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白雪

我這輩子,求過司空御三次。
第一次,我爲全城子民求他。
他讓我識大體,然後滅了我外祖父滿門,屠了我滿城的子民。
第二次,我爲我的貼身侍女求他。
他要給正妃一個交代,當場杖斃了與我從小長大的侍女。
第三次,我爲自己求他。
「待我死後,幫我換上我的鳳冠霞帔,將我的屍首送回故國,那是母后一針一線爲我縫製而成,因爲,當時你說娶我,而不是納。」
他紅着眼睛,說:「昭昭,你不能死,我會讓你做皇后,我答應過你!」
可我不想做皇后,我也曾是受百姓奉養的尊貴的公主,國滅家亡,何來兒女情長!

-1-
黃道吉日,晴空萬里,豔陽高照。
迎親的爆竹聲噼裏啪啦地炸響一條街,吹吹打打的聲音,擾亂了我手中的繡線。
我低頭,看着只繡了一個開頭的千山皚雪圖,微微蹙眉。
看來,今日是繡不成了。
「公主!」
門外,秀禾急匆匆進來,「新人已經進府了。」
她咬着脣,似是在壓抑哭腔。
「我聽到了。」我捏着繡針,卻遲遲沒有落下。
今日是司空御大婚的日子,司空御,是我的夫君。
「爲什麼啊!他明明說過,要娶你爲妻的,他怎麼能食言!」
月禾撲過來抱住我,嚎啕大哭,「你可是公主啊!」
是啊,我是北越最尊貴的公主。
我的母親是皇后,兄長是太子,父皇更是將我捧做掌上明珠。
初見時,司空御穿着粗布破衣,像個小乞丐似的,被一羣皇孫權貴追着打。
「小賤種,還敢偷東西!」
衆人扯開他死死護在懷裏的東西。
不過是幾塊粗點心的殘渣。
這裏是皇宮,狗都不會捱餓,他卻紅着眼睛撲過去,撿起來往嘴裏塞。
衆人鬨然大笑,崇皇叔家的堂兄還過去踩住他的手,讓他從胯下鑽過。
父皇曾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連忙喝止了衆人。
「這不過是南羅皇帝不要的皇子,丟過來做質子的,配不上公主爲他開金口!」衆人笑着給我行禮。
我不懂朝政大事,但他抬起頭的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浩瀚星海。
我讓嬤嬤拿了乾淨的點心給他,他怔愣瞬間,接過去迅速跑開了。
那次之後,我遇到司空御的次數多了起來,我們也漸漸變得熟絡。
無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在我朝安逸之時,南羅逐漸強大,強大到有足夠的實力迎回質子。
那日,他來到我的行宮,拉住我的手。
「昭昭,跟我走吧,我會讓你做我的皇后,成爲南羅最尊貴的女人。」
他掌心的溫熱包裹着我的手,我垂着眸,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我對南羅的皇后之位並不是很在意,但我知道,我若不同意,邊境戰事不會停止,那時,在戰場拼殺的,是我年邁的外祖父和身受重傷的舅舅。
可能是南羅太過強大,我這個北越最尊貴的公主,只能做司空御的側妃。
「一拜天地——」
這時,禮官的聲音自前廳傳來,我指尖突然一抖,繡針紮在了手指上。
「哎呀,公主,流血了!」
月禾慌慌張張去找藥。
我仰起頭看向天空,南羅的太陽好毒辣呀,我想念北越的冰霜白雪了。

-2-
離鄉三年,我第一次失眠,整整一晚上都沒閤眼。
翌日,我頂着黑眼圈,在嬤嬤的引導下,向王妃敬茶。
王妃祝雲姝,是南羅威武大將軍的獨女,聽說本來是要嫁給太子的,只因爲宮宴上看了司空御一眼,皇上的賜婚聖旨便改了名字。
「王妃請喝茶。」我端着茶送到祝雲姝跟前。
「你便是那北越的公主?聽說你的母后是將門之女,我也是。」 
祝雲姝居高臨下的視線中,帶着戰意,「我們切磋一下?」
不等我開口,她直接攻了過來。
「啪!」
杯盞跌落,碎了一地的瓷渣,我顧不上多想,只能退步接招。
二十招後,祝雲姝一個側身飛踢,我沒有躲開,被踹趴在地。
「呵,北越公主又如何?我纔是這御王府的主母,你最好擺正了你的位置!」祝雲姝目光兇惡地警告我。
她們離開,月禾過來,紅着眼眶將我扶起。
「公主,你明明能躲開的,爲什麼不躲啊!」
「躲開,就沒完了。」
我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捂住被踢中的位置,起身。
真的很疼啊!
晚上,司空御來時,月禾正在幫我擦藥。
他瞧見我腰間的一片青紫,臉色比來時更加難看了。
「把藥給我!」
他接過藥,坐在我牀邊,「王妃性子任性了些,你別招惹她。」
溫熱的指腹引着藥膏在我腰間摩挲,動作很輕,我卻疼得眼淚直落。
我咬着脣,別過臉,不看他。
「你如何得知,是我惹了他?」
我將臉埋在枕頭裏,出口的聲音沉沉悶悶。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我忽地抬起頭,推他。
「別擦了,我不疼!」
我心裏積着怨氣,不與他對視,「我累了,王爺請自便吧!」
我沒有推開司空御,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昭昭,你這是在跟我發脾氣?」他捏着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與他直視。
「我發脾氣不可以嗎?」
我倔強地咬着脣,眼淚卻止不住下落,「我母后也給我做了嫁衣的,正紅色,金線勾勒,墜着珍珠寶石的鳳冠霞帔,因爲你說的是娶我,而不是納我!」
「昭昭……」
他手上鬆了力道,緩緩地ṱů₍撫着我的臉,嗓音低啞,「你要懂事,你知道的,我……」
「王爺!」
這時,祝雲姝院子裏的丫鬟紅玉在門口喊了一聲,「王妃備了點心,請王爺過去品嚐。」
司空御眉心蹙起一瞬,很快又鬆開,轉手將藥膏還給了月禾。
「輕點擦,側妃怕疼。」
他跟月禾叮囑一聲,轉身,似乎也要叮囑我,但我側身躺下,用被子蓋住了頭。

-3-
那晚之後,祝雲姝沒再來找我麻煩,我更樂得自在,每日捏着繡線不停,除了請安,連院子都不出。
直到,皇室國寺祈福。
典禮儀式開始,我站在御王府人羣之中,看着司空御攜手祝雲姝在高臺之上行禮跪拜。
陽光好刺眼啊,熱辣辣Ṭü₂的感覺,熱得天旋地轉。
我以爲這眩暈感是因爲我煩躁,直到有人大喊一聲。
「地動了!快跑啊!」
一時間,衆人瘋了一般朝着出口奔跑,場面混亂不堪。
我被衆人推搡着,眼看到了門口,只覺地面猛地一晃,不知從哪裏落下的木樁砸在了我的肩膀。
「啊——」
一聲慘叫,是離我不遠的祝雲姝,她也被木樁壓住了腿。
我顧不上她,拼命扯着嗓子求救。
「救命!這裏有人——」
光輝之中,我看到司空御熟悉的身影朝我奔來,那一刻……
「王妃!」他大喊一聲,轉向了祝雲姝。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紅着眼睛,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搬開壓在祝雲姝身上的柱子。
他將祝雲姝拉起來,這纔看向我。
「昭昭,你撐住,我馬上就來。」
他說完,徑自抱着祝雲姝衝了出去,沒有絲毫遲疑。
他的聲音伴着耳鳴在我周圍炸開,那一刻,彷彿有什麼東西破碎成渣。
曾經,他也奮不顧身地衝到受驚的馬蹄下救我。
他抱着我,聲音顫抖,「昭昭,別怕,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會護你周全。」
我好想問問他,當年的話,可還算數?
轟——
地面猛地搖晃,房樑上落下的木樁將大殿的門徹底封死,外面,雜亂的奔跑聲似乎離我越來越遠。
看來,我等不到別人來救了。
我深吸一口氣,伸手卡住肩膀,用力,只聽「咔」的一聲,肩膀生生被我摘脫了臼,剛好從卡住的縫隙裏解脫出來。
我逃出來了,還拖了一個人,倒不是因爲我多偉大,而是他一開口便自稱「孤」。
他是南羅最尊貴的太子。
一開始太子還挺感激我的,直到我拽着他從狗洞裏爬出去。
「孤是太子,怎可從這裏出去!」太子瞪着眼睛。
「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先保住命再說。」我說。
太子的表情挺崩潰的,但我顧不上那些,「咔嚓」一下接上胳膊,直接拽着他的衣領子從狗洞裏拖了出去。
太子傷了腿,我用盡全力纔將他拖到了安全的空曠之地。
司空御到時,我扯下衣服上的布條,正在給太子包紮傷口。
「昭昭!」
司空御一把將我拽起,死死地扣進懷裏,「你沒事就好!」 
我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亦能聽到他凌亂地呼吸,還有摟着我,顫抖的雙手。
我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未回應,亦未推開他,除了眼睛乾澀得有些疼,再沒有太強烈的波動。
「六弟和側妃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呢!」
這時,太子的聲音傳來。
司空御這才意識到,和我一起逃出來的是太子,他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他問。
「王爺看不出來嗎?我和太子殿下一同從困境之中逃出來,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我後退一步,從他懷裏退出來。
司空御的臉色瞬間陰沉到底。
「昭昭,別在這時候激我。」
他將我拉回去,似是怕我消失一般,大手扣在我腰間。
「多謝太子照顧。」他說。
「是昭昭救了孤。」
太子撐着坐起,將我用衣服給他包紮的腿伸出來,「亦是她在照顧孤。」
他看向我。
「不客氣。」 
我快速接了一句。
太子怔愣一瞬,忍不住輕笑,「你倒是個有趣的。」
太子笑得多溫柔和煦,司空御的臉就多陰霾。
「既然太子無礙,臣弟便帶昭昭告退了。」
司空御抱起我,轉身離開。
我貼在他的心口,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懷抱,還有,凌亂的心跳,這些原本是我在他身上尋求的,而如今,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
「放我下來。」我突然推開他。
司空御低頭看我,眼底閃過無措。
Ţū́ₙ「昭昭,別鬧!」
「王妃就在前面,你不怕她不高興?」我朝前往努了努嘴。
此刻,祝雲姝帶着丫鬟正在別院門口,她看起來沒有受傷,甚至,還重新梳妝了一番。
祝雲姝朝我們走過來,「王爺,你們總算……」
司空御一個眼神便打斷了祝雲姝的話,他陰沉着一張臉,抱着我徑自從祝雲姝跟前走過。

-4-
我的腿被折斷的木樁割開了一道口子,傷口裏有碎屑,要用針攪着血肉一根一根挑出來。
我害怕,縮着腿不肯讓太醫挑刺。
「昭昭別怕,我在,你若疼,便咬着這個。」
司空御將一塊手巾遞到我嘴邊,我怔愣瞬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嗚!」
他一聲悶哼,額頭青筋瞬間繃起,臉色緊跟着漲紅。
疼吧?
很疼的,是吧?
他疼得額頭沁滿細汗,卻任由我咬,我亦沒留情面,咬得滿口腥甜,咬得眼淚湧出來,幾乎要咬掉一塊肉。
太醫嚇壞了,儘快幫我處理了傷口,又轉向司空御。
「出去!」司空御聲音森寒。
太醫不敢多留,戰戰兢兢退出去。
我終於鬆口,啐出一嘴的血。
「昭昭,你可出氣了?」他啞着嗓音,眼眶微紅。
我止不住眼淚,亦說不出話,他盯了我片刻,湊近,將我圈在懷中。
「對不起,昭昭,對不起!」
他環着我,聲音輕顫,「我看到大殿塌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大概不能體會他有多害怕,但我真切地意識到,離開了父皇母后和太子皇兄身邊,我要自己護自己周全。
自那日之後,司空御每日都來,即便不宿在我這裏,也會來看看我。
我一如平常迎着他,招待他,彷彿一切從未變過。
沒變嗎?
我低頭看着繡了一半的千山皚雪,雪色皚皚之中,點點殷紅的梅逐漸顯露。
「公主,王妃來了。」
月禾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換回,我抬頭,祝雲姝已經進了院子。
「生死關頭,他選擇的是我。」她昂着頭,滿臉得意。
我擺擺手,讓莫子將千山皚雪收走,這才起身。
「王妃是不是很怕我?」我脣角勾起淡然笑意。
「怕你?呵!」
祝雲姝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父親是當朝最強的鎮邊大將軍,外祖父是三朝閣老,而你,一個幾近喪國的公主,憑什麼跟我比!」
我向來不喜與人爭辯,只淡淡道:「是啊,王妃在南羅如此家室,只管高高在上便是,又何須與我炫耀呢?」
「你!」
祝雲姝瞪了我半晌,甩下一句「我樂意」,怒氣衝衝便離開了。
後來我知道她的確有很多可以炫耀的,比如,三日之後,她有了身孕。

-5-
消息傳來時,我的手一抖,繡針又刺破了指尖。
司空御……要當爹了啊!
祝雲姝有孕的消息傳開後,司空御好幾日都沒來,聽說是帶祝雲姝回了孃家。
我也想父皇和母后了,那個時候,我們一家還住在北域。
我和外祖父喝着茶喫着冰果,看着舅舅在烈日下拿皮鞭訓練表兄表弟,他們挨着訓,氣鼓鼓地瞪着我,因爲,他們比武輸給了我。
他們對我可怨念了,可當大雪飄落時,他們又會拉着我去山上打獵,一幫人,圍着篝火烤野兔,真好啊!
我懷念着,伸手撫上我平坦的小腹,轉手,將小廚房每日送來的滋補湯倒掉。
反正都不會有的,何必做這表面的功夫呢!
滋補湯倒的次數多了,小廚房那邊便稟告到了司空御跟前。
「昭昭,別耍性子。」
他抓住我捏着繡針的手,神情凝斂。
我平淡抽回手。
「她懷孕了,如你所願,我不會在她之前生下你的孩子,這東西,也沒必要喝了吧?挺苦的。」
我迎着他質問的目光微微笑着,笑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真的很苦啊,每次喝的時候,都想哭。
「昭昭……」
司空御臉上多了一絲慌亂,「會有的,你別急,我們會有孩子的,你懂事,好不好?」
又是懂事。
小時候,我頑劣不肯學禮儀,禮教嬤嬤跟母后告狀,父皇說,我是北越最尊貴的公主,只需康健歡樂,不必太過懂事。
如今沒有了父皇母后的庇佑,我就要成爲別人要求的那般,懂事。

-6-
那日之後,司空御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我這裏,我亦每日將全部精力放在刺繡上,甚至未曾想過去找他。
直到,邊境戰事傳來。
外公病重,司空御的奇襲軍破了我軍大陣,北域被攻破指日可待。
外公曾多次擊退南羅進犯,斬殺南羅精英將士無數,他對於南羅來說,是殺神一般的存在,讓南羅恐懼了幾十年。
如今外公一朝病重,墜落神壇,南羅滿朝文武幾乎興奮到癲狂,更有瘋批將帥恨不得斬草除根。
他們要屠城。
「公主,怎麼辦?怎麼辦呀!」月禾都快哭了。
我能怎麼辦呢?
老嬤嬤說,女子不可強硬,在夫君面前,要懂得服軟。
服軟啊……
我深吸一口氣,去小廚房,做了司空御最喜歡的點心。
「你很久沒來瑞雪閣了,你不來看我,我只能來找你。」
我委委屈屈,甚至故作嬌柔地往他懷裏靠。
「昭昭,我知道,你來找我想說什麼。」他拉住我,眼底幽深。
原來他知道啊!
我不再強撐笑臉,任由湧出的眼淚滾落。
「司空御,你讓我跟你來,我來了,你讓我不要與王妃爭,我什麼都不要,我從未求過你,這是第一次。」
我往後退兩步,跪在他腳邊,「我求你,不要屠城,好不好?」
我伸手,拉住他的腰帶。
「阿御,不要屠城,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顫抖着手,撫上他的心口,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亂了的心跳,和逐漸加重的呼吸。
「阿御……」我低聲呼喚着最讓他動情地稱呼。
「昭昭!」
司空御深吸一口氣,突然,抓住我作亂的手,「你這是在與我交易?」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
我回握住他的手,咬牙壓住泛起的酸楚,反問,「那我可以仗着你寵我,仗着我們八年的感情,要求你疼惜我嗎?」
我的話彷彿有刺,刺得司空御呼吸紊亂,臉色泛白。
他的視線凝在我臉上,倏地,探身抱緊我。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昭昭,我會保護你的。」
熟悉的話貼着耳畔,我的心彷彿被什麼攥住,越收越緊。
當初他也說過,讓我做他的皇后啊。
可如今,我是他的側妃,只是妾。

-7-
那日之後,我再沒見到司空御,直到邊境戰報傳來。
北域攻破,滅門,屠城,北域王人頭懸掛城牆,全城五萬百姓,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噗!」
我一口血噴出,眼前天旋地轉,昏暗一片。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
「昭昭,你醒了!」
司空御急切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緊接着,我的手被抓緊,生疼。
「司空御,你是來殺我的嗎?」我嘶啞開口,「我也算北域王的血脈,你要殺,就殺吧。」
司空御神情慌亂,抓着我的手更緊了。
「昭昭,我不會殺你的,你不要這樣……」
「你要我怎樣?你殺了他們!你殺了我的外祖父!你殺了我舅舅一家,你殺了北域滿城百姓!」
我突然側過身,顫聲問他:「司空御,我ƭů₈的親人,我的子民,你可殺得痛快?」
我出口的話似乎在齒縫之中磨碎一般,突然沒了恨意,亦沒了生息。
司空御真的慌了,他死死抱住我,聲音顫抖着,「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事無可奈何,昭昭,你不要鬧,好不好。」
「司空御,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鬧脾氣?」我猛地推開他,眼底猩紅,「你殺了我最親的人,他們死了,死了!」
「那你讓我如何?賠命嗎?」
他忽地從腰間拔出匕首塞進我手裏,抓着我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你殺了我,算是我爲你外公一家賠命!」
賠命嗎?
呵呵……
酸澀感不斷往上湧,我握着匕首的手抑制不住輕顫,僵持片刻,我持着力量將刀子挪開。
「司空御,我想回去了,你放我走吧,好不好?」我撤了力道,求他。
「昭昭……」
司空御額頭青筋暴起,眼底一片猩紅,「連你也要拋棄我?昭昭,是你自願跟我來的,你不許走,我不放你走!」
「是嗎?」
我忽地伸手將他推開,「既如此,我亦不願再見你,你走吧!」
我鬆手,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尖銳的聲音在彷彿在我心上劃了一道口子。

-8-
自那之後,我與司空御便沒再見過。
衆人都說,北域已破,我這個側妃要被棄了,可司空御並沒有廢我,甚至,都沒來見我。
北域城頭七那日,我去長明寺祭拜,恰巧,太子來祈福。
也不算是巧吧,南羅皇帝病重,太子是孝子,自然是要來祈福的。
「你憔悴了很多。」太子看着我,似是惋惜。
我輕笑不語,經歷如此跌宕,如何能不憔悴?
「六弟有他的立場,有些事也是不得已,看得出,他對你很在乎。」
太子似乎在安慰我,卻又似乎沒安慰到。
「太子錯了,是我在乎他。」
我迎着太子的視線,笑意悲涼,「他在北越最落魄時,我在他身邊,在他看來,我是他恥辱的見證,他帶我回來,只是爲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那些恥辱……」
我深吸一口氣,苦澀湧起。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告誡我,不要去冷宮,更不要和他走近,當時我不明白,我八歲,他也是八歲,八歲的孩子,能有多危險?明明是別人一直欺負他,拿肉包子扔他,讓他承胯下之辱,還被人用石頭砸進河裏,你看,他多可憐。」
我大概是太需要爲情緒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即便這個人是太子,我依舊忍不住絮絮叨叨。
「我聽不進他們的話,和他越走越近,後來,我去尚書房讀書,隔着一道鐵欄門,他幫我做課業,我在旁邊練功,父皇是想讓他變成廢人,而我卻成就了他的文武之才,可他要報仇,甚至利用我的便利,接近北域將士,竊取情報,都țŭ̀₍是因爲我……」 
我泣不成聲。
可能是哭得太可憐,太子忍不住要幫我擦眼淚。
「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太善良,昭昭……」
「你們在做什麼!」
司空御的聲音,出現在太子的手觸碰我臉頰的瞬間。
太子尚未開口,司空御的死士便將刀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
「司空御,你竟敢……」太子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向從四周躥出來的死士。
「太子說我是瘋子,那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是真瘋。」
司空御笑容陰惻,他轉向我,抵在太子胸口的劍逐漸刺入,「昭昭,他護不住你。」
「噗……」
我再次控制不住,嘔出一口血。
「你就這麼在意他?」
司空御紅着眼眶裏帶着殺意。
太子也看向我,神情似有複雜。
我迎着他們的目光,伸手抹掉脣角的血,輕笑,「反正你也殺了那麼多,自便!」
我轉身離開,甚至沒看太子一眼。
他多次「恰巧」出現在我面前,不也是想利用我,挑撥司空御和祝家的關係嗎?
我不過是,順手將他送到了司空御的刀尖上。

-9-
司空御在太子處搜出了我的東西,比如,我遺落的絹帕,再比如,我在河邊隨手摺的草蝴蝶,還有很多,我都不記得,司空御卻都能說出出處。
太子如何,我並不關心,但司空御禁了我的足。
「等你想明白,再與我解釋!」他說。
我沒什麼可想,更沒必要解釋。
禁足也好,我便可以專心繡我的千山皚雪了。
我沒日沒夜地繡,月禾勸不住我,直到那晚,我暈倒在桌邊。
「公主,你要喫藥啊!」月禾摟着我哭。
那些藥太苦了,我偷偷倒進了花盆。
「月禾,我想解脫。」
我望向窗外的月,今晚的月亮有些渾濁,我都看不到母后的臉了。

-10-
我禁足一個月,瑞雪閣平靜無聲,外面卻是天翻地覆的動盪。
先皇駕崩,太子入獄,司空御掀了這南羅的天。
我隨着一衆人從御王府搬到了皇宮,從側妃變成了昭貴妃。
冊封那日,那晚,司空御來看我。
「昭昭,你瘦了。」
他的手撫在我臉上,眼神一如往常深邃,彷彿,太子,禁足什麼的,都從未發生。
「臣妾參見皇上。」我後退一步,端端莊莊地行禮。
「昭昭,你可是因爲這貴妃身份與朕慪氣?」
他抓着我的手腕,似是有一瞬間的不悅閃過,「還是說,你在爲太子鳴不平?」
我仰起頭,迎着他的視線,輕笑出聲。
「我和太子之間有什麼沒什麼,皇上不是很清楚嗎?」
司空御臉色僵住,凝在我臉上的視線有慌亂,亦有避閃。
我終究沒有像嬤嬤苦口勸解得那般討好他,他亦沒有耐心多解釋,畢竟,他很忙,忙着處理政務,忙着封后大典。
而就在這時,我收到北越都城傳來的消息,母后薨逝。
北域屠城刺激她犯了心疾,父皇用盡辦法,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她。
我沒有娘了……
我沒哭,只是向着都城的方向,倚着門口坐了一天。
「公主,你哭出來吧,會憋壞的。」月禾嚇壞了,抱着我哭。
「我哭不出來……」
我眼睛生疼,卻一滴眼淚都出不來。
「都怪我,都怪我,我才該死……」我聲音嘶啞地嘟噥着。
「不是,公主,不是你的錯!你沒有泄露給他任何信息,是他心機太深。」月禾拼命搖頭。
「可是,沒有我,很多事情他都辦不到……」我擰着眉頭,兩腮酸澀,「要不是我救了他,他也做不到這種地步,更不能利用我身邊的人脈獲取北域軍的信息,是我……」
「不要說了!」
月禾突然撲過來,抱住我,聲音輕顫,「公主,我們不忍了好不好?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我低下頭,看到月禾眼中的恨意。
「好。」我應聲。 

-11-
一個月後,南羅罕見地下了雪。
我看着外面漫天雪白,跟月禾說,我懷念和表兄弟一起在雪天烤兔肉了。
「好,公主等我回來。」
月禾將暖爐放在我手中便出去了。
我等了一整天,月禾都沒有回來,來的是後宮管事嬤嬤。
月禾抓兔子時碰巧撞到了路過的祝雲姝,她受了驚嚇,四個月的孩子小產了。
我到鳳儀宮時,月禾被綁在長凳上,旁邊侍衛手裏的刑杖帶着鐵釘。
司空御要杖斃她!
我慌了,不顧一切地衝到司空御跟前,「皇上,放過她吧,我求你放她一條生路!」
大概是失了孩子,司空御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是你第二次求我,只是爲了一個婢女?」他捏得我的下巴生疼。
「是!」
我仰頭看他,眼淚滴落,「你知道的,月禾從小伴我長大,她是我在這裏唯一的親人的了!」
「那我呢?你把我當什麼?」司空御瞳孔微縮,擰着眉,聲音似是在隱忍。
當什麼?
我來時,將他當做夫君,當做以後人生的依靠,如今……
我張了張嘴,尚未開口,只聽殿內傳來祝雲姝淒厲的喊聲。
「杖斃!讓她死,我要她死!」
司空御眸光瞬間收斂,他鬆開我,起身朝內殿走去,留給我冰冷刺骨的兩個字。
「杖斃!」
……
月禾死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啊——」
整個外殿充斥着我悽慘的哭喊。
我動手了,在鳳儀宮和司空御的貼身侍衛動了手。
我瘋了一樣進攻,招招直擊要害,直到自己暈厥過去。

-12-
醒來,司空御正守在我牀邊。
「昭昭,你醒了!」他緊張地湊過來,「你感覺怎麼樣?」
「司空御……」
我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像個老嫗,「你對我,真的半分情面都不講嗎?」
「皇后失的是皇長子,月禾不死,前朝大臣不會放過你。」他抓着我的手用力,眼眶泛紅,「昭昭,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好,我明白,那我再求你一次。」
我轉過臉,深吸一口氣,「將月禾的屍身送回去吧,那裏,還有她放不下的人。」
「好。」他應了。
可在裝殮月禾時,禮部內侍官卻要扒掉月禾的壽衣,屍身檢查後纔可運送離開。
人都死了,爲什麼不能讓她清清白白地走?
爲什麼還要羞辱至此!
「你們敢!」
我扯開內侍官,眼底猩紅地看向司空御,「你覺得,我能有什麼本事用死屍傳遞情報?但凡有你的萬分之一,我也不會連最親近的人都守不住!」
我的話彷彿毒刺,撿着他最不能觸碰的痛處戳,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朕已經答應你將她的屍身送回,可你也要知道,即便是朕,也要遵從規矩律法,你要聽話!」他咬着牙。
「聽話?我爲什麼要聽話!」
我猛地推開他,怒意在眸中充斥,「我一直聽你的話,結果呢?死了,他們都死了!是不是我也要去死,纔可以不用再聽話……嘔!」
我的話未說完,一口血噴了出來。
昏迷之前,我耳邊充斥着司空御幾近嘶吼的喊叫聲。
真的很聒噪!

-13-
我沒死,醒來後,還是看到了司空御。
這一次,紅着眼眶的,是他。
「楚昭陽,你做了什麼!爲什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他雙眼猩紅。
「司空御,你不知道我服用了什麼嗎?」我看着幾近崩潰的表情,心中一片冷清。
司空御被我問得神情僵滯,他的視線,再不敢與我直視。
是那些名義爲「滋補」的避子湯。
他知道的,所以,我之前吐血,暈倒,在他看來,都算正常。
「太醫說,那種劑量不會傷到你。」他眉心擰成一個結。
「我怕你不放心,自己加了劑量。」
我依舊笑着,「你不想讓我生孩子,其實,我也不想給你生。司空御,你殺了我外祖父一家,屠了我的子民,我母妃因此激發心疾薨逝,父皇心神俱傷,時日無多,所有疼愛我的人都死了,我如今孤身一人,和以前的你一樣,你滿意了嗎?」
我抓着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入肉裏。
「昭昭……」
司空御壓制着,聲音輕顫,「我真的,沒想報復你,我只是……我需要強大才能護住你,我……」
「那你現在強大了嗎?」
我忽地側過臉,打斷他,「你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曾經答應我的事,還算數嗎?你說過,我做你的皇后!」
我的恨意,絲毫沒有掩飾。
「好。」他哽着嗓音,回答得毫不猶豫。
「可有祝家在,我做不了皇后。」我撤了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嗤笑出聲。 
「會的,我答應過你的,會做到,昭昭,你等等我。」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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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虛無地應着,抬頭,看ŧû₁進他的眼中,「可我不想懂事了,我不喜歡祝雲姝親近你,我要一直在你身邊,除了上朝和議政,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愣住,隨即興奮染上眉梢,鄭重地應了一聲「好」。

-14-
一個月後,祝家投敵叛國,滅了門,祝雲姝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祝家風光一時,迴歸塵埃。
我去冷宮看她。
「祝雲姝,敢不敢再與我切磋一場?」我挑戰她,如同第一次見面。
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這一次,我讓祝雲姝見識了我真正的實力。
十招之內,我用腳尖踢了她心口六次,最後一腳,祝雲姝被我踹趴在地上吐血,起都起不來。
「你說得對,越掌握不住的東西,纔會越想炫耀,我承認,你贏了。」祝雲姝喘着粗氣,笑容淒涼。
我搖頭,「我從未跟你比過什麼輸贏,你若一定要計較的話,我們都輸了。」 
「不,他是忤逆了先皇,一定要將你娶進門的,我爹一手將他扶持上來,他不娶我,保護不了你。」
「地震那日,他先來救我,是因爲壓在你身上的木樁,恰好卡在我身上,他想救你,就必須把我弄出去。」
祝雲姝捂着心口,滿臉盡是不甘。
「他真的去救你了,可大堂正好坍塌,他要衝進去,被我爹打暈了,他在後殿躺了一個時辰,醒來就衝出去找你……」
「可他還是屠了北域城,殺了我外祖父全家,我母后因此引發心疾,薨逝!甚至,爲了維繫和你家的關係,他以關懷之名讓我喝下避子湯。」
我攥着拳頭,聲音顫抖,「他可能因爲我在他困境時的幫助感激過我,抑或者,是真的對我有感情,可這感情是他拿來利用的。」
我仰起頭,深吸一口氣,「你看,我連故國都快沒有了,是不是比你更慘?」
祝雲姝抬頭,震驚地看向我,「你竟……知道?」
我輕笑,脣畔帶着自嘲,「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有些事情是多年積累的默契,於我來說,想知道他的盤算並不難。」
「即便如此,至少,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祝雲姝擰着眉,聲音苦澀,「你大概不知道,爲了你,提前發動宮變,甚至,將身邊近衛全部調到了你的瑞雪閣,怪不得我看你不順眼,我真是太嫉妒了。」
我看着她,輕笑着搖搖頭。
「這場宮變,比預期中多折了兩萬兵力,少了這兩萬兵力,司空御的勢力剛好壓制你祝家軍。」
我迎着祝雲姝震驚的目光,語調悠然,「你生於高門大戶,權數算計自是見識過的,可我是公主啊!在後宮勢力爭鬥面前,你能用到的手段,還入不了我的眼。」
我走近兩步,在她面前坐下,「而且,相比耍狠鬥勇,我更喜歡兵法,外祖父曾教導我,強勢打壓,不如殺人誅心。」
殺人,誅心。

-15-
司空御到冷宮時,祝雲姝已經死了,我亦坐在地上,面前是我吐的一口血。
「太醫,快宣太醫。」
他怒吼着,將我死死抱在懷裏,甚至都沒看祝雲姝一眼。
「你答應我的,要做我的皇后,昭昭,你說過會陪着我!」
我撫上他的臉,艱難開口,「你看,我也食言了。」
「不行!你不許食言!你若死了,我便攻入你北越皇城!」司空御將我扣入懷中,威脅的聲音帶着輕顫。
「司空御,你怎麼總是欺負我啊!你知道的,我最親近的人都死了……」
我想笑,可眼淚卻流了出來,「司空御,你真的愛過我嗎?」
我伸手,摸着他的心口。
「愛!我一直愛你」他用力點頭,聲音哽塞,「昭昭,你別死,以後,我會好好愛你,再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那,我求你一件事,最後一次求ẗŭ̀⁼你,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氣,澀啞開口,「等我死了,將我的屍首送回去,我要穿上我的鳳冠霞帔,那是母后一針一線繡的,可我卻沒能穿給她看,我真的好想母后……」
「昭昭……」他隱忍着,眼底佈滿了紅血絲。
「之前我求你,你都沒有答應我,這一次,看在我也愛你的份兒上,答應我好不好?司空御,求你了……」
我聲音細弱,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司空御的眉心擰成一團,半晌,輕顫着應了一聲「好」。

-16-
意識到快要撐不住的那天,我將司空御喚來。
他來時,我將鳳冠霞帔擺放在桌上,遣退了宮人。
「你親自檢查,再幫我換上吧,我不想讓別人看我的身體。」我臉上已經沒了血色,說話都氣若游絲。
司空御哭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見他哭成那樣。
給我換上鳳冠霞帔後,他也穿上了喜服,要與我成親。
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任由他抱着我行禮。
「天地可鑑,我不願與司空御結爲夫妻,來生,亦不復相見。」拜天地時,我對老天祈禱。
我的鳳冠霞帔是司空御親手換上的,禮部那幫人沒再敢開口要求檢查我,卻堅持將我繡好的千山皚雪留下。
畢竟,和司空御形影不離的那段時間,我的繡品不離手,所有人都知道廢寢忘食,只爲繡這幅千山皚雪。
司空御黑着臉要處置他們,卻被我攔下。
「千山皚雪,本就是準備送給你的,司空御……別忘了我……」
我拉着他的手,垂落。
司空御紅着眼眶,悲愴的嘶吼聲自大殿傳開。

-17-
我死後,司空御請高僧爲我做了靈牌陣,我的靈魂被困在其中無法離開。
三個月後,北域軍舊部在北越太子晟的率領下,瘋狂反撲,南羅軍求援信發出十日,援軍未見音信。
南羅軍節節敗退,艱難之際,皇帝駕崩的消息傳來,南羅瞬間潰不成軍。
攻入皇城時,皇兄手握一截紅緞,眼眶泛紅。
這是從我送出去的情報,就藏在鳳冠霞帔的裏襯。
小時候,我爲了應付太傅,經常把小抄縫在裏襯,這是皇兄給我出的主意,司空御唯一不知道的祕密。
而那禮部幫蠢貨的注意力只在千山皚雪上。
的確是一幫蠢貨,千山皚雪裏怎麼會有情報呢?月禾用自己的命幫我探了他們的虛實,如今到我,必是萬無一失。
「太子,找到了!」
這時,一個侍衛過來,將我繡得千山皚雪送到皇兄跟前,「是在南羅皇帝棺槨中找到的,就在那狗皇帝身上。」
皇兄眸光輕顫,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接。
「太子,這繡品上的紅梅是用蛇藤草汁浸泡過的,有毒,還是交給屬下……」
「不必。只要不浸溼,便無礙。」
皇兄攥着千山皚雪,望向我曾住過的宮殿,眼眶溼潤,「你這個傻子,明明是給別人下毒,怎麼就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我飄在半空,想幫他擦掉眼淚,可我伸出的手卻直接穿透了他。
我想告訴他,我很小心的,可……控制不住。
皇兄下令燒了南羅皇宮,臨走前,帶出了我的牌位。
我終於從桎梏中解脫出來。
「昭昭……」
皇兄低低地喚我一聲,「讓你久等了,哥哥來接你回家。」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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