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時,父母生了二胎妹妹。
去醫院看望時,我親眼看見有人偷換了妹妹和另一個嬰兒。
我沒有聲張,自己偷摸換回來了。
二十年後,一位年輕姑娘灰頭土臉地跑到我父母面前哭訴:
「爸爸媽媽,我纔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1-
去國外出差一趟回來,家裏的氛圍變得很奇怪。
爸媽神色各異,家裏靜悄悄的。
我拎着給全家人帶的禮物,問了句:「昭昭呢,今天不是週末嗎?她這周沒回來?」
林韻昭是小我五歲的妹妹,今年上大二,就在本地上大學,平時週末沒什麼事都往家裏跑。
剛纔在路上,我都能想象到進門後她的反應,必然會一進門就像小狗一樣飛奔過來,接過我手裏的行李箱,再黏黏糊糊地抱着我說:「姐姐,我好想你啊!」
然而我沒看見妹妹,只看見沉默的父母。
我爸衝我招了招手:「月月,你過來,我和你媽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作爲家裏的第一個孩子,上大學後我就已經上手家裏的生意。
我們林家是當之無愧的豪門,往上追溯甚至有完整的族譜,也出過響噹噹的人物,我爸媽這一輩,各位親戚也都富貴着。
家裏的產業都等着我和我妹去繼承,家裏確實有皇位。
「你們倆搞什麼,神神祕祕的?」我有點狐疑地走過去,「不會是昭昭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吧?」
我妹妹畢竟不可能欺負人。
「不是,」我媽拉我坐下來,神色很是複雜,「比這件事嚴重得多。ţůₘ」
?
還有比我妹被欺負還嚴重的事?
「咱家破產了?哪個產業啊?」家裏好些行業都有涉獵,我一時間想不到哪些產業已經日落西山。
「也不是。」我爸說。
他滿臉愁容:「月月,你有沒有想過昭昭不是我們家孩子啊?」
?
我看向我媽:「媽,您年輕的時候幹過錯事嗎?」
然後我就被揍了。
「你這孩子,瞎想什麼呢?」我爸聲音大了些,「我是說有沒有可能昭昭不是我的,也不是你媽的孩子?」
「那不可能。」我斬釘截鐵道。
聽了我這句話之後,我媽也跟着心事重重地表態:
「對啊,養了二十年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是我們家的?」
父母的表現實在詭異,我環抱雙臂往後靠,看着他們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誰說昭昭不是我們家孩子?」
-2-
從父母口中我聽見了自己出差一週以來發生的荒謬事。
就在前幾天,有個 20 歲的姑娘灰頭土臉地出現在我爸媽面前,聲淚俱下地抱着我媽的大腿哭訴:
「爸爸媽媽,我纔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現在的小女兒林韻昭,她是假的,她的親生母親在我們出生時就將我們調換了!」
「不知哪兒來的一個人說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就信了?」我有點頭疼,「來,手機給我一下,我看你們有沒有下載反詐 APP?」
「可是她準確說出了你妹出生的日期和時辰,就連醫院和當時負責的醫生是誰都知道。」我媽說。
「那隻能說明她是一個準備充分的騙子,」我繼續道,「這些信息也不是什麼機密,有人記得或者正好知道也不出奇。」
「我和你爸本來也不信的,但她拿出了當年你妹出生時,你姥姥送的那塊玉佩。」
我爸也跟着搭腔:「你那會兒還小,不知道有沒有印象,你姥姥專門去給你和你妹都定製了一塊玉佩。你妹現在這塊是後來補的,之前有一塊是她出生那天,你姥就放在她嬰兒牀裏頭了,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們倆的話驀地勾起了我一些久遠的回憶。
我們家二胎出生時,我五歲。
那天剛從幼兒園回來,家裏只有阿姨在。
我哭着要爸爸媽媽,得到的回答是他們去醫院生弟弟或妹妹了。
我應該是第二天傍晚去醫院看的妹妹。
那時候林韻昭已經出生十幾個小時了。
二十年前醫院的安保措施如何我不太記得,但我記得那時候人販子不少。
也有不少是直接在醫院偷孩子的。
我爸那時候剛好接了個電話回去處理公司的緊急事件,家裏的親戚原本熱熱鬧鬧地看孩子,但我媽太累了,她需要休息,病房便又安靜下來。
原本應該留有一位阿姨看孩子的,但我不記得她爲什麼在那個時間段離開病房了。
我踮腳看着嬰兒牀裏的妹妹,小小的,軟軟的,好像一碰就哭的易碎品。
但可愛,像我。
我盯着她看太久了,看困了,室內的光線很暗,我媽和妹妹都要休息。
睏意襲來,我不知那時候是怎麼想的,覺得我媽掛在架子上的大衣特別暖和舒服,就扒拉下來蓋身上靠牀頭睡了。
然而很快,開門的動靜將我驚醒。
我以爲是我爸回來了,但很快發現不是。
一道明顯屬於女人的身影走進了病房,不是家裏的阿姨,也不是親戚或者我爸媽的朋友。
她懷裏抱着什麼,細看才發現是一個嬰兒。
她將那個嬰兒放下,又將我妹抱了起來,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或許是光線暗,我那會兒足夠小,又在角落一動不動,身上有我媽的外套遮擋,那人沒發現病房裏有除了我媽和妹妹以外的人。
我就這麼靜靜看着,睡意朦朧間還以爲自己在做夢。
結果等細微的關門聲響起,我猛然起來踮腳看嬰兒牀,雖然剛出生的嬰兒生得差不多,那嬰兒身上穿的衣服和我妹一模一樣,但我盯着我妹妹看了那麼久,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掉包了!
意識到不對時我立馬去搖我媽,她呼吸均勻,但搖不醒。
我當機立斷開門,剛好看見那個女人拐彎前的身影,立馬就跟了上去。
那個女人進了另一個病房。
裏面傳來她自言自語般的聲音,我沒聽清,但我記下了病房號。
沒多久,有個男人來找她,兩個人在病房裏吵架,他大概搶了什麼走,那個女人追了出去。
就是現在。
我踮腳開門,溜進去,看到妹妹在嬰兒牀上。
我很確定那是我的妹妹。
於是我艱難抱起她,就這麼摟回了我媽的病房。
我妹中途嚶了聲,但好在她懂事,沒哭。
將我妹抱回去後,我又將那個陌生的嬰兒抱去了那個病房。
就是阿姨回來看見我抱着我妹折騰時大驚失色,我爸後來聽說後還訓斥了我,說我胡鬧。
至於我媽,她後來睡了幾個小時醒了,沒什麼事,我也就放心了。
這件事在我的記憶裏存在痕跡並不深刻,甚至後來想起來,我以爲這是我做的一個夢。
-3-
而現在,有人拿着我姥姥贈予妹妹的玉佩來認親。
回憶結束,我不確定回憶裏的細節是否都對。
但假如是夢,我妹妹就沒有被調換過。
若不是夢,那我當年也將妹妹換回來了。
「那個認親的姑娘呢,她在哪兒?」我問。
「我和你爸將她安置在湖東那個房子那兒。」我媽小聲說。
我蹙眉:「你們做過親子鑑定了嗎,就將人安置在我們家房子?」
「我不敢。」我媽垂眸道。
我爸也低下了腦袋。
他們怕真有那麼個萬一。
如果養了二十年的女兒不是自己的,那二十年來培養的親子情如何割捨?
如果親生女兒流落在外二十年,這二十年又如何彌補?
我沒有將印象中的事說出來,儘管我確定妹妹是親妹妹,但五歲時候的記憶畢竟不一定真,唯有親子鑑定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這樣吧,」我很快就想好了應對措施,「我們儘快約上那個認親的姑娘,和她去做個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沒必要讓昭昭知道。」
沒有誰會希望看到朝夕相處的親人懷疑和自己是否有血緣關係的這一幕。
父母也同意我的這個方案。
他們清楚,就算再猶豫遲疑,這件事也需要解決,而且越快越好。
「如果真測出有血緣關係怎麼辦?」我媽還是很焦慮。
我垂眸看了眼手機上的工作信息,順口回道:
「報警抓人販子,將人接回來,該補償就補償,昭昭跟我出去住,再不濟,昭昭已經具備獨立的能力,她能照顧好自己。」
「不過,」我淡淡補充道,「我還是傾向於這件事是場鬧劇。」
然而意外還是來得比明天快。
我原本以爲這件事就我和父母知曉,沒想到就在第二天,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棲月姐,出事了!」
?
週日這天,我休息,但沒休成。
一般來說,大學生不會有被喊家長的情況,今天例外。
林韻昭在學校和人動手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電話那頭通風報信的人是我妹的朋友,說我妹不想讓爸媽知道。
我那個乖巧的妹妹和人動手這件事震驚了我,我趕到警局時,很熱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我看到了紅着眼睛的林韻昭和她的朋友,ƭû⁰以及她很年輕的輔導員,看起來也就比我大幾歲。
這會兒正因爲學生在校內打架的事一同來警局處理,美好的週末也就跟着泡湯了。
「昭昭。」我喊了聲。
人羣中紅着眼睛滿臉不忿的小姑娘扭頭看到我後,立馬就衝過來抱住我:「姐姐,你終於來了!」
我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妹妹,見她身上沒什麼傷,就是手背紅了點。
「怎麼和人動起手來了?」
她大聲告狀:「姐姐,裴洲揹着你勾搭我們學校的女生!」
裴洲。
我的未婚夫。
我這纔在人羣裏看見了已經一週多沒見面的男人。
-4-
我這樣的出身,如果說光追求純粹的愛情,而不看另一半自身的家庭和個人條件的話,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裴洲是我爲自己挑選的未婚夫,家世相當,長相也不錯,雙方父母滿意。
雖然他本人的事業心和能力一般,但我更看重他的家世。
他佛系一點倒沒什麼,我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有野心。
「裴洲,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目光緩緩落在一旁俊朗卻有些狼狽的男人身上。
他白皙的臉頰上有個格外明顯的巴掌印,衣服有些凌亂,昂貴的襯衣有些皺巴巴。
裴洲旁邊有個陌生的姑娘,是漂亮的,站在裴洲身邊,他們之間的距離明顯小於正常社交距離。
裴洲臉上還帶着慍怒:「棲月,你別聽你妹胡說,我就是送個朋友去學校而已。」
「什麼朋友勾肩搭背還穿你西裝外套的?」林昭昀這會兒又不委屈了,她叉着腰戰鬥力爆棚的模樣,「你幾歲了,她又是你什麼朋友?勾搭女大學生你要不要臉?你敢綠我姐姐,信不信我……」
「……」
我乖巧的妹妹好像被第二人格控制了,她看起來想再度對裴洲動手。
「這位是你的朋友,哪家的千金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我又看向了裴洲身旁的姑娘。
到目前爲止,我的情緒還是很平靜的。
也不怪我慣性思維。
儘管有錢人家的孩子時常會無病呻吟一下,感慨自己只有金錢而沒有愛。
但不可否認,被金錢充斥的人就是好命的,幸不幸福另說。
理所當然地,我們的朋友大多數也是這個圈子裏的人。
然而,裴洲臉上僵硬片刻,才說:「她不是,就是我之前在餐廳認識的一位朋友。」
「朋友」這個詞其實挺有意思的。
只見過一面的人可以是朋友,勾肩搭背的異性也能是朋友。
我沒戳穿別人的意思,但我的妹妹似乎不認可裴洲的說法:
「什麼朋友這麼親密,出軌都不敢認,你是不是男人?」
看得出我妹妹對這門親事的不認可了。
以前剛定下時,她也反對過。
裴洲在和我訂婚前花名在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但精神虛無的有錢人,想要體驗兩性帶來的刺激似乎無可厚非,你情我願的事。
何況訂婚和結婚是不同的,我們兩家有個長達兩年的合作項目,還剩半年左右,有什麼變故之後再談也不遲。
但林韻昭不知道這些,她以爲我真心喜歡裴洲。
在場的輔導員和警察知道我們認識後鬆了一口氣。
「既然是私人矛盾,就私底下解決吧,不要再動手了。」
裴洲報警的舉動其實有些意氣用事,他明知道按照兩家的關係,即便鬧大,他家裏也會勸他息事寧人的。
何況這件事,他理虧在先。
在外給他留面子,不代表這件事不需要解決。
「解決?」意料之外,裴洲臉上依舊帶着怒意,他指着林韻昭道,「除非她給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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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洲以前不是這麼給臉不要臉的人。
我淡淡地看着他,按捺住想要開口的妹妹,語氣很平靜:
「裴洲,你需要我妹妹爲了你出軌這件事動手打你而道歉嗎?」
裴洲還沒開口,他身旁的姑娘便怯怯地看着我:
「姐姐,裴洲哥哥和我不是那種關係,你不要誤會。」
姐姐?
我親妹妹要紅溫了。
我指了一下旁邊氣得像憤怒的小鳥似的林韻昭:「這位同學,我妹妹在這兒呢,你不要亂喊。」
裴洲終於很暢快地開口:
「林棲月,你還要拿這個冒牌貨當妹妹多久?你爸媽難道沒和你說嗎?林韻昭根本不是你親妹妹,她纔是!」
他指了身旁那個和他曖昧不清的姑娘。
我一頓,視線落在裴洲和他旁邊的姑娘身上,用全新的目光審視他們,隱約猜到了那位姑娘的身份。
還沒來得及說話,林韻昭先開口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出軌還編故事是吧?我不是我姐親妹妹,她是?」
是吧,溫馨平和的家庭裏,沒人會這麼荒謬地想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不是姐姐的親妹妹。
結果那個怯生生的姑娘就這麼哭了,滿含委屈地看着我。
像極了看着原本屬於自己的姐姐此刻在關愛別人的模樣?
我一頓。
裴洲和林韻昭的爭吵還在繼續。
他對我妹妹的怨氣不知是從哪裏來的,指着她道:
「你還不知道吧林韻昭,就是你生母在你和茹茵剛出生時將你們調換了,你根本不是林家人!」
鄭茹茵,我記得父母告知過我關於那個認親的姑娘的名字。
原來是她。
我沒想到那個姑娘和林韻昭上同一所大學。
我垂下眸子,基於這件事思考了一下,裴洲又在其中扮演着什麼角色呢?
這會兒還在警局,林韻昭的輔導員和其他警察還在。
最重要的是,有好幾個林韻昭的朋友,都是圈子裏的人。
最初,我甚至沒想過在真相出來之前讓妹妹知道這件事,現在卻同時讓這麼多人知曉。
我的妹妹還覺得裴洲在胡說八道,結果他一句話指向了我:
「你不信就問你姐,你爸媽不可能這麼大的事都不和她說的。」
林韻昭這纔看向了我。
但她畢竟是我的妹妹,從小父母沒空的時候她就跟着我,在看我臉色這方面沒人比她更懂。
「姐姐,他說的是真的嗎?」
正如林韻昭瞭解我一樣,我也瞭解她。
短短几秒時間,她一定設想了很多情況,現在觀察着我的表情,想從中看出答案。
我短暫的沉默似乎昭示了答案,林韻昭的眼睛又紅了,不是氣紅的,有難以置信和難過以及對命運無常的荒謬感。
讓人無ṭù⁸所適從。
-6-
我冷冷地看着裴洲,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身旁的鄭茹茵再度開口:
「姐姐,你只想要她這個妹妹嗎?」
「我和裴洲哥哥只是偶然間認識,他幫了我,聽說他認識你和爸爸媽媽,我才拜託他幫我見上爸爸媽媽的。」
原來如此,我說我爸媽這麼低調,連我都不一定知道他們日常行程,她是怎麼跑到他們面前的。
鄭茹茵身上充斥着委屈和不甘,我能看出她對林韻昭的不滿,對一個佔了自己二十年榮華富貴的人的憎恨。
這種憎恨哪怕掩飾得很好,也難免流露一絲。
「我記得我爸媽應該和你約了明天去做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之前,我沒理由認爲你是我的親妹妹。」我開口道。
這句話也就相當於承認了裴洲所說的話。
林韻昭臉上的神情其實很難形容,百感交集之下,甚至不知此刻應該做出什麼反應。
她的朋友們用很驚異的目光看着這一幕。
「裴洲,你多管閒事了。」我陳述了這個事實。
裴洲卻反應很大:「我原本以爲你只是性格冷淡點,沒想到你冷血到這種程度,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只要一個冒牌貨?」
性格冷淡?
或許吧。
對待這個未婚夫,我自然不可能像他過往的女人那樣體貼的。
我這麼走運投胎在一個富貴家庭,不是爲了當一個男人的賢妻良母的。
對比裴家小輩各種明爭暗鬥,林家的產業只有我和林韻昭。
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掌握絕對的話語權。
「裴洲,」我驀地開口,「你放着自己的妹妹不關心,來關心我的妹妹?」
他一時失語,想再說句什麼時,我已經扭頭對林韻昭道:「昭昭,我們回家。」
回去路上,我打電話和爸媽說了今天的事,順便提醒了他們明天記得帶人去做鑑定。
我的妹妹像蔫了的花,也不活潑了,沉默得像回到她初中的愛豆塌房時。
爸媽都在家,看到我帶着妹妹回來時,努力假裝像平時那樣關心孩子,招呼孩子喫飯。
但林韻昭確實沉默了很多,不愛說話了。
真是急死家長。
晚上,我準備睡覺前,臥室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我 20 歲的妹妹抱着自己的陪睡玩偶站在外面。
那是我十幾歲時送給她的一個小禮物,後來就被她一直抱着睡覺。
我抬眼望過去,又彷彿回到了她小學時,小小的人兒也是這麼抱着玩偶跑來說要和我睡。
「姐姐,我今晚能和你睡嗎?」
儘管已經有好幾年沒睡在一起,但我還是說:「進來吧。」
林韻昭臉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雀躍,很快就躺在了我的牀上。
她沒說什麼話,彷彿只是單純過來找姐姐睡覺。
我記憶力其實很不錯,記得妹妹小時候的模樣。
她從小就吱吱喳喳,性格開朗,和我一起睡時也會念叨好多話,最後迷糊着睡着。
但今晚她很安靜。
不過好像也睡不着,關燈後雖然不怎麼動彈,但我瞭解她,睡相沒這麼老實。
好久過後,我昏昏欲睡時,忽然聽見聲音響起:「姐姐。」
「嗯?」
「萬一我真的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怎麼辦?」
「你是。」我說。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我很確定。
-7-
約定好去做親子鑑定,我和父母去接鄭茹茵,看到了正在房子裏和她拉拉扯扯的裴洲。
見有人進來,兩人神色和動作都慌亂了一瞬。
「小洲,你怎麼在這兒?」我爸臉色並不好。
昨天我和他提過裴洲,但並沒有提及這一層。
裴洲在我爸ťŭ̀³媽面前倒還是個晚輩的姿態:
「伯父,伯母,茹茵說她有點害怕,我就過來看看,順便一起去檢測中心,反正大家日後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扯了一下嘴角,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裴洲相信,她就是那個流落在外的林家幺女。
裴洲的舉動在我家看來過界了。
畢竟他依舊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即便要陪同,也不是獨自來到鄭茹茵的住處。
何況這住處還是我爸媽的房子。
今日的行程很私人,裴洲既然要陪同,那就他來當這個司機。
鄭茹茵在後座小聲說着這些年的遭遇。
她說她的養母對她很差,小學就奴役她幹各種家務活,動輒打罵,養父酗酒,同樣拿她當出氣筒,隨着她年紀增長,還想過將她嫁了換彩禮,她很努力學習才考出來。
乍一聽是個很可憐的姑娘.
我的性格讓我無法完全聽信一面之詞。
人性很普遍的一點就是,所有人都會選擇性說對自己有利的事。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身世的?」我驀地問。
鄭茹茵並不意外有人問起這個,或許在這之前,她已經向別人傾訴過。
「去年我回家時無意看到我媽……養母的手機,裏面有她偷拍的林韻昭的照片,還有一些別的照片,那個相冊她備註成『乖女兒』,我看到她照片的ƭůₖ脖子上有塊玉佩,和我的一模一樣,再後面她喝醉了,一邊罵人一邊說她的女兒在有錢人家享福,有錢人的女兒在伺候她。」
說着,鄭茹茵又補充道:
「我問過我養父了,他說我出生時本來還有幾天預產期的,是她非要那天分娩……」
這個故事聽起來太真了,鄭茹茵脖子上的玉佩並不作假,我父母都不由自主代入,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遭受過這一切,他們的心都要揪起來了。
「你來找我父母之前,沒打算和你爸媽做個親子鑑定先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嗎?」我又問。
鄭茹茵一僵,有些結巴:「我、我一時沒想到……」
也對,一邊是成爲千金小姐的可能,一邊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普通家庭,誰都會下意識逃避後者。
「棲月,夠了,」開着車的裴洲開口,「你一直在質問你妹妹什麼?認不認她是血緣決定的,你不能因爲和林韻昭關係好就針對她吧?」
我笑了笑:「沒錯,是由血緣關係決定的。」
那就讓親子鑑定的結果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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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鑑定的結果需要等待三天。
第二天有個宴會需要參加。
江家的小公主 18 歲生日,邀請了我們全家。
我們兩家也是有些交情Ŧûₑ的,這個面子當然得給。
我妹妹和壽星的交情更好些,她們只差兩歲。
父母在和江家的長輩社交,我只是簡單打個招呼後,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喝酒。
林韻昭剛纔就被壽星拉去講悄悄話了。
她這兩天大概情緒很不好,自己躲着不知道哭了幾次,每次張口問她又說自己沒事。
「林棲月。」身後忽然有人喊了我一聲。
轉頭看見來人,我又波瀾不驚轉回去:「江大少爺,好久不見。」
江硯嶠身上穿着黑色襯衣,解開的兩顆紐扣讓他的鎖骨若隱若現,脖子上有條銀色項鍊,很晃眼。
他緩緩走過來,甚至很不知分寸地從身後靠過來,雙手撐在我跟前的欄杆處,隔着很小的距離環住了我。
「江硯嶠。」我警告般喊了他一聲。
身後的人沒有鬆開,而是用很親暱的口吻道:
「我看見你的未婚夫帶着一個姑娘進來了,好像還想欺負你妹妹。」
「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冷聲道。
「我還看見裴洲牽別的女人的手了,」他輕笑了聲,「以前我被別人多看兩眼你都不高興,現在佔有慾喝中藥調理好了?」
合格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般安靜。
我和江硯嶠在大學時候談過一段,那會兒剛成年不久,第一段戀情,投入的感情不少,佔有慾別說我,他也不遑多讓。
後來因爲一些事吵架分了,他出國深造,我也沒聯繫他。
我們是一類人,野心勃勃,不願意低頭,也不會讓兒女情長攔住事業的腳步,所以他出國我沒攔着。
不過去年我和裴洲訂婚那天晚上,他打了個電話回來。
我接了,沒說話,他也沉默。
好半晌蹦出一句:「你喜歡他嗎?」
我說:「和你沒關係。」
江硯嶠於是又很篤定地說:「他不是你喜歡的,你們好不了多久。」
我掛了電話,最討厭男人比我還自信了。
現在看來,真讓他烏鴉嘴說對了。
這婚約連兩年都撐不過。
「什麼時候回國的?」我問了一句。
「早上剛落地。」江硯嶠說。
看來爲了參加妹妹成人禮,他確實很上心。
「鬆開,我下去看看情況。」在我的位置,能看到下面有些騷亂。
江硯嶠沒走開,他說:「不用擔心,我和江慕年交代過了,有人欺負林韻昭,她也不用給面子,動手打了就算我的,沒人能欺負你妹妹。」
我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江硯嶠,你什麼意思,想當小三嗎?」
他低頭抵住我額頭:「嗯,裴洲配不上你,裴家繼承人的位置不可能給他,他的能力甚至比不過他親妹妹,更別提他那個堂哥,和你聯姻不過是想給自己增加籌碼,你何必選擇這種不忠誠的合作伙伴?」
「我不一樣,於公,我是個講誠信的生意人,於私,我只給你玩過,比他乾淨多了。」
「……」
出去一趟,學壞了。
口無遮攔。
-9-
我還是推開江硯嶠下去查看了一下情況,但來遲了,方纔的爭端似乎已經暫告一段落了。
但旁人看向我的目光很驚奇,欲言又止,似乎想從我這裏問出些什麼,又不敢問。
路過人羣時隱約聽見我和我妹的名字,又夾雜着一些「真假千金」的話語。
裴洲帶了鄭茹茵來江慕年的成人禮。
在此之前,關於林韻昭和鄭茹茵的身世已經被傳開了,也許是出自裴洲,又或許是林韻昭的那些朋友。
橫豎罪魁禍首都是裴洲。
我父母不知去了何處,妹妹應該是和壽星待在一起。
我走向了休息室,走廊上鋪了地毯,我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沒有聲音。
路過一扇留有縫隙的門時,我聽見裏頭傳來裴洲的聲音:
「茹茵,你既然是林家的孩子,那林家的產業自然就有你一份,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後,林韻昭自然沒了繼承資格,林棲月又不喜歡你這個妹妹,何必顧及她?」
另一道女聲響起:「可是我不懂管理公司呀……」
「沒關係,我會幫你的。」
「那怎麼行,你是姐姐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里面都發生了什麼肢體接觸,有一瞬間的沉默,之後裴洲說:
「茹茵,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喜歡你姐姐。我們訂婚只是因爲家裏有合作而已,如果你回了林家,我和你也可以的,你不喜歡我嗎……」
裴洲的話讓我想起了去年我們訂婚後一段時間,他每天送花到我的公司,又很殷勤地接送我下班,約我喫飯。
不過我不喜歡這種功利性的接觸,幾次後便和他說清楚,本來就是沒感情的人,他能指望我給什麼情緒價值給他?
那會兒他表現出來的可不像是不喜歡的模樣。
不過後來大概在我這裏得不到回應,他就冷淡下來了。
之前我還不太明白裴洲爲什麼要插手這件事,現在我明白了。
他和我訂婚的初衷不是想增加繼承裴家的籌碼,他是看上我們林家的東西了。
「喫絕戶」這個詞對我來說還挺陌生,畢竟我爸媽從小給我們姐妹倆的教育都沒有依附男人和讓男人佔便宜這一點。
裏面自以爲已經得到一個有錢公子哥的心的姑娘,還在聽對方描繪出來的美好生活,我不動聲色地離開原地。
一轉身,發現不遠處站着眸裏含笑的江硯嶠。
「看來你家最近很熱鬧。」離開了那條走廊後,江硯嶠道。
「想看好戲就去劇院。」我沒好氣地回懟他。
「什麼時候和他解除婚約?」Ṫûₓ江硯嶠又問。
我看着他:「我什麼時候說要退婚了?就算退,和你有什麼關係?」
「小三就是要有隨時上位的覺悟的。」他驀地抓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口。
「……」
出個國,真是讓他道德越來越低下了。
-10-
我在壽星房裏將哭哭啼啼的妹妹拎回家。
「有什麼好哭的?」我給林韻昭遞紙巾,「我都說了,你就是我妹妹。」
眼睛都哭腫了的小姑娘抬頭看我,又嗚嗚嗚哭了:
「萬一真的不是呢?你都沒有看到裴洲和鄭茹茵,他們肯定有一腿,萬一她回林家後聽裴洲唆使和你作對怎麼辦?裴洲是你的未婚夫啊,他這麼護着鄭茹茵,肯定是想欺負她什麼都不懂,攛掇她和你搶家產嗚嗚嗚……」
人心肯定是偏的。
林家資產太多了,只我和林韻昭分綽綽有餘,她玩心重,還沒收心想要管理公司,人生好歹幾十年,我和父母都不着急讓她也學着管理公司。
原本計劃是等她大學畢業再逐漸上手一些事務的。
我摸着妹妹的腦袋,輕嘆一聲:「還有兩天結果就出來了,你肯定是親生的。」
父母和林韻昭都不明白我的信心從何而來,我也無法解釋五歲的記憶,便還是打算讓親子鑑定來讓所有人閉嘴。
林韻昭或許會覺得我贊成鄭茹茵和父母做親子鑑定是因爲心存懷疑,其實不是的,只是因爲這樣能最簡單解決這件事。
有些人也該自食其果了。
哪怕在過去二十年並沒有對我的家庭造成影響。
但我低估了一些人性的惡劣。
在林韻昭回去上學的當天,她在學校也遭遇了一些事。
和她一個大學的教師朋友給我轉發了他們學校表白牆。
表白牆的內容如下:【大二某金融專業的同學心態真夠穩的,平時喫穿用度都是奢侈那掛的,沒想到是個鳩佔鵲巢的假千金,就這種情況還有心情來上課,你親媽二十年前在醫院調換嬰兒的時候沒想過人家真千金有本事和你考同一所大學吧?冒牌貨平白享受了人家二十年榮華富貴……】
朋友說:「棲月,這說的是韻昭吧,你家那事兒傳這麼快,還鬧到學校,這不合理啊。」
是不合理。
正常人都不會將對自己有負面影響的事宣揚出去,自然不可能是我妹妹。
那麼就是鄭茹茵了。
朋友作爲老師,加到的學生衆多,不多時已經看到有人一唱一和就要將故事主人公的身份抖出來了。
我拜託她聯繫人刪除表白牆:「當我欠你個人情,有空請你喫飯。」
她笑了聲:「這算什麼,這種未經證實的事本就不應該發佈出來,我等下聯繫相關老師去讓負責表白牆的學生刪了。」
「不過啊,就算刪了,應該也阻止不了言論。」她提醒道。
我明白。
我只是不解,既然篤定自己是被惡意調換的孩子,爲什麼連等待鑑定結果這幾天的耐心都沒有?
-11-
我帶着父母去湖東那邊的房子去見了一下鄭茹茵。
經過昨晚,我讓林韻昭先請假回家了。
隔着網絡,甚至不需要證據,就已經有人信了這個真假千金的故事。
林韻昭是學校某個社團的部長,她的聯繫方式不是什麼祕密,經過有心之人泄露後,昨晚開始就已經有人不斷騷擾她,添加好友辱罵或者直接打電話辱罵。
我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件事。
林韻昭的手機也讓我給沒收了,現在她只能拿着一個登着不屬於自己賬號的平板在家消磨時間。
我不是不讓她面對社會的風險,但這種無妄之災,應該由親人陪她一同處理。
鄭茹茵看到我和父母時,立馬就換上了笑容:「爸爸,媽媽,姐姐!」
她對於新的親人的接受遠比想象中快。
我爸媽依舊不習慣她這聲稱呼,想說些什麼,但又怕傷了她的心。
他們作爲父母,其實沒有不稱職的地方,因此在親子鑑定結果未出之前,他們依舊被那種可能勾着心絃,憂心忡忡。
只有我不受影響。
在見面寒暄過兩句後,很平靜地問道:「鄭茹茵,你們學校表白牆有刷到嗎?」
她臉色一僵,隨即用一種不明所以的語氣問:「沒有啊,怎麼了姐姐?」
「你們學校表白牆有人匿名發了你和林韻昭的事,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惡意,現在表白牆我已經讓人刪了,不過已經有不少人順藤摸瓜去罵她,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一直看着鄭茹茵的表情,說到後半段,她的眼神裏其實不算太自然。
或許還有一絲暢快。
「我不知道這件事,」鄭茹茵的眼睛驀地紅了起來,「姐姐,你的意思是覺得表白牆是我發的嗎?」
「在你和爸爸媽媽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媽先開口了:「茹茵,月月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將這件事告知過同學或者朋友?」
她神色閃爍了一下,好半晌後才小聲說:
「我之前和室友提過一嘴,可能是她們替我打抱不平吧……」
我觀察過那條表白牆下的評論,確實有可能是和她關係好的人的。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宣揚出去實在太草率了。」我爸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也不是什麼重話,卻不知戳中了鄭茹茵哪一點,她的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
「爸爸,您也懷疑是我故意讓人這樣做的嗎?不管我有意或者無意,但林韻昭搶了我二十年的人生難道不是真的嗎?我明明才應該養在你們身邊,當你們疼愛的女兒和妹妹啊!我難道不能怨她嗎?」
「可是即便二十年前你們真的被調換了,那時候的韻昭也是剛出生,她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更不知自己的身世,你應該怨恨的是造成這一切的人以及沒有保護好你的父母,也就是我們。」我爸嘆氣道。
「可是她是利益既得者啊!」鄭茹茵跌坐在地,眼裏閃過一絲不甘,「即便到現在,你們也一樣拿她當自己的女兒不是嗎?她得到的一切本來應該是我的!」
她的情緒外露過於真情實感,連我父母都覺得她不像說假話。。
確實不假。
鄭茹茵沉浸在那個被調換人生的故事裏,真情實感地怨恨頂替了自己二十年人生的另一人,以及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12-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驀地響起來另一道男聲。
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裴洲徑直走來,將鄭茹茵扶起來,心疼地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
隨後轉身,臉上還帶着慍怒對我父母道:
「伯父伯母,你們是長輩,但也不能仗着是父母就斥罵茹茵吧?她在外喫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回來,不但沒有感受到家的溫暖,反而你們還因爲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遷怒她。」
像是附和裴洲的話一樣,鄭茹茵臉上的淚水滑落,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鄭茹茵,你將這個房子的密碼告訴裴洲了?」我驀地出聲打破了這個氛圍,我很確定進來時關了門的。
話裏提及的兩人瞬間停滯片刻,我爸媽也終於反應過來,裴洲出現在此處的突兀。
一次是陪同親子鑑定,現在又是突然出現。
很難不讓人多想。
「小洲,你怎麼過來了?」我媽蹙眉問。
鄭茹茵聲音裏還帶着哽咽,但還是忍不住欲蓋彌彰道:
「媽媽,是我告訴裴洲哥哥的,我之前在這邊不習慣,他來看我,想着他是姐姐的未婚夫,以後也是一家人,就告訴他了……」
我爸媽除了如今在女兒的事上陷入尷尬境地外,並非是糊塗人。
「原來你也知道,這是我的未婚夫,」我淡淡道,「我的未婚夫連我住處的密碼都不知道,卻知道你的,這合理嗎?」
「姐姐……」
裴洲自然不忍美人受指責,他對我道:
「棲月,你怎麼能這麼污衊你妹妹?我和她清清白白,只是過來看看。」
清清白白?
兩人都私定終身了。
「是嗎?我不信,」我輕飄飄一句,又在他們要開口前補充道,「除非讓我看看你們的聊天記錄。」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裴洲先開口:「棲月,你現在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還是說,你想解除婚約了?」
這人還真是,自己想幹的事,還得惡人先告狀。
不過也省得我後面專門去處理這件事了。
「好啊,」我扭頭看向我爸媽,「爸,媽,你們約一下裴叔叔他們吧,我們今天就將事情解決了,省得耽誤他人姻緣。」
我爸媽明顯已經看出裴洲並非良人,對於我想退婚這件事,往常他們定然會勸我三思而後行,起碼過幾個月,項目合作結束再說。
但今日湊巧,他們一想到鄭茹茵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兒而裴洲想招惹她,就迫不及待解決這件事。
他們這個年紀,還能看不懂裴洲圖什麼嗎?
野心太大了,實力配不上。
裴洲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我爸媽應承下來就給他父母打電話,先是一愣,但不知想到什麼,或者觸及鄭茹茵眼底的喜悅,便又不打算阻止了。
-13-
裴家人是不願意解除婚約的,但不知裴洲和他們說了什麼,裴家的長輩見面態度便和煦起來。
「既然兩個孩子互相不中意,那便退了吧,以後各自婚娶。」
裴洲的母親對我們的態度也並未有太大的改變,她笑着對我父母說:
「這次不能成一家人,也是個遺憾,希望我們兩家以後有機會更進一步。」
都是些客套的場面,雙方在合作的事上都保持友好態度。
解除婚約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事,雙方達成共識,再昭告親朋好友便可以。
解除婚約第一晚,江硯嶠的電話來了。
「林大小姐,聽說你單身了?」
「嗯,和你有什麼關係?」
電話那頭的男人輕笑一聲:「當然有關係,位置空出來了,我爭取上崗啊。」
「等你家的事處理完,出來陪我喫個飯唄,」那頭嗓音略低,「好久沒一起喫飯了,我好想你。」
「……」
死男人以前高傲得要命,跟誰學的撒嬌?
我掛了電話。
第三天,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我們決定親自前往鑑定機構拿紙質報告,當場揭曉這個答案。
自然所有的當事人也需要在場。
我和父母,林昀昭和鄭茹茵。
裴洲不知爲什麼也跟了過來,像是要給鄭茹茵撐場面般。
不過無所謂。
我父母和林韻昭都很忐忑,似乎那紙鑑定報告註定顛覆我們這個家的平靜和溫馨。
鑑定結果交到我手上時,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上面。
我看向鄭茹茵,語氣很平靜:「鄭茹茵,這是司法鑑定機構做出來的親子鑑定報告,沒有作假的可能,這點你應該清楚吧?」
鄭茹茵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說,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我清楚。」
「棲月,你別賣關子了,趕緊打開啊!」裴洲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
看得出來,他確實很迫不及待想當我林家的女婿了。
我正要打開,忽然闖進了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女人,環顧一圈後,目光瞬間鎖住鄭茹茵,叫喊着就衝上前去要動手。
「你這個小賤人!你反了天了,你放着自己爸媽不要,跟別人搶爸媽?」
那女人上來就給了鄭茹茵一巴掌,鄭茹茵捂着臉尖叫一聲,對方再想打第二巴掌時,被裴洲攔住了。
他蹙眉厲聲道:「你是誰啊?怎麼動手打人?」
中年女人抬眸,眉眼是掩蓋不住的刻薄:「我是她媽!」
「你就是那個人販子?」裴洲反應過來了。
我爸媽自然也上前攔了一下,不管怎麼說,結果還沒揭曉。
「鄭茹茵,你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家,你白日夢做多了吧?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是吧?」那女人說話遠比面相刻薄,「還不如之前嫁給你爸挑的那個男人,人家家裏開廠的呢!」
我爸媽看着那女人,似乎在審視自己過往到底有沒有和這樣的人有過接觸,然而翻遍記憶,卻沒半點印象,他們衝我搖了搖頭。
不認識。
也就是說無冤無仇。
我看着那女人的模樣,二十年了,即便是二十年前,我也沒看清她的長相,就連對方的身形我也記不清了,因此這個女人對我而言也是陌生的。
但我還是油然生出了一種恍然大悟:原來差點改變我妹妹以及我整個家庭命運的人長這樣。
-14-
那個中年女人的相貌算不上醜,年輕時估計長得也不錯,不知是不是我先入爲主的原因,我總覺得她和鄭茹茵的眉眼還是有些相似的。
但整體看確實看不出太多的相似。
鄭茹茵的相貌就像是繼承了雙親長相優點生出的姑娘,外形條件是不錯的。
中年女人衝我父母說:「這死丫頭想錢想瘋了,她是我生的,怎麼可能是你們的孩子?」
我父母無法理解那種將女兒喊作「賤人」的母親。
「那她那塊玉佩是怎麼回事?」我媽問道。。
女人又從善如流道:「是我以前撿的,以爲是假的,放在家裏抽屜,誰知道她偷了。」
鄭茹茵捂着臉,眼神中還帶着報復的快意,大聲道:
「你撒謊!我明明聽到你說,你在醫院換了個有錢人家的女嬰,你說產檢的時候偶然得知人家的家世,所以才動的心思,親子鑑定報告已經出來了,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
她要這個篡改她人生的女人,親眼看見自己的冒牌貨女兒被揭穿身世。
看着對方如意算盤落空纔算痛快!
中年女人聞言後果然看向了我手中的報告,如臨大敵般,又忍不住欲蓋彌彰道:
「都說她是我親生女兒,你們怎麼不信!」
「不是我親生的我養她幹什麼?隨便找個地方扔了不就好了嗎?」
鄭茹茵有裴洲擋着,纔敢回懟道:「因爲你不能生了!你要一個人給你養老!」
被戳到痛處的女人又要動手打鄭茹茵,被攔下來了。
想到這個女人不僅曾經動手換了孩子,還想過扔掉,我眸色冷了些。
「這位女士,你確定鄭茹茵是你親生女兒嗎?」我問她,又順便指了一下林韻昭的方向,「在她口中,我妹妹似乎纔是你的親生女兒。」
被指到的小姑娘眼神瑟縮了一下,全然是對這個陌生女人的排斥。
當然,誰會對這種用難聽的話辱罵女兒甚至毆打女兒的人有好感?
我注意到那女人還是看了眼林韻昭,她的演技不算高明,對鄭茹茵的惡意在看向林韻昭時似乎消散了不少。
看來這麼多年,她也沒發現不對的地方。
「既然人齊,那就一起揭曉結果吧。」我淡淡道。
那女人卻下意識想要搶我手中的鑑定ẗŭ⁶報告,我躲過去了。
她大喊:「我都說了,鄭茹茵是我親生的,還要看什麼親子鑑定!」
她越是這樣,鄭茹茵和裴洲的神色就越得意,反觀我父母和妹妹的神色就越沉重。
衆目睽睽下,我還是打開了那兩份親子鑑定報告。
直接翻開結果那一頁。
周圍的聲音也跟着停滯片刻般。
「結果是什麼?」我爸媽異口同聲問。
-15-
我將檢測報告遞出去,示意他們自己看。
除了林韻昭這個害怕面對結果的小姑娘,以及那個口口聲聲說鄭茹茵是她親生的女人,其他人都湊上前看了。
最先看的是爸媽,他們看完後,先是神色一凝,隨後一言不發。
檢測報告到了興致勃勃的鄭茹茵和裴洲手上。
視線定格在檢測報告的結果上後,他們兩人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怎麼可能?」這句話也是異口同聲。
鄭茹茵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胡亂翻了兩本親子鑑定報告,死死看着上面的那兩行字。
好半晌後,她猛然抬頭看向我,質問道:「是不是你不想我回家,故意篡改了結果?」
說完很快就轉頭看向林韻昭,大聲道:
「肯定是你,你怕我回去拿走你現在有的一切,故意動的手腳對不對?」
林韻昭:「?」
親子鑑定報告就這麼鬆手墜落在地上,被一隻略顯粗糙的手撿起,片刻後,又是一聲「這怎麼可能」響起。
原本口口聲聲說鄭茹茵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中年女人,看到鑑定結果上的【排除蘇溪婉是鄭茹茵的生物學母親】【排除林棟是鄭茹茵的生物學父親】後自言自語般唸叨。
她的脾氣並不好,這會兒更是直接拽着鄭茹茵的手,不知是哭是笑道:
「你不是他們生的,怎麼會不是?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女兒!」
我忍不住在心裏感慨:真是親生的又不樂意了。
終於鼓起勇氣看親子鑑定報告的林韻昭撿起來看了眼,立刻高興得蹦起來抱我:「姐姐!她不是,那我肯定是咱家孩子吧?」
「當然。」我揉揉她的腦袋,心想這幾天真是嚇壞她了,原本多活潑開朗自信一小姑娘啊。
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三個人各自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在這時候開口了:「是不是很好奇,你明明進了我媽的病房,換走了孩子,爲什麼現在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你養的卻不是我爸媽的孩子?」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陡然看向我。
尤其那個中年女人,她死死地盯着我。
儘管當年走運,她沒有害得我妹妹流落在外,但倘若我當時沒發現呢?
她實施了害人的舉動,難道我要因爲未遂而當作無事發生嗎?
既然送到我面前來,那二十年前的這顆子彈,也該正中她的眉心了。
在那個一直以爲自己親生女兒過着人上人的富貴生活的中年女人注視下,我衝她緩緩一笑:「當年你進病房的時候,沒發現病房裏還有一個我吧?」
她猛然頓住。
「我將你換在我家嬰兒牀上的嬰兒,又換回去了呢。」
不管這些年了,她懷揣着多少對有錢人家孩子的惡意,全部都是報復在她親生女兒身上。
-16-
「你胡說!」
那個女人掙扎着要衝過來動手,被我父母和妹妹攔住。
我又看向鄭茹茵:「還記得我之前問過你血型的事嗎?」
她抬眸看向我。
「我父母都是 A 型血,怎麼可能生出你這個 B 型血的孩子?」我語氣平靜,「即便當初調換成功了,我家每年都會做體檢,關於你的血型,也不可能瞞得下去。」
鄭茹茵不知是哭還是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她在遭受親生母親的虐待貶低多年終於找到了合理的原因,她的母親是個噁心的壞人,惡意調換了有錢人家的孩子。
於是她終於找到了苦難的出發點,也找到了另一條人生路,結果現在發現,她就是親生的。
但是她生母將她當成別人家孩子養,將一切不痛快宣泄在她身上。
她是可憐。
但我無法共情甚至同情。
假如對方得逞了,假如她的血型恰好是 A 型或者 O 型,那我的親妹妹會如何?
如今的鄭茹茵會享受不屬於她的榮華富貴,我和父母會傾盡全力對她好,而我的親妹妹則飽受苦楚。
畢竟一般人家誰會沒事做親子鑑定呢?
我招呼着父母和妹妹準備回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眼他們:
「對了,湖東那個房子,我會讓人去替你收拾行李,你今天就搬出去。」
「另外,關於這段時間對我妹妹的謠言和誹謗,我會一一找人清算。」
回去路上,我媽嗔怪道:「月月你也真是的,以前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跟我和你爸說?你就不怕你妹真被換走?」
我爸也搭腔:「我以前誇你成熟穩重,沒讓你嘴嚴成這樣,爸媽都瞞着,嚇死我了。」
不過他頓了一下又忍不住道:「五歲就有這能耐,不愧是我姑娘!」
說完就被我媽揍了。
這幾天陰鬱的家庭氛圍總算一掃而空。
我爸媽給小女兒買了不少東西哄她開心,一想到二十年前女兒剛出生時差點被換走,他們就忍不住彌補。
也是他們疏忽,不然別人哪有這種可乘之機?
我爸說我立大功,雖然是五歲時立的,但現在還是給獎勵。
他決定獎勵我一個公司。
「……」
嚴重懷疑他和我媽想退休了。
真相大白,該清算的事自然要清算,湖東那個房子關於鄭茹茵的行李被收拾好後拎了出來,不管她說什麼,我已經拿父母手機將她拉黑刪除一條龍。
這件事我還教育了一下他們:「以後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少往家裏領,烏煙瘴氣的。」
我爸媽理虧地閉上了嘴。
緊接着是林韻昭的手機,我直接找了技術人員,將那些拿着大號小號過來辱罵我妹的人順着找出來,這些聽信表白牆來的多數是本校學生,還有人將表白牆截圖發社交媒體經過營銷號轉發,影響力不小。
我直接報警。
有人造謠和校園霸凌我妹。
牽扯的每一個人都別想獨善其身,沒有甄別信息真假就開噴,這是社會應該給他們上的一課。
警察管不了的,我會一一起訴。
我家,什麼不多就錢多。
牽扯學生之多,驚動了校長和他們學校其他領導,那幾天給我打電話的學校領導怕是嘴皮都磨破了。
最後協商下來,學校官方賬號親自下場闢謠並通報處分造謠者以及網暴者。
涉事學生錄製視頻道歉及人手一份檢討。
至於其他非學生類網友,我家的律師團隊會出手。
妹妹畢竟還想繼續在那個學校完成學業,不好鬧太僵,她要是不想,出國留學也行。
-17-
我不太在乎鄭茹茵的情況,但還是不可避免從別人口中聽說了。
這件事因她而起,學校那邊表白牆確實是她室友發的,但也確實是因爲聽信她的鬼話,現在發現全是假的,而且她幾個室友都出於一腔熱血當了出頭鳥,處分一個也沒落下。
鄭茹茵當初攛掇他人網暴我妹妹的惡意反噬在她自己身上,因此受牽連的學生自然也都孤立了她,最後鄭茹茵自己受不了退學了。
後面又聽說她當了裴洲的情人,但裴洲這個人最初看上她的就是「林家千金」的身份,沒了這一層,她在裴洲眼裏的價值大打折扣。
何況裴洲真的弄沒了和我家的婚約,被家裏長輩罵得狗血淋頭。
不久前還想和我複合來着。
不過那個電話是江硯嶠接的。
我當時就看着他開了免提,聽對面情感充沛地道歉加表白,之後笑了聲:
「不好意思,我們林大小姐身邊的位置很有競爭力的,你不樂意幹有的是人願意幹。」
說完不管那頭如何氣急敗壞,就這麼掛了電話。
我走過去,拿起手機,發現人已經被他拉黑了。
「你醋什麼?」
江硯嶠伸手摟過我:「醋?就他?」
「我看不慣他,一副脾氣大本事小的模樣,每次看着都像腎虛。」
「……」這人嘴脣上下一抿都能將自己毒死。
「月月,」江硯嶠喊了我一聲,「什麼時候帶我見家長啊?」
這人是不久前自薦枕蓆的。
我沒忍住誘惑,讓他進了家門。
這人便在我獨居的房子賴着了,哪怕同小區有個自己的房子也不願意走人。
「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爸媽,自己去見唄。」我沒好氣道。
他的手撫上我臉頰,捏了捏:「你帶我去見的纔算。」
江硯嶠沒少在我身邊的人身上費心思,他看着手機嘖了聲:
「我問你妹想不想出去玩,我讓江慕年約她一起,費用我全額報銷,她說我黃鼠狼給雞拜年,你說她真是的,我跟你吵吵鬧鬧分分合合的,對她還是不錯的吧,這麼想我……」
「那你確實居心不良。」我評價道。
和江硯嶠複合這件事其實沒瞞着我妹,但她反應還挺大。
前不久我生理期,林韻昭愣是趁着沒課跑來我這,煮了紅糖水不說,愣是在我沒怎麼動過的廚房裏做出了熱氣騰騰的五菜一湯,鬥志昂揚對江硯嶠道:
「沒有人比我更懂照顧我姐,我們倆才天下第一好!」
江硯嶠這人也是嘴賤,愣了會兒後自顧自坐下品嚐了林韻昭的手藝,最後豎起大拇指,對她的廚藝表示肯定。
給小姑娘氣壞了。
林韻昭私底下和我抱怨:「他之前害你這麼傷心……」
我只能拍拍她的腦袋:「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他給你轉錢就領吧,跟錢過不去幹什麼?」
妹妹看我的眼神很是憂心,生怕我又爲男人難過。
她年紀小,不懂感情其實也有個中樂趣。
我和江硯嶠都不是會爲感情迷失的人,只是想來這麼些年,似乎只有他和我合拍。
至於婚姻,這牽扯太多了,慎重考慮。
-18-
之前調換孩子的女人叫陳香媛,我後來調查過她,發現她的確和我們家無冤無仇。
當年的事卻不是一時興起,是她謀劃的。
她當年是那個醫院的護士,接觸到醫院孕婦的信息並不難,生孩子也是利用職務之便得知我媽當年的預產期,故意選和她一天的。
生產結束後沒多久,她就因爲心虛離職了。
這麼多年卻在某個角落觀察着我妹妹,堅信那是她費盡心機託舉上去的女兒。
想到這麼多年,有個人這麼盯着我妹妹,這件事挺令人心驚的。
然而二十年過去,現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陳香媛曾經實施過換孩子的舉動。
我那會兒太年幼,不清楚事情的利弊,後面更是遺忘了這件事,要不是鄭茹茵找上門來,這麼模糊的記憶會一直沉睡在我腦海裏。
再見到鄭茹茵,是在一個常去的會所。
還沒走近, 門口有些糾紛。
我看到陳香媛死拽着鄭茹茵的手,低聲下氣道:
「茹茵, 你跟媽媽回去好不好?你還年輕,回去復讀再考一次大學, 別不讀了, 那些公子哥不會對你好的。」
這個女人比之前見面時消瘦不少, 不是那種正常的消瘦, 更像是生了病。
「你滾開,別管我!」
「茹茵, 媽媽錯了,你別自甘墮落, 媽媽病了,活不了多久,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覺得這一幕還挺有趣,那個女人她原來知道哪條路纔是對的。
隔着一段距離,我聽見鄭茹茵惡狠狠對她生母道:
「你還不如當年就將我換給別人家, 誰會想要你這樣的媽媽!」
「你病了是你活該,是你應該有的報應!」
站在旁人的角度,只要知曉內情, 誰也無法指責鄭茹茵。
但我依舊不會諒解她們。
一個爲一己私慾要毀了別人家庭的母親, 一個因此在扭曲家庭裏成長的女兒。
鄭茹茵確實是受害者, 但她原本不至於如此,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前, 只要她按捺住報復心, 這件事的結果就只會有我一家以及她自己知曉。
是她選擇了這條路。
當然, 最罪惡的根是導致這一切的陳香媛。
後面聽說裴洲也和鄭茹茵斷了, 他本就不是什麼專情的人,對鄭茹茵那絲憐香惜玉的情分也在利益面前消耗完。
他堂哥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兩家強強聯合。
他又得罪我家,之前被父母要求着上門道歉,挽回無果。
家裏的勢力逐漸往堂哥和親妹傾斜,或許會忍不住遷怒於鄭茹茵。
不過他還是命好,即便得不到家中繼承人位置, 也依舊是個富貴公子哥。
鄭茹茵便難講了,見慣了紙醉金迷的世界, 她還能心甘情願過尋常花銷的日子嗎?
不得而知。
時間不急不緩過去, 兩三年後。
最近做夢總是能夢見五歲時妹妹出生的畫面,夢境中又回到了那一日, 時常反覆。
有時我會看到夢境中的自己窩在牀頭睡着了,根本不知有人進來過,全家疼愛長大的是另一個人。
我醒來時一身冷汗。
江硯嶠在旁邊拍着我的背, 小聲道:「不怕不怕, 做噩夢了?跟哥哥說說?」
他不要臉,偶爾在牀上讓喊哥哥。
我的臉埋在他懷裏,後怕道:「我夢見昭昭真的被換了。」
他輕嘆一聲:「睡吧睡吧,都是假的, 明晚我讓你妹過來陪你睡。」
片刻,他又幽幽道:「這婚結了,我的地位還是不如小姨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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