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大學畢業,我媽找上門要我養老。
我拒絕:「我要趁年輕好好享受生活。」
她說:「可我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打斷:「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要做我自己,不想爲別人活。」
她哭了:「媽媽知道錯了,樂樂,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我呵呵。
當初把五歲的我趕出家門的時候,他們多決絕啊!
現在知道錯了?
-1-
電話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順手接了:「哪位?」
「樂樂,我是你媽媽!」
的確是我媽的聲音。
她開口就要贍養費:「我滿六十歲了,你也掙錢了,該贍養我了,你每個月給我轉五千塊錢……」
我打斷:「你哪來的臉向我要錢?」
她說:「你是我的女兒,我老了,你不該贍養我嗎?你不給我轉錢也可以,那你回來照顧我,伺候我的一日三餐。」
我慢悠悠地說:「可我不想爲別人活,我要做我自己!」
她愣住了。
她大概從來沒有想過,她曾經說過的話,有一天我會還給她。
-2-
我是父母的老來女。
我出生那年,我媽四十歲。
我爸四十三歲。
別人家的老來子女很幸福,被父母寵上了天。
我爸媽不僅不喜歡我,還非常討厭我。
因爲他們根本沒打算這時候生孩子。
我爸媽都是家裏的獨生子女,分別被兩個家庭寵愛着長大。
兩人性格相近,都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但他們卻聲稱,自己只是崇尚自由。
他倆一起打遊戲、一起看電影、一起打麻將、一起旅遊……
可玩的東西很多。
這導致他們上班掙的錢遠遠不夠花,於是伸手向長輩要。
我媽三十歲,纔在外公外婆的逼迫下結婚。
她說還沒玩夠,要趁年輕多玩幾年,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我Ṱű̂ₑ爸也贊成。
所以我媽計劃四十五歲以後再懷孩子。
她說,大部分女人四十五歲開始絕經,然後會加速衰老。
她不想衰老,所以要等經期紊亂的時候再懷孕生孩子。
這樣就可以延緩絕經,延緩衰老。
但她三十九歲那年,意外懷孕了。
對這個提前六年懷上的孩子,我媽很不喜歡。
奶奶苦口婆心地勸她:「你馬上四十歲了,再不生,以後生產會很困難,生下來吧。」
我媽決意要拿掉,我爸不置可否。
但到了醫院,她躺在手術檯上,聽見醫生拿出的器具叮叮噹噹地響。
全是金屬碰撞聲,似乎刀叉錘子都有。
她嚇得喊叫不做了,爬起來逃回了家裏。
奶奶得知她沒有拿掉孩子,大喜,說:「生吧,趁我身體還硬朗,生下來,我幫你們帶。」
-3-
我爸也說:「那就生,生個兒子,以後給我們養老。」
爲了讓我媽安心生孩子,奶奶盡心盡力地伺候她。
我媽生下我,很不高興:「怎麼是個丫頭?這養着有什麼用?」
奶奶說:「女兒也有用啊,男女都一樣。」
我媽嗤之以鼻:「我就是當女兒的,有沒有用我還不知道嗎?
「我爸媽把我養大,我就嫁到你們家。
「沒錢用了回孃家要,想喫肉了回孃家打牙祭。
「他們死了,我直接繼承遺產。
「把房子賣了,錢花光了,孃家什麼都沒有了。
「哪像你,還能跟兒子媳婦一起生活。」
奶奶無言以對。
我爸說:「那扔了吧,過幾年再生個兒子。」
他把我提起來丟了出去。
奶奶嚇得把我抱回來,罵他:「你說的什麼混賬話?這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要把她扔哪裏去?」
我媽說:「反正我不帶,你說好的你帶,我不管了。」
奶奶看着小小的我,爲難地說:「孩子這麼小,你得餵奶啊。」
我媽沒好氣地說:「餵奶我身體會走樣,你兒子嫌棄我了怎麼辦?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我可不想成爲糟糠下堂妻!」
月子期間,我媽努力養好她自己的身體。
奶奶又要給我媽煮月子餐,又要照顧我,很累。
我帶着我媽的怨氣出生,身體不好,小時候經常突然哭鬧。
我媽嫌我吵,影響了她睡美容覺,大聲罵我,也呵斥奶奶。
-4-
我爸是老婆奴,也兇奶奶。
他叫奶奶把我丟出去,不然就讓奶奶帶着我滾。
奶奶受了不少氣。
我媽滿月以後,說要好好補償自己,就跟我爸出去旅遊了。
奶奶給我取名叫樂樂,希望我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她給我餵奶粉,擔心營養不夠,又把核桃花生磨成粉,熬成粥,濾出米湯餵我。
在奶奶的精心呵護下,我一天天長大。
一年後,爸媽回來,我的噩夢開始了。
他們不許我哭,不許我尿牀,渴了餓了都不許喊。
奶奶給我買了一個小皮球,我抱着不小心掉地上了。
我媽大發雷霆,一巴掌呼我臉上,還把皮球劃爛扔進垃圾桶。
爲類似的小事,我媽打罵我成了家常便飯。
我爸打我更過分,一腳踢飛,摔得我鼻青臉腫。
我看見他們就哆嗦。
我爸一瞪眼,我就嚇得尿褲子。
然後捱得更狠,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奶奶拉不住,氣得報警,告他們虐待孩子。
警方几次來調解,訓誡爸媽。
可警察一走,他們就叫我和奶奶滾。
我爺爺過世早,當年祖父怕我奶奶改嫁,把房子直接過戶給了我爸。
我奶奶住在自己兒子的房子裏,反倒成了寄人籬下。
爲了保護我,奶奶只能忍氣吞聲。
我五歲那年,奶奶叫爸媽去給我上戶口。
「孩子要上學了,還是黑戶,以後讀書怎麼辦?」
我媽火大地吼:「讀什麼書?我沒錢供她讀書。誰要娶她就讓誰供,反正她要嫁人。」
-5-
奶奶氣得哆嗦:「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呀,你就一點都不爲她考慮嗎?」
我媽吼道:「我爲她考慮什麼?我前二十年爲父母活,後半輩子還要爲孩子活,什麼時候才能爲我自己活一次?我不想爲別人活了,我要做我自己!」
我爸突然暴怒,指着門外大吼:「你們給我滾,我明天把房子賣了!」
奶奶喫驚地說:「就這一套房子,你賣了,你們住哪裏?」
我爸說:「我們拿錢出去旅遊,等玩夠了,國家自然會給我們養老。」
我媽把我和奶奶的衣服扔出來:「滾吧,煩死人了!」
奶奶哭着帶我離開。
年近七十的奶奶每個月只有一千塊錢養老金。
在城裏,她連最便宜的房子都租不起。
於是奶奶帶着我去了鄉下,租農民的舊房子,一千塊錢一年。
三間青磚瓦房,成了我們臨時的家。
主人一家外出打工去了,他們的土地也交給我們種。
奶奶帶着我種糧食、種菜,養雞養鴨。
每天起早貪黑地忙,我們總算做到了自給自足。
學校開學的時候,奶奶賣了雞鴨,湊了學費,把我送去幼兒園。
農村的幼兒園可以不用戶口本。
但奶奶還是擔憂我上小學怎麼辦。
奶奶回了一趟城裏,發現我爸媽真的把房子賣了。
他們連電話號碼都換了。
奶奶根本聯繫不上他們。
爲了讓我能夠上學,奶奶想盡了辦法。
她四處求人,好不容易纔讓我進入小學。
-6-
那些年,我沒有見過爸媽。
也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
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人突然從背後抱住我。
我雙腳懸空,嚇得大喊大叫:「救命!救命啊!」
那人在我耳邊說:「樂樂別叫,我是你媽媽。」
我不相信,依然大喊大叫。
有同村人經過,馬上過來救下我,喝問她是誰。
她說:「我叫任舒,是樂樂的媽媽,她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腦海裏劃過五歲以前的記憶。
因爲小時候對爸媽太害怕,對他們的印象也很深刻。
我經常做噩夢都夢見他們,所以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她的臉變化不大,確實是我媽。
我又驚恐又憤怒,喊道:「我不認識你!我也沒有爸媽,只有奶奶!」
她變了臉:「死丫頭,你怎麼這麼忘恩負義?我生了你養了你,你不記得媽媽的好,就記得那個死老太婆?」
我火冒三丈,將她一推:「誰準你說我奶奶的壞話?滾!」
村裏幾個人圍過來,說她是人販子,要把她送去派出所。
她一邊辯解一邊慌慌張張跑走了。
後來那幾年,我沒有再看見她。
但在我高考前,任舒又出現了。
週末,她守在學校門口。
我從家裏返校的時候,剛要進去,她突然撲過來,抱住我大哭。
我嚇得一把推開:「你誰啊?幹什麼你?」
她哭着說:「樂樂,是媽媽呀,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的變化依然不大,只是顯得蒼老了一些。
她拉住我的手哭訴她如何想我,希望我跟她回家。
我好笑地甩開她問:「你們把房子都賣了,哪裏還有家?」
-7-
任舒說:「我們租的房子啊,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有爸媽在的地方就是家。」
我的臉冷了下來:「沒聽說過,我只知道,我奶奶在的地方,纔是我的家!」
曾經總是打扮得光彩照人的任舒,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
她哭着說:「樂樂,你是不是把媽媽忘記了?
「媽媽不怪你。
「畢竟你奶奶把你偷走的時候,你只有五歲。
「太小了,記不住媽媽也正常。
「我也沒想到,你的親奶奶會把你偷出來賣掉。
「我和你爸爸找了很多年,好不容易纔找到你。
「樂樂,跟媽媽回去吧。
「我要好好補償這麼多年欠你的母愛。」
周圍都是學校的同學,大家議論紛紛。
「天啊,林樂樂竟然是被她親奶奶賣掉的?」
「五歲就賣了,這麼多年沒見過她親媽,肯定沒有感情。」
「可再怎麼說,這也是生她的親媽呀。」
「就是,她不認親媽,難道要認一個人販子?」
「……」
聽見大家對奶奶的非議,我滿腔怒火,指着任舒吼道:
「你少在這裏放屁!
「從我生下來,你就沒給我餵過一口奶。
「沒有給我餵過一頓飯。
「沒有帶我睡過一次覺。
「沒有給我買過一件衣服。
「我五歲那年,你爲了不讓我讀書,把我和奶奶趕出家門。
「奶奶帶着我走投無路。
「你們卻把房子賣了,拿着錢出去旅遊逍遙。
「現在錢花完了是吧?
「你找來是想把我嫁出去換彩禮,供你們繼續揮霍是吧?
「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我這輩子就算不結婚,也不會讓你們拿到一分錢彩禮!」
-8-
同學們的議論瞬間反轉。
「天哪,這是什麼母親啊?」
「只生不養,爲什麼生她?」
「養都沒養過,現在她奶奶把她養大了,你跑來摘桃子,真夠無恥的。」
「還想把她嫁了換彩禮,怎麼這麼壞?」
「滾,別踩髒了我們學校。」
「……」
在大家的斥責聲裏,任舒漲紅了臉。
她也不裝慈母了,吼道:「我怎麼沒有養?她在我家生活了五年,住的是我們的房子,喫的是我家的飯,現在她不該報答我嗎?」
我怒吼道:「是我奶奶養我的,你一口奶都沒有餵過我,好意思說你養我?」
她強詞奪理:「就算我沒有養你,我也生了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生了你,你就得贍養我!」
同學們說:「最噁心的就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你們這種人根本不配做父母。」
「就是,做人都不配。」
「你沒養她小,她憑什麼養你老?」
「贍養也要你滿六十歲以後,現在林樂樂還是學生,她自己都沒有收入,拿什麼贍養你?」
「……」
任舒說:「我不要求她出錢贍養我們,她爸生病了,需要人照顧,我又沒有時間,叫她回去幫忙照顧一下……」
我打斷她:「你要忙着打麻將,還要忙着旅遊,所以你沒有時間是吧?」
同學們紛紛罵:「你有時間玩,沒有時間照顧你男人?」
「林樂樂馬上高考了,你讓她回去照顧?」
「你是想讓她放棄高考嗎?」
「……」
任舒吼道:「女娃娃考什麼大學?女人讀再多的書,以後也是伺候男人的,不如現在回去嫁人,掙一筆彩禮不說,還能早點學會討男人的歡心。」
-9-
所有女同學都暴怒了,七嘴八舌地衝着她大罵。
「滾吧,你個垃圾!」
「老巫婆,不是個東西!」
「媚男狗,爬!」
「愛伺候男人,你自己回去伺候,別耽誤林樂樂參加高考。」
「……」
趁大家圍着她罵,我同桌拉我退出人羣進了學校。
這事老師知道了,出去跟任舒聊了一會兒,勸說她不要來打擾我高考,有什麼事情,等我考完以後再說。
她悻悻地走了。
我高考結束就離開了,大學也是在外地上的。
她沒有來找我。
現在我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任舒就打電話來,要求我給他們養老。
我當然拒絕。
她訴苦試圖打動我:「女兒呀,媽媽現在一身都是病,生活不能自理,你爸年齡也大了……」
我冷冷地打斷:「你們病不病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囁嚅了半晌,放低姿態:「樂樂,媽媽好歹生了你,十月懷胎,我也很辛苦……」
我突然爆發了:「那你爲什麼不打掉我?
「你不是去醫院了嗎?
「你膽小鬼不敢做手術,把我生下來。
「卻又嫌棄我是女兒,要把我扔掉。
「那你怎麼不生個兒子贍養你?」
她辯解:「我本來是打算生個兒子的,但沒有懷上,媽媽後半輩子只能靠你了。」
我哈哈大笑:「所以這就是你的報應,你自個兒去養老院待着吧!」
她憤怒地罵道:「死丫頭,你敢不贍養我們,我起訴你!」
我無所謂地聳肩:「那你起訴啊,我等着!」
掛斷電話,我想起了奶奶,突然間淚如雨下。
奶奶臨終前說:「你爸媽總有一天會後悔,他們自己造的孽自己承受,你不用管他們,也不用內疚。」
我等這一天,等了十七年!
但他們真的後悔了嗎?
不久,我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10-
我氣笑了。
他們還真敢起訴我。
以爲打官司是萬能的?
我要讓他們一分錢贍養費也拿不到!
第二天,我一出公司,就看見了任舒。
她身邊站着我那多年沒有見過面的爸爸。
看見他,我心裏哆嗦了一下。
我小時候,他打我太狠了。
現在看見這張臉,我就有害怕的感覺。
條件反射似的。
兩人堵住我,嚷嚷我必須給他們養老。
這時候是下班時間,同事們都出來了,引起大量人羣圍觀。
任舒爲了道德綁架我,故意大聲說:「林樂樂是我女兒,我和她爸滿六十歲了,她也掙錢了,卻不肯贍養我們。」
我同事質疑:「你們兩人這麼年輕,哪裏像六十多歲的樣子?頂多五十歲。」
任舒確實滿六十歲了,她男人也六十三歲了。
不過這兩口子這輩子沒喫過什麼苦,保養得挺好,臉相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
任舒賭咒發誓,說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她哭訴她懷我有多痛苦,生我有多艱難,養我有多操心。
真是演技大爆發。
然後她說:「大家夥兒評評理,贍養父母是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養女兒小,她是不是該養我們老?可這個不孝女竟然罵我們不要臉!」
老頭也演上了,手扶着牆,弓着背大口喘氣,一副弱不禁風隨時要昏倒的樣子。
呵呵,當年打我的威風哪裏去了?
任舒巴拉巴拉說了半晌,終於說累了,停止了哭鬧。
我不緊不慢開口:「我五歲,你們就把我趕出了家門,這麼多年你們在哪裏呢?給我喫過一頓飯,還是給過我一分零花錢?給我買過一個書包,還是給我交過學費生活費?」
-11-
同事們震驚了:
「五歲就趕出去了?」
「那你們根本沒有養過她,怎麼好意思來要贍養費?」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有什麼因就會有什麼果。」
「就是,你不養她小,她自然不會養你老。」
「這種爹媽怎麼好意思來找女兒要贍養費的?」
「……」
任舒衝着我大吼:「我生了你就是天大的恩了,還想要我養你?沒有我的肚子十月懷胎,你能出生嗎?」
這不用我開口懟,同事們就指着他倆罵開了。
「只生不養,你們是畜生嗎?」
「畜生也要給崽崽餵奶,養大了才趕出去自立門戶,你們連畜生都不如!」
「你懷胎是你自己爽了的後果,賴在你女兒頭上做什麼?」
「你們這種沒有人性的男女,就不配結婚生孩子!」
「丟人的玩意兒,還好意思跑這裏來鬧。」
「滾吧!」
「保安快把他們趕走!」
「……」
任舒兩口子罵不過一羣人,她只能罵同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保安過來驅趕:「快走,別在這裏鬧事,不然我報警了!」
任舒指着我說:「死丫頭,我已經起訴了,你如果現在給我轉十萬,我就撤訴。」
我好笑:「那就等法院判啊,你着什麼急?」
很顯然,他們也知道法院不可能判我給他們十萬塊。
所以他們起訴了卻又來威脅我。
以爲我一個小姑娘,害怕上法庭,就會乖乖屈服。
可我多少也懂些法,怎麼會被他們唬住?
在保安的驅趕下,任舒兩口子灰溜溜離開了。
-12-
我騎單車回小區,沒走多遠,又被他們攔住了。
原來他們開着車,一路跟蹤我。
任舒換了一副嘴臉說:「今天是你爸的生日,走,回去給你爸過生日。」
我繞開她就跑。
我爸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吼道:「死丫頭!老子的生日你都不回來看看,你還有沒有孝心?」
小時候的噩夢浮現在腦海裏。
這個男人是老婆奴,寵老婆,愛老婆。
但他對自己的母親和女兒卻非常惡劣。
當年他毫不留情地趕走奶奶和我。
現在看見我長大了,又想把我帶回去。
他們的目的只有兩個。
要麼逼我嫁人。
要麼逼我賺錢養他們。
他們這輩子挺享福的,六十歲之前啃了老,六十歲之後還想啃小。
我一腳踩在他腳背上。
他喫痛地放手,大喊:「趙小寶,攔住她!」
我的腰馬上被一個胖墩墩的男生抱住了。
他看着我嘻嘻笑:「姐,回家吧。」
我看着那張跟我爸酷似的臉,很詫異:「你是誰?放開我!」
任舒得意地說:「這是你的親弟弟啊,我四十五歲那年生的。」
我這才知道,她之前是騙我的。
他們其實生了個兒子。
也就是他們把我和奶奶趕走的第二年,我多了一個比我小五歲的弟弟。
我憤怒地說:「你們有兒子,憑什麼還來找我?」
任舒說:「你弟弟滿十八歲了,要買房子要娶老婆,不能只靠我們。你當姐姐的也應該出一份力。」
她男人說:「你弟弟六歲那年,你媽就讓你回來伺候他,你個死丫頭逃脫了,在外逍遙了這麼多年,現在回來彌補你弟弟還不算晚。」
-13-
趙小寶是按照他們的計劃來的,又是男孩,所以他們非常寵愛。
我十二歲上小學五年級,他們的寶貝兒子趙小寶七歲,上一年級。
當時趙老頭摔斷了腿,任舒又要接送兒子,又要照顧男人,覺得很累,就想把我抓回去替她做這些事。
好在我被村民救了。
我讀高三的時候,他們覺得養兒子壓力太大,任舒又來學校門口哭哭啼啼,想騙我回去嫁人。
但我沒有上當。
現在這個兒子十八歲了,面臨戀愛結婚的壓力,可他們連房子都沒有。
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任舒說:「你說你一個丫頭片子讀大學有什麼用?如果那年聽我的,早早嫁人,不僅能掙彩禮,還能讓女婿賺錢給我們花,你個死丫頭也跟着享福。」
趙老頭說:「你非要讀大學,現在大學畢業了又怎樣?一個月能掙兩萬塊錢嗎?也嫁不出去,一分錢彩禮都掙不回來。」
我冷冷地說:「我掙多掙少是憑我的本事,我又沒有上啃老下啃小。」
任舒陰陽怪氣地說:「那你得有本事啃啊,你沒本事,啃不到老,就只能靠男人。」
她看向她男人和兒子說:「行了,別跟她囉唆,快帶她上車。」
十八歲的趙小寶比我高,也比我壯得多。
他抱住我,任舒兩口子從兩邊抓住我。
我拼盡全力也擺脫不了。
三人把我往車上拖。
我急得大喊:「救命!抓人販子!幫我報警!」
有好心人圍過來,將他們攔住。
-14-
任舒大聲說:「這是我女兒,她這麼大年齡了,不肯結婚也不肯回家,我們是帶她回去相親的。」
趙老頭說:「我女兒快三十歲的人了,不相親不結婚,我們當爹媽的急啊,就怕她以後老了沒有兒女照顧。」
圍觀的中老年人居多,他們大概也正經歷兒女不肯相親結婚的苦惱,於是紛紛勸我跟父母回去。
「你爸媽是爲你好,他們擔心你老無所依。」
「姑娘啊,還是要結婚生孩子,人生才完整。」
「你就跟你爸媽回去相親吧。」
「聽話,回去吧,別傷你爸媽的心了。」
「……」
圍觀的人讓開一條道,讓他們把我往車上弄。
我掙扎着大喊:「我不認識他們,這兩人要把我搶回去給他們這個傻兒子做老婆。」
趙小寶大怒,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罵道:「你纔是傻子!老子讓你做老婆也是看得起你……」
我尖叫:「我不嫁傻子!救命啊,我有丈夫有孩子,如果他們把我抓走,我四個月大的女兒怎麼辦?」
趙老頭火冒三丈,也打我一巴掌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看來,他們想用我賺高價彩禮,所以要讓我保留一個好名聲。
我更大聲地喊:「你們行行好,幫我報警,幫我通知我丈夫也可以,他的號碼是……」
趙小寶又打我兩巴掌:「你個傻婆娘,你有男人又怎樣?老子就要把你帶回去!」
這傻子沒有跟我一起生活過,對我也沒有姐弟感情。
在趙小寶眼裏,我就是個陌生人,所以他說話口無遮攔,不考慮後果。
但他對我又打又罵,卻犯了衆怒。
-15-
大家以爲他們真的是人販子,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三個人不得不放開我。
我立馬脫了鞋當武器,衝着趙小寶劈頭蓋臉地打。
三人抱頭鼠竄。
任舒溜得最快,直接上車開走了。
大家攔住趙小寶父子倆暴揍。
有人報了警。
警察來的時候,這兩父子被打得鼻青臉腫。
我們被帶到警察局。
趙老頭說是我的親生父親,卻拿不出證據。
因爲他們的戶口本上根本沒有我的名字。
他說我叫趙樂樂,可我的身份證是林樂樂。
他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警方只能給我們做親子鑑定。
鑑定結果,我是趙老頭的親生女兒。
但他倆還是被拘留了幾天。
不是拐賣人口,而是尋釁滋事。
因爲兩人都打我了。
任舒沒動手,所以她逃脫了處罰。
我很希望讓這父子倆把牢底坐穿。
但他們犯的事情節輕微,達不到量刑標準。
這次事件後,我覺得我的住址暴露了。
爲了安全起見,我搬了家。
不久,法院通知我去調解。
任舒兩口子起訴,說我五歲時,我奶奶就把我帶走了,將我送給了姓林的人家。
他們找了十多年都找不到,現在終於找到了,請求撤銷我養父母對我的收養資格,要求我對他們盡贍養義務。
任舒出示了出生證明和親子鑑定,證明我的確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法院按照慣例先組織調解,希望我們雙方協商贍養費的金額。
任舒開口就要一萬:「我和她爸都這麼大年紀了,沒有能力賺錢,她弟弟又還小,她每個月不給一萬塊錢贍養費,我們根本沒辦法生存。」
-16-
法院的工作人員都被她的無恥言論逗笑了。
我冷笑:「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因爲你們沒有養過我!」
他們一分不少,我一分不給,調解失敗了。
不久法院又組織第二次調解。
任舒改了口:「我知道女兒也很辛苦,那我們雙方都讓一步,你每個月給我們八千就行了。」
趙老頭說:「八千不多吧,你媽兩千,我兩千,你弟弟四千,我們錢少一點,喫苦受罪都沒關係,但你弟弟年輕,花錢的地方多着呢,現在幾千塊錢能買個啥?」
我好笑:「八千不多嗎?那你們給我拿八千如何?我ṭú³二十多歲了,你們在我身上花了有八千塊嗎?八百塊錢都沒有!」
任舒沉着臉問:「那你願意給多少?」
我說:「我上次就說過了,我一分錢也不給你們!」
兩口子指着我就罵,反反覆覆罵我不孝,白眼狼。
我冷漠地看着他們發瘋,就像看兩隻瘋狗。
在法院工作人員的干涉下,他們才安靜下來。
兩次調解失敗,法院正式開庭審理。
我的律師拿出一份判決書說:「我的當事人林樂樂女士六歲那年,因爲她父母未盡撫養義務,法院已經撤銷了他們的監護權。這也證明,她的父母沒有對林樂樂盡撫養義務。」
但對方律師表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規定,即使父母未盡撫養義務,子女仍需履行贍養責任。
哪怕任舒夫婦沒有養我一天,我也必須贍養他們到老。
我的律師又拿出一份證據。
-17-
這是公安機關的出警記錄。
律師陳述,我幼年時,爸媽曾經數次虐待我,我奶奶也多次報警處理。
後來他們還把我和奶奶趕出家門,我奶奶也報了警,告他們遺棄。
律師出示的除了公安機關的出警記錄,還有我去醫院治療傷情的證據,以及鄰居的證言。
最後法院裁決,因爲他倆對我有虐待和遺棄行爲,屬於重大過錯方,免除我的贍養責任。
所以我不用給他們付一分錢。
這場官司我勝訴了,而且勝得很漂亮。
趙家人悻悻離開。
我本以爲這事就這樣平息了,趙家人不會再來煩我。
但一段時間後,又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
我接通就聽出是趙老頭的聲音。
他說:「女兒啊,你媽起訴你的事情,我不知道,爸爸是愛你的,只是你媽太強勢了,我管不了她,所以沒有保護好你……」
我打斷:「我離開家的時候雖然小,也有五歲了,我記得很清楚,你打我比任舒狠多了,你每一次都恨不能把我摔死!不然ṭü₉我奶奶也不至於報警。你如果記性不好,自己去警察局查查吧。」
趙老頭唯唯諾諾地說:「對不起,女兒,爸爸那時候年輕氣盛,下手沒有輕重,爸爸知道錯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我嗤地一笑:「如果我五歲以前,你把我打死了呢?現在你向誰道歉,向誰懺悔?又求誰原諒你?」
他繼續低聲下氣:「爸爸真的知道錯了,不管你原不原諒,我也要向你道歉,對不起,樂樂。我很想彌補你,但我現在中風偏癱了,希望你能把我接到你家,讓爸爸好好照顧你。」
-18-
我忍不住大笑:「你照顧我?你走路都走不了,拿什麼照顧我?還想住進我家,你也配?姓趙的,我林樂樂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是死是活都別來找我!」
我掛斷,將他們的號碼全部拉黑了。
後來,我聽說,趙老頭中風偏癱是真的。
任舒逍遙了一輩子,哪有耐心照顧病人?
她直接把老頭扔進了養老院。
她經常拖欠養老院的費用。
後來乾脆換了手機號碼,讓養老院聯繫不上她。
趙老頭住進養老院,無人看望,無人過問。
不到兩年時間,他就過世了。
任舒又跑去養老院要賠償,聲稱老頭是被他們虐待死的。
但她沒有證據。
老頭身上確實有不少傷,養老院工作人員說,是他自己弄傷的。
任舒大吼:「他怎麼會弄傷自己?你們是怎麼看護的?賠錢!不賠我告你們!」
養老院負責人回答:「你把他送來後,來看過他一眼嗎?他有老婆有兒子,卻一年四季都無人過問,他想你們想得拿頭撞牆、絕食,可電話打不通,他能不氣死?現在你說我們虐待他,那你拿出證據去告啊!」
任舒哪有證據?
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我也聽說任舒這兩年不斷交往男朋友。
無非也是向那些老頭要錢花吧。
趙小寶不上班不工作,像任舒兩口子當年一樣,只知道玩。
除了要錢,他幾乎不着家。
反正他們的事與我無關,我也不再關注。
我每天要上班,還做兼職,挺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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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做完兼職下班,已經很晚了。
我騎着單車回家。
快到家時,對面騎車的人突然逆行撞過來。
我被撞ţū́ₕ倒,抬頭看見是趙小寶。
我剛想爬起來,他提起單車重重砸在我腿上。
咔嚓一聲,劇痛傳來。
我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在家裏。
任舒和趙小寶拿着我的手機,正在轉錢。
我起身搶手機,腿痛得我又倒了下去。
任舒過來說:「趙樂樂,你這點錢遠遠不夠給我們付贍養費。我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人家給二十萬彩禮,你趕緊嫁了貼補你弟弟。」
我大罵:「休想,你們滾出去!」
她冷笑:「我是你媽,小寶是你弟弟,住在你這裏天經地義,你還敢叫我們滾?」
我的手機在他們手裏,我沒辦法報警求助。
這麼晚了,也沒有人會打電話找我。
就算有電話打進來,估計他們也會直接掐斷。
趙小寶有了錢,出去喫喝玩樂去了。
房間裏只剩下我和任舒。
她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來了一個老男人,看衣着不差錢。
任舒說:「這就是我女兒,你現在給二十萬彩禮,她就是你老婆,你可以馬上跟她圓房。」
老男人看向我問:「願意嫁給我嗎?」
我反問:「你願意娶一個殘疾人嗎?」
他的眉頭一皺:「殘疾人?」
任舒忙說:「她不是殘疾人,只是摔了一跤。」
我說:「我這腿治不好了,會終身坐輪椅。」
那男人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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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喝道:「死丫頭瞎說什麼?」
她拉住男人說:「其實她殘疾還好一些,因爲我這女兒性子野,如果腿好了,你就管不住她了,她會逃跑。」
那男人說:「撞了鬼哦,我花二十萬娶個殘廢?」
男人走了,任舒衝着我破口大罵,怪我斷了她的財路。
我不理她。
腿很疼,我閉目養神。
任舒一夜沒睡,不斷打電話推銷我。
第二天來了幾個男人。
要麼嫌我殘疾,要麼嫌彩禮太高,都沒有談攏。
最後來了一個男人,一臉猥瑣地看着我,對任舒說:「你有這麼年輕的女兒,就是賺錢的資本,還嫁了她做什麼?留着長久賺錢不好嗎?」
任舒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說:「行,那你給錢,你就是第一個。我女兒可還是個雛,你第一個,價錢不能低了。」
我又氣又怒,但身邊什麼武器也沒有,只有幾本書。
男人向我撲過來,我抓起書拼命砸他的頭。
任舒跑過來搶書。
男人抓住我的手,我無法動彈,破口大罵。
這時,有人敲我的臥室門。
我急忙喊:「救命!」
男人捂住了我的嘴。
門一直敲,外面的人大喊:「開門,不然我報警了!」
任舒出去打開門,說:「我女兒在睡覺,你別打擾她。」
來人硬闖進來,看見我被那男人壓在牀上,怒火萬丈。
他一拳把男人打倒,扶起我:「沒事了,樂樂。」
我撲進他懷裏號啕大哭:「三哥,我要他們坐牢,我要他們把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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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點頭:「我不會放過他們!」
他撥打了報警電話。
任舒嚇着了,又過來求我放過她。
我抓起書狠狠砸在她頭上,嘶吼:「你滾去坐牢吧!」
警察來了,我家有監控,還原了事情發生的所有經過。
任舒和趙小寶雙雙被抓。
警方審訊後,我才知道,趙小寶爲了找到我弄錢,到處結交朋友。
他之前偷拍了我的照片,然後把照片給別人看。
他說我是個女騙子,以談戀愛的名義騙了他很多錢,他要找到我把錢拿回來。
他還真和我們小區的一個黃毛混熟了。
黃毛無意中發現我後,就告訴了他。
於是任舒來這個小區租了房子。
所以她能自由進出。
任舒長得漂亮,六十歲了依然風韻猶存。
她愛跳廣場舞,很受老頭們喜歡。
她給我介紹的男人,都是一起跳廣場舞的男人家裏的子侄輩。
所以他們也很容易進入小區。
其他男人沒碰我,自然沒事。
那個猥褻我的男人也被抓了。
我的腿被趙小寶砸斷,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
是三哥照顧我。
他是我養父母的兒子。
出院後,我又休養了一段時間,才恢復了健康。
這天,三哥興沖沖告訴我:「法院的判決下來了。」
他說,趙小寶蓄意傷害我,又和他媽一起非法拘禁我,還轉走我的錢,警方還查到他有多起打架鬥毆傷人之事。
「數罪併罰,他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任舒對我非法拘禁,警方查到她是網上逃犯,年輕時用化名和偷來的身份證在外省詐騙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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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說:「你媽交代,她是和你爸一起詐騙的,但你爸躲在幕後,以前天眼又沒有覆蓋,所以受害者報案只知道是一個女騙子。現在你爸死了,免了牢獄之災。但你媽數罪併罰,餘生要在牢裏度過了。」
我搖頭:「她不是我媽,我們只有一個媽。」
三哥握住我的手:「對不起,我說錯了。」
我說:「我想去看看爸媽。」
三哥帶我到了公墓,我給養父母獻了花。
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卻比任舒兩口子對我好得多。
我也永遠感恩。
離開公墓,三哥說:「我們去看看奶奶吧。」
我也有此意,應道:「好。」
奶奶過世多年了,葬在鄉下。
三哥開車載我回到鄉下。
我來到奶奶的墓前,看着墓碑上她慈祥的面容,百感交集,泣不成聲。
是奶奶留住了我這條小小的生命。
也是奶奶爲我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不是奶奶,我不一定能長大。
如果不是奶奶的提前謀劃,我不一定能擺脫任舒兩口子。
會一輩子被他們吸血。
還會被他們的兒子繼續吸血。
三哥將我攬進懷裏,拍着我的肩膀安撫。
平靜下來後,我看着墓上茂盛的青草,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們到鄉下的第二年,奶奶就查出患了絕症。
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很擔心我以後的生活。
她覺得我攤上那樣沒有責任心的父母,就算把我送到他們身邊,我將來的生活也沒有保障。
所以她決定把我送給好心人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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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找律師諮詢後,首先向法院起訴,要求我爸媽支付撫養費。
他們完全不理會。
於是奶奶向法院申請撤銷父母的監護權,由她自己接管。
奶奶正式成爲我的監護人後,她一直觀察周圍的熟人。
也跟村幹部聊了聊ṱù₅。
最後在村幹部的建議下,奶奶同意讓林家收養我。
林家是我們在鄉下的鄰居。
他們只有三個兒子,而林媽媽非常想要一個女兒。
當年因爲身體原因,她生了三個兒子後,就沒能再懷孕了。
林媽媽特別喜歡我ŧú₂,說我乖巧懂事,經常給我送喫的穿的。
奶奶跟她談了自己有病的情況,詢問她願不願意收養我。
林媽媽喜出望外,連連點頭:「我願意!願意!我太喜歡樂樂了,做夢都想要這麼一個女兒。」
但其實,她家因爲有三個兒子,是不夠收養條件的。
我奶奶拿着她患癌症的診斷書找到村幹部。
村幹部出了個證明,說我奶奶病危,我處於無人撫養的狀態,請求民政部門介入。
民政部門自然要徵求我奶奶的意見,詢問她希望把我交給誰撫養。
奶奶說出了她的意願,也說我和林媽媽相處得很融洽。
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本着爲我身心健康的原則,給林家辦理了收養手續。
於是我正式成爲林家的女兒,並按照奶奶的心願,改名爲林樂樂。
我的戶口遷進林家後,才順利上了小學。
但我還是跟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時候也沒有把林家叔叔阿姨改口叫爸媽。
他們也不介意,有好喫的就送過來。
或者邀請我們過去一起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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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年級差點被任舒搶走這事,給我奶奶的打擊很大。
她氣得抱着我大哭。
她說:「他們如果真的想孩子,就好好來看你,好好跟我商量,偷偷摸摸搶孩子是什麼意思?」
奶奶擔憂我會被任舒搶走,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
她的憂思過多,又勞累,病情加重了。
那時候奶奶沒有把任舒來搶我的事告訴林家,可能擔心林家覺得我有親生父母,以後麻煩事多吧。
我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裏,奶奶病情加重了。
她臨終前才說出這件事,拜託林家爸媽保護我。
林媽媽鄭ŧûₒ重保證:「樂樂是我們林家戶口本上的人,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會保護她一輩子。」
奶奶感激地道謝,又讓我跪下給林家叔叔阿姨磕頭,改口叫爸媽。
我知道奶奶要離開我了,我以後只有做林家的孩子了。
我跪下,哭着磕頭,喊爸爸媽媽。
林家媽媽把我拉起來,ṱű̂₍也抱着我哭。
奶奶過世後,養父母對我非常好,三個哥哥也寵我如寶。
二哥爲了保護我,還學了法律專業。
我跟任舒打贍養費官司,就是他幫我找的律師,因爲他要避嫌。
三哥本來有機會出國,但林家爸媽恰好因病過世了。
這時大哥和二哥都結了婚,在外面買了房子。
三哥覺得他走了,就是我一個人留在爸媽這套房子裏,很孤獨。
他不放心我,就留在了本地。
但爸媽不在了,我和三哥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我怕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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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找了一個離家比較遠的工作,以上班遠爲由,另外租了房子。
不過我上班的地方距離二哥家比較近。
二哥讓我搬過去跟他們同住。
我覺得不方便,畢竟二哥結了婚,萬一二嫂不高興,反倒影響他們的夫妻關係。
或許我想得有點多吧。
但我有那樣的童年,做每一件事,都會反思會不會給別人造成困擾。
我儘量獨立,所以堅持住在出租屋裏。
打官司之前, 我被任舒夫婦跟蹤後,三哥擔心極了, 讓我搬回去。
我也感到後怕,就搬回去了。
平時三哥每天晚上都回來, 看見我在家, 他才放心。
如果他回來得早, 就會出來接我。
有時他出差, 要求我晚上到家要給他發個消息。
我一直照做。
趙小寶砸傷我那天, 三哥出國一週了。
那天晚上我沒有發消息, 但三哥恰好坐在回來的飛機上。
他的手機關機, 不知道我出了事。
他中午才下飛機,看到我沒有發消息,就有些擔心。
他馬上給我打電話。
任舒接了, 用假嗓子說:「樂樂在睡覺, 我是她的閨蜜。」
三哥馬上起了疑心。
因爲我有什麼朋友, 他都認識。
三哥說:「都中午了還睡什麼覺?你叫她接電話。」
任舒直接掛斷,還把他拉黑了。
三哥懷疑我出事了, 馬上打車趕回來。
他進了房間, 看見客廳亂糟糟的,越發不安。
他來敲我的臥室門,任舒還企圖撒謊把他騙走。
可三哥認識她, 知道她是我那沒有責任心的親媽, 就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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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三哥很懊惱, 反覆給我道歉,說他應該早一天回來, 我就不會受那麼長時間的罪了, 我的腿也可以早點得到治療。
可三哥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他能做到這個份上,我覺得已經是大恩了。
我住院的時候,其實三個哥哥嫂子是輪流照顧的。
只不過三哥單身, 時間充裕,照顧我也稍微多一點。
後來任舒和趙小寶會被重判,也是二哥請的律師很給力。
離開奶奶的墓地, 我們又回到了當年奶奶租的房子裏。
三間青磚瓦房,承載了我太多記憶, 關於奶奶的, 關於我的童年的。
三哥說:「大哥把這房子買下來了,送給你的, 你隨時可以回來看奶奶。」
我含在眼裏的淚水,撲簌簌滾落下來。
「三哥,你和大哥二哥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們。」
三哥拍拍我的肩膀說:「你開心快樂,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這也是奶奶的希望。」
是啊,奶奶一直希望我能開心快樂。
現在我擺脫了任舒一家,真的可以快樂地笑了!
最後還有一個喜訊。
三哥向我求婚了。
其實我早就對他動了情愫。
三個哥哥都很優秀,其他男人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
我們訂婚的時候,大嫂笑着跟我說,三哥一直在等我長大。
他不是等我的年齡長大,而是等我開竅,等我的愛意萌動。
所以他不敢表白。
我這次出事, 讓他下定決心要保護我一輩子。
我接受了三哥的表白。
我想,這樣的結局, 不光我開心, 奶奶和爸爸媽媽也都高興吧。
童年不幸的我,擁有這樣好的家人,是我的萬幸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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