了牀。
「餘圓你丫的找死?!」
看着熟悉的厭惡眼神,我心裏「哦豁」了一聲。
超絕不經意抖落肩上的睡袍,露出滿身的痕跡。
看着他變紅、變綠又變黑的臉。
我爽了。

-1-
每天和我鬥天鬥地的死對頭突然說他是穿越者,未來我們會去國外結婚。
傻子纔會信。
這肯定又是噁心我的新手段。
未曾想,他真的展現出對我瘋狂迷戀的態度。
勤勤懇懇做低伏小地追了我一年。
好吧我就是那個傻子,和他談了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約定好了婚期,昭告了朋友圈。
沒想到有一天早上醒來,他把我蹬下了牀。
「餘圓你他丫的找死?」
我迷Ṫū₆迷瞪瞪睜開眼,揉了揉酸澀的腰,不滿地伸出雙手。
「大早上發什麼瘋?快把我抱上去,腰疼。」
何皙彌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不說話。
他髮絲凌亂,頭髮睡得蓬蓬的。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先給他個早安吻,再把他的頭髮揉得更亂,說:「誰家的小狗睡醒了呀~」
不對勁,這氣氛有十萬分的不對勁。
何皙彌還裹緊了被子,貞潔烈男似的,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捂死。

心臟猛然「咯噔」一下,我對上他的眼睛。
往常溼漉漉的狗狗眼裏現在滿是厭惡,眉頭皺得很ŧũ⁷緊。
他變成了那個我最熟悉的,和我相看兩厭的人。

-2-
心裏突然湧上一股無名火。
這是失憶了?還是穿走了?耍老子呢?
靠!憑什麼?!
沒等我發脾氣,對面居然先開始了輸出:
「我說過你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別整到我面前來!」
「你鬼混更是別搞到我家裏來!」
何皙彌惡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知道看到什麼,氣紅的臉飛快別到一邊。
是啊,對以前的何皙彌來說,估計多看我一眼他都覺得髒。
想來我倆變成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也是從我出櫃時開始的。
他恐同,有被喜歡妄想症。
我對他說你不要覺得是個男的我就會看上,你這樣的我更是沒興趣。
樑子深深結下了。
可是現在!我這麼大一個老公給我整沒了!
「我鬼混?」
我氣笑了,打算給他上一劑猛藥。
超絕不經意抖落肩上的睡袍,露出滿身痕跡。
「你沒感覺到嗎?」
他狐疑,瞄了我一眼,飛快轉頭,不敢直視我,「感覺什麼?」
「你醒來的時候跟誰連在一起沒發現嗎?我跟誰鬼混?」
「你!!!」
何皙彌氣結,臉紅到爆炸,不知所措,半天憋出來句:
「從我家滾出去!」
「不好意思哈——」
我攏了攏睡袍站起來,雖然腿在微微打抖,但我依舊保持高冷。
淡定地打開保險櫃,掏出房本。
「這裏現在是我家。」
他不可置信地拿着房本翻來覆去地看。
「不用看了。」我拿出保險櫃裏的一打房本,「這些都是我的了。」
何皙彌咬牙切齒:「那我走!」
全裸的他撿起地上的衣服,遲疑了一秒,擋住屁股,奪門而出。

-3-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狼狽樣,我的心情莫名好受了些。
手機震動,是管家發來消息。
「先生,要幫何總準備新的衣物嗎?」
我回復:「不用,讓他裸奔。」
五分鐘後,我刷到了何皙彌最新的朋友圈。
一張自拍——大少爺屈尊降貴地坐在出租車裏,露出半張陰沉的臉。
配文:【被偷家了。】
評論區共友都在興奮。
【呦~何總終於被趕出家門了?惹老婆生氣了?】
【喜聞樂見啊朋友們,終於不是秀恩愛了哈哈哈。】
我慢悠悠地點了個贊。
再刷新,這條朋友圈殉了。
他的私信也隨之而來。
「你他爹的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他們都說你是我老婆?!」
我打字:「老公~還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你哦~」
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輸入中」斷斷續續地閃動。
良久,他只回了一個字。
【滾!】
然後把我拉黑了。
「哈哈哈!」
我笑得直不起腰,當初怎麼沒這樣整你呢?
但是笑着笑着,胸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嘶,憑什麼?
一年前突然死皮賴臉地來追我,說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還連我胯骨上小紅痣的位置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婚期都定了,他倒好,一腳把我踹到解放前?
我對他穿越來的這件事一直心存齟齬,何皙彌卻經常抱着我的脖子哄我。
「別擔心,就算我沒穿回來,也註定會喜歡你的。」
「可是之前你恐同。」
「我沒有!是我嫉妒,是我死裝,是我深櫃,我就是對你圖謀不軌。」
「寶寶,相信我,不會不喜歡你的。」
再相信你最後一次。

-4-
喫完早飯,我慢悠悠地來到公司,感受到了全公司的低氣壓。
前臺妹子見到我頓時鬆了口氣,像見到了救星。
「餘工,何總他……」
我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沒事,問題不大。」
我知道何皙彌不可能在公司發瘋。
何皙彌換上了辦公室裏的備用衣服,西裝筆挺地走進辦公區,眼神冷得像冰。
路過我的工位,腳步一頓,甩過來一疊文件:
「垃圾,重做。」
周圍同事倒吸一口冷氣。
瞧瞧,過去一年,我的稱呼從「餘圓」變成「圓圓」最後到「寶貝」,現在居然又回到原點?
從我這望向總裁辦,裏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特意給我選的可以眉目傳情的最佳工位,現在只剩糟心。
何皙彌桌面上我倆的合照被他倒扣下去。
我 3D 打印做的甜蜜小手辦也被他摔成兩半,扔進垃圾桶。
好,好得很。
保持着表面上的鎮定微笑,我翻開文件。
果不其然,裏面夾着一張紙條。
「午休天台見,聊聊房子和公司的事。」
呵呵,還不是沉不住氣了。

-5-
今天天台的風很大,何皙彌背對着我,聽見腳步聲的一瞬間,肩膀線條繃得很僵硬。
「房產和股份轉讓協議我看了,」他開門見山,「你給我下藥了?」
「何總。」
我嗤笑:
「白紙黑字,你的簽名,不認識?公證處有錄像,還是說你想回憶回憶?」
他轉身,眼裏有不解和暴躁。
「不可能!我就是瘋了也不可能把全部財產都給你!」
「哦?」
我從容掏出手機,播放視頻。
畫面中何皙彌拉着我的胳膊搖來搖去,撒嬌道:「圓圓、寶貝,求求你了,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畫面外我笑出了聲,鏡頭也顫了顫:「怎麼辦啊?可是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
「可以外聘啊,我們公司需要高級工程師,或者……我把公司股份都給你!」
「說什麼傻話,傻狗。」
「纔沒有!」何皙彌舉着房本傻笑,「這些也都是你的!我人都是你的,何況房子和股份!」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溫柔:「寶貝,我想把一切都給你,這樣就算哪天我腦子抽了離開你,也會因爲無家ƭú³可歸滾回來……」
「夠了!」
何皙彌語氣冷硬,一把打掉我的手機:「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可以把房子和股份都還給你。」
他眼前一亮,又很快冷靜,「條件?」
「很簡單,對外繼續保持我們的情侶關係,和我住一起,婚禮也如期舉行。馬爾代夫,幾百位賓客,你知道我們突然分手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何皙彌沉吟片刻。
「沒問題。」
「其次,」我勾起嘴角,補充道,「和我約會一個月,按照當初你追我的流程,再來一遍。」
他的表情像生吞了只蒼蠅,「餘圓,你惡不噁心?」
「哈。」我轉身就走,「那你房子沒了。」
「等等!」
何皙彌咬牙切齒。
「……一個月就一個月。」
「成交!」我心情愉悅,「那就從這開始。」
話音落,我一把扯過他的領帶,踮腳親了上去。
一瞬間,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感受到脣瓣被輕咬了下。
那是無數次刻在身體裏的本能。
還沒等我心頭一喜,一股力道便把我猛地推開。
「餘圓!」何皙彌深呼吸壓抑着怒氣,「你只會這一招是嗎?」
嗯?哪一招?
哦,對了。
在何皙彌現在的記憶中,這不是我倆第一次接吻了。

-6-
人不會突然變成死對頭。
至少在大學以前,我們還是好兄弟。
高中時我倆一起去參加物理競賽還能睡一張牀上。
我們約定好考同一所大學,還順理成章成了舍友。
身邊的朋友上了大學以後都談起了戀愛,我十分嚮往。
「你想談戀愛?」
坐在我對面的何皙彌合上手中的六級練習冊,不認可道:
「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再說了,我不也單着呢嗎?」
「切,纔不一樣。」
我在心裏嘀嘀咕咕。
這時候我已經弄清楚了自己的性取向,沒告訴何皙彌,是因爲我知道他恐同。
只要他想,什麼樣的對象找不到?
我不一樣啊,至今沒見過優質 gay。
所以有帥氣的學長約我單獨喫飯,我立馬就答應了。
學長溫柔紳士,晚飯後還送我回宿舍。
我全身冒着粉紅泡泡,看來甜甜的戀愛也該輪到我談了。
夜色溫柔,周圍也只有三兩對情侶在黏黏糊糊地告別。
氣氛有些曖昧,我有些不好意思,假裝很忙地拿出手機戳戳。
上面居然有何皙彌給我發的微信。
快熄燈了,問我什麼時候回宿舍。
還沒來得及回他,學長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餘圓。」
我望向他。
學長卻突然給了我一個擁抱。
「不好意思,就是覺得氣氛到了。」
我大腦宕機,一下子愣住了。
我是該回抱他還是該推開他?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我和學長就被一股強力撕開。
「你們在幹什麼?!!」

-7-
何皙彌兇狠地一把擋在我前面,臉色陰沉。
「離他遠點。」
學長的視線在我倆的臉上轉了幾個來回,最終輕笑一下,離開了。
看他走遠,何皙彌掰着我的肩膀上下檢查,臉上慍色不減。
「他怎麼着你了?」
我有點心虛:「沒……沒什麼,就抱一下。」
「他是同性戀。」
何皙彌語氣肯定。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跟我說,我幫你趕走這些變態。」
我想爭辯一下,「同性戀只是一種性取向,再說他也沒對我做什麼。」
「你忘了嗎?」何皙彌對我維護學長表示不滿,「高中時期騷擾我的那個變態,他們只是在開始的時候裝裝樣子,甚至裝成直男,相處之後就會暴露本性。」
「會給你發噁心的照片,甚至會偷你的東西做那檔子事。」
「要我說,同性戀就是噁心,都死絕了纔好。」
我沉默了。
照這樣說,我現在也是隱藏性取向、裝成直男、潛伏在他身邊的……死變態?
雖然知道他恐同,但是親耳聽到這些話還是讓人很受傷。
我不想裝了。
「我也是同性戀。」
我望向他的眼睛,裏面有一瞬間的怔愣,緊接着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掉了。
他嗓音低沉:
「餘圓,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不卑不亢,「怎麼,你要跟我絕交嗎?」
一向冷靜的他居然開始慌亂,「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那種噁心的變態。」
噁心?
我在心裏冷笑,認識那麼久,居然因爲性取向給我貼標籤?
那還有更噁心的。
我直接揪住他的衣領,朝他嘴上親了過去。
一個一觸即分的吻,何皙彌居然沒有躲。
在他回過神前,我先後退一步,「如何呢?」
何皙彌失語一瞬,眼中填滿驚詫。
「你,喜歡我?」
哈?
我嘴上也是不饒人,噁心人噁心到底:
「喜歡你?省省吧。我們同性戀就是見到個男人就會撲上去,滿意了吧?親你跟親任何一個男人沒有區別!」
「餘圓!!!」
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但我沒再理他,就這樣不歡而散。
回到宿舍被子一蒙就開始賭氣。
明明是他先壞人姻緣。
明明是他先說了那麼偏激的話。
都怪他。

-8-
當初奈何不了這崆峒死直男,現在的我還拿捏不了一個何皙彌嗎?
咖啡店裏,聽着悠揚的音樂聲,我在心裏默默掐着時間。
直到看見一個不情不願的身影。
西裝革履的,像是來談判的。
我揚了揚手機:
「呦,何少。『準時』遲到一個小時?」
他冷笑:「沒放你鴿子就不錯了。」
我嘆了口氣:
「一年前的你可是提前半個小時到這裏,緊張地先喝了三杯水。」
「別造謠。」
「手機。」我向他伸手。
他黑着臉把手機遞給我。
我利落地用指紋解開他的手機,把自己從微信黑名單裏解救出來,併發給他一張圖片。
圖片裏是相同的地點,不同的是畫面裏的何皙彌穿着休閒裝,抱着束玫瑰花,笑得燦爛。
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
何皙彌臉色變幻,最終歸於嘲諷,「p 圖技術不錯。」
我無心爭辯,點的咖啡正好端上來。
他條件反射地先往我杯子里加了兩包糖。
「……」
動作做完,我們兩個雙雙愣住。
「習慣而已,」他僵硬解釋,「畢竟我們之前做過那麼久的好兄弟。」
撒謊。
大學之前我從來不喝咖啡。
我抿了口咖啡,饒有興趣地想:
「明明身體都還記得。」

-9-
接下來幾天的約會簡直像場荒誕劇。
我帶他去遊樂場,他全程黑着臉,但在過山車俯衝下坡時下意識抓住我的手。
去喫火鍋,他嘴上嫌棄,卻還是準確無誤地把我愛喫的蝦滑全撈進我碗裏。
晚上並肩散步時,他突然把我往人行道內側拉,下一秒一輛電動車擦着我剛剛的位置呼嘯而過。
看着他拉住我的手,我小聲說了句:「謝謝。」
何皙彌下一秒像被燙到一樣彈開,「條件反射。」
隨着肢體接觸越來越多,他的態度似乎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我們去看電影,恐怖片。當鬼突然跳出來時,他的手迅速捂住了我的雙眼。
和我們談戀愛時一模一樣。
「操,」何皙彌低聲咒罵,像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
我趁機把頭靠在他肩上,「怕什麼,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身體僵硬一瞬,但是沒推開我。
電影散場,外面早已下起瓢潑大雨。
何皙彌脫下外套扔給我,讓我罩在頭上。
「怕你生病傳染給我。」
「你以前也總這樣。」我輕聲Ṱű̂⁼說。
雨幕中,何皙彌沉默良久,而後開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來自未來,那爲什麼要穿越回來?」
「你說想讓我們早點相愛。」我盯着他的側臉看。
何皙彌的眼神變得複雜,「這太荒謬了。」
「可是你確實記得我的一切喜惡和小習慣。」
「……」
「這不能證明什麼。」
他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我上前一步,踮腳湊近他的耳邊。
「何皙彌,」我輕聲問,「身體記得的,算數嗎?」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雨聲轟鳴,他也沒有回答。
但我知道,有什麼東西開始動搖了。

-10-
剛回到家,我打了個噴嚏。
果不其然,就算何皙彌把外套給了我,也還是有了感冒的跡象。
「我先去洗個澡。」
沒管何皙彌,我先一步衝進了浴室裏。
水聲漸起,熱水衝散了大半寒冷與不適感。
我發現了個嚴肅的問題。
——沒拿浴巾。
我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想要叫何皙彌。
話在嘴邊卻被我嚥了下去。
這情景,怎麼也有點似曾相識?
那時我剛出櫃不久。
跟何皙彌冷戰了一段時間。
浴室裏我沒帶浴巾,只能呼喚另外兩個室友:
「李哥——璇子——能幫我拿個浴巾嗎?」
沒人應我。
可能是都沒在宿舍,我想着直接開門去拿好了。
誰能想到,推開浴室門,我險些跟何皙彌Ŧú₇撞到一起。
他一手拿着我的浴巾,另外一隻手保持着要敲門的動作。
熱氣氤氳,隨着開門的動作散開。
何皙彌的視線跟隨着我脖子上的水珠一起,劃過胸口到腰際,甚至往下,沒入更深的地方。
他也被熱氣蒸紅了臉。
不過我覺得更多是氣得。
「餘圓,你就那麼缺男人嗎?」
「這又是你勾引誰的手段?」
「……」
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名義上的情侶。
我確實想勾引一下他。
「何皙彌——幫我拿浴巾——」
不到半分鐘,我聽見了腳步聲。
未曾想,他直接推門進來:
「寶寶,洗澡怎麼不叫我一起?」
我:???

-11-
什麼情況?這是想起來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先委屈上了。
一把攬住我的腰,不顧身上被水珠打溼,執意要跟我貼貼。
「爲什麼把我的東西全扔到客房,我是做錯什麼了嗎?」
我試探叫他,「老公?」
他動作一頓,而後驚喜道:「太好了寶貝你沒生氣!」
飛快地把自己的衣服甩掉,迫不及待地說:
「你身上被我的衣服弄髒了,再洗一遍吧!」
「不是……」
我還沒徹底搞清楚狀況,就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
呼吸被剝奪,腦袋也開始發暈,更加沒辦法思考。
迷迷糊糊就被人拖進了浴缸裏。
水浪搖晃,膝蓋與鑄鐵浴缸親密接觸,有些痛。
泡沫太滑,想伸手抓緊浴缸邊緣可怎麼也抓不住。
我暈暈乎乎地想:
「我可能要溺水了。」
不知道這個澡洗了多久,反正洗澡最後我是困得睜不開眼。
被人輕輕地抱起,放到柔軟的牀上。
身後炙熱的溫度貼過來把我圈住,暖洋洋的。
好久沒被人抱着睡覺了。
理智提醒我要問問何皙彌怎麼突然恢復記憶。
可是腦袋實在太昏沉。
明天……明天再問吧……
……
「餘圓你又幹了什麼!!」
暴躁的聲音把人吵醒。
啊,屁股好痛。
又被人蹬下牀了。

-12-
我還想問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梅開二度?
我揉着摔痛的尾椎骨,爬上牀:「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是主臥!」
何皙彌滿眼防備地看着我:「承認吧,你肯定給我下藥了。」
「不是?」我一腦門問號,「昨晚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搖搖頭。
「回家以後的記憶都沒了。」
蒼天啊!
思索了片刻,我不由得正色道:「昨晚,是未來的你佔據了你的身體。」
何皙彌眼底浮現出淡淡的驚異,似乎也在頭腦風暴。
最後他得出結論:
「跟你談了一年戀愛的,是來自未來的我。」
「我被奪舍了?還是說單純的失憶了?」
「這恐怕要等另一個你出現以後才能知道。」
「你……」
「怎麼?」
我在認真思考,一抬眼,他反而在那裏支支吾吾的。
想什麼呢?耳朵都紅了。
「我們……我們,昨晚,有沒有……」
我不耐煩地一揮手,「做了做了,什麼都做了。」
他的表情像天塌了。
「可是,我真的,完全沒有……」
我故意貼緊他,朝他通紅的耳垂上吹了口氣。
「哈,沒有記憶挺遺憾?」
他渾身僵住,不能動彈。
夏涼被很薄,一點點變化都很明顯。
「閉嘴吧你!」
他惱羞成怒,一把扯過被子蒙在我的頭上,自己飛奔進廁所。
「哈哈哈哈哈哈!」
留我自己笑倒在牀上。

-13-
想着賴會牀再起,我趴在牀上眥着大牙刷搞笑視頻。
「寶寶什麼事這麼開心?」
嘎?
笑容僵在臉上。
「你你你你你你是哪個何皙彌?」
他裹着浴袍出來,頭髮上還有剛衝完澡沒擦乾的水珠,不住地往下掉。
「我是你男朋友啊。」
看着我僵硬的表情,何皙彌終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我是不是忘記了點什麼?」
我只能跟他解釋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
他沉默良久,而後道:
「我有一種預感,我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在慢慢消失。」
何皙彌抱住我,安撫道:「別擔心,我還是我,從來都不會變的。」
他輕柔地去親吻我的臉頰,想用身體上的親密去撫平我內心裏的不安。
可是親着親着,他動作一滯。
我在他懷裏抬頭,看到彼此眼神中都充斥着三個大字:
【不是吧!!!】
我有想過,何皙彌現在的身體可能會不受控制。
可是我沒想到,能這麼不穩定!
這幾天的約會可謂是水深火熱。
最過分的一次,我和穿越版何皙彌已經鬧到了牀上。
吻得難捨難分之際,死對頭版何皙彌突然迴歸。
他一下子紅溫,肌膚相親的溫熱觸感可能讓他覺得詭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咬牙切齒:
「你……你們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
已經放到嘴裏的肉還能不喫?這也太過分了!
我趕緊用腿圈住他的腰,「不準走!」
「何皙彌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誰能受得了這種質疑?
他幾乎是頓了 0.001 秒,喉結滾動,而後掐住我的下巴,兇狠地吻了上去。
……
這種精神折磨持續了兩週。
恰逢高中同學聚會,終於能有機會喘口氣。
穿越版何皙彌興沖沖地準備情侶裝,打算去秀恩愛。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什țũ⁴麼叫距離產生美。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吧,我得加班。」
他一聽就不樂意了:「我給你放假。」
「不行。」我果斷拒絕,「想秀恩愛婚禮的時候不能秀?非得在同學聚會?再說了沒騙你,你知道現在這個項目很重要。」
他失落地垂下眼。
「好吧。」
然後不情不願地出門了。
我也沒閒着。
在公司愉快地摸了個魚,又在何皙彌的休息室裏睡了個覺。
一覺醒來有點餓,在他櫃子裏找我以前放的小零食。
嗯?
翻箱倒櫃間,我看見了個熟悉的東西。
我親手做的小手辦,那時候明明被何皙彌扔進了垃圾桶裏。
如今被仔細地修復好,藏進了櫃子裏。
「哼,口嫌體正直。」
在我把玩手辦之際,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來電人是何皙彌。
電話接通,那邊聲音嘈雜。
他的聲音通過電流傳來,顯得更加磁性。
「老婆,喝多了,能來接我嗎?」

-14-
KTV 裏鬨鬧,老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抱着話筒嚎叫。
玩遊戲的也很上頭,酒杯叮叮噹噹的碰撞聲就沒停過。
見到我大家熱情打招呼:「餘圓來了!好久不見!」
我微笑回應:「我來接何皙彌。」
「啊,果然是打給了餘圓,沒意思沒意思,都知道你倆是一對。」
「怎麼說?」
見我疑惑,老同學解釋:「真心話大冒險嘛,給通話記錄第五打電ŧũ̂⁹話叫老婆,說『能不能來接我』。」
「餘圓你自便哈,我們繼續繼續!」
我往裏走。
已經有不少喝趴了的人,歪歪扭扭地橫在沙發上。
我在角落裏找到了何皙彌。
萬幸,沒喝到爛醉。
他抱着雙臂輕靠在沙發上,雙眸闔上長睫微垂,比平日裏少了些鋒芒。
我輕拍他的肩膀:「何皙彌,醒醒,回家了。」
他迷濛地睜開雙眼,瞳孔慢慢聚焦,看清楚是我的臉,卻沒頭沒尾地來了句:
「如果是他,你也會毫不猶豫地來接他嗎?」
他眼睛溼潤,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是熟悉的那個何皙彌。
是啊,失憶的的何皙彌怎麼能叫得出口「老婆」。
我嘆口氣,伸手去拉他站起來,沒拉動,反而失去平衡,趴在了他身上。
他身體微妙地一僵,輕微掙扎。
我當他在耍脾氣,直接圈住他的後背,拍拍。
他變得溫順了起來,還放任把自身的重量壓在了我身上,我哄他:
「說什麼呢,好了好了,咱們不跟討厭的傢伙一般見識。」
「你回答我。」
喝多的人還挺固執。
「當然會來接他啊——你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不過我可能Ṱű₁會先晾那個傢伙一會兒,但是不會不管他的。」
他的腦袋埋在我的脖頸裏,呼吸灼熱,聲音悶悶的:
「所以在你心裏,還是會有偏向。」
「是的呢。」
「因爲我只愛愛我的人。」

-15-
最後一週約會,穿越版何皙彌已經很少出現了。
這個何皙彌跟我的相處總是彆彆扭扭。
不知道他到底是害羞,還是跨不過心裏的那道坎。
直到我收到了朋友的吐槽:
「餘圓!管管你家何少!」
「逼着我們輪番講述你倆的愛情故事。」
「知道你們要去國外結婚了,秀恩愛也不能這樣秀吧!」
「呸呸,他個死戀愛腦!」
看來他內心也很想找回這一年的記憶。
最後一天,我帶他去了我們最終確定關係的那個摩天輪。
摩天輪漸漸升到最高點,城市夜景盡收眼底。
我執意要和他手拉着手。
何皙彌雖然不自在,但是始終跟我牽着手,沒有鬆開。
我想再刺激一下他。
「何皙彌,我閉上眼睛,數三個數。」
「你要是親我,我們就在一起。」
「沒有親我,我也不會再強人所難,以後都不會再糾纏你。」
「三——」
「二——」
「一——」
啵。
被親了。
我滿意地睜開眼睛,「直男可不會這樣親別人。」
「餘圓,我不是同性戀。」
他很認真地看着我的臉,像是看什麼珍視的寶物,嘴裏說出的話倒還是那麼討人厭。
我故意貼上他的胸膛。
「咚咚咚。」
他的心跳如擂鼓。
我笑道:
「這是直男道道心破碎的聲音吧?你的心臟正在背叛你的嘴,還嘴硬嗎?」
何皙彌嘆了口氣,最後,投降似的,把我攬進懷裏。
「我不是同性戀,我只喜歡你。」
「還有,我想起來了。」
「什麼?」
「我全都想起來了,餘圓。」
「我愛你,別離開我。」

-16-
跟何皙彌又回到了沒羞沒臊的甜蜜小日子。
好像和之前也沒有什麼區別。
婚期將近,我倆都變得更加忙碌。
飛往馬爾代夫的前一天晚上,我興奮得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何皙彌倒是早早就睡着了。
悄悄起牀摸進書房,想着摸出遊戲機玩會兒遊戲。
遊戲卡帶沒摸到,摸到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什麼時候放在這裏的?
我掀開蓋子。
一瞬間心驚。
那是一張精神科診斷單。
就診人:何皙彌。
診斷結果:
「解離性身份障礙。」
又稱人格分裂。

-17-
我的腦袋空白了一瞬,眼睛死死地盯着這張診斷單。
「目睹同性親密場景後出現急性應激障礙。」
「反覆出現記憶空白。」
「存在多個截然不同的人格狀態。」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從來都沒有穿越者。
那是何皙彌的第二人格。
診斷單旁放着一個筆記本,我翻開,是何皙彌的字跡。
看清楚內容後,我更是呼吸一滯,不知該作何反應。
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一般,動彈不得。
「該死的那個變態憑什麼抱餘圓?想把他的手砍了。」
「想把餘圓藏起來,離那些變態遠一些。」
「餘圓說他是同性戀,親了我,他還想親其他男人。」
「他的嘴巴好軟,他要用這麼軟的嘴巴去親別的男人……好惡心。」
「同性戀好惡心,髒死了,想把餘圓綁回家,從指尖到腳踝,一點一點舔乾淨。」
「他怎麼老是跟男生說話?不知道避嫌嗎?」
「故意在洗澡的時候勾引我?」
「皮膚好白,腰好窄,不知道多喫點飯?」
「胯骨上的小紅痣好明顯,想用舌頭蓋住,看你怎麼勾引人。」
「跟同學說話需要靠這麼近?領口太開了,別人都看見了。」
「粉色的,嫩嫩的尖兒。」
「又有男生追他,我要把他趕走,他不懷好意,總是盯着別人的腰窩看。」
「爲什麼不理我?」
「爲什麼總要跟我吵?」
「該死的餘圓,可惡的餘圓。」
「我果然還是討厭同性戀。」
「……」
「……」

-18-
「寶寶,在幹嘛?」
我猛然抬頭, 何皙彌倚在門邊, 大半身體隱在暗處,沉沉地叫我。
「沒什麼——」我狀作自然地開口, 「何皙彌,結婚捧花我想換成洋桔梗,就像你之前送我的那束,可以嗎?」
何皙彌輕笑:
「當然。」
我緊張地嚥了下口水, 質問他:
「你根本沒恢復記憶, 對不對?」
「你從來沒送過我洋桔梗。」
「是麼, 這樣啊。」
他漫不經心地笑出了聲:「這麼快就露餡了。」
我察覺到危險的氛圍, 想要把手裏的東西藏在身後。
可是已然來不及。
他看清楚我手裏的東西,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寶寶你在怕我?」
我強裝鎮定:「我要一個解釋, 主人格先生?」
他的腳步頓住, 喉結滾動時牽扯着鎖骨上殘留的吻痕。
這具身體我吻過千百遍,現在只覺得陌生。
「寶寶,別害怕, 我沒有病。」
「醫生說副人格不是病變,是自救。」
「當主人格承受不住愛你的劇痛時,就分裂出來了敢光明正大愛你的替身。」
他的指尖一寸寸撫摸過我的臉頰, 像是某種危險的訊號。
今晚的何皙彌, 跟以往都不一樣。
他彷彿是破罐子破摔, 徹底不裝了。
「但是我好嫉妒,你那麼愛他。」
「你和他做了那麼多親密的事情, 我全都沒有記憶,我嫉妒得快要發瘋。」
「明明是我先愛你的……我只是不自知……」
何皙彌一手圈住我的腰,收緊,另一隻手滑進我寬鬆的睡褲裏。
拇指停留在胯骨的位置,反覆摩挲。
饒是早已身經百戰,想想他寫的文字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這可真是……
太變態了。
最後的最後, 他把我拖進臥室, 裏裏外外地問候了一遍。
我算是明白了, 這纔是真正的何皙彌。

-19-
那晚的何皙彌簡直像一場夢。
第二天他還若無其事地叫我起牀:「寶寶, 要趕飛機了。」
要不是診斷單還在, 我可能會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爲了防止他再出現這種失控的症狀,我給他的主治醫師打了電話。
醫生卻說:
「順着他,給他足夠的愛和安全感。」
好好好,最後失去安全感的只有我的屁股。
婚禮也如期舉行。
高朋滿座,賓客盡歡。
在神父的見證下,我們交換了戒指, 擁抱了彼此。
海浪聲聲,捲起的浪尖翻湧, 最後又迴歸於大海。
「餘圓, 你是我的。」
「何皙彌,你就是你, 我愛的只是你。」

-20-
蜜月旅行,我跟何皙彌去了很多地方。
我陪他積極治療,他的副人格再也沒出現過。
但是我覺得,副人格並沒有消失, 只是與主人格相融合。
他好像自己跟自己完成了和解。
小狗版何皙彌跟嘴硬悶騷變態版何皙彌完成了深度交融。
就比如現在。
他「寶寶」「寶寶」地叫着我撒嬌,實際是誘哄我給他看小痣。
呵,男人。
何皙彌的本質果然是變態。
怎麼辦呢?
當然只能謹遵醫囑。
順着他。
然後不斷地對他說:
「我愛你。」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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