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雨情緒

十八歲那年,我和洛野在出租屋做盡了荒唐事。
他拿着一枚廉價戒指向我求了婚。
二十四歲時,他被洛家找回,成了權貴顯赫的豪門少爺。
卻瞞着我和別人訂婚。
紀念日那天,我想給他個驚喜,回得早。
正巧聽到他朋友嘲諷:
「怎麼還住這破地方,真要爲了你這初戀反悔和宋家訂婚的事?」
洛野咬着煙笑了一聲。
「玩玩而已。」
「她現在的身份,配不上我。」

-1-
門口虛掩,話毫無防備地砸過來。
我怔在門口,抬頭看向出租屋內的幾人。
除了洛野。
都是腳下隨便一雙鞋都夠我一年實習工資的公子少爺們。
聽到洛野的話,他們笑得更嘲諷:
「她送你的那些不值錢的玩意,揣口袋出門我都嫌窮酸。」
「嘖,雖然難聽,但是實話。」
我睫毛顫了顫,難堪地握緊了手裏,攢了三個月的錢準備的禮物。
已經是我對待洛野,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準備玩到什麼時候分手?」
煙霧模糊了洛野的神色。
我看不清,只能聽到他不鹹不淡的嗓音:
「訂個婚而已,用不着分手,她真的挺蠢,發現不了。」
房間又是一陣嗤笑:
「確實蠢,被你耍得團團轉。」
「但宋阮那大小姐呢,你也能瞞得住?」
宋阮,我從同事嘴裏聽過這個名字,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
貪玩愛耍人,放話整個嘉城沒有她追不上的男人。
可聽說她這次追的人,門當戶對,是準備奔着結婚去的。
洛野聽着這名字,情緒沒什麼波動。
他摁滅了煙,開始趕人:「說完了嗎,阿秋今天回得早。」

-2-
那羣少爺走了。
我躲在轉角,聽他們邊走邊抱怨這地方又偏又破。
又聽他們說洛宋兩家的訂婚就在下月了。
下月。
悶熱的走廊,我卻忽然感覺冷得發抖。
我緩緩地回想。
原來,一年前那個轟動全市慶祝的,洛家找回的人,真的是洛野。
我記得那時我看着廚房的洛野,遺憾地問他:「都是姓洛,爲什麼不是你呢?」
洛野好笑反問,「爲什麼要是我?」
我眼睛都不眨地看他,「因爲……你真的很不一樣啊。」
洛野不知道。
在我媽帶我嫁過去那個鎮上,在我見到洛野的第一眼時。
我就覺得他不屬於那裏。
他聰明,冷淡,卻又出格的好看。
和那個只會酗酒打人的繼父一點都不像。
洛野那時沒再繼續開口。
可當晚,那條帖子就被刪得乾乾淨淨。
而後有關洛家的事,沒在我生活中出現一次。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喜歡了整整八年的人,就已經在瞞我了。
走廊漸漸昏暗,無盡的黑暗像是要把人吞沒。
我忽然迫切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去哪裏都好。
我不想面對洛野。
可偏偏出轉角的第一步。
我就和站在門口的洛野撞上了視線。

-3-
短短几秒,洛野就已經猜到了什麼。
我想象中的愧疚、懊悔都沒能在他臉上出現。
他笑了一聲。
露出了一貫說不上是有些頭疼的還是麻煩的表情。
那神色我太熟悉了。
像極了從前繼父要打我時,撞到這幕的洛野的表情——
頭疼,沒耐心,又不得不面對。
那時他淡漠地掃了我一眼,絲毫沒有想過來的意思。
可最後,他還是把我扯在了自己身後。
後來,他冷着臉護了我一次又一次。
他那時候也很小,抵不過一個成年人的力量。
所以總是血跡斑斑的。
我難過地抱着洛野哭,哭的他半個肩都溼透了。
他是媽媽離世後,唯一護着我的人。
洛野總說我沒用。
說我離開他要怎麼活。
可從沒說過會丟下我。
記憶和現實重合,我看到洛野嘆了口氣,像當年那樣朝我走了過來。
其實我膽小得要命。
在這刻,我甚至怪自己沒有躲好。
我想徹底藏起來逃避這個問題。
可最終我還是頂着洛野的目光,呆呆地問他,「你要訂婚了啊?」

-4-
隨着雷鳴聲一同下來的,還有洛野的聲音。
他垂下眼看我,坦然承認了:「家族安排的聯姻,我拒絕不了。」
「他們也不可能接受毫無價值的你入洛家,你能明白嗎?」
「但是阿秋,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手指一點點擦去我的淚,「我依舊還會護着你,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我意識到了不對:「什麼意思?」
什麼是不會離開我?
什麼是沒什麼兩樣?
洛野的眼睛漆黑一片。
我透過那雙眼,看到狼狽可憐的自己。
其實我有好多問題想問。
可現在我一個字都問不出口了。
我看着洛野,遲緩地,一字一句問他:
「洛野,你讓我當小三啊?」

-5-
洛野沒有否認。
從被洛家找回的那刻開始,他就知道洛家不可能會接受我。
他一邊同意聯姻,一邊若無其事在這裏繼續和我演戲。
就像他說的,我很蠢,蠢到他說什麼我都會信。
我努力地睜大眼不想讓眼淚繼續往下掉,可就是控制不住。
走廊半開着窗,大雨瘋狂地落下。
當年我是在大雨裏和洛野告白。
如今也要在大雨裏結束。
可洛野沒有把我說分手的話當真。
他神色平靜地看我哭鬧完後把我帶回客廳,又若無其事地問我要喫什麼。
他像是篤定我不會拒絕他,更不會離開他。
直到我甩開他的手開始收拾行李,他望過來的眼底終於有了點情緒。
「林望秋,非要這樣嗎?」
我沒有說話。
洛野攥住我手腕的手卻越收越緊。
他靜靜地看我,像是真的不理解:
「我說過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你想要什麼我如今都能給你,難道你還想回到從前的苦日子?」
我麻木地看他,「洛野,我不做小三。」
「不用靠你我也能活下去。」
「不靠我啊?」洛野笑了一聲,「林望秋,你怎麼到現在還是這麼天真?」
「不靠我,你能從那猥瑣校領導手裏安然無恙地畢業?」
「不靠我,你能在手術中那麼巧合遇到專家?」
「還有,」洛野靠近我,語氣嘲諷,「若你真的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當年爲什麼會喜歡,告白,甚至親上我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啊?」
我渾身發冷,一點點抬頭對上了洛野的目光。
那樣譏諷尖銳。
落在我身上時。
像是一把凌遲的刀。
「林望秋,」洛野笑着看我,「別裝了吧。」
「你也沒有你說得那麼純潔偉大。」

-6-
洛野說我真的很笨,從小到大做的選擇都很蠢。
從前不敢反抗繼父忍氣吞聲捱打是這樣,如今離開他țŭₖ也是這樣。
他信誓旦旦說不出一週,我絕對會回來找他。
這一週,大概是我最難熬的一週。
事事碰壁,工作不順,甚至連租房都沒租到。
每到關鍵時刻,總會有人加錢過來打斷。
我不得不暫住在大學朋友家裏,可今天一早,她告訴我,她這裏不能留我了。
我目光落在她手上攥緊的電話,輕聲道,「洛野找你了,是嗎?」
她嘆了口氣:「就算分手了,也不能這樣趕盡殺絕吧。」
我和洛野的事她知道得不多,我不想再把她牽扯進來。
只能搬回酒店。
搬走前,林樂非要給我轉一筆錢,「知道你實習工資不多,先用着吧,等轉正再還我。」
我沒有收。
但轉正的消息,的確就是今天了。
可我到公司時,氣氛卻格外詭異。
不少人的目光復雜地落在我身上。
我心跳加快,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沒等我思考,就被老闆喊了過去。
辦公室內寂靜。
老闆喝了一口茶,開門見山告訴我。
這批實習生裏我是最有資格轉正的。
但現在不是了。
「公司來了一筆可遇不可求的大單,可那公司有個要求。」
我對上老闆的目光,心一點點地沉了下來,「……什麼要求?」
老闆又抿了Ṭù₍口熱茶,緩緩開口:
「他要求。」
「辭退你。」

-7-
回酒店的路上下了雨,雨絲冷得彷彿要鑽進心裏。
洛野早就等在了酒店門口。
他看到我,撐傘從車上下來,臉上帶着一貫的笑意。
「阿秋,下雨忘帶傘的習慣怎麼就是改不掉?」
我盯着他撐傘的那隻手看,洛野還戴着當初他向我求婚時的那枚戒指。
我覺得可笑,可我累得笑不出來。
溼黏的外套貼在身上,讓我開口時的聲音都在發抖:
「洛野,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我從前的確喜歡你,依賴你,可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吧?」
「紀念日那天,我準備了挺久了。」
「送你的禮物,是我攢了小半年的工資買的。」
「那時候我甚至想,我馬上就能轉正了,等穩定後,我們就能換個稍微大一點的房間。」
「爲什麼,」我抬頭看他,「爲什麼非要這麼對我,爲什麼偏偏是我?!」
洛野沒有接話。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反倒問我,「戒指呢?」
他曾經在出租屋裏向我求婚的那枚戒指。我戴了整整六年。
不是沒有給我換過新戒指,可我就是喜歡那枚。
「丟了。」我轉身往回走,「還想做什麼都隨你,洛野,我的回答不會變。」

-8-
意外地,洛野退讓了。
他說可以不插手我轉正的事,但他有個條件。
「什麼?」
他示意越來越大的雨,「很冷啊,能不能進去說?」
臨時找的酒店很簡單。
洛野等我換下溼透的外套後,纔開口。
他發給我個地址,說明晚有個酒會,讓我來做個最後的告別。
可第二天去的路上,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臟忽然跳得格外劇烈。
那是一所高端會所,是我平日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存在。
洛野所在的包廂位置在最頂層。
我看到裏面很多人。
看到他們隨手開的酒。
都足以把我那個廉價的出租屋買下來。
我終於在那刻對洛野如今的身份,對我和他的差距有了具體的實感。
在那裏,我還看到了人人都調侃她爲宋大小姐的宋阮。
她漂亮明媚地坐在洛野身邊。
沒等我想明白宋阮爲什麼會在,就忽然聽到她說,她要送給洛野一個驚喜。
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了我的名字。
我忽然繃緊了神經。
宋阮,知道了我的存在。
我看到她隨手不知道和誰打了電話。
簡短几句後。
她臉上的笑更燦爛了幾分,帶着惡作劇成功後的得意。
她歪頭打量着他的神色,開口問他,
「不小心讓林望秋失業了欸,阿野,你不會怪我吧?」
林望秋。
失業。
我呆呆地怔在原地。
感受着寒意一點點穿透四肢百骸。
直至爬上心臟後,泛起密麻又尖銳的疼。
原來宋阮口中的驚喜,就是把我今天剛剛轉正的工作給毀了。
洛野坐在一旁,平靜地看着她。
沒有打斷,也沒有責怪宋阮。
甚至連神色都沒有變化。
我從來沒覺得他那張淡漠的臉那麼噁心。
他明明答應我,不會插手我的工作。
我忽然想到我昨天說的那些話。
想起洛野昨天離開前那個我看不透的笑意。
我以爲,他是因爲我說那些話,稍微地有那麼一點點觸動。
對我那麼一絲絲的憐憫。
可什麼都沒有。
洛野那時候的笑。
是不是笑我像個努力又可笑的小丑。
小丑到曾經被他耍得團團轉,還要忙着計劃和他不可能的未來。
可現在我這個小丑卻還是不得不上去找他。
因爲我看到宋阮伸手,從洛野脖子上勾出一條用黑色編織繩掛着的玉墜。
我緩緩地眨了眨眼。
終於看清她手裏那個墜子——
那是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
原來。
洛野昨天提出要去我的酒店房間坐坐,不是爲了怕冷,也不是因爲真的打算退步。
而是爲了去找這個。

-9-
洛野對宋阮。
就像曾經對我那樣的有求必應。
他真的隨手將墜子摘下來丟給了宋阮。
腦海裏最後一根緊繃的弦猛地斷開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
連工作也失去了。
不能連最後的媽媽念想也沒了。
我用力推門,卻紋絲不動。
「洛野——」
我看到洛野抬頭。
在絢爛的燈光下,透過玻璃,就那麼靜靜地,帶着一貫的笑意看着我。
沒有要過來開門的意思。
我瞬間明白了。
昨天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他氣我反駁他。
氣我丟了戒指。
他在警告。
在報復。
在用玉墜逼我妥協。
隔着一道門,走廊內安安靜靜,房間內響起的音樂卻震耳欲聾。
掩蓋了我的聲音。
我近乎崩潰地開口:
「洛野,我……我不要工作了!」
「戒指我今天就找回來還給你!」
「求求ṱű̂⁻你,把媽媽的玉墜還我!!」
積壓的一週的情緒爆發出來。
我喊得像個瘋子,引起了走廊不少人的目光。
可洛野依舊沒動。
音樂恰巧地進入最後幾秒的安靜尾聲。
四周安靜。
我透過玻璃,眼睜睜看到宋阮拿到玉墜後嫌棄地拋了兩拋。
「不小心」手滑後。
玉墜從她手裏掉了下去。
響起清脆、又廉價的聲音後。
碎裂了。

-10-
場面像是忽然靜止了。
洛野猛地站起身。
他盯着摔裂的玉墜難以控制地變了臉色。
場面突然混亂起來。
他們好像在說些什麼。
可我大腦嗡嗡一片,什麼都聽不清了。

-11-
我不知道怎麼回的酒店,只是反應過來時,渾身都被雨淋得溼透。
門口站着個同樣溼漉漉的人。
那張臉很熟悉,是洛野那幫兄弟裏的其中一個。
「洛野現在被洛家帶回去了,他讓我一定轉告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沒想着要毀了玉墜。」
「你工作的事,洛野會解決的,洛家那邊出了點問題,他能出來會第一時間來找你,你別……」
他沒說完,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耳旁重新恢復了安靜。
袖口嘀嗒嘀嗒地往下滴水。
我靜靜看着手裏那枚破碎的玉墜不知道多久後,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彈出了條被辭退的消息和一筆轉賬的補償費。
轉正果然是洛野耍我的。
宋阮容不下我的存在。
而洛野默認她的胡鬧。
都是騙人的。
我再也不相信洛野假惺惺的謊話了。
把洛野所有聯繫方式拉黑後,我買了最早離開嘉城的票。
我再也不想回來了。

-12-
洛野被關了起來。
甚至被強制帶回家時,他都沒來得及和林望秋說一句話。
和宋家的訂婚越來越近,這段時間洛家由不得他再胡來。
房間內門窗緊閉,洛野垂着頭,靜靜看着屏幕上的紅色感嘆號。
林望秋把他拉黑了。
電話微信什麼都拉黑了。
意料之中的事,他這次的確有些過火。
可林望秋太蠢了,不這樣做,她不會同意他的話。
等過了訂婚宴,林望秋還是會意識到,她離不開自己。
她還是會和從前那樣,回到他身邊,沒什麼變化。
可莫名地,他心口那股不安和焦躁卻越來越強烈。
這種焦躁持續到他兄弟陳予打來電話:
「你讓我幫忙帶的話我都帶到了,事也都搞完了。」
洛野緩緩鬆了口氣。
他仰起頭往後靠了靠,換了個懶散的坐姿,問陳予:
「她呢,還在鬧脾氣嗎?」
陳予這次沉默了數秒。
洛野閉上眼,一整晚沒睡讓他整個人都格外疲倦。
可他等了一分鐘,都沒等到陳予的回答。
在洛野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時,陳予硬着頭皮一口氣說了出來:
「但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洛野,林望秋不見了。」
「翻遍整個嘉城都沒找到人。」
「房是第二天一早退的,我猜她應該徹底離開了。」
話落。
房間陷入了幾秒近乎空白的寂靜。
洛野捏着電話,臉色一點一點在昏暗中變得慘白。
他喉結滑動,像是沒聽明白,又啞聲問陳予,「……你說什麼?」

-13-
陳予沒再重複。
他清楚洛野要的也不是重複。
洛野那邊很久都沒再傳來聲音,久到陳予差點以爲洛野人暈過去時。
洛野才從嗓子裏擠出了一聲「嗯」,把電話掛了。
後來的半月裏,洛野都沒了消息。
陳予雖然不怎麼瞧得上林望秋,但也幫着找了幾天。
了無音訊後就放棄了。
在他看來,洛野沒多久也會淡忘這麼個人。
他們這圈子,從來都不存在什麼名爲深情的東西。
更何況洛野訂婚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時間近在眼前。
洛野也不可能反悔。
可直到訂婚前,陳予他們那個幾人小羣裏忽然炸開了天。
有人說洛野腦子抽了,還真的不打算訂婚了。
陳予掃了一眼聊天記錄頭就大了。
他趕過去時,洛野已經捱了幾棍子了。
雖然洛野是後面被找回的,但洛家格外心疼他,平日裏狠話都沒說過幾句。
眼下看來是真的氣得上頭了。
可無論說什麼,洛野始終不鬆口。
但最終訂婚的事依舊沒取消,只是時間往後延了。
洛野被打得住了院。
「當初誰說的,玩玩而已?」
洛野臉色蒼白,他沒理會陳予的嘲諷。
只是轉着手上那枚素圈戒指,平靜地找了一個理由:
「林望秋怎麼說都是我妹,她離開得經過我的准許。」
這是不打算放棄找人了。
陳予開口就想接着嘲諷兩句,可對上洛野那張毫無玩笑意味的臉時。
他還是閉嘴了。
其實他不太明白,洛野這股勁頭怎麼來的。
他喜歡林望秋嗎?也不見得多喜歡。
不然當初也不會那樣對她。
林望秋當時在酒店那呆滯崩潰的目光,陳予到現在都還沒忘記。
那時候甚至連他都有點可憐林望秋了。
「那訂婚的事呢,也要等到你找到林望秋再開始?」
洛野沒說話。
「隨你吧。」
陳予不打算插手這事了。
宋家能容忍到現在,完全因爲宋阮這位大小姐是真對洛野動心了。
洛野遲早都會和宋阮結婚的,這點陳予從不懷疑。
尤其是在兩年都沒找到林望秋時,陳予更認定了這個觀念。
可在所有人都認爲林望秋這人已經淡出他們的世界時。
陳予忽然接到了宋阮的電話:
電話那邊,她深吸了一口氣:
「陳予。」
「洛野找到林望秋了。」
「他說,要帶她回嘉城。」

-14-
離開嘉城後,我換了手機號,輾轉換了幾個城市。
最終在沿海的城市住了下來。
一晃兩年過去。
我沒想到還能再看到洛野。
那場晚宴裏,我跟着老闆到達時,現場已經來了不少人。
周圍話語不斷,好像都在討論着什麼人。
直到大門推開那刻,整個大廳安靜了一秒,大家都抬頭望過去。
我也跟着抬頭。
隔着嘈雜的人羣,一眼看到了那雙分外熟悉的眉眼。
和他身後,依舊明豔漂亮的宋阮。
原來。
這場晚宴的主角,各大公司想要搭線的人,是他們。
和兩年前沒什麼兩樣,他們依舊還是衆星捧月的存在。
站在一起也是耀眼的般配。
早就知道我的離開不會給洛野的生活造成一絲的改變,可親眼看到這刻。
還是無端生出了一股可悲。
混亂中不知道被誰撞了下,杯裏的酒灑了出來。
手背潮溼了一片。
我放酒杯,下意識地往老闆的身後挪了一點。
因爲我看到洛野不經意往這邊瞥了一眼。
那一眼後,他忽然愣在原地。
直到宋阮開口後,他纔像是回過神,繼續往前走。
不少人都往洛野的方向湊了過去。
我鬆了口氣,默默地往角落裏退。
可下一秒,洛野卻忽然停住腳步,一個轉身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洛野?你要去哪?」
他身後的宋阮變了臉色。
洛野沒停下。
隔着人羣,他的目光穩穩地落在我身上——
方纔那一眼,他果然看到我了。
我退了幾步,轉身就走。
可洛野加快了步伐,下一秒我就被他扯住了手腕。
洛野垂着眼,就那麼靜靜地看了我兩秒。
忽然笑了一聲。
「真的是你啊,林望秋。」

-15-
離開嘉城後,我偶爾也會夢到和洛野的重逢。
夢裏的他,總是冷淡着,帶着熟悉的嘲諷看着我笑。
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笑。
純粹的愉悅地笑。
洛野似乎真的在爲看到我而開心。
可我並不開心。
冒着大雨離開的那晚,成了我這兩年逃不出來的噩夢。
我甩開洛野的手,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像是沒料到我會這樣做。
洛野手指僵在半空,他看着我,臉上的笑淡了下來。
「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反問,「應該有嗎?」
因爲這話,洛野眼底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淡。
他收回目光,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直到結束,洛野都沒有再過來。
這場宴會,不少人是爲了和洛野宋阮背後的公司搭線,混個臉熟來的。
可洛野一直冷着臉,宋阮心情更是差到極點。
大家識趣地沒想上前觸黴頭。
我看着時間,希望這場宴會趕緊結束。
終於等到結束,臨走前。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洛野忽然開口喊住了我。
他靠在椅背上看我,隨意問道,「哪個公司啊?」
所有人目光都看過來,看這意思,是有戲。
同事忙湊過來接話,「洛總——」
「我在問她。」
洛野的確是在問我,卻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他黑漆漆的目光盯着我,轉口道,「算了,微信發我吧。」
洛野的微信被我拉黑很久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了。
同事眼神催促我。
我對上洛野那雙冷淡的眼,無動於衷地和他對視。
場面僵持下來。
洛野眼底的煩躁也一點點地顯露出來。
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盯着我,這下大家都察覺出來了不對勁。
「不發也行,」洛野耐心耗盡,他不容分說地拉住我的手腕,「那回家,我們詳談。」

-16-
他抓得很緊,我掙脫不開。
越掙不開我越着急,手心瞬間起了一層汗。
他是真的打算要帶走我。
在我抬手要打下去的那一刻,我那始終沉默的老闆忽然走了過來。
他突兀地站在我和洛野中間,「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她暫時還不能走。」
洛野掀起眼皮看他。
老闆一本正經地展開掛在臂彎處的外套:
「她剛剛又在我背後拿我衣服擦手,這是這月她犯的第四次,鑑於她之前自己做的保證,她需要在今晚交給我一份檢討書。」
扯淡的理由。
洛野被逗笑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擋在我身旁寸步不退的老闆。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
眼底浮現出了一貫的嘲諷和冷意。
「難怪不想回來,」
洛野又在笑,「原來是找到了新哥哥啊。」
「怎麼,你也像從前求我那樣,求他護着你嗎?」
我猛地被這話砸得頭腦一蒙。
洛野的嗓音永遠都是輕飄飄的,砸進心口時卻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最知道怎麼刺痛我。
「啪」的一聲。
我抬手朝洛野扇了過去。
我用了很大力氣。
震得手指都在犯麻。
「是啊,新哥哥,」我笑了一聲,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道,「所以我不需要你了,你能不能滾?」
洛野被打得偏過了頭。
他垂着眼,脣邊的笑一點、一點地凝固下來。
很好笑的。
那時候我居然在洛野抬頭望過來眼裏,看到了難過的情緒。

-17-
洛野被趕過來的陳予攔了下來。
他輕巧地一扯,將我從洛野的桎梏中拉出來。
我老闆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兩人,把剛挽上去的袖口放了下來。
他推了推我的肩暗示我走人。
我沒再逗留,轉身往回走。
洛野似乎和陳予說了什麼。
我沒聽清。
可我感覺到洛野的視線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落在我的身上。
到最後,只能聽到陳予在混亂中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洛野,你他媽瘋了是嗎?」

-18-
老闆送我回了家。
目送老闆的車離開後,我才慢騰騰地往小區走。
身後安靜,腳步聲漸近。
有什麼人跟了上來。
我轉頭,毫不意外地和洛野對上了視線。
他站在昏暗的路燈下,衣襬被風吹得晃動。
看來陳予並沒有攔住洛野。
他盯着老闆離開的方向問我:
「你們是什麼關係?」
「真的拿他當哥哥嗎?」
「還是說,」洛野頓了一秒,聲音放得很輕,「你喜歡上他了啊?」
我不知道洛野在以什麼身份質問我。
也不想在半夜裏和他討論這些。
「你到底想做什麼?」
洛野靜靜地看着我,「阿秋,跟我回嘉城吧。」
嘉城。
提起這兩個字,我感覺被埋在心底裏的情緒和痛苦被挖了出來。
在這個深夜,又重新血淋淋擺在我面前。
「怎麼,要我回去給你當小三嗎?」
我終於控制不住地嘲諷問他,
「是今晚又在我身上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嗎?」
「還是又想到了什麼耍人的辦法?」
「洛大少爺,兩年前你還沒耍夠我嗎——」
「阿秋。」洛野忽然打斷我。
明明神色依舊是平淡的。
可他眼底又染上了我看不懂的難過。
「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好不好。」
深秋的風吹得人指尖都是冰涼的,我閉上眼,吐出一個字,「滾。」

-19-
洛野沒有滾。
小區樓下,那個模糊不清的黑影始終存在。
直到早上。
他神色疲倦,又若無ṭṻ⁷其事地湊上來,往我手裏塞了瓶奶和早餐。
牛奶的溫熱透過手心傳來,那瞬間好像短暫地把我拉回了從前好多個普普通通的清晨。
大概是昨晚的風很涼,洛野的嗓音很啞,「那個玉墜,我沒想過會摔碎。」
「工作的事,那時已經替你找到了更好的,我只是想回到我們從前的生活。」
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好。
我夢到了從前,夢到那些狼狽地躲在洛野身後受他保護的回憶。
我不得不承認,在這二十幾年裏,洛野佔據了我絕大部分的生活。
短短兩年時間我忘不掉他。
可洛野帶來的痛苦我更難以忘記。
「別裝了吧。」
我抬眼看洛野,將兩年前的話還給他,「你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深情偉大。」

-20-
洛野面色白了一瞬。
他沒接這話,轉身打開車門,「我送你去公司。」
話音剛落,老闆那輛低調的黑色賓利就停在了我面前。
我上了老闆的車,透過窗戶看到洛野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我。
他手還搭在車門上。
臉色的神色隨着距離變得越來越模糊。
直到洛野的身形完全看不到了,老闆纔開口,「需要老闆的幫助嗎?」
這話一出,我就知道老闆又要算他的算盤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摸出了一把精巧的手掌大小的金算盤。
「林望秋,昨晚你又弄髒了我的外套,錢還沒有扣,如果這次也要我幫忙的話,加一起可以給你打九九折。」
「……」
另一邊裝死的同事睜開眼,「老闆你爲什麼總是熱衷剝削我們這些老實人?」
老闆抬眼,「?」
同事像是忍無可忍,「我們組超額完成任務,你說的神祕大獎就是接我們上下班一個月?」
老闆收起他的金算盤,「不是你們自己選的嗎?」
「……」
到了公司,同事挽起我的胳膊往裏走,「真服了,誰能想到神祕大獎是這個,早知道老實選獎金了。」
我沒有說話,腦子Ťú⁵都是洛野怔在原地的表情。
直到下班,洛野依舊還在。
他目光落在車裏的老闆身上,聲音很輕地問我。
「你真的喜歡他嗎。」
「和你有關係嗎?」
「那我呢?」
洛野眼裏映着晚霞,燃燒成連片的紅,「阿秋,犯錯也應該有贖罪的機會吧。」
天色暗了下來。
我手指動了動,看他,「要你做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

-21-
洛野的確百依百順。
我讓洛野在深秋的夜裏去給我拍海浪的視頻。
讓他給我找掉進水池裏的手鍊。
讓他半夜裏去買甜品店裏的甜品。
洛野幾乎幾天沒閤眼。
眼底的黑眼圈怎麼都遮擋不住。
可他笑着看我的時候,眉眼依舊是愉悅的。
那刻,他好像又和從前那個把我護在身後的洛野重疊了。
他將前幾天我交給他的盒子又還了回來:「阿秋,玉墜也修復好了。」
他停頓了下,聲音又壓低了一點,「對不起,那天我真的沒想到會摔壞它。」
盒子裏的玉墜修復的極好,完好ťŭ̀ⁱ如初。
我仔細看了兩秒,又小心地收了起來。
洛野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開始下雨,下了一整晚。
我靜靜躺在沙發上,看視頻裏的洛野。
海水冰涼,洛野冷得臉色煞白。
……
清早,有人敲響了我的門。
不是洛野。
是我老闆。
「車恰好壞在你家附近,雨很大,不介意留一下吧?」
雨確實很大。
我放了老闆進來。
三分鐘我就後悔了。
他居然讓我在這週末加班。
「不然你還是走吧。」
老闆沒理我。
他盯着我忘記關了的手機視頻裏的洛野,
「聽說你讓洛野去買那家店裏的甜品了。」
「你怎麼知道?」
老闆逃避了這個問題,好奇問我:
「你是那家店裏的常客,應該很清楚Ţŭ̀⁷啊。」
「那家甜品店昨天就發了閉店通知。
「爲什麼明明知道,你還要——」
他話沒說完就頓住了,目光透過我向後看去。
那是門口的方向。
剛纔我好像並沒有關門。
我靜了一秒。
反應過來。
打開虛掩的門。
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洛野。
他面色蒼白,渾身溼透,頭髮不斷地向下淌着水,靜靜地看着屋內的我和老闆。
好半晌,他纔像是找到聲音一樣笑了一聲。
「阿秋,你在耍我啊。」
我的確是在耍他。
想看海是假的。
手鍊掉進水池是假的。
甜品店 24 小時營業也是假的。
洛野深吸了一口氣,「那答應回嘉城的事呢,也是耍我的嗎?」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神色,好像強撐着難過,又重複問我:
「也是嗎?」
「是啊,」我靜靜看着他,就像從前那個晚上,我求他開門時他那樣的平靜,「洛野,我給過你答案的。」
我不做小三。
又怎麼可能會和他回嘉城。
樓道里的燈滅了。
洛野眼底的光也一點一點湮滅在黑暗中。
「好。」
門關了。
甜品被放在地上。
沒有丁點的潮溼。
老闆挑眉,「還真被他買到了。」
的確是買到了,連夜跨市買到的。

-22-
我以爲那天過後洛野不會再出現了。
可他還是帶着早餐出現在了我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深情?」
洛野喉嚨發緊,「我只是想看到你。」
「我和宋阮從一開始就從來都沒有什麼,我們達成了協議,聯姻過後,我們互不干涉。」
「阿秋,我們能……」
「不能,」疲憊湧上心口,我抬起頭看他:「不可能,就算再怎麼協議,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不想,也不會。」
「洛野,算我求你,從我眼前滾行不行?」
說到最後一個字,我才發覺我也沒有想象得那麼堅定決絕。
就算看透了,想明白了,下定決心了。
可還是會在反覆的拉扯裏感到難過。
這種感覺像是一把發鈍的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在心口。
洛野還想說什麼,觸及到我的視線時,又重新嚥了回去。
那天過後,洛野好像回了嘉城。
我的生活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不過是重新再走一遍兩年前走出來的路。
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可直到一個陰天的冬日裏。
陌生號碼忽然聯繫了我。
我聽出了他的聲音,是陳予。
他告訴我,洛野回去後,徹底毀約了和宋家的聯姻。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洛家老爺子大發雷霆,洛野被打了。
可最終他不知道做了什麼,愣是讓洛家那邊點頭同意了。
他說。
洛野要來找我了。
我捏着電話,一顆心猛地跳動起來。
街邊行人很少。
我在路的對面,看到了洛野那張逐漸清晰的臉。
「對不起。」
洛野看着我,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對不起。」
「和宋阮的訂婚已經取消了。」
「阿秋……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愣在原地。
那瞬間有種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說什麼呢。
從前,我好像做夢一樣地等這個不可能的局面。
等洛野退婚後,我們重新恢復以前的生活。
可等久了,好像就漸漸知道太過不切實際。
但如今期待很久的事情突然出現在面前時,除了震驚,還有一股平靜的淡然。
就像收到了過期了的牛奶。
依舊欣喜,可知道不能喝,也喝不下去了。
洛野似乎想說什麼。
可被我打斷了。
「算了吧洛野。」
我眼眶發燙,「真的算了吧。」
入冬的季節乾冷。
我仰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落下的雪花。
「你曾經對我做的事,我沒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當作無事發生。」
「從你瞞我那刻,我們就已經分手了。」
「就算你退婚,也和我沒關係了。」
洛野臉上血色盡退。
他紅了眼,連聲音都顫抖了,「阿秋,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還沒告訴你,我們的新房子已經裝修好了,落日時候,客廳金燦燦的一片,很漂亮。」
「窗戶外有很大一片的花園,等到春天——」
「洛野。」
雪花落進脖頸裏很涼。
我別過頭,「回去吧。」

-23-
冬季的第一場初雪就在那天落下了。
很大。
洛野好像很久都沒回過神。
那天過後,我刻意避着他。
很長一段時間,在觸及到他目光的那刻,我就先一步轉移了方向。
洛野這人是有錢,不聲不響地把我現在租的房子買了下來。
我的賬戶也多了一筆轉賬。
可我現在早就沒有從前那麼落魄了。
後來。
洛野說他要回嘉城了。
就很久沒再看到他了。

-24-
又過了一段時間。
我又看到了洛野。
還是在晚宴上。
黃昏,落日。
光照下的那刻。
洛野也隨着光走了進來。
我和他視線在空中相對,又錯開。
這次心臟平靜, 沒有一絲的波瀾了。
同事端着塊小蛋糕湊過來:「阿秋, 你好厲害, 又晉升了, 現在都是我的頂頭上司了, 以後可得罩着人家一點。」
「但是壞消息是, 老闆說這次宴會就相當於你的慶功宴了。」
「……」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小氣啊。
「老闆你怎麼又偷聽!」
我轉頭, 看到老闆站在身後。
他視線從門口的洛野身上移開, 朝我挑了挑眉:
「老熟人啊,不上去打個招呼?」
「……」
其實我還真沒想要打招呼的。
晚宴接近尾聲。
我靠在陽臺吹冷風。
洛野也走了過來。
「恭喜啊。」
三個字後, 是伴隨着冷風的長久的冷寂。
洛野摸出了支菸,眼神詢問:介意嗎。
我搖頭。
可他最終還是沒點燃。
今晚好像又降溫了,我看到夜空裏一片片雪花不斷地往下落。
很冷。
我轉身往回走。
「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想了想,「洛野, 以後不要見面了吧。」
嘉城離這裏千里,恰好同一時間出席同一酒宴的概率小得可憐。
洛野把玩着打火機的手指一個用力,躥出了一簇燦黃的火苗。
照亮了他那張說不上什麼表情的臉。
這下他終於藉着火苗點了那根菸。
煙霧繚繞。
洛野若無其事一樣笑着說, 「阿秋,你一點都不笨。」
可笑着笑着,我藉着窗內的光,看到洛野的眼睛紅了一片。
洛野從小就是個很驕傲的人。
我很少見他哭。
大概這是唯一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吹夠了冷風, 我轉頭往回走。
同事依舊在喫着小蛋糕。
老闆靠在牆邊,他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陽臺全景。
他又朝我挑了挑眉, 「招呼打完了啊?」
「……」
「謝青延,」我看他,「你有病啊。」
後來, 洛野真的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
但我知道, 他還是沒有離開。
但對我而言,都不太重要了。
大雪落下覆蓋了所有。
入眼的白, 世界在那刻安靜下來。
25(尾聲)
洛野出了車禍。
是宋阮醉酒後做的。
她從小到大順風順水,要什麼都能得到什麼。
難得喜歡一個人, 等了兩年等到這個結果。
她不明白。
也不甘心。
陳予看着病牀上的洛野, 嘆了口氣,「宋阮醉酒駕駛惡意傷人,洛家已經在處理了,她逃不掉的。」
洛野沒了昔日的冷靜平淡, 面色蒼白。
他很勉強地撐起身子, 沒有理會陳予的話, 愣愣地盯着門口。
他看到了林望秋。
好久沒看到她了。
大概是陪朋友來的醫院。
她好像又交到了新朋友。
她人緣總是很好。
洛野想開口說句什麼, 可到嘴邊忽然想起林望秋說過的話。
他生生閉上了嘴。
可林望秋卻看到了他。
她先是看到了陳予, 再轉頭看到了他。
洛野靜靜地看着她,病牀旁的手微微蜷縮了下。
他想了很多林望秋可能會說的話。
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對他笑了一下。
那笑很淡,好像風一吹就消失了。
隨後她收回目光, 沒有留戀地走了。
就像她說的,真的完完全全的形同陌路。
ťṻₕ甚至連關心都沒有了。
洛野手心一涼,忽然像是想起什麼。
他不顧一切地要出去。
可剛下牀就猛地摔在了地上。
陳予一下就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了。
可他衝出去的時候,已經沒有林望秋的影子了。
洛野等了半晌, 等到陳予獨自一人回來了。
病房安靜。
洛野那顆剛剛活躍的心在這刻又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
他手心裏還攥着那個他一直放在身上的戒指。
那是他取消訂婚,去海市時準備向林望秋求婚的。
只是當時沒能開口。
後來再沒有機會送出去了。
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
轟隆一聲。
窗外的雨落下了。
淅瀝淅瀝的,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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