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我是恐怖小說的 NPC

我懷疑,我是恐怖小說的 NPC。
每當村子裏死掉一個人,第二天就會有不多不少十個外地人組團來旅遊。
而這些人,又會在七天後不聲不響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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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我們是來這邊旅遊的,麻煩幫忙……」
還不等面前的紅髮男子說完,我就把早就準備好的十把鑰匙拍在了桌子上。
「十個房間,五個在一樓,五個在二樓,想住在哪裏自己選。」
領頭的紅髮男子和短髮幹練的女子對視了一眼,伸手就要拿起鑰匙。
身後一個穿灰色衛衣的男孩突然有些忐忑地出聲。
「老闆娘,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十個人?」
紅髮男子聽見這句話,身子頓了一下,隨即側頭狠狠地瞪了那個男孩一眼。
每次村子裏面死人,第二天都會有十個人來旅遊。
我這個小旅店開在村口,來旅遊的人基本都會住在我這。
昨天村裏的趙大爺一死,我就把鑰匙準備出來了,當然,這些沒必要和他們說。
我裝作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十個房間,五個在一樓,五個在二樓,想住在哪裏自己選。」
穿灰色衛衣的男孩不知道是被紅髮男子的一瞪嚇到了,哆哆嗦嗦地沒敢再說話。
「老闆娘,我們想要兩個人住一間,可以嗎?」
看着他們分配鑰匙的時候,短髮幹練的女人問道。
兩個人住一間,我豈不是要少賺一半的錢,這一年,就靠着來旅遊的人賺點錢。
我拉下臉,有些生硬地回覆:
「不可以,規定是必須一人一間。」
短髮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變了臉色,不再出聲。
看着他們分配好房間,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剛想起來:
「不要去二樓最裏面的兩個房間,那兩個房間,不乾淨。」
他們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選好的房間。
我打了個哈欠,那兩個房間確實不乾淨,每次只來十個人,就沒必要打掃那麼多房間了,多累啊。
打完哈欠我才發現,還有一個人沒有回房間,他就站在旁邊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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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警鈴大作,這個人,盯着我幹嘛,旅遊的人搶劫地頭蛇,我還從沒見過。
我裝作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短髮,穿着白襯衫,看起來很精神。
他發現我在看他,對着我微微笑了笑,拿起前臺剩下的那個離我最近的房間的鑰匙,轉身走回了房間。
快要進房間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真是個怪人。
沒一會,這十個人休整好,結伴來了前臺。
我知道,他們又要來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了,但畢竟拿了人家的錢嘛,回答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
「小胡,進來之前志哥應該教過你規矩,想過關,一切都必須聽我的。」
那個紅髮男子一邊走,一邊低聲訓斥着那個穿灰色衛衣的男孩。
男孩則在一邊不住地點頭。
旁邊的短髮女子在一旁打圓場。
「小胡,你要是有什麼疑問,可以問我或者洪磊,不要隨便和 NPC 搭話,萬一觸犯規則就糟了。」
「這次的只是一個 E 級世界,小心一點,跟緊我們,保證把你完完整整地帶出去。」
我挑了一下眉毛,難道這個 NPC 說的是我?
他們好像完全不怕我聽到他們說話,一邊走一邊說,到了前臺。
期間還提到了什麼道具,什麼規則,聽得我一頭霧水。
但是偷聽人講話這種事,畢竟不怎麼光彩,我有疑惑也只能憋在心裏,當作沒聽見。
「老闆娘,最近村子裏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說着,紅髮男子還推過來了一沓錢,是個懂事的人。
我不動聲色地把錢收下,說出了那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昨天村裏的趙大爺死了,但是聽說走得並不安詳,晚上好像,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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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屍了?!」
前臺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有膽子小的說話已經帶上了哭腔。
「洪哥,你聽見了嗎?她說,詐、詐屍了……」
一個化着淡妝的女孩伸手攬住洪磊的手臂,渾身抖得不成樣子。
洪磊伸手拍了拍女孩的手臂,似乎也有些疑惑,和短髮女子對視一眼,又問道:
「確定是詐屍了?」
聽他這麼一反問,我就有些不高興,我一個月也去不了村裏採購幾次,消息哪有那麼確切。
「都說了是聽說了,具體情況你們還是去問村裏人。」
或許是聽出了我話裏的不耐煩,他們也不再細問,低聲交談討論。
「楊文,你怎麼看?」
洪磊對着人羣后的白襯衫男子叫了一聲。
是那個盯着我看的怪人,原來他叫楊文。
楊文走過來,看了一眼我,回頭對洪磊說道:
「我們還是去問問村裏人,我覺得她說的應該是真的,NPC 沒必要騙我們。」
洪磊點了點頭,招呼剩下的人,願意和他一起的就去村裏問問,不願意的就在這裏等死。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我這裏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
這些人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新手,幾乎沒怎麼猶豫,緊跟着洪磊就出了門。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剛準備好晚餐,他們就回來了。
但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早上出去的十個人,現在只剩下了五個。
那個穿白襯衫的楊文也不在。
渾身是血的洪磊一進旅店的門就衝過來扯住了我的頭髮。
「臭娘們,你不是說就死了一個人嗎?那村子裏,根本就沒有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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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洪磊的手扯到我頭髮的一瞬間,我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道奇怪的機械音。
「叮咚,恭喜楊文、鍾浩、洪磊、苗佳佳……胡小泉十人,觸發 E 級世界陽嶺村追兇隱藏副本,S 級世界,陰嶺村怪談。」
「叮咚,恭喜達成『運氣爆棚』成就,稱號已發送至郵箱,請各位注意查收~」
隨着這道聲音響起,洪磊扯住我頭髮的手也鬆開,臉色變得慘白一片。
看着他哆哆嗦嗦地扶着前臺桌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怎麼看也不像是運氣爆棚的樣子。
我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頭髮,在這開旅店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有來旅遊的人敢對我動粗。
打量了一下回來的五人,短髮女子和穿灰色衛衣的胡小泉都在。
之前那個化淡妝的女孩胳膊上被颳去了好大一片皮肉,想來洪磊身上的血就是這麼來的。
「佳佳姐,剛纔系統的廣播是什麼意思,什麼副本,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淡妝女孩顧不得手臂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叫做苗佳佳的短髮女子拿出身上攜帶的傷藥給她包紮,強撐鎮定,看向我問道:
「老闆娘,你聽說過陰嶺村嗎?」
我又整理了一下剛纔被洪磊扯住的頭髮,假裝沉思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沒聽說過。」
雖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 NPC,但我很記仇。
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我爲什麼能聽到這個廣播聲,按他們的說法,我是 NPC,不應該接觸到這些纔對。
洪磊手還是有些顫抖,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這次我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陰嶺村這個 S 級副本,這是我第二次見到。」
苗佳佳眸子亮了一下,趕緊問道:
「那這個副本有人破解嗎?」
洪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上一次出現,是三年前了,當時的榜一就折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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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佳佳的臉色也變得慘白,還是強打精神:
「聽剛纔的廣播,觸發任務的是十個人,就說明,楊文他們幾個也沒事,我們等他們回來一起想一下對策。」
剛說完,旅店門就開了,正是楊文和剩下的幾個人。
他們進來的時候,楊文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看得我後背一涼。
我看人到齊了,自覺地把晚飯準備上,就準備溜回房間。
「老闆娘,看這裏。」
我聽見有人叫我,條件反射地回頭。
楊文手裏舉着兩個巴掌大的布偶,手牽手坐在一起,很是憨態可掬。
我只覺得眼前亮光一閃。
洪磊看到楊文手中的布偶,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
「五星道具『忠誠的夥伴』,可以強制綁定一個 NPC,用得好的話可以無傷通過一個 D 級世界,你就這麼浪費了?」
雖然沒聽懂道具是什麼意思,但是後半句我聽懂了,瞧不起我。
楊文並不理他,只是對着我繼續說道:
「老闆娘,麻煩你陪我們到村裏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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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級世界通過條件無非就兩種,要麼找出真相,要麼成功存活,不管是哪種,我們現在必須重新回去陰嶺村。」
我在前面領路,後面浩浩蕩蕩地跟着十個人,讓我渾身不自在,一會一定要找個機會把他們甩掉。
上次去村裏還是半個月前,平時就靠偶爾來歇腳的村民來了解村裏的事,這夜路我還從沒走過。
天已經黑透了,但今天是圓月,月光灑下,周邊的景色也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洪磊說村裏沒有活人了,我四處張望着,不會是真的吧。
剛進村口沒多遠,一陣灰色的大霧逐漸瀰漫,原本四周清晰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
迎面過來了一隊穿喜服的轎隊,約莫有幾十人,一邊行進,一邊向周圍撒着紅包,吹吹打打,十分熱鬧。
我偏頭看了看洪磊,這就是你說的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但我發現他的臉色卻是十分不自然的慘白,也就沒有出聲嘲諷。
旁邊的胡小泉渾身顫抖不停,他緊緊捂着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我看了看抬轎的人和前後引路的人,臉上都被紅色的布矇住,根本看不清樣貌。
等他們走出村口,大霧逐漸散去,我才聽到他們鬆了一口氣。
胡小泉哆哆嗦嗦地開口:
「哪有半夜接親的,而且我看那轎子裏面和前面新郎坐的馬上根本沒有人。」
旁邊馬上有人附和:
「而且這些人走路都輕飄飄的,感覺好像……紙紮的一樣。」
我瞥了他們一眼,接親這麼大陣仗轎子裏怎麼會沒人,村裏結婚不可能粗心成這樣。
「哎,你們誰看到方琳和高明亮了嗎?剛纔還在這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回過頭,一個高馬尾的小姑娘癱坐在地,抖着手指向前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的面前,一男一女兩個穿着大紅喜服的紙人,笑容誇張地立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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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環顧了四周,數了數,一起進村的十個人還剩下八個,確實有兩個人不見了。
化着淡妝的女孩不見蹤影,想來她應該就是方琳。
洪磊雙眼發紅,撥開站在我旁邊的胡小泉就要向着我衝過來。
就在手要碰到我的前一刻,被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截住。
「有話好好說,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我嚇了一跳,這個眼鏡男是哪冒出來的,我之前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隊伍中還有這麼一個人。
洪磊喘着粗氣,推了一下眼鏡男。
「鍾浩你讓開。」
他的手指向我,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你說,方琳和高明亮哪去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往後退了一步,指着旁邊立着的兩個詭異紙人。
「他們應該是做新娘新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話嚇到了,半晌沒人出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偏頭看向問話的人,是那個幫我攔住洪磊的眼鏡男鍾浩,我對他剛纔的行爲有幾分好感,就回道:
「這是陰嶺村的習俗,冥婚夜半接親,紙人替新人,現在冥婚的紙人放在這裏,那新人肯定是和他們走了。」
一旁的苗佳佳聽我說完,皺緊了眉頭。
「之前在旅店的時候,你不是說沒聽說過陰嶺村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說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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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知道,爲什麼不說,你要是說了,他們可能就不會……」
洪磊掙扎着手又伸向我,我這會長記性了,後退了一步拉遠了和他的距離。
「你扯我頭髮的時候嚇到我了,我一時忘了。」
我又往後退了兩步,打算只要他們一動手,我立刻轉身就跑。
眼神瞥到一旁的楊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臉色有些沉。
「洪磊,給她道歉。」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天,難道明天的太陽要從西邊升起了?
洪磊臉色漲得通紅,但出奇地沒有反駁,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
「對不起。」
我在心裏哼了一聲,但好漢不喫眼前虧,他們這麼多人,我沒必要和他們硬碰硬。
「ƭúₔ我是知道一點陰嶺村的事,不多,都是在村志裏看到的。」
我思索了一會。
「我們村子叫做陽嶺村,但是這個名字是祖上來建村時候才改的。」
我也是閒來無事看的村志,記住的東西並不多,只能慢慢回憶。
陽嶺村的第一代人是百年前來到這裏的,當時正值戰亂,四處兵荒馬亂,他們只能逃到了這個偏遠的村落才得以生存。
村志也是從這時候開始記錄的,但是,其中還記載了一件十分詭異的事。
陽嶺村現在的村子雛形,並不是祖上建成的。
祖上的人到來時,不管是村子田地,還是屋舍農具,都是原本就存在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村子,唯獨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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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裏的時候,我聽到他們傳來一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心裏莫名地升起了一絲小小得意,嚇不死你們。
「後來呢?有關陰嶺村的還有嗎?」
楊文在我旁邊突然出聲,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手中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才繼續開口:
「後來就是他們在周邊沒找到人,猜測可能是舉村搬遷了,就在這裏安家。」
「也找到了一些記敘性的東西,除了一些奇怪的習俗外,大多語焉不詳,只知道原來的村子叫做陰嶺村。」
「後來覺得陰嶺村叫起來實在有些不吉利,也或許是佔了人家的村子,心中難安,就改成了陽嶺村。」
看着他們還等着我繼續說下去,我搖了搖頭。
「別的我真不知道了,我就記住這些。」
楊文點了點頭,又問道:
「你之前說的有關陰嶺村記載的文字,知道在哪嗎?」
我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說:
「大概在村長家裏吧。」
楊文不再答話,轉身對着洪磊說道:
「方琳和高明亮雖然經驗不多,但是手中也有道具,能一聲不響地就被擄走,對方肯定是有準備的,就算是老闆娘提前說了,我們也很難防備。」
洪磊想到剛纔詭異的情形,也嘆了口氣,不再出聲。
楊文轉身看了一下村口的方向,發現那邊被一片迷霧籠罩,已經不能出村了,又對着剩下的人說:
「我們先去村長家,弄明白陰嶺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只得帶着他們向着村長家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環顧四周,我才發現這個村子十分陌生,這根本不是我熟悉的陽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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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停了下來,楊文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也發現了什麼。
「這個村子似乎和我們下午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了,我們村子雖然偏,但也是家家大瓦房,你看看這……」
我還沒說完,就被旁邊有些激動的苗佳佳打斷了:
「這裏是陰嶺村!」
楊文視線掃過周圍的土坯房,接過話:
「這裏應該就是陰嶺村,我們現在所在的是一百多年前的陰嶺村。」
楊文又看向我。
「你們村子裏有沒有一直沒有拆除的陰嶺村房舍。」
我點了點頭。
「祠堂沒有拆,村裏的老人都說那個地方邪門,沒人敢動手,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祠堂在哪?」
「在村子中間位置。」
我們剛到陰嶺村祠堂門口,還沒等進去,一陣灰色的霧氣逐漸瀰漫開。
又是這陣灰霧,剛纔就是灰霧散去,才發現少了兩個人,現在又來。
但是和剛纔不同的是,灰霧中沒有穿紅衣的接親隊,而是傳來了一陣陣小孩子唱童謠的聲音。
「新嫁娘,新嫁娘,」
「戴紅花,穿紅裝,」
「扶着新郎見高堂,」
「再拜祠堂入洞房,」
「今日成婚家中忙,」
「明日城中買新糧!」
這陣詭異的童謠越來越近,慌亂中有人大喊了一聲,似乎是眼鏡男鍾浩的聲音。
「不要進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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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面臨此刻詭異的情形,根本沒有人在意他說了什麼,一窩蜂地就要湧進門戶大開的祠堂,只想儘快逃離這恐怖的灰霧。
慌亂中,就在我即將被推入祠堂時,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把我拉了出去。
眼前一陣黃光閃過,再反應過來時,我發現我竟然已經身處村民家裏的一間土坯房中。
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幾個人,楊文、洪磊、苗佳佳、鍾浩、胡小泉。
鍾浩手中一個散發暖黃色光芒的精緻船錨旋轉着緩緩消散。
「居然是五星道具『希望的船錨』,你有這種道具爲什麼不把他們一起帶過來!」
洪磊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質問鍾浩。
鍾浩搖了搖頭,伸手拋出了一個玻璃球,懸浮在空中,散發出冷白色的光亮。
「我意識到灰霧就是想把我們逼進祠堂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去了,抱歉。」
洪磊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滿是懊惱。
「我們原本只是想來 E 級世界攢攢積分,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反應過來什麼,猛地抬起頭。
「你和楊文,爲什麼會隨身攜帶這麼多五星道具,你們真的是來刷 E 級世界的嗎?」
「還有,你們爲什麼,一直帶着她!」
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向了我。

-12-
「這和你沒關係,也和她沒關係,你們如果想增加些活着的概率,就不要管太多。」
鍾浩收起了之前那副老好人的樣子,語氣中有幾分冷漠,或許是不想讓關係太緊張,他又補充道:
「她被道具和我們綁定,就是我們一方的人了,剛纔也給我們提供了不少線索,沒必要對她敵意這麼大。」
我看着幾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嘆了口氣。
不過這也和我沒Ṭúₒ什麼關係,無緣無故地被捲進來,我也很苦惱。
手在身後的櫃子上一摸,竟然摸到ţúₐ了幾顆紅紙包裹的糖,想也沒想地就塞到了嘴裏。
「你在喫什麼?」
旁邊的楊文向我伸出手來,我極不情願地把剩下的幾顆糖放在了他的手心。
他伸出手捻了捻,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們只是知道了這是一百年前的陰嶺村,但是確切時間點還不清楚,鍾浩,找找線索,看看能不能確定。」
鍾浩嗯了一聲就去了另一個房間尋找。
讓我驚奇的是,鍾浩這個人,只要不說話,不行動,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楊文好像看出了我的疑問。
「鍾浩那個眼鏡也是個道具,可以降低他在 NPC 眼中的存在感。」
原來如此,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反應過來。
我纔不是什麼 NPC,我是客來旅店的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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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看我的反應輕輕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只招呼洪磊他們一起找線索。
我並不想幫他們,畢竟是他們無緣無故把我帶到這個詭異的地方的。
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廚房,我無聊地擺弄着一旁擺放的碗碟,發現碗櫃裏有一個碗怎麼也拿不動。
這激起了我的好勝心,我用盡全身力氣一掰,咔嚓一聲,碗櫃被我掰下來一塊。
旁邊的胡小泉聽見聲音回頭看向我。
「老闆娘力氣真大!」
我擺了擺手,這都是小意思。
手正晃着,啪嗒一聲,一個東西從碗底掉了下來。
我低頭撿起,不由得怔住了,在這個土坯房裏,我居然在碗櫃裏,找到了一塊金子。
胡小泉探頭過來,也愣住了,隨即招呼楊文他們過來。
楊文接過金子打量了一下,確定了是真的。
鍾浩也走過來,手裏攥着幾塊紅色糖紙包裹的糖,指了指桌子上豐盛食物。
「我剛纔摸了一下鍋裏的飯,還有餘溫,這家人應該剛剛離開不久。」
楊文點了點頭,舉起手中包着紅色糖紙的糖,也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這家人飯沒有喫完,甚至連金子也沒有帶走,離開得非常急切。」
「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斷,這家人收到了喜糖,晚上離開,去參加婚禮。」
洪磊皺眉。
「就算是去參加婚禮,也不能連晚飯都沒喫完啊。」
楊文贊同地點點頭。
「說到點子上了,這麼反常,說明他們很有可能是被迫去參加的,那麼,到底是誰,有這麼大能量,能讓一家人被迫參加婚禮呢?」
洪磊狠狠攥了一下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一定是那個灰霧歌謠裏的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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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浩接過話。
「只要我們找到了新嫁娘的真相,應該就能通過這個世界了!」
「那個,我打斷一下,你們誰看到佳佳姐了。」
胡小泉小心翼翼地插話。
聽他這麼一說,確實我好一會沒看到那個短髮的苗佳佳了。
自從進入遊戲後不久,洪磊和苗佳佳他們就一直是搭檔。
現在她失蹤了,洪磊自然是最着急的。
他手上藍光一閃,一隻巴掌大的小狗出現在地上,到處聞來聞去。
突然像是聞到了什麼,撒腿向着門口跑過去。
門口灑落着一把紅紙包的喜糖,旁邊放着的正是苗佳佳一直背在身上的黑色小包。
我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恨不得把剛剛喫掉的喜糖吐出來。
楊文看着洪磊撿起地上的小包,沉思了一下,說道:
「鍾浩,你和洪磊確定一下苗佳佳失蹤的方向,老闆娘你和我去下一家看看。」
我不情不願地跟在楊文身後走進了鄰居家,胡小泉猶豫了一下,還是留在了洪磊身邊。
走進下一家的土坯房,和之前那家一樣的是,廚房的桌子上也擺着飯菜,旁邊散落着幾顆喜糖。
楊文沒關注這些,直接招呼我翻找看他家藏最貴重的物品的地方在哪。
我上下掃視了一圈,從竈膛旁邊的一個小窟窿摳出了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竟然又是一小塊金子。
楊文看我找到了,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找東西還是這麼厲害。」
又頓了頓,開口:
「不要害怕,我會帶你出去的。」
我小心翼翼地躲過他的手,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了,陽嶺村就是我家,你還想把我帶到哪去?
楊文看起來好像有點失落,他嘆了口氣,低下頭仔細看手裏的那一小塊金子。
「這金子好像是自己熔的,工藝很粗糙,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熔的?」

-15-
「找到佳佳姐的位置了。」
胡小泉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在哪裏?」
「陰嶺村後山。」
楊文轉過頭問我:
「後山一般是做什麼的,知道嗎?」
我嚥了口口水。
「是,是亂墳崗。」
和鍾浩他們匯合後我們急匆匆地趕往了陰嶺村後山。
這時的陰嶺村後山和我後來所熟知的陽嶺村後山的亂墳崗不同。
這應該是陰嶺村的祖墳,大大小小的墳墓上都立有木質的墓碑。
巴掌大的小狗還在向前跑着,最後消失在一個墳墓前面。
洪磊還不等我們反應,手一揮,地上竟然出現了幾件工具,一言不發就開始挖那座墳。
楊文他們也一起動起手來,沒一會就露出了漆黑的棺材蓋,裏面傳出了砰砰的響聲。
墓地深處漆黑一片,我只能在周邊轉轉,不敢走太遠。
我看着一個個立着碑的墳墓,端詳着墓碑上的名字,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墳墓。
上面沒有立碑人的落款,也沒有死者的籍貫、生卒日期,只簡簡單單地寫着,韓清聞之墓幾個大字。
但更讓我在意的是,這個墓地的墓碑上刻着的大多都是劉姓村人,即使去世的不姓劉,立碑人也一定姓劉。
這個墳墓前擺放着大堆貢品和未燒完的紙錢,這個韓清聞到底是誰,一個外姓人爲什麼會收到這麼多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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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幾個男人把棺材打開,裏面正是缺氧已經瀕臨死亡的苗佳佳。
「我當時在門口,一陣灰色的霧氣就向着我撲過來,還好我早有準備。」
她被洪磊扶出棺材,緩了好一會才喘過氣來。
「我沒有遠距離閃現的道具,但是有一個四星道具『死者的證言』,它能把我帶到一個和當前世界有重要聯繫的死者附近,我就賭了一把。」
楊文聽到這話,眼睛不由得一亮,卻突然轉頭看向我,不知怎麼地,我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伸手就指向了韓清聞的墳墓。
楊文也不再猶豫,指着那個墳墓。
「把這個墳挖開。」
好在剩下的人多,沒一會,就把韓清聞的棺材打開,裏面的屍體已經成了一具枯骨。
楊文伸出手,拋出一個醫生模樣的小玩偶,玩偶摔在了屍骨上就化成了一陣白光。
鍾浩在一旁讀出了白光上的信息:
「男,二十五歲左右,死因是中毒,死亡時間大概在一年前。」
楊文跳進棺材裏,上下翻找了一會,拿上來了兩件東西。
一件是半邊破舊的新郎裝,另一件竟然是一枚還在走動的懷錶!
楊文看着手中不屬於這個落後山村的懷錶,抬起頭。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們的金塊是哪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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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看着我們不解的樣子,又解釋道:
「這個懷錶一年了還在走動,在當時肯定價值不菲。記得咱們到祠堂門口聽到的那首歌謠嗎?」
「新嫁娘,新嫁娘,」
「戴紅花,穿紅裝,」「扶着新郎見高堂,」
「再拜祠堂入洞房,」「今日成婚家中忙,」「明日城中買新糧!」
旁邊的胡小泉記性好,小聲地又把那時聽到的歌謠背了一遍。
洪磊聽了輕嘶了一聲,伸手拍了一下胡小泉的腦袋。
「別唸了,聽得我後背發涼。」
楊文沒注意他們,繼續說道:
「就是這個,歌謠裏說,扶着新郎,就說明那時新郎很可能已經死了,而最後兩句,今日成親,明日買糧,買糧錢從哪來?」
他伸出手,舉着那塊懷錶。
「這就說明村民在成親的時候得到了一大筆錢,甚至家家戶戶都能分到一小塊金子,這些錢,很有可能就來自這個有錢的外地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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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楊文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陣陰風席捲而過。
遠處樹林影影綽綽,好像是誰在悲傷地哀鳴。
鍾浩點了點頭。
「如果是從歌謠入手,成親指的應該就是冥婚,這也和之前我們剛進村時的冥婚習俗對應上了,高堂看現在的情形應該都死光了。」
他轉身看向祠堂的方向,那裏灰霧攪動着紅光沖天而起。
「死人哪能入洞房呢,現在剩下的應該就是在祠堂的新娘了。」
洪磊和胡小泉攙扶着苗佳佳站在一旁,胡小泉有些害怕地問道:
「咱們能不能等天亮再去?」
鍾浩看向他搖了搖頭。
「現在已經早上 7 點了,天不會亮了。而且按照陽嶺村村志的記載,他們來的時候這個村子是一座死村,我們如果不能儘快通關,就會和陰嶺村民的下場一樣。」
「即使是在遊戲裏,歷史進程也不可被更改。」
在原地休整了一會,就準備出發去祠堂。
臨走前,我有些猶豫地拉住了楊文,他不解地回過頭來。
我指了指身後棺材裏的韓清聞的屍骨。
「我剛纔看那塊懷錶是女式的懷錶,要不把他也帶上吧,新娘會不會想再見他一面呢?」
楊文沒有猶豫,手一翻,取出一個鯨魚玩偶,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瞬間就把那具屍骨收了進去。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把道具收起,而是放在了我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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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祠堂門口的時候,我們愣了好久。
這和我們之前來時陰森的祠堂截然不同,反而有點喜慶?
賓客進進出出,敲鑼打鼓,門口鞭炮噼裏啪啦,宛然就是要成親的樣子。
但是走近了我才發現,不管是賓客還是迎來送往的僕人,統統都是紙人。
「我、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旁邊的胡小泉猶猶豫豫地問。
「是要進去,我先過去,看看什麼情況。」
楊文剛要走,我快走幾步跟上他。
「我和你一起去。」
雖然我有點怕他,但我也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楊文點了點頭,向我伸出手,不忘囑咐剩下的幾人:
「你們留在外面,一旦有變故,你們及時支援。」
楊文用了一個能僞裝成紙人氣息的道具,我伸手挎在楊文的胳膊上,假裝一對夫妻,慢慢向着祠堂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口一個穿着一身紅衣的紙紮小童攔住我們,舉起了手中的托盤。
我們沒理會就直接向裏面走,一瞬間,空間好像靜止了一樣。
不管接待的僕人還是賓客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齊轉頭死死地盯着我們。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被發現了?
不對,楊文明明已經用了道具,難道是……
我把手伸進楊文褲子的口袋,取出了之前我們在村民家中找到的兩小塊金子,放在了紙人小童舉着的托盤中。
就在金子接觸到盤子的一瞬間,空間又流動起來,紙人又恢復了剛纔忙碌的Ŧû₁常態,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鬆了口氣,楊文不動聲色地輕輕拍了拍我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我們向着祠堂裏面走去,裏面裝飾得明亮又喜慶,和真的成親幾乎沒有區別。
我們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桌,就在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試圖發現些什麼的時候,楊文突然很小聲地對我說:
「不要抬頭。」

-20-
但我這個人好像天生有幾分反骨,他越不讓,我就越好奇。
抬起頭一看,只覺得大腦轟的一下,變得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密密麻麻的村民屍體被紅布吊在高大寬敞的祠堂頂上,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擠人,人挨人,死不瞑目地被吊在一起。
甚至在角落裏我還發現了之前三個進入祠堂的人,他們也被吊在上面,應該已經死去多時了。
我緊緊捂住嘴巴,生怕尖叫出聲。
而祠堂的另一頭,婚禮已經開始了。
而婚禮的主角,竟然是之前在村口灰霧中失蹤的方琳和高明亮。
他們臉色灰白,一舉一動都十分僵硬,我看向楊文。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他們已經是死人了。
就在我們打算繼續看看這個祠堂還會有什麼變數的時候,一陣灰霧撲來,裹挾進來了幾個人。
竟然是在門口等待支援我們的鐘浩洪磊他們,也就是在他們身後,我看到了新嫁娘的真身。
沒有想象中的猙獰,她穿着一身紅嫁衣,身形嬌小,臉上被紅蓋頭擋住,看不清樣貌,更讓我詫異的是,她的肚子,竟然微微隆起!

-21-
她伸出一隻慘白的手,就要抓向離她最近的胡小泉時,楊文把之前在韓清聞墓中撿到的懷錶扔向了她。
小小的懷錶不輕不重地砸到了鬼新娘身上,她居然愣了一下,僵硬地伸出手接住了懷錶。
就在她這短短几秒的分神時,楊文大喊了一聲:
「鍾浩!」
眼鏡男鍾浩不知何時已經潛到了鬼新娘身後,手中幻化出一杆金色長槍,上面散發出淡淡金芒。
旁邊的洪磊不禁大叫出聲:
「五星道具『凱撒利矛』!」
那邊的鐘浩屏氣凝神,利矛對準鬼新娘的後身脫手飛出,直直拋刺了過去。
鬼新娘似乎是感應到了身後的危險,身子微微一晃,就躲過了利矛的這一刺,伸出慘白的手就要抓向剛剛攻擊她的鐘浩。
就在鬼新娘衝到鍾浩面前時,她的腰上出現了一條紅色的鎖鏈,另一端被楊文死死地攥在手裏。
「竟然是『縛妖索』!針對陰靈鬼物類有高額的剋制加成,這即使是在五星道具中也是極其稀有的存在,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一旁的洪磊喃喃出聲,我看他們三個還處在震驚中,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個桌子的後面,好心地出聲提醒:
「看看你們身後。」
苗佳佳最先反應過來,猛然轉頭,祠堂大門口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紙人擋住。
紙人臉上原本因爲成親的喜慶表情,現在變得一片怨毒。
她的手一揮,一個金色的罩子幻化出來,把他們包裹在裏面,紙人暫時近不得身。
我又看向鬼新娘,她被楊文手中的縛妖索牢牢抓住,只一瞬間,剛纔刺空的凱撒利矛驟然迴轉,狠狠地刺入了鬼新娘的後背,力道之大,竟然把鬼新娘狠狠地釘在了祠堂的牆壁上。
楊文鍾浩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一套打下來,竟然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22-
難道這就結束了?我看着被釘在祠堂牆壁上的鬼新娘,能殺了陰嶺村幾百口的鬼新娘難道就這麼簡單地被殺死了?
想到這,我不自禁地抬起頭,看向祠堂屋頂吊着的密密麻麻的村民屍體。
數百具屍體還是吊在屋頂,但和剛纔不同的是,現在屍體竟然開始微微搖晃,皮膚像是被利刃剝下,露出了下面鮮紅的肌肉紋理。
早已冷卻的鮮血慢慢流下,但還不等落在地上,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走,我順着鮮血被吸走的軌跡看去,源頭正是被釘在牆上的喜服新娘。
鬼新娘接受了血液的滋養,身上散發出一股股濃重的腐爛腥氣,但是詭異的是,她喜服下的慘白手掌竟然漸漸紅潤起來。
她的周身旋轉着陣陣灰色的霧氣,霧氣中似乎傳來了無數人的哀嚎聲和求救聲。
好在楊文和鍾浩早有準備,他們料到鬼新娘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殺死,不知用了什麼道具,一面金色光芒的八卦鏡緩緩浮現,對着鬼新娘兜頭照了過去。
而另一邊,紙人不知接收到了什麼命令,開始不要命似的對着洪磊他們的淡金色罩子發起攻擊。
雖然前面的紙人一接觸到罩子就灰飛煙滅,但是紙人數量太過龐大,淡金色罩子的光芒逐漸暗淡,變得搖搖欲墜。

-23-
我躲在桌子後面,大腦飛速運轉,再不想想辦法,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我們在離開墓地前,把墓地裏的墓碑和墳墓都看了一遍,沒有再發現奇怪的地方了。
但是仔細一想,這纔是最奇怪的,既然是結了冥婚,爲什麼不把新娘和新郎合葬呢。
新郎的墳在墓地,那新娘的墳呢?
我又想起了那首歌謠,死人不能入洞房,那新娘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祠堂了。
新娘的屍骨,會不會就在這祠堂裏?
想到這,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時代的人都講究入土爲安,陰嶺村的人要是把新娘的屍骨放在這裏,未免也太缺德了。
我打量着被燭火和各色道具映亮的祠堂,眼睛落在了最裏面供奉的牌位。
把新娘的屍骨放在祠堂無非是村民心虛,想要以祖輩牌位鎮壓,那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牌位下面。
我貼緊牆壁慢慢挪到牌位前,剛要仔細看看這下面到底有什麼名堂,一根紅綢就緊緊地拴住了我的脖子。
我艱難地回過頭,竟țū́ⁿ然是已經死去的方琳和高明亮兩人,他們穿着喜服,一人攥緊一端紅綢,死死拉緊,勒得我喘不過氣。

-24-
不會要死在這裏了吧,心中剛升起這樣一個念頭。
只覺得眼前藍光一閃,竟然是之前楊文給我的那個小鯨魚玩偶,它張大了嘴,把臉上泛着死氣的兩人一口吞了進去。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玩偶,捏了捏,真是好東西。
事不宜遲,還是先辦正事。
我把供臺上的陰嶺村祖宗牌位都掃落在地,仔細地摸索着供臺邊緣,反覆摸索,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
在供臺下面一寸深的地方,有一條小小的縫隙,我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供臺掀起。
還沒等我看清楚裏面有什麼,一聲淒厲的尖嘯響起,緊隨着的是一陣腐臭的腥氣從我身後襲來。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只覺得有個人在後面輕輕地抱住了我,一觸即分。
「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是楊文,我只覺得後背慢慢被溫熱的血液染得濡溼,但我沒有回頭ŧų₃,冥冥中有一種聲音告訴我,要相信他。
我看向供臺下面,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一具新娘的屍骨。
屍骨穿着大紅喜服,四肢和頭頂各釘着幾根粗長的鐵釘,即使已經化爲了枯骨,還是能感覺到這個新娘生前受到了何等慘無人道的折磨。
就是這個了。
「佳佳,不要!」
是洪磊的聲音,悲憤中夾雜着絕望,我不回頭也知道,苗佳佳恐怕凶多吉少了。
要快,我用力地攥了一下手中的小鯨魚,藍光一閃,韓清聞的屍骨出現在面前,不偏不倚地躺在新娘屍骨的旁邊。

-25-
就在韓清聞屍骨出現的一瞬間,空間似乎凝固下來,四周突然變得詭異地寂靜了一瞬。
我回過頭,看到鬼新娘彷彿被定住了一樣,僵在原地,楊文靠着柱子急促地呼吸,腹部殷紅一片,鍾浩的眼鏡不知哪裏去了,滿臉是血,很是嚇人。
門口原本氣勢洶洶的紙人變成了飛灰,緩緩消散,洪磊抱着已經沒有氣息的苗佳佳放聲大哭,胡小泉拄着一柄綠色的長劍也在一旁抹着眼淚。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嗎,我緩緩退後,扶住了已經快站立不穩的楊文,警惕地看着僵直不動的鬼新娘。
突然,她動了一下,我心中一驚,楊文拍了拍我的手背,暗示我不要害怕。
鬼新娘緩慢地轉身,完全沒有了剛纔靈活的樣子,以極慢的速度走向了裝着兩副屍骨的供臺旁,站立了許久,緩緩躺了進去。
一陣白光閃過,兩個穿着喜服的新人出現在了我們面前,新娘身材嬌小,我一眼就認出了正是那個鬼新娘。
她沒有戴蓋頭,笑起來嬌俏動人,臉側還有小小的梨渦,新郎溫潤如玉,滿臉寵溺地看向身側的新娘。
他們攜手走上前來,對着我們施了一禮,轉身,又走進了白光裏,隨即緩緩消散。
陽光穿過祠堂的門口照射進來,天亮了。

-26-
「叮咚,恭喜楊文、鍾浩、洪磊、胡小泉成功通過 S 級世界陰嶺村怪談,請儘快離開當前世界,獎勵已成功發送至郵箱,請注意查收~」
我愣愣地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慢慢反應過來,看向楊文。
「你們要走了是嗎?」
楊文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啊,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我掃視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祠堂,還有祠堂頂上吊着的密密麻麻的屍體。
「能把這些屍體還有鬼新娘他們的屍體都燒掉嗎?」
楊文似乎有點驚訝,但還是答應了。
洪磊和胡小泉眼睛哭得通紅,把之前和他們一起來的夥伴的屍體也歸攏了一下,一起燒掉。
看着祠堂空地上燃起的熊熊大火,我才反應過來,爲什麼陽嶺村村志上記載沒有發現任何人的痕跡了,原來是在這時候,被我們一把火燒掉了。
空地旁邊緩緩升起了一個雕刻着繁複圖案的巨門,裏面似乎有着浩瀚的星空流轉。
洪磊和胡小泉簡單打過招呼就離開了,鍾浩也沒再多停留,對着楊文點了點頭,轉身進入了大門。
楊文站在大門入口處,看着我愣愣的樣子,微笑:
「真的沒有別的需要我幫忙了嗎?我可要走了。」
一開始我對楊文確實是又煩又怕,但不知怎麼地,想到他要離開,心裏有些莫名地失落,我只能把這種奇怪的心情歸結於他使用的那個綁定道具。
我鼻子有些發酸,但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了。」
我目送着楊文走進大門,這次之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但他沒走幾步,突然又轉身看向我。
「不過我有個小忙,需要老闆娘幫一下。」
他話ŧū⁺音剛落,我發現我的腰上不知何時纏住了一條精緻的銀色鎖鏈,還沒等我反應,銀鏈好像有意識一般牽引着我衝進了大門。
「叮咚,全服播報,楊文使用特級道具『命運的鎖鏈』,命運使我們被迫分離,但是命運又使我們重新相聚,恭喜達成所願。」

-27-
我醒過來的時候,是一個晴天。
一睜眼就看到楊文坐在我身旁削着蘋果,這是楊文的絕技,削完一個蘋果,蘋果皮都能連着不斷。
看我醒過來,他也沒有太驚訝,順手就把削好的蘋果塞進嘴裏,騰出手把我扶起來。
我有些氣悶,我還以爲這蘋果是給我削的呢。
楊文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忿,又啃了一口蘋果。
「你都昏迷三年了,雖然楊醫生妙手回春都給你治好了,但是你剛醒,還不能喫這些,先喝點水。」
我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頭還有些昏沉。
「什麼楊醫生這麼厲害啊?」
楊文伸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
「當然是我這個楊醫生了。」
沒一會,鍾浩也得知了我醒了的消息,也來看我,後面跟着他的妹妹鍾然。
鍾然一見到我就放聲大哭。
「蘇樂姐我還以爲你再也醒不了了!」
我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安慰她,隨即又問楊文,那個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畢竟我三年前,就在那個世界中死過一次了,不知道總是有些不甘心。
楊文一邊啃蘋果一邊講,鍾浩在一邊補充,我才瞭解清楚。

-28-
鬼新娘原名李婉秋,韓清聞是她的丈夫。
韓家和李家都算富庶,兩人門當戶對,情投意合,成年後也順理成章地成了親。
陰嶺村劉家找上來時,李婉秋已經懷孕四個月了,劉家不依不饒,拿出韓清聞的生辰八字非說韓清聞是他家丟失的孩子。
他們就是看好了時間,兩家當家人去世得早,韓家唯一一個可以主事的長輩,韓二叔,又在外地。
陰嶺村村民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成羣結隊地天天在兩家的店鋪長坐。
時逢亂世,生意本就不好做,他們這樣一鬧,兩家幾乎每日入不敷出。
韓清聞無法,只得問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沒想到陰嶺村村民的要求也很簡單。
韓清聞是陰嶺村的人,必須要在陰嶺村成一次親纔可以,之後再如何,陰嶺村就不再追究。
韓Ţû₈清聞答應了他們這個請求,但也長了心思,帶上了不少家丁。
但誰也沒想到陰嶺村的人這麼大膽惡毒,他們在酒中下了毒,直接將韓清聞和帶去的所有家丁悉數毒死。
第二天李婉秋到的時候,只說是韓清聞喝多了醉酒,把她騙到了祠堂,成親禮成,直接把她綁在了祠堂。
爲了逼問出兩家的財產位置,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折磨李婉秋,可憐她還懷着身孕,根本挺不住,就死在了成親那晚。
這是陰嶺村所有村民參與的,他們把韓清聞和李婉秋帶來的彩禮嫁妝,熔了之後每家都分到了一些,說好誰也不再提這件事。
事情過去沒多久,韓家二叔回來,得知了這件事,怒火中燒,但面臨陰嶺村幾百戶人家,不能輕舉妄動。
他裝扮成遊方道士,到了陰嶺村,隱晦地告訴他們,有鬼新娘作亂,需速速根除。
陰嶺村人心虛,就根據韓二叔的安排在祠堂布置了陣法,將李婉秋屍身放在這裏。
但這個陣法根本不是鎮壓,而是祭煉厲鬼,陰嶺村祠堂香火越盛,李婉秋的怨念就越大。
最後,這積累的怨念終於在一年後爆發,也就發生了後來的事。

-29-
我嘆了口氣,沒想到鬼新娘的身世這麼可憐。
但想到最後她和韓清聞一起離開的身影,李婉秋即使已經化爲無知無識的厲鬼,還是記得韓清聞。
韓清聞死前還帶着李婉秋的懷錶,縱使死去許久,成了孤魂野鬼,還是不願意離去,執着地等着和她重逢。
最後他們攜手離去,想來也能安息了吧。
我還是很好奇爲什麼我做 NPC 的時候能聽見系統的廣播聲。
楊文只說不知道,後來鍾浩趁他不在,神神祕祕地告訴我:
「楊文一見到你就對自己使用了『致命替身』,可以幫你抵擋一次致命傷害,你們之間有了聯繫,你這才能聽到廣播聲。」
看着楊文還把這件事當作祕密保守的樣子,我也不再拆穿他。
我身體沒有別的問題,只是昏迷太久了,休養了幾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洪磊和胡小泉來醫院看望昏迷的苗佳佳,順便送我。
洪磊臉色不太好,想來因爲苗佳佳的事情,他心裏也十分難受。
楊文問他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洪磊看着我,語氣中帶着幾分希冀。
「遊戲中死掉的人都會變成裏面的 NPC,我想佳佳可能也在那個世界中,我們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她帶回來。」
楊文點了點頭,安慰鼓勵他們:
「一定可以的,以後你們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們幫忙。」
下了車,我看着眼前的高檔公寓,沒想到我昏迷這三年,楊文這傢伙這麼有錢了。
楊文推着我,打開了面前的房門,眼角微微泛紅,對我說出了那句遲來的話:
「蘇樂,歡迎回家!」
楊文番外
我和蘇樂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就連名字起得也十分隨意。
楊文,蘇樂。
語文,音樂。
但是蘇樂從不在意,她總是說,我們的名字比那個叫餘數的好聽多了。
我們小時候最快樂的時光是偷偷跑出孤兒院,蹲在甜品店後門的垃圾桶旁邊,等着店員扔出過期的麪包。
十五歲的時候,親生父母找到了我,認我回家,我不想走,但是蘇樂勸我,說這樣以後我們才能住上大房子。
走的那天,沒看到蘇樂,後來聽說她偷跑出了孤兒院,我再也沒了她的消息。
十九歲那年,我得了絕症,親生父母總是有各種理由,把我扔在醫院自生自滅。
蘇樂就是這時候出現的,她沒有提過去幾年的事,只是用打工掙來的微薄工資維持着我的住院費用。
直到有一天,蘇樂十分興奮地告訴我,她有辦法治好我的病。
我只當她在安慰我,但神奇的是,我的病確實是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而蘇樂行蹤卻有些神祕,有時候還帶着傷,問她也從不說。
直到那天,她突然陷入了昏迷,就連醫院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我祈禱她能好起來,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就是在這時候,我才知道蘇樂到底做了什麼,讓我的病能好起來。
心想事成遊戲,這個遊戲據說可以實現人心中最渴望的願望。
蘇樂在遊戲中失敗,纔會進入昏迷,沒有直接死去,爲的就是吸引至親之人進入這個遊戲。
我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但是能救蘇樂,我甘之如飴。
我進入遊戲之後就開始拼命通過一個個世界,就爲了能攢更多的積分,兌換更多的道具,能在遇到蘇樂時帶她出來。
陽嶺村世界的構成是隨時都是在變化的,有時是古代的村落,有時是旅遊景點,有時又即將拆遷。
我刷了二十幾次,也沒見到死在這個世界中的蘇樂。
但是我遇到了鍾浩,我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和我一起刷了幾次陽嶺村了。
我們相互試探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居然也是爲了救蘇樂。
他告訴我,上一次陰嶺村副本,並不是全軍覆沒,有一個倖存者通關,就是他的妹妹鍾然。
進入陽嶺村世界之前,鍾浩正巧剛通關了一個 A 級世界受了重傷,就拜託蘇樂保護他妹妹。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E 級世界中會觸發 S 級副本,所有人都沒有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幾乎全軍覆沒。
但是蘇樂還是完成了她的承諾,把鍾然送了出來。
鍾然卻因爲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一度失常,後來精神穩定,但相關記憶大部分缺失,根本無法問出太多信息。
但就是這樣,鍾浩還是決定要救蘇樂。
他告訴我,這叫做道義,蘇樂完成了對他的承諾,把他的妹妹鍾然送了出來,如果他明知道有救蘇樂的可能卻不嘗試,這有違他做人的原則。
後來我們一起搭檔通關各級世界,把攢來的積分全部都兌換成了道具。
這導致我們在排名榜上的名次並不靠前,但也正好滿足了我們低調行動。
在第五十次進入陽嶺村的時候,我見到了旅店的老闆娘。
她把鑰匙拍到櫃檯上,對着旅客說房間不乾淨,見把他們嚇跑,自己又在偷笑。
我按捺住把她抱進懷裏的想法,故作淡定地拿起了櫃檯上的鑰匙。
卻在轉身時,毫不猶豫地對自己使用了能幫她抵擋一次致命傷害的道具。
終於又見面了,蘇樂。
我們從此再不分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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