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我是恐怖小說裏的 NPC。
每天晚上八點,炸雞店老闆都會對着門口說一句:
「歡迎光臨!」
不管有沒有人進門。
-1-
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在一個月之前。
「你爲什麼要對着空氣鞠躬?」
老闆的眼神迷惑了一會,然後又迅速恢復正常,笑眯眯地看着我道:「還是兩個炸雞腿和一杯可樂嗎?」
像是根本沒聽到我的問題。
可我想要一個漢堡。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這句話。
最終,我還是拿着兩個炸雞腿和一杯可樂去了座位上。
那天之後,我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強迫自己去發現一個又一個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講臺上的老師日復一日地重複相同的知識點,每天的第二節課都有一個綠馬尾的女孩被罰出教室,以及每天下午六點半必停在校門口的紅色出租車。
原來,我一直生活在一個不會動的世界裏。
我不懂這樣的世界存在有何意義。
——直到那天來了幾個轉校生。
-2-
我坐在教室的最後,旁邊有幾個空位子,幾個轉學生理所應當的坐在了我旁邊。
「這次的世界不知道又會遇到什麼怪物?」紅頭髮的女孩子說。
怪物?什麼怪物?這個世界雖然不會轉動,但是也沒有出現過怪物啊。
「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衍生世界罷了,龔姐不會怕了吧?」斷眉男孩說。
「你少瞧不起人了!希望你被怪物追着坎的時候,不要再喊我救你!」
「切!」斷眉扭頭。
「噓,你們不怕被她聽到嗎?」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伸出食指在嘴脣上。
「放心,一個普通 NPC 罷了,聽不到咱們三個的內部談話。」紅頭髮滿不在乎。
「再怎麼說,咱們還是小心點,聽說榜單第一的大佬都折損在這個世界裏了。」旁邊一個斯斯文文的男孩推了推眼鏡。
三個轉校生毫無顧忌地交談着,就像是,默認我聽不到他們的話一樣。
我僵硬地坐在他們旁邊,內心翻江倒海。
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他們之前,也來過很多人嗎?
還有,我是……NPC?
我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在講課的老師,老師對他們違反紀律的行爲視若無睹。
但是突然,老師指着那個綠頭髮的女生,「羅曉花!你又打瞌睡!給我起來!」
我猛然想起,這是每天的第二節課。
羅曉花一手支着搖搖欲墜的腦袋,一手立着課本擋在臉前。
聽到老師的話,她迅速驚醒,用手擦了擦嘴角,睡眼朦朧地站起來。
「劉老師,我沒睡着。」
「睡了還不承認!給我滾出去罰站!」
我旁邊的紅頭髮跟她身後的斷眉對視了一眼,一拍桌子站起來。
「老師,一時的犯錯不應該成爲您懲罰學生的藉口!」
羅曉花向後投來感激的眼神。
劉老師沒想到還有人爲羅曉花開脫,氣得手指顫抖。
「你!新來的!也給我滾出去!你跟她要好是吧?你倆一起出去說話去!」
全班鴉雀無聲,紅頭髮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劉老師,發現她雙眼瞪得圓圓的,黑色的瞳仁不翼而飛,兩行血淚從眼眶流下,長長的舌頭從嘴裏伸出來,粘稠的液體從舌尖滴落。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發出尖叫,渾身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好在劉老師的這副樣子並沒有維持多久,幾乎是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我趕緊低頭,但腦中的畫面仍然揮之不去。
紅頭髮好像已經習慣了,她長腿一邁,走到羅曉花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路過講臺的時候,還回頭對劉老師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龔姐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囂張啊!」斷眉冷笑,「真期待她被怪物完虐的樣子。」
「少說點吧,咱們畢竟是一個團隊的。」眼鏡淡淡道。
「別裝了!她次次拿第一,你就不想爭一爭?」
眼鏡沒再吭聲,斷眉也識趣地沒再說話。
-3-
我被三個轉學生抓到了。
晚上八點,我坐在炸雞店裏,看老闆重複着前一天的「歡迎光臨」。
這一次,老闆等來了他的客人。
「喲,新客!三位要點什麼?」
我坐在角落,低頭喫着手裏的炸雞,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誰知紅頭髮嬉笑了一聲,伸手指着我在的方向:「我要她!」
老闆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後笑着讓開了路。
「祝你們好運。」
我被紅頭髮和斷眉一左一右架着又回到了學校。
白天還熱鬧非常的學校此刻變得異常陰森可怖,空氣逐漸變得粘稠,似有充滿惡意的眼睛正藏在暗處窺伺着一切。
「你們放開我!」我不住地掙扎着。
「好同桌就得共患難,不是嗎?」紅頭髮獰笑着把我往前推了一把。
黑暗瞬間把我包圍。
我顫顫巍巍地走在前面,走得慢了還會被他們推上一把。
「你!上樓去看看!」紅頭髮命令我。
我抬起發軟的腿,勉強上了樓。
「刺啦刺啦——」
樓板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用力按在地上拖着走,跟地板之間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我的腳一下子縮了回來,聲音顫抖:「那、那上面是什麼?」țṻ₈
斷眉長得很兇,低吼道:「退什麼?快點給我上去!」
我雙腿踏上熟悉的教學樓樓梯,兩股戰戰。
尖銳的聲音就在頭頂,從走廊的另一邊挪到這邊,越來越近,越放越大。
我上了幾個臺階之後突然頭皮發麻,感覺一道惡意的視線盯着我。
我猛地抬頭,從樓梯縫裏看見一個暗綠色的拖把直直立在樓梯上,兩隻留着血淚的眼睛從破爛的布條裏露出來。
「白天被罰站時話沒說完,大晚上要來找我敘舊嗎?」
-4-
紅頭髮已經站了出來,「是啊,那節課時間那麼短,我都還沒跟你好好聊過呢!」
「龔姐!」眼鏡低聲叫了一聲,還伸手拽了拽她。
「慫什麼!」紅頭髮翻了個白眼。
綠拖把一抖一抖,逐漸顯現出一個倒立的人的形狀,破爛的頭髮散在地上,僵硬的四肢一卡一卡。
綠馬尾慢慢抬手撥開破爛的頭髮,露出一張臉。
我渾身僵硬,像是被釘在了地上,這一切超出了我的認知。
那張臉上居然沒有五官,流着血淚的也不是眼睛,而是兩個大窟窿。
綠馬尾「咯咯」笑起來,「那你們來啊,老師還在教室等着你們呢!」
老師?劉老師?
一想到白天劉老師的樣子,我渾身的汗毛又立起來了。
一時之間,我們四個沒有人動。
綠頭髮也只是在樓梯口立着。
難道,她不能下來,只能等我們上去?
斷眉嘲諷道:「龔姐不是最喜歡第一個上嗎?給我們打個樣?」
紅頭髮扯了扯臉皮,皮笑肉不笑:「咱們不是有現成的靶子嗎?」
我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就被紅頭髮抓着上了樓。
眼看着離綠馬尾越來越近,我死活不願意再上去,原本跟紅頭髮作對的兩個男生卻過來一左一右架着我上了樓。
我的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離綠馬尾越近,我身體就越僵硬,手腳冰涼,額頭上汗如雨下。
「上去吧你!」紅頭髮惡狠狠地說。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眼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他們推上最上面的一層臺階,到了綠馬尾面前——
綠馬尾雙手張開,身子斜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恰好接住了我。
我頭朝下,跟兩個大窟窿來了一個漫長的對視。
啊——
我在心裏無聲地尖叫。
「停!你好吵。」
不知爲何,我硬是從綠馬尾沒有五官的臉上看出了無奈。我這才發現,原來一不小心我的那聲尖叫真的發出來了。
「你還要在我身上停多久?」
我連滾帶爬地從綠馬尾的身上下來了。
綠馬尾得了自由,又開始頭朝下直着身體在地板上滑來滑去。
「你們剩下的三人呢?還不快上來!一會要被老師發現你們曠課的話就慘了。」
三個轉學生見我沒事,互相對視一眼也抬腿到了二層。
綠馬尾在前面帶着路,還叨叨着:「龔姐你也太虎了,居然敢頂撞劉老師,你是不知道她有多……」
一切如常,綠馬尾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跟我們有什麼不一樣,還跟我們吐槽老師。
斷眉眉心皺着,「她怎麼沒有什麼動作?好像還挺友善的?」
眼鏡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別掉以輕心,他們越正常就越不正常。」
紅頭髮的一張小臉也繃得緊緊的,顯然被這樣的異常搞得心緒不寧。
「羅曉花!我看你是皮癢了吧?敢背後罵老師!」
劉老師吐着舌頭一身紅衣地出現在教室門口,一雙眼睛只剩下眼白,黑髮無風自起。
「還有你們三個,無故曠課記過一次!快給我進來聽課!」
紅頭髮立刻叫道:「怎麼是我們三個?Ţŭ²還有她呢!」
劉老師冷笑一聲,「姜妍是我派去找你們回來的,自己違反紀律還想拉別人下水?」
「你……」紅頭髮還想說什麼,眼鏡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小聲說:「少說兩句,不要激怒她。」
劉老師的眼鏡又開始留下血淚,黑髮紅裙飄揚地更快,就像是——黑化的邊緣。
-5-
關鍵時刻,我向劉老師揚起一抹笑臉:「老師,他們已經被我找回來了,我們就先進去上課吧,免得耽誤大家的時間。」
劉老師的紅裙一下子安靜下來,連舌頭都縮回去了不少。
「下課到我辦公室一趟。」
看來是不打算現在追究了,我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三個轉校生互相對視一眼,也默不做聲了。
我跟在劉老師身後進了教室,卻在見到同學們的那一刻險些發出了驚叫。
他們穿着校服,黑色的瞳仁幾乎佔據了整個眼眶,臉色慘白,整個面部像是被泡髮長大然後發黴的白麪饅頭,上面嵌着能喫人的紅豔豔的嘴。
聽到我們進門,所有人轉動脖頸,視線齊刷刷掃視在我們身上。
我呆立當場,旁邊的三個轉校生也好不到哪裏去。
紅頭髮倒吸一口涼氣,「一屋子的怪物,怎麼辦?」
斷眉臉色僵硬,卻還不忘挖苦:「龔姐也不是新手了,手上道具不少吧?保命肯定做得到。」
紅頭髮忍不住握了握拳。
「好了別吵了!還是想想怎麼對付怪物吧。」
他們說些話,劉老師和同學們卻好像沒聽到一樣,難道只有我能聽到嗎?
他們說的道具是什麼?怎麼感覺有點像遊戲裏面的保命裝?
我來不及深思他們的話,就聽到劉老師說:「姜妍,回你座位上。剛好黑板上有三道題,你們剛來的三個,上來解一下。」
下面的同學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地發出竊笑,更瘮人了。
紅頭髮和斷眉當場傻眼。
「這種高中的數學題我們早忘了好嗎?怎麼可能會!」
劉老師一個轉頭,看上去竟有些興奮,舌頭垂得更長了。
「你們不會?」
那副樣子,就好像如果他們真的不會,她就要衝上來活撕了他們一樣。
眼鏡拿了一隻粉筆,「快點寫!這是怪物給的考驗,咱們要是過不去,就給了她發作的把柄了!」
紅頭髮緊緊皺眉,恨恨出聲:「你最好能做出來!」
我強忍心中的恐懼,儘量表現得跟之前一樣,同時還分心看着講臺上的三人。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我的耳邊,有什麼東西垂在我的脖子上,癢癢的。
我一激靈,扭頭看向側後方,卻被一隻大手按住了腦袋。
劉老師用氣音說:「小姜妍,記住,在黑暗中感受到身後有東西貼近的時候,千萬不要扭頭,要一直、一直往前跑。」
我本來一晚上都驚魂未定,卻奇異般地在劉老師的聲音中平靜下來了。
就算,她是轉學生們口中的「怪物」。
我嚥了咽口水,僵硬地點了點頭。
劉老師這才站起身,走向講臺,發出一聲嗤笑。
「看來你們真是什麼都不會啊,這種水平還敢曠課?真是給你們膽子了!」
臺下的同學也齊齊張嘴重複:「大膽!大膽!大膽!」
綠馬尾也探頭進來,兩個窟窿沉默地對着講臺。
氣氛一下子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紅頭髮強裝鎮定道:「你是老師,教導我們是你的責任。」
斷眉緊接着說「對!你不能因爲我們不會這些題就想懲罰我們!」
慘白的燈光打在劉老師臉上,她咧了咧嘴:「好啊,那就由我來教會你們吧。」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響起。
三人剛有些欣喜,就聽見劉老師說:「來我辦公室。還有你,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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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爲何,現在的情況看上去有些滑稽。
經過一晚上的驚嚇,我的膽子大了不少,這會看着劉老師的樣子也不太害怕了。
尤其是,劉老師吐着舌頭,拿着一隻筆敲在三個轉校生頭上的場景,真的很好笑。
「導數問題都不會,我真是白教你們了!照這麼下去,你們的高考怎麼辦?這可是最後一道壓軸題!拉開分數的關鍵!」劉老師一臉Ṭú₊恨鐵不成鋼。
三個轉學生敢怒不敢言,喏喏點頭。
「自己做!」
劉老師把筆丟給他們,轉頭對着我:「姜妍啊,你今天是在哪抓住他們的?」
我對上劉老師的眼白,還是緊張地捏了捏校服衣角,「校門口的炸雞店裏面。」
劉老師點點頭,然後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快上課了,我先去教室了,姜妍你留下來看他們三個做題。」
我剛要說什麼,劉老師已經一陣風地飄走了。
三個轉校生一下子放鬆起來。
「老怪物可算是走了,剛纔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ťṻ⁹
眼鏡冷靜分析道:「校園怪談世界裏面,怪物也得遵守規則的。就像是上課了之後,劉老師必須要到教室裏一樣,所以短時間內,她肯定是回不來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只需要在這裏平安存活三天就算完成任務了,到時候就能走了。」
「只是存活而已,這個任務跟之前相比還算簡單,只是他們爲什麼都消失在這個世界裏了?」
「這個世界一定有被咱們忽視的危險。」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我在一旁默不作聲。
突然,三人停了,轉頭齊刷刷看向我。
我腦中警鈴大作,立刻反應過來:「你們,你們爲什麼這麼久還不做題?幹Ŧùₐ站着幹嘛?」
三人這才把目光移開。
「想什麼呢?她一個普通 NPC 還能聽到咱們的加密談話嗎?會自動屏蔽掉的。」
說完直接在辦公室裏面搜起來。
紅頭髮從櫃子裏翻出來一根帶血的繩子,繩子中段被磨破快要斷掉,繩子兩端被打結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圈。
就像是,有人在這繩子上面自殺過。
眼鏡心細,發現了房間中的一個藍色凳子上有兩個腳印。
三人圍過去,絲毫沒發現已經悄悄回來的劉老師。
劉老師站在他們身後,將手輕輕放在紅頭髮和眼鏡的肩上,絲絲冷氣吐出。
「怎麼樣?老師的辦公室好玩嗎?」
紅頭髮和眼鏡都僵住了,梗着脖子不敢扭頭。
劉老師正對面的斷眉急忙把帶血的繩子藏在身後,但還是被劉老師看個正着。
「孩子,你手上拿着什麼?給老師檢查檢查?」
陰冷的女聲響起,血淚從臉上流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檢查!檢查!檢查!」小小的辦公室裏不知何時擠進了很多同學,嘴巴一張一合,黑色的瞳仁一動不動地盯着被包在中間的三人。
斷眉忍不住罵道:「眼鏡!你不是說她回不來嗎?」
眼鏡也顯得有些慌了,「可是之前的怪談世界就是這樣啊,怪物也得遵守規則,要不然哪有咱們活下去的可能!」
紅頭髮突然驚恐地瞪大眼,「會不會就是因爲這是個無規則的怪談,所以前面的那些人都死了?」
幾乎是紅頭髮話音落下的同時,劉老師已經拿到了那根繩子,紅脣一張一合:「你們說,誰死了?」
「糟了!他們能聽到咱們講話!」
濃墨一樣的黑暗將中間的三人包圍,三人的肢體像是已經不是自己的,粘稠的空氣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操縱着他們的身體,擺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
「龔姐!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斷眉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
紅頭髮也不好受:「這才第一天!」
「可我們都快死了!」
我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下一瞬——
「羅曉花!又睡覺!給我滾出去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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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天第二節課的時間,綠馬尾照例被罰出門。
這一次,沒有人再站出來挑釁老師。
我身邊的紅頭髮牙關緊閉,臉色青白得跟昨晚的同學們差不多。
看樣子受傷不輕。
斷眉看了一眼手錶,還在輕哼:「想不到龔姐還有這種寶貝,能直接跳過十個小時。」
「閉嘴!」這一聲卻是眼鏡發出來的。
斷眉有些喫驚:「死眼鏡,你嚇唬誰呢?」
「他們能聽到咱們說話,也肯定知道我們是玩家,你能不能閉嘴?真是沒有腦子!」紅頭髮壓低聲音。
我努力縮在一角降低存在感。
雖然這三個人昨天被搞得很慘,但對我來說,他們還是我的陰影。
紅頭髮只是淡淡瞟了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誰知,下午的下課鈴一響,他們就又拉着我到了校門口。
「你們又要幹什麼?」
紅頭髮手上更加用力,讓我動彈不得。
「昨天你Ŧüₕ也受了不少驚嚇吧?我們好心帶你離開這個鬼學校,你該感謝我們纔是!」
他們拉着我到了校外的紅色出租車上,紅頭髮和斷眉一左一右把我夾在中間,坐在了後座,眼鏡獨自坐了副駕駛。
「去哪?」前排傳來司機低沉的聲音。
我驀地覺得有些熟悉,可沒等我細想,斷眉就打斷了我的思路。
「醫院!老子痛了一天了,肯定受了內傷!」
「你瘋了吧?醫院怪談更多!」
斷眉不屑冷笑,「怕什麼!一個世界裏面還能全是怪談不成!」
還沒等他們爭出個所以然來,司機已經一腳油門上路了。
-8-
到醫院時,已經快七點了。
斷眉「蹬蹬蹬」跑下車去掛了號,紅頭髮扯着我進了醫院大門,眼鏡慢悠悠跟在我們身後。
幾乎是在我們踏進醫院的下一刻,窗外的天色一下子暗下來,醫院大門就消失在我們身後。
「該死!難道醫院裏真的有怪談?」
紅頭髮扯着我的手緊了緊,我忍不住發出「嘶」地抽氣聲。
「都是你挑的好地方!」
斷眉不甘示弱:「不來這裏,難道你要一直呆在學校嗎?那就看你今晚還有沒有命活下來!」
紅頭髮不再說話,昏暗的走廊上靜悄悄地,只有我們四個發出輕微的腳步聲。
這條走廊很長很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盡頭出現了一扇門。
門很破舊,四角還結了蜘蛛網,門上還有用暗紅色的油漆寫上的「004」,數字 4 的最後一筆長長地拖着。
斷眉和紅頭髮對視一眼,我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斷眉伸手拉開門,紅頭髮一把把我推了進去。
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我雙眼緊閉,根本不敢看前面到底有什麼,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揮舞。
巨大的慣性使我往前了數米,腳下突然一空,我的身體急速墜落。
身後傳來紅頭髮的聲音:「原來只是樓梯而已,我還以爲有什麼呢!」
我的眼睛睜出一條縫,後面三人的臉逐漸變形,表情如出一轍的蔑視。
樓梯彷彿沒有盡頭,我的身體到處碰撞,青青紫紫,已經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混亂中,上方的樓梯出現了三人的腳步聲,三人高高在上,邁着優雅的步伐,冷眼旁觀我的狼狽。
就像是,能隨意主宰我命運的天神。
終於到了樓梯的盡頭,我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終碰到了一個牀腿,被迫停了下來。
牀似乎很沉重,上方發出「嘶」地一聲。
我顫顫巍巍地睜開眼,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手上戴着紅繩子的人站在我身前,背對着我。
她抬起綁着紅繩子的手,三人頓時發出驚叫,然後瘋狂逃竄。
女人並沒有追他們,反而緩緩扭過身子看着我。
我微睜着眼,害怕地蜷縮起身子。
深夜,出現在太平間的女人,手上還綁着紅繩子,頗有些像某個醫院怪談。
現在,這裏只剩下我跟她兩個生物,也不知道她會怎麼對我——
可誰知下一秒,女人解下紅繩,系在我的手腕上。幾乎是戴上手繩的一瞬間,我能感受到身體正在緩慢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漸漸回籠,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我漸漸坐起身,看着手腕上的紅繩,又想起女人模糊的面龐,總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我環顧四周,周圍的病牀上空無一人,或者說,空無一屍。
我抬腿向上走去,最終回到了寫着「004」的門前。
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聽聲音有兩個人在並排行走。
「桀桀桀,找到你咯!」陰森的聲音劃破沉悶的空氣,我渾身一激靈,雙腳像灌了鉛一樣釘在原地,眼睜睜等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隻青白的手探了出來,緊接着露出了兩張嵌着死魚眼的臉。
我內心發出瘋狂的尖叫,眼睛猛地瞪大。
可誰知,兩張臉的主人先是一愣,後來努力調整着僵硬的表情,作出一副和善的樣子,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柔和起來,咧着嘴笑道:「小姜妍呀!來找媽媽嗎?」
另一個接道:「是啊!張護士長可不在這兒!走,叔叔帶你找她去!」
我呆了呆,還是邁開步子跟着前面兩位「叔叔」,他們甚至還爲了照顧我這個小個子,刻意放慢了腳步。
走到一樓的樓梯口,兩個「叔叔」卻停下了腳步,轉頭對我說:「小姜妍,叔叔是一樓的安保,不能上去,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想到昨天三個轉學生說的怪談規則,我點了點頭。
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趙老師一樣能打破規則的。
我一路上樓,腦中則不斷回憶着他們說的「媽媽」是誰,是那個張護士長嗎?
不知道爲什麼,我回憶裏並沒有媽媽這個形象,我仔細想過去,卻發現一片空白。
「都怪你!誰讓你非得上二樓的!」頭頂突然出現紅頭髮的聲音,我馬上轉身往下走。
「一樓那兩個保安一直在追我們,地下還有太平間的怪女人,我們能逃到哪裏!當然只能往二樓跑!」斷眉也不甘示弱。
眼鏡冷靜的聲音傳來:「現在到了二樓也能遇見那個怪女人,看來她能無視這裏的地域規則,應該跟昨晚的趙老師一樣,是個 BOSS。而且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她手上的紅繩沒有了?」
我心裏一驚。
不得不說,這個眼鏡實在是冷靜到可怕。
他們三人講話都氣喘吁吁地,可見受了極大的驚嚇。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注意到手腕上的紅繩?
我躡手躡腳地打算回到一樓,尋找兩位保安叔叔的庇佑,卻還是被他們三個發現了。
斷眉三步作兩步地跑下來,伸手就揪住了我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把我拎起來。
「姜妍同學,好久不見啊。」紅頭髮也跑了下來,不懷好意地看着我,「沒想到還能看見你活着,真是難得。」
眼鏡路過我身邊,眼神若有似無地落在我係着紅繩的手腕上,輕扯了一下脣角。
三人抓着我去了一樓,身後傳來「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
「走!那個護士長又來了!」斷眉抓着我一路往下跑。
我抽空往回看了一眼,只看到兩條細長的腿,像是在太平間出現的女人。
她,難道就是我的——媽媽?
「繞過那兩個保安,咱們趕緊跑出去!」紅頭髮指揮道,說着就率先往大門衝去。
「帶上姜妍,我斷後,你們先走!」眼鏡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鏡片上的光一閃而過。
斷眉的手緊了緊,沒吭聲,拽着我跑了出去。
身後保安狂追,眼鏡跟他們兩個打鬥起來。
到了大門前,紅頭髮焦急地拍着門,可是大門仍然紋絲不動。
身後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最終無奈,紅頭髮咬咬牙,又掏出一張道具卡。
紅頭髮嘴裏念着一串咒語,最後說出了那句「芝麻開門!」
門應聲而開。
就在這時,護士長已經走到了眼鏡身邊,眼見她伸手就要碰到眼鏡,紅頭髮突然大叫一聲,斷眉一把拉住她,朝她搖了搖頭。
「別救了!咱們救不了!」
說完,就拉着我和紅頭髮跑了出去,可是就在我跨出大門的一瞬間,身邊突然白光一閃——
斷眉瞬間跟眼鏡換了位置!
-9-
我往後回頭看,斷眉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眼鏡原來的位置,被怪物團團圍住、吞噬。
大門緩緩閉合,護士長的身影也漸漸消失不見。
「眼鏡!你對他做了什麼?」紅頭髮突然叫起來。
眼鏡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他剛纔也想放棄我,不是嗎?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可他畢竟是我們的同伴!少了一個同伴咱們就多了一分危險!」
「嗤!別裝了!他對你的敵意你能感覺不到嗎?現在我幫你解決掉了他,你不該高興嗎?真是虛僞!」
紅頭髮無言以對,拉着我沉默地往前走。
紅色出租車還停在原地。
「接下來去哪?」許是暴露了本性,眼鏡索性也不裝了,慢悠悠地跟在我們身後,跟第一天謹小慎微的樣子大相徑庭。
「前兩次我們都是在相對來說比較封閉的環境裏面,這次咱們去戶外吧。」
我們上了車,三人都坐在後座。眼鏡和紅頭髮把我圍在中間。
「師傅,去環形人工湖,謝謝。」
連着幾十個小時沒睡,又經歷了兩次逃殺,我們三個都有些睏倦,昏昏欲睡。
但是突然,眼鏡猛地抬頭,對紅頭髮說:「你剛剛說前兩次咱們都是在什麼環境裏?」
紅頭髮迷濛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封閉的?」
眼鏡渾身一震,視線緩緩滑向前方駕駛座。
紅頭髮也漸漸緩過神來,拉着我手腕的手猛地縮緊。
「師傅,我們突然不想去人工湖了,就在這裏停車好嗎?」
自從三個轉學生來到這裏開始,我就沒見過紅頭髮如此低聲下氣的樣子。
前面的司機師傅發出一聲低沉的笑:「小姑娘,上了我的車,不到目的地,是不能下去的哦。」
眼鏡也慌了:「那沒事,師傅您就當沒聽到她的話,咱們還去人工湖!不下車不下車!」
師傅悠悠扭頭:「晚了。」
一張被被無數細小血塊堆成的臉扭了過來,兩個眼珠子卡在血塊的縫隙中,搖搖欲墜,臉上看不出任何的五官。
眼鏡見勢不對,打開車門滾了出去。
「啊!!!」紅頭髮再也無Ṭüₑ暇顧及我,鬆開我的手腕,雙手抱頭尖叫起來,然後暈死過去。
看着血肉模糊的臉,我卻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反而心裏憋得酸酸漲漲,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血塊扭動,我勉強從這張臉上看出他努力想要牽動的笑和安慰。
無數血塊一張一合,吐出一句話:「小姜妍,別怕——」
「怕」字說完,他就哽咽着說不出來話了,但我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他讓我,別怕他現在這個樣子。
我淚流滿面,拼命點頭。
我怎麼會怕呢?他可是我最親愛的爸爸呀!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10-
我叫姜妍,是一名高三的學生。
我的爸爸是一名出租車司機,我的媽媽是醫院的護士長。
每天下午六點半,爸爸就會推辭掉所有乘客的訂單,跑來學校接我回家喫飯,然後再把我送到學校上晚自習。
這個世界並不一直都是停止不動的,直到那天。
上午第二節課,趙老師把打瞌睡的羅曉花罰出了教室,隨後接到通知,學校爲了讓高三的學生放鬆心情,打算下午下了課讓全班同學都去人工湖遊玩。
我那天臨時肚子痛,就沒有參加這個活動,羅曉花因爲犯錯也不能參加活動,只能呆在班裏。
爸爸開着出租車把我送到了媽媽在的醫院,檢查倒是一切正常,過了一會恢復如初了。
媽媽當時摸着我的頭說:「小姜妍,媽媽晚上要在醫院值班,你回學校好好上自習,知道嗎?」
我乖乖點頭。
等我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八點了,爸爸就帶着我在校外的炸雞店買了兩個炸雞腿和一杯可樂。
隨後,爸爸接到了一個訂單,準備去接乘客了。
爸爸一步三回頭,像是放心不下我。
我覺得好笑,就揚了揚手裏的可樂,讓他放心。
爸爸的身影沒入紅色出租車裏,發動車子,但是下一秒,我就看到了撕心裂肺的一幕——
車子失控,直直撞向一邊的牆壁,撞了一次還不夠,車子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非要把車裏的人完全撞碎一樣,不斷地後退、前衝。
我飛快地扔下手裏的可樂,衝了出去。
可是等我趕到的時候,爸爸已經被撞成了血肉模糊的樣子。
我目眥欲裂,爸爸的眼珠子緩緩動了動,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已經看不出本來樣子的嘴脣張了張,發出氣音:「小姜妍,往前跑,別回頭。」
我拼命搖頭,爸爸見我還不走,拼命鼓着眼珠吐氣。
我慌張打開手機,撥通了媽媽醫院的電話。
電話近一分鐘才被接起,傳來媽媽氣若游絲的聲音:「小姜妍?」
我一下子哭出聲:「媽媽,爸爸他……」
電話裏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像是媽媽在費力挪動,她重複了一遍爸爸剛纔說過的話:「小姜妍,不管發生了什麼,趕緊跑,別回頭。」
掛斷電話,我六神無主。
憑着本能,我拼命跑到離我最近的教學樓,在黑漆漆的教室找到了整張臉被撕下的羅曉花。
她頭朝下,頭髮散落一地,身體繃得筆直。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姜妍,跑……」
我嚇得連連後退,又一路狂奔到人工湖,看見趙老師被吊死在湖邊的樹上,同學們一個一個木着臉,排隊跳進湖裏,咕嚕咕嚕冒幾個泡,沉了下去。
一瞬間,這個世界變成了我不能理解的模樣。
所有人都離我而去,臨走前都讓我往前跑,別回頭。
我渾渾噩噩到了第二天,卻發現一切如常,羅曉花又被罰出門,同學們又要去人工湖,我又肚子痛……
這一天一直在重複,我每天都要面臨最慘烈的現實,漸漸地,我精神崩潰,強迫自己忘掉了一切。
直到來了一批又一批的轉學生,這樣的生活才終止。
我最親近的人變成了他們口中的怪物,但是依然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11-
爸爸最終帶我來了人工湖,同學們被泡得發白的臉在月光下更瘮人了,旁邊的趙老師拿着那根吊死她的繩子甩來甩去。
「小姜妍!好久不見!」
我努力揚起一張笑臉,卻在看到趙老師縮不回去的舌頭之後又繃不住了,嘴角向下一撇,又要癟着嘴哭起來。
「哎哎哎!小姜妍,老師這不是沒事嗎!吊着舌頭挺好玩的!真的!」
我睜眼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麼還是那麼有活力。
這個世界因爲要變成副本,經過無數次的格式化,就爲了能讓我們徹底忘記之前的一切,變成沒有情感的工具人。
在格式化的過程中,每天發生意外的時間點都不相同,但是他們因爲要保護我這個唯一的正常人,所以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記住自己每次死的時候的慘狀,保持清醒着將我送到炸雞店,保證我安然無恙。
可想而知,他們經受的痛苦並不比我的少,更何況還要堅持讓精神不崩潰。
我甩了甩頭,這次是真的笑了:「我知道的老師。謝謝你們。」
趙老師甩了甩繩子:「這纔對嘛!不枉老師教你這麼久,堅強樂觀的心態可算是學會啦!」
說着,我就見眼鏡被綁着手推到了人工湖旁邊。
「又是一批沒勁的轉學生,都不夠我玩的!」趙老師無趣地癟了癟嘴。
我剛要笑,餘光卻看見眼鏡悄悄手心出現一張道具卡,我心中暗道不好!這個眼鏡陰險毒辣,連自己的同伴都不放過,肯定危險至極。
眼看着眼鏡瞬間解開繩子,來到趙老師面前,我大喊一聲:「小心!」
我猛地撲過去,把趙老師撲倒在地,眼鏡第一刀砍了個空。
我剛要鬆口氣,只見眼鏡刀尖一轉,竟是要朝着我直直刺過來。
我被趙老師攔腰翻了個身,躲開了那一刀。
同學們都圍上來,牢牢控制住眼鏡,眼鏡抬頭惡狠狠地看着我,眼裏還有輕蔑不屑。
趙老師站起來,怒火中燒,黑髮紅裙無風自動。
空氣逐漸變得粘稠,黑暗中,無形的絲線似要控制着眼鏡的身體,但是讓人奇怪的是,眼鏡好像並不受到影響。
眼鏡冷笑一聲:「我跟那些普通玩家可不一樣,我是副本管理者,你們這些本來就不該有自我意識的副本 NPC,根本傷害不了我。」
趙老師瞪大了眼,不信邪地加大力量,但是眼鏡還是老樣子。
「別費力了,沒用的。還是乖乖讓我宰了這個姜妍,這樣你們就都能變成聽話地 NPC 了。」
我仔細想着眼鏡的話,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人,立馬湊到趙老師耳邊講了幾句。
趙老師眼睛一亮,隨即按照我說的做了。
紅色出租車從遠處開過來,駕駛座上的紅頭髮還是緊閉着雙眼,暈死狀態,但是她的手腳都被趙老師控制着開車。
突然一踩油門,出租車的速度直接拉滿,趙老師和同學們趕緊以極快的速度將我拉到一邊,空曠的湖邊瞬間只剩下眼鏡一人。
眼鏡這才慌了,以普通人類的反應速度,根本來不及在車駛過來之前跑開。
「砰」地一聲,血花四濺。
尾聲
第二天。
「羅曉花!」上午第二節課,趙老師又點起了羅曉花的名字。
羅曉花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到!」
趙老師滿臉堆笑:「今天表現不錯!沒打瞌睡!獎勵你中午加個雞腿!」
羅曉花也笑起來:「是!謝謝老師!」
番外-眼鏡
我叫任曉生,是時空局的副本管理者,連續多年蟬聯優秀員工的稱號。
但曾幾何時,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玩家罷了。
我被時空局選入成爲玩家,經歷成千上萬個恐怖副本。在副本中探求真相,戰勝那些無法言說的怪物,是我一直以來的任務。
我完成得非常好。
但是我也時常在想,這樣的生活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畢竟,次次都是九死一生的滋味,是真的不爽。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打通了一個副本之後,時空局因爲我的優秀表現,把我提升爲副本管理者。
身份上有了提升,我也接觸到了之前可望不可及的真相。
原來所謂的時空局,只是高階世界的代稱罷了。
他們不能直接吸取低階世界的能量,但是他們擁有改變低階世界的能力,將原本正在蓬勃發展的低階世界強行改變,不斷重複着變格的那一天。
然後從其他低階世界中尋找到適合時空穿梭的玩家,美其名曰等他們完成任務,會獲得相應的巨大報酬,不管是金錢財富還是美貌地位,應有盡有。
玩家進入到變格世界中之後,就會爲了活下來跟原世界中的勢力進行對抗。
玩家和變格世界之間是敵對關係,所以最終的結果要麼是玩家喪命在變格世界中,要麼就是玩家足夠強大,將變格世界的能量進一步降低。
但是不管是哪種結果,對於時空局來說,都是穩贏的。
那些玩家不過是從低階世家裏找來的罷了,死了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源源不斷。
而時空局給玩家地獎勵,相較於時空局本身獲得的利益來說,根本就是不Ŧŭ̀⁸值一提。
而如果玩家獲勝,低階世界的能量逸散,就會被時空局吸收。
得知真相的我渾身冰涼,深感無力。
在我還是個玩家的時候,我常常因爲擁有不可複製的道具還有玩家中崇高的地位而驕傲。
但是現實卻是,我只不過是掠奪能量的一枚棋子罷了。
至於我這枚棋子跟其他棋子有什麼不同,那可能就是更順手一點吧。
但是,就算得知真相,我又能改變什麼呢?
我既逃不掉,也反抗無能,只能繼續這樣的生活,並日漸麻木。
直到我管理的某個副本出事了。
那是個存在很久的副本,因爲無人生還而出名。
凡是進去的玩家,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
看着死亡的數據,我開始有些發愁。
雖然死亡的玩家大多級別不太高,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保命技能,但是 0% 的生存比例還是前所未有的。
我放出風聲,聲稱這個副本中有未知怪物的存在,十分危險,但是高風險就意味着高回報,那些已經在副本中混得風生水起的老玩家一定會感興趣的。
不出我所料,越來越多的高階老玩家不信邪,偏偏要進這個副本中試一試,還包括玩家榜單中的第一名。
我原本以爲,就算這個副本再難搞,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吧。
結果卻是,仍然沒有一個人能走出來,包括榜單第一。
我開始慌了,這個副本的等級並不算高,爲什麼能有這樣的能力?
我把臉變成某個普通玩家的樣子,帶着兩個他之前的隊友,在又一次副本開啓的時候進入了這個世界。
在第一夜,我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姜妍。
在全員怪物的世界裏,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被保護得很好。
被怪物保護得很好。
怪物也因爲她,擁有了自我的意識,甚至超脫了高階世界的規則掌控,在規則類怪談中打破規則,成爲真正的主宰。
怪不得那麼多玩家喪命在此。
玩家之所以能打通副本,道具只是輔助,但還是主要依靠利用規則來進行任務。
但是這樣一個無序的世界,怪物橫行,玩家沒有任何生存的保障。
我將任務目標對準了姜妍。
只要能把她殺死,這個副本就會變成正常的樣子。
副本管理者是不會被所管理的副本中的怪物直接殺死的,而且他們的能力對我不起作用,這也是我最大的優勢。
至於剩下的兩名玩家,只不過是我當作擋箭牌的傢伙罷了,關鍵時候可以擋災。
可我沒想到,這一舉動,也成爲最後殺死我自己的利刃。
怪物不能直接殺死我,但是普通玩家可以。
怪物的能力對我不起作用,但是對普通玩家起作用。
一環克一環,我最終死在被怪物操控的普通玩家手裏。
臨死之前,我看了一眼姜妍所在的方向。
她站在一羣怪物身邊,看上去竟然毫無違和感。
當初時空局選擇我成爲副本管理者,就是看重我不容易死的特質。
因爲一旦副本管理者死亡,他所管理的副本就會徹底封閉,不再讓玩家進入。
已經定型的副本會不斷重複變格的那一天發生的事,至於這個副本——
有姜妍在,它並沒有徹底變格,應該會變回正常世界的樣子吧?
而且,由於封閉了玩家進入的通道,對於高階世界來說,也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它會不會在某個不被人注意的時間點中,成長爲可以和高階世界對抗的存在呢?
想到這個可能,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死亡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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