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方州

一覺醒來,我穿到了十年後。
好消息,我嫁給了暗戀多年的沈臨州。
壞消息,我倆正在鬧離婚。
二十八歲的沈臨州很生氣,把我壓在身下,動口又動手。
「想離婚,除非我死。」
「只要有我在一日,許聞韞永遠是小三。」
「?」
十年後的我不僅搞了外遇,搞的還是沈臨州的死對頭。

-1-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暗戀沈臨州的第八百一十九天。
我第三十八次夢到了他。
只是這次的夢有些奇怪。
我那溫柔靦腆的班長沈臨州竟化身成一隻人面蛇身的怪獸,纏上我的四肢,將我帶到一葉飄搖舟上。
船身不穩,顛得我快要散架。
「方苓,他一回來,你就要和我離婚是不是?」
「我們結婚這麼久,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他有什麼好?爲什麼你不愛我?」
沈臨州嘰裏咕嚕在說什麼啊。
我聽不懂。
好累,好酸。
掙扎着醒來。
迎面撞上沈臨州薄紅的眼睛,和他赤裸淋汗的身體。
溫熱的觸感。
啊,不是夢!
他在跟我……
我捂緊身子,又羞又恐:「沈臨州,你怎麼在我家?」
「你家?」
沈臨州嗤笑一聲,故意頂了下:「睡了一覺,連我們的婚房都不認識了?」
婚房?
牆上的「喜」字還在。
牀頭掛着偌大兩幅婚紗照。
新郎是沈臨州,新娘是我。
發生了什麼?
白日我才和沈臨州鬧了點小別扭,尋思第二天跟他道個歉,結果一睜眼就和他結婚了?
大腦飛速運轉。
直到我看見牆上日曆。
2035 年!
我居然穿越到了十年後。

-2-
二十八歲的沈臨州,成熟穩重。
梳起了大背頭。
練出了肌肉。
渾身充斥着男性荷爾蒙。
和昨天那個督促我好好學習的學生頭沈臨州,簡直南轅北轍。
不過,還是一樣讓人心動。
「怎麼?連和我結婚都不願意承認了?」
成熟版的沈臨州突然很生氣。
「你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離婚成全你跟他的!」
「離婚?」
我迷糊了。
還有,「他」是誰啊?
驟然穿越過來,不知道前因後果,我聽得雲裏霧裏。
見我不說話,沈臨州把我壓在身下,動口又動手。
思緒被他撞得支離破碎。
我還是個姑娘家啊!
這我哪能受得住?
無奈,只能摟上沈臨州的脖子哭着求饒。
「沈臨州,你停下好不好?你聽我說,我其實是……」
他不聽,低頭吻住我的脣。
我沒轍,任他親了很久。
實在受不住了,我含淚求饒:「老公,求你了,我好累,歇會兒吧。」
沈臨州僵了瞬,停下動作:「你喊我什麼?」
「老公啊……」
沈臨州眼裏的情慾一瞬間盡散。
先前的婉轉纏綿彷彿是一場夢,沈臨州陡然一下掐住我的脖子。
「你是誰?」
「?」

-3-
我不敢吱聲。
難不成這就被沈臨州看出來了?
從十八ŧúₑ歲穿越到二十八歲這種荒謬的事,如果解釋起來,他會相信嗎?
會不會覺得我是個神經病?
我決定先試探一波:「我就是你老婆啊,如假包換。」
「可是小苓從來不喊我『老公』,也很久沒跟我撒嬌了。你剛纔爲什麼那麼主動?」
「我……」
其實是暗戀慣了,連目光從來都是悄悄落在他身上。
乍然有了夫妻名分,那還不得能喫幾口豆腐就喫幾口豆腐。
就算是夢一場,也知足了。
我應付道:「對你生理性喜歡,不行嗎?」
沈臨州凝神將我看了個遍後,自嘲一笑,從我身上下去。
「哼,爲了和我離婚,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我仍舊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故意示弱,讓我心軟。」
沈臨州越說眼睛越紅,淚意膨脹:「你死心吧。只要我在一天,他就是小三!」
「我是不會成全你們做鴛鴦,留我做孤鳥的。」
「???」
二十八歲的我,有外遇了。
不可能。
我嫁的人是我暗戀多年的沈臨州。
誰能越過他去?
而且,這不符合我的核心價值觀!
我不信!
「你爲什麼不反駁?難道你真是這樣想的?」
「沒有,剛剛在想你,忘記了回答。」
我的胡話張口就來。
順帶親了親沈臨州。
嘴巴好軟,差點親爽了。
沈臨州盯着我,氣消了些。
「你說真的?」
我點頭,眼神誠懇,真的不能再真。
「我信你。」
沈臨州抱起我,捉住我的下巴,低頭和我接了個綿長的吻。
「換氣。」
「哦哦哦。」
親完,沈臨州立馬變臉:「想離婚,除非我死。」
我當即表明態度:「不離不離,誰離誰狗。」
「……」

-4-
沈臨州堅持給我洗澡。
因爲我多嘴問了一句那個「他」。
沈臨州幾乎把我折騰成了一條快要瀕死的魚。
我怕了。
懷念那個說不出半句糙話,看到別人親嘴都會低頭臉紅的十八歲溫柔版沈臨州。
眼前這個,老道又霸道。
我不是對手。
「小苓,你要一直這麼乖多好。」
沈臨州撫着我的頭髮,似乎在對我說話,又像是在和自己說。
「不管你出於什麼原因,只要你願意和我親近,不和我離婚,我都可以接受。」
「我們像從前那樣好不好?只有我們兩個。」
「小苓,躺下吧,讓我好好伺候你。」
「……」
二十八歲的我都做了什麼,居然把曾經高不可攀的沈臨州訓成這樣?
幸好公司來了急活,必須他去操持大局。
時間在繼續流逝。
我確定了這不是夢。
我是真的來到了十年後。
臥室有一面大鏡子。
我下牀照了照。
二十八歲的我面呈春色,眼含秋水,髮量濃密,波浪栗色卷。
除了前更凸後更翹外,歲月幾乎沒在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看來這十年裏我很捨得花錢投資自己,保養得不錯。
挺好挺好。
房子的裝修風格是我喜歡的暖色調。
生活用品成雙入對,小熊玩偶堆在沙發兩側。
玫瑰芳香,花瓶鋪窗,草木盎然,整體佈置溫馨又浪漫。
照片牆掛着婚紗照,照片上的我們,笑得甜蜜恣意。
家裏處處流露着幸福的味道,怎麼就要離婚了呢?
我推開門,想出去看看。
迎面撞上回來的沈臨州。
「你要去哪兒?」
「就隨便逛逛。」
沈臨州嘴上不說,手上動作把我往裏帶。
「沈臨州,你很怕我會離開嗎?」
「沒有。」
沈臨州伸手把我撈起,抱到沙發上,換了個坐抱的姿勢。
面對面看着對方,親暱又曖昧。
我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有了名分,光明正大欣賞起沈臨州的美色。
摸摸腹肌,捏捏肩,嗦嗦喉結,啄啄脣。
將那些原本只敢在夢中出現的動作,一一落實。
沈臨州摩挲着我的後背,啞了聲音:「你好久沒這樣主動過了,感覺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
「是嗎?」
夫妻私語之際,茶几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沈臨州抱着我的力度頃刻變大,咬牙切齒道:「他竟還敢來糾纏你!」
我的外遇?
「你……要接嗎?」
接!
當然要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男狐狸精勾搭的我?
看清備註。
我愣住了。
「許聞韞?」
沈臨州的死對頭。
不是吧。

-5-
許聞韞是高二那年轉來的。
因爲他的加入,我們高二(三)班如虎添翼。
年級第一第二常被他和沈臨州霸佔。
班主任整天喜笑顏開,喝涼水都舒坦。
可一山不容二虎。
許聞韞和沈臨州都很爭強好勝,誰也不甘心屈居對方之下,一直明裏暗裏地較勁。
許聞韞數學考第一,沈臨州就要化學滿分。
沈臨州長跑破紀錄,許聞韞就籃球比賽得冠軍。
我和沈臨州做了同桌,下次考試,許聞韞就搶先坐到我身邊,把我當作他們爭奪第一名 play 中的一環。
我討厭死許聞韞了。
因爲他,我有好幾個月都沒能和沈臨州做同桌。
他就是我暗戀道路上的攔路石。
我和他搞外遇?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不接嗎?」
「不接!」
「爲什麼?」
我急:「哪兒有這麼多爲什麼,不接就是不接。我和他很熟嗎?」
「可是你……」
「老公,老公,我餓了。」
這幾天朝夕相處,早摸出了成熟版沈臨州喫軟不喫硬的性情。
見我掛了電話,又格外黏着他,沈臨州臉色稍霽:「我去給你做飯。」
「老公辛苦啦。」
沈臨州被我誇害羞了:「不辛苦,應該的。」
我跟前跟後,幫他脫去外套,幫他撩起袖子。
儼然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直到,我收到好朋友姚又青的消息。
我們初中相識,沒想到十年後她還是我的微信置頂。
同路的人,怎麼也走不散。
【苓兒,沈臨州沒因爲昨晚的事和你吵架吧?】
有情況。
【見面細說。】
十年後的姚又青創業成功,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工作室老闆。
錢權養人,如今的她自信美豔,再看不出當年那個害羞內向的小姑娘痕跡。
真好。
又青過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我爲她感到開心。
「又青,我昨晚喝太多,記憶有些斷片,你能再和我說下當時的情況嗎?」
又青沒有起疑。
昨晚,二十八歲的我心情不好,約又青去喝酒。
偶遇了許聞韞。
一起喝了幾杯。
席間相談甚歡,我喝多了。
沈臨州來接我,和許聞韞起了口角之爭。
至於我和他回家有沒有吵架,說了哪些話,應該是我穿得晚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所以。
「我心情不好,又是因爲什麼?」
又青嘆氣:「黎月回國了。」

-6-
黎月是沈臨州的青梅。
人如其名,皎潔如月。
父輩工作的原因,她和沈臨州一同長大。
因爲和沈臨州成績懸殊,高中無奈分隔兩校。
初見她,是在沈臨州的成年生日宴。
少女的目光顧盼流連,一顰一笑皆爲他。
同爲女生,我一眼便看出了她對沈臨州的心思。
「半個月前,黎月私下找到你,說,你只是沈臨州爲了應付家長催婚,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你和沈臨州通過相親重逢,不到三個月他就急匆匆地結婚,無疑成了佐證。」
「她要重新追回沈臨州,結果你就發現了沈臨州暗中在諮詢離婚的事宜。你心情鬱郁,這才拉着我去喝酒。」
「不是,你自己和我說的,你連這個也忘了?」
又青的話勾起了記憶中的一環。
沈臨州的十八歲生日宴邀請了班上所有同學前來。
金碧輝煌的禮堂裏,黎月是距離沈臨州最近的人。
沈臨州偶爾和她低頭淺語,眉目含笑。
消息靈通的同學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到了年齡就結婚的那種。
黎月不在,沈臨州的視線便一直逡巡,四處留意,十分慌張。
我躲在暗處,窺着他們的般配,徹底隱匿了自己的心思。
未料,經年過後。
沈臨州沒有和黎月走到一起,而是和我相親重逢,走進了婚姻殿堂。
明明我只是以第三視角傾聽着。
在知道自己只是沈臨州一個將就的選擇後,心口陣陣發疼。
沈臨州的在意,都是假的嗎?
是我因暗戀萌生出的錯覺?
我凌亂至極。
「所以,心情鬱悶的我真的和許聞韞出軌了?」
「說什麼呢?你只是喝醉了,把許聞韞認成沈臨州,上手摸了摸他。正巧被趕來接你的沈臨州看見,就誤會了。」
「你打死不解釋,還和沈臨州拌了嘴,說自己要離婚。」
許聞韞從高中就和沈臨州作對,兩人關係勢如水火。
難怪沈臨州每每提起,總是氣得咬牙切齒。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
「看樣子,你們倆沒好好談。」
二十八歲的我,面對感情,骨子裏還是自卑的。
寧願逃避,寧願給自己潑上出軌的髒水,也不願意直接開口問沈臨州。
我現在是十八歲的方苓,完全的旁觀者視角。
很容易看清癥結所在。
既然知道了前因後果,那就一定要說清楚。
就算沈臨州心裏愛的是黎月,最壞也不過是分開,至少得告訴他自己和許聞韞清清白白。
「沈臨州,我有話和你說。」
我迫不及待推開家門。
尋遍每一處。
沈臨州不在家。
電話也打不通。
心忽然很空很慌。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方苓,快醒醒,上課了。」
那聲音,悠長連綿。
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

-7-
我在課桌上醒來。
面前是一本本摞起來的書。
看清眼前人,一時恍惚。
眼角紅痣,脖間麒麟玉,微分碎蓋頭。
「許聞韞?」
「是我。」
我翻看隨身攜帶的迷你日曆,距離穿越前,已經過去了七天。
原來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
「你怎麼坐這兒?」
之前坐在我身邊的明明是沈臨州。
許聞韞靠近,眼下的紅痣猶如一滴血,綴在白皙的皮膚上。
「前幾天換座位,你忘了?」
「沒忘……」
想起十年後利用許聞韞引起沈臨州誤會的狗血行爲,我積極道歉:「許聞韞,對不起啊。」
「對不起什麼?」
許聞韞不明所以,我也不好解釋。
「?」許聞韞歪頭研究起我,「方苓,你最近奇奇怪怪的。」
我心虛,一掌心推開他:「是你想多了。」
「是嗎?」
習慣抬頭。
十八歲的沈臨州穿着春季白襯校服,手裏握着筆,側身盯着我。
微抿着脣,臉色陰沉。
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那目光就像釘在了我的身上。
想忽略都難。
我去小隔間拿書。
沈臨州緊隨其後。
不動聲色擋住我的路,「爲什麼躲我?」
「什麼?」
他步步逼近,「爲什麼不和我說話?」
「爲什麼選許聞韞做同桌不選我?」
「爲什麼Ṱüₒ說不想和我有半點關係?」
「……」

-8-
【如果可以,十八歲的方苓不要再暗戀沈臨州了吧。】
【好累的。笑臉。】
這是二十八歲的方苓給我留的言。
文字在笑,讀起來卻鼻頭泛酸。
紙張被淚水泡發過,鼓起褶皺。
當她看見十八歲的沈臨州,心情一定極其複雜,所以選擇了疏遠他。
我不知道怎麼和沈臨州解釋。
只好裝傻。
「許聞韞英語好,我想跟着他進步,沒有要刻意躲你。」
「真的嗎?」
沈臨州過分執着要得到我的回答。
回到現實以後,每次看見沈臨州,我都會想起曾擁有過的耳鬢廝磨。
心分裂成兩半。
一半訴說着對他的喜歡,一半要我接受現實,遠離他。
左右拉扯。
沈臨州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嘴角下垂。
「你以前有任何學習上的問題都是來問我的。」
「我也不能總是耽誤你嘛。」
「我不介意的,我願意教你。」
「……」
我沒見過沈臨州這麼直白過。
不禁去想,是不是二十八歲的我對他說了什麼刺激到他了?
書找好。
沈臨州身子抵門,不讓我走。
「方苓,你是不是喜歡許聞韞?」
「……」

-9-
週考的英語作文扣分太多。
許聞韞主動幫我怎麼分析構思英語作文,和閱卷老師的偏好得分點。
我聽得認真。
沈臨州經過,脖子伸長。
主動破冰:「方苓,這個我也可以教你。」
在這之前,我和沈臨州兩天沒說話了。
那天他說我喜歡許聞韞,還提醒我不要違背班規。
我一氣之下踩了他一腳。
我捏緊筆,沒理。
許聞韞搶先一步,揶揄道:「你擅長,你這次英語怎麼沒考過我?班長,這兒沒你的事,你退下吧。」
「許聞韞,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
「我心思向來坦蕩,手下敗將沒資格說我……」
兩個人爭先恐後壓對方,吐槽對方筆記爛,讓我選一個更好的。
許聞韞的題型多,包容全面,沈臨州的內容易懂,很容易接納。
兩位學霸向來不外傳的私密筆記,最後全落到我手裏。
我想。
這大概就是校園版的學神相爭,學渣得利吧。

-10-
一週後,我把許聞韞的筆記還回去。
他支着下巴,一派慵懶之姿:「比較出來了嗎?是不是我的筆記更全面?」
我點頭。
許聞韞大臂一揮,傲嬌道:「你果然有眼光。」
「謝謝誇獎。」
我去小隔間拿新的摘抄本。
沈臨州找到我,柔着聲問:「我的筆記,對你有幫助嗎?」
我懷疑他倆說好的。
「有。」
我以爲他問完了。
正要出去,沈臨州隔着衣袖拽住我的手臂。
饒是如此,我的肌膚還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火熱。
太突然了。
我身子僵住,心快跳到嗓子眼:「你,還有事嗎?」
「我的筆記和許聞韞的比,你更喜歡哪個?」
「都挺好。」
見我端水,沈臨州堅持道:「選一個。」
上課鈴就快要響了。
我急,他不急。
萬一讓人看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看着他,無奈妥協:「你的,你的。」
「所以,你喜歡我的筆記?」沈臨州壓着嘴角的笑。
我一咬牙,「對!」
以前沒發現沈臨州這人這麼死心眼,非要問出個結果。
「抱歉,剛纔唐突了。」
「……」
沈臨州鬆開手,貼心地幫我整理褶皺處。
他似乎知道自己笑起來很好看,看着我,眉眼彎彎。
我沒出息地臉紅了。

-11-
四月中旬,許聞韞家裏的玫瑰園迎來了初次盛放期。
他很是大方。
呼哧呼哧摘了很多,送給班上每位女同學。
希望大家學得開心,更好地迎接高考。
一連半個月,班裏都散發着玫瑰的清香。
沈臨州一躍成爲年級紅人。
「方苓,專門給你帶的高原紅。」
我分不清玫瑰的品種,只覺得大紅色最好看。
許聞韞記下了。
每次收花,我都會在心裏默默爲十年後利用他的事感到抱歉。
許聞韞帶來的花,有的被我養在奶茶杯裏,有的被我製作成書籤藏在書裏。
「你很喜歡花嗎?」
我埋頭默寫時,沈臨州抱着新考的答題卡經過。
他遲遲不走,我才意識到他在和我說話。
「除了對花粉過敏的,應該沒有女生不喜歡花吧?」
沈臨州思忖着我的話,點了下頭,又問:「你收到花很開心,是因爲送你花的人,還是因爲收到了花?」
那一瞬間。
我的心慢了一拍。
整理筆袋,來掩飾自己的失態,「你怎麼Ţŭₒ關心起這個問題了?」
「好奇,問問。」
偏頭,沈臨州還在。
目光流連在我身上。
筆尖頓住,洇了墨跡。
沈臨州在五十多張答題卡里,抽出我的,遞到我面前。
「所以,你是哪一種?」
我不說,他就不鬆手。
故技重施。
答題卡一拉一扯。
對上沈臨州清明的眼神,我實在撒不來謊。
窗邊起了一陣風,半枯萎的玫瑰花瓣被吹散。
一片片浮在我的書本上。
無聲勝有聲。
沈臨州也注意到了,笑:「是花。」
「不是。」
我避開他灼熱的視線,扯過答題卡。
風聲經過。
一同傳來的,還有沈臨州的邀請。
「方苓,下次換座位,你選我好不好?」

-12-
許聞韞從外回來,神色頹然。
心情不好。
翻書聲一頁比一頁大。
我默默挪到邊上溫書複習。
許聞韞停下,側過身子,控訴我:「方苓,你沒看到我不開心嗎?」
「看到了,所以沒打擾你。」
許聞韞把書丟在桌上,砸出悶悶一聲。
「方苓,你是不是喜歡沈臨州?」
我放下書,微急:「許聞韞,你胡說什麼呢?沒有的事。」
「看來是真的了。」
許聞韞哂笑,語氣不甘又落寞:「你知道嗎?每次你一心虛,就會啃手指。」
我看了看正咬着的食指,尷尬收手。
「你……怎麼看出來的?」
「只要他出現,你的眼珠子就粘在了他的身上。你把我的筆記還了回來,留下了他的。我想看不出來都難。」
我赧然地垂着頭。
「方苓,你難道忘了黎月嗎?」
「沒有……」
二模結束,學校大發善心放了一天假。
我的考場緊挨着沈臨州的。
出來時,碰巧遇到了他。
他發出邀請:「一起吧。」
我抱着書,走在他的裏側。
五月天,榴花開。
一路的火紅之色。
我們平時很少有這樣單獨並肩的機會。
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私心裏,我希望時間走得慢些。
走至校門口。
一道甜膩的女聲突兀地喊着沈臨州的名字。
「臨州哥。」
車上下來的女生,是黎月。
豪車美人,從來都是視覺中心。
黎月直奔沈臨州而來。
後者很意外,「黎月,你怎麼來了?」
「臨州哥,你忘了今天我們兩家聚餐嗎?」
黎月嘴角笑意盈盈。
看見沈臨州身側的我後,驟然收斂。
眼神警惕,不算很友善。
「臨州哥,她是誰啊?」
黎月親暱地挽上沈臨州的胳膊。
「我的同桌,方苓。」
沈臨州拍了拍黎月的手,「先鬆開。」
從書包裏拿出一沓用回形針固定好的 A4 紙。
「方苓,這是我新總結出來的作文精句,沒有很多高級生僻詞,勝在活用,你拿回去先看看,有問題可以找我。」
「臨州哥,我問你要過好幾次你都沒給我。你對你這位同桌可真大方。」
黎月說話棉裏帶針。
我處境尷尬。
默默接過來。
「好了,上車吧。」
沈臨州搖下車窗,笑別:「明天見,方苓。」
透過車窗,我撞上的還有黎月的視線。

-13-
女生的直覺一向很準。
當天下午,黎月就約了我見面。
她很爽快。
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在臨州哥的生日宴會上見過你。」
「你喜歡他吧。」
「你知道嗎?喜歡是有門檻的。」
我慢悠悠地回了句:「知道。」
「那你怎麼敢把心思打到他身上的?」
當然是因爲,暗戀不需要門檻,不需要回應。
黎月趾高氣揚,「沈家高知家庭,看不上你這樣的出身,你也註定不在沈臨州的選擇範圍。」
「馬上高考了,對於你這樣出身普通的女生來說,高考是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你應該知道孰輕孰重吧?」
「聽說你家境差,搞不到好的英語資源。我這有很多名師金卷,免費送你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羞辱我。
不過我仔細翻了下,卷子質量確實不錯。
笑納了。
「謝謝,我正好需要。」
結果黎月自己揣了一肚子氣走。
晚間,我坐在寫字桌前。
左邊是沈臨州整理的文檔,右邊是黎月友情「贈送」的金卷。
凌晨三點。
我不得不承認,我失眠了。
好像明白了二十八歲的方苓爲什麼會那麼痛苦。
努力了十年,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和沈臨州結婚,成爲他的妻子。
卻還是活在黎月的陰影下,就像走進了閉環。
短短幾句話,讓我潰不成軍。

-14-
許聞韞那天問我。
「沈臨州到底哪兒好?你爲什麼就是喜歡他?」
喜歡他,好像並不需要理由。
中考後,作爲鎮裏考上來的新生,進入市裏最好的一中後,我的第一反應是恐懼和迷茫。
因爲接觸到更多優秀的人,才知自己渺小如斯。
鎮上的第一名,到了市裏,也不過是墊底。
這給我的落差很大很大。
心理負擔重的同時,我還面臨着另一個困境。
從小講方言的我,普通話並不標準,時常因爲前後鼻音不分和中味十足的英語發音鬧出笑話。
自卑無助的時候。
沈臨州是第一個站出來,給我的自尊披上了一層外衣。
他說,那是我成長過的痕跡,不該感到羞恥,錯的是嘲笑我的人。
一月一次的遴選同桌,我已經做好依舊一個人的打算。
最後一刻,沈臨州走到了我的身邊。
不懼旁人目光,問我,介ṭṻₜ不介意讓他坐下?
那天的風,難得的溫柔。
廊前的花,開得格外香。
那樣好的沈臨州,怎麼能不心動呢?
喜歡猶如水底的青苔,於幽暗中瘋狂生長。
爲了離沈臨州更近,爲了向他證明他當初站出來維護我是正確的。
我加倍努力,加倍改變。
無論是英語口語的發音,還是內向不愛和人交際的習慣。
從和他隔着三張紙距離的排名名單,到名字出現在同一頁,再到有資格自選座位和他做同桌。
高一到高三,我目睹了很多女生和他告白,基本每週他的桌上都會出現情書。
無一例外,沒一個成功的。
我想,是不是該放棄了?

-15-
「小苓,我同意離婚。」
「喜」字明目,刺痛我的眼睛。
我這是……又來到了十年後。
眼睛乾澀腫疼,臉上淚水未乾。
一看就是狠狠哭了一場。
沈臨州坐在牀角,神色格外痛苦。
窗外風雨飄搖,窗內壓抑灰暗。
十年後到底是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兩次穿越,心境截然不同。
「沈臨州。」
被喊的人愣了下,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嘲道:「我以爲你不會再和我說話了。離婚協議書,我簽過字了。」
我雖然第一次見這東西,卻也是識文斷字的,看得懂協議裏的條款內容。
「沈臨州,爲什麼要這樣?」
我指着男方淨身出戶這條。
他解釋:「我耽誤了你一年,全當給你的賠償。」
在我看來,是他巴不得和我撇清關係。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有瓜葛,迫不及待要和黎月在一起嗎?」
沈臨州擰眉,「爲什麼這麼說?黎月和我有什麼關係?」
提起黎月,就像喚起了內心的惡獸。
壓抑許久的不滿和妒忌剎那間傾巢而出。
「你到現在還在裝?」
我替二十八歲的自己感到委屈,說話的口氣添了三分氣性。
「黎月親口說,你娶我只是爲了將就。把我當作緩解她遠走他鄉,離你而去的慰藉品。」
「現在她見過世界,重新回到了你身邊,你就開始諮詢離婚事宜。」
「黎月只是妹妹,我怎麼會喜歡她?」
「你們一起長大,雙方家長都很滿意,而且她……」
沈臨州嚴肅地打斷我:「方苓,不是一起長大,就一定有男女之情的!我在乎的人是你。」
「什麼?」
沈臨州抓住我的手,一個大膽的念頭湧出。
「所以你是誤會黎月和我的關係,才疏遠我的嗎?」
我中了黎月的計了嗎?
這麼多年,我都誤會了?
我更亂了。
沈臨州從我的表情讀出了答案。
「我諮詢離婚律師,是因爲許聞韞。」
「他一回國找你,你就對我愛搭不理。」
「我又聽見許聞韞和你表白,聽到你說在我身邊不快樂,我就想,不如放你去許聞韞身邊,至少你會快樂。」
「……」
竟是這樣。
錯了。
全部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

-16-
「我不喜歡許聞韞!」
「我和他清清白白。那是故意氣你的。我喜歡的人從來就是你。」
我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竟然有種解脫的暢快。
沈臨州訝然,「我?怎麼可能是我呢?」
「如果不是喜歡你,怎麼會在相親見面後三個月就和你結婚?我那麼恨嫁嗎?」
「……」
驚喜過後,是久久的沉默。
「所以,你是在意我的?」
「很在意很在意。」
沈臨州紅了眼睛。
我亦掩面痛哭。
這場婚姻危機,源於愛意和信任的不對等,源於溝通和坦誠的缺失。
十年後的我,得到了沈臨州的愛。
不是一廂情願,是雙向選擇。
「小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和二十八歲的沈臨州解開心結。
他一整晚又哭又笑。
來回唸叨着:「你不喜歡許聞韞,你沒答應和他在一起,你心裏只有我。」
「是,我只喜歡你。」
「沈臨州,二十八歲的方苓不夠勇敢,你能多點耐心給她嗎?」
「是我的錯,是我不夠細心。」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回去。
爲了避免上次那樣的匆匆離開。
沈臨州睡下後,我披着外套,提筆拿紙。
【二十八歲的方Ŧûₒ苓,如你所見,我是十八歲的方苓。】
【上次走時匆匆,沒來得及與你留言。】
【我來到你的世界,瞭解了十年後的你,體會了你的猶豫,感同身受了你的在意、掙扎。】
【或許你還記得嗎?十八歲的我也在經歷這些。在放手與不放手之間,在喜歡與現實面前,進退維谷。】
【愛能生憂,生怖,也能生出堅定,勇敢。】
【二十八歲的方苓,我希望你幸福,沒有遺憾的真正的幸福。】

-17-
清晨,我在家裏醒來。
望着天花板的吊頂默默出神。
如果我高中就鼓起勇氣問清楚,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了?
如常上學。
我的同桌變成了十八歲的沈臨州。
原本的許聞韞坐在我對角線的位置。
視線不經意在空中交接,許聞韞有意錯開。
他在躲我。
二十八歲的方苓,依舊給我留了信。
只是這次的重點,不是沈臨州。
而是……許聞韞。
【十八歲的方苓,我又來了。】
【從未想過,我們會有這樣的緣分錯屏聊天,簡直像一場夢。】
【你應該也去了我的世界,知道了我正和沈臨州冷戰。不過有一點,你肯定不知道。】
【許聞韞,這個我暗戀道路上最大的攔路石,原來高中就喜歡我了。】
【原來一直有一個人在悄悄關注着我,只是我的目光從來沒有落在過他的身上。】
【得不到回應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我最清楚不過。他明亮如星,不該被年少喜歡束縛。】
難怪許聞韞最近的行爲那麼奇怪。
窗前的花瓣乾枯,輕輕一捏,瞬間碎成粉末。
我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許聞韞送花,其實是爲了送給我。
值日表是按照上次的座位排的。
週二,輪到我和許聞韞。
樓下的衛生區不髒,只有一些落葉。
我到的時候,許聞韞一個人已經掃乾淨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認識了一年多。
因爲是中途轉過來的,一開始的許聞Ťŭ₅韞在班裏備受排擠,遭遇和當初的我很像。
我偶爾會和他說些話,寬慰他的心情。
雖然他總是冷冷的。
後來討厭他,因爲他老是和沈臨州對着幹,但換個角度想,許聞韞足夠優秀,有競爭的資本。
他也實實在在地幫着我進步。
如果不是意外穿越,我恐怕永遠也不知道許聞韞的心思。
「許聞韞,對不起。」
許聞韞知道我在說什麼,向我走近。
很認真地說:「方苓,如果我和你上同一所大學,你會給我一個機會嗎?」
按照許聞韞的成績,第一學府的京大綽綽有餘。
我頂多考個普通 211。
「不會!」
我否得決絕。
「是因爲沈臨州嗎?」
我搖頭。
「許聞韞,任何喜歡,都不能以犧牲自己的前途爲代價。」
「世事無常,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未來。如果我現在答應你,將來你後悔了,這個決定就是你判給我的死刑。」
「你那麼優秀,本可以自由高飛,我不想你自斷翅膀,墜落雲間。」
許聞韞釋懷一笑。
眼中漸漸凝成水霧。
「我懂你的意思了。」
「方苓,喜歡你,我不後悔。」

-18-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雨。
還是那條幽靜小道。
榴花謝了大半。
沈臨州撐着傘等我。
「方苓。」
沈臨州慢下腳步,看向我的眼神彷彿藏了千言萬語。
「怎麼了?」
「有話想和你說,又覺得高考後說更合適。」
我笑說:「那就高考後再說吧。」
「嗯。」
想起二十八歲的沈臨州,想起因自己怯懦而造就的長達十年的誤會。
我一腳踢走腳下的石頭,鼓起勇氣,問:「沈臨州,你喜歡黎月嗎?」
「不喜歡。她只是伯伯家的妹妹。」
沈臨州急切地補了句:「你千萬別誤會。」
我抿着脣,心裏偷偷地笑。
「沒誤會……」
雨還在下。
我們回家的路還很長。

-19-
隨着最後一張試卷被主考老師收走。
高中生涯正式結束。
畢業照拍攝活動緊鑼密鼓地開始。
那天,我見到了許聞韞。
他又恢復了當初的活潑樣子。
全場就見他拿着手機穿來穿去,和每一位同學拍了紀念照。
輪到我的時候,他試探,「方苓,你不會小氣到不和我合照吧?」
「怎麼會?」
一同對着鏡頭比耶。
「方苓,畢業快樂。」
「許聞韞,畢業快樂。願你此生如翡,前程如錦。」
「我會的!」
許聞韞笑露一口白牙,說完,迎着光飛快跑開。
集體合ẗú⁸照。
沈臨州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我的身後。
我回頭和同學說話,見到他意外極了。
「噓,」他扶着我的肩,指:「看鏡頭。」
匆匆轉身。
咔嚓,青春定格。
「方苓,回家記得看信箱。」
沈臨州的聲音很小,足夠我聽見。
信箱?
莫非是他考前想說沒說的話?
有了猜想,我迫不及待地跑回家。
因爲未知,心裏無限遐想。
打開信箱。
裏面是空的。
沈臨州沒道理騙我。
於是我又找了一個多小時,周圍的地皮都翻了五六遍。
還是什麼都沒有。
期望變失望。
我氣不過,把玩偶熊當成沈臨州。
狠狠捏了捏他的嘴巴。
「沈臨州,你敢耍我,你居然敢耍我。」
罵累了,睡着了。
醒來,人在沈臨州懷裏。
「老婆,老婆,再來一次好不好?」
「……」

-20-
我又穿了!
而且這次穿的時機很不對勁。
浴室裏,熱霧朦朧,鏡子掌印錯亂。
沈臨州的額髮滴着水珠,胸前抓痕明顯。
透過他的眼睛,我看見自己面色潮紅,長髮凌亂。
玩得這麼激烈,難道是和好了?
少兒不宜,少兒不宜啊。
我捂着眼睛。
「你快穿衣服。」
「老婆,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麼還這麼害羞?」
想到十八歲的他戲耍我,我氣不過:「我不是你老婆,不許亂叫。」
「也對。」
沈臨州埋我肩頸失笑:「十八歲的沈臨州沒追到十八歲的小苓,的確不是我老婆。」
我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我……」
「小苓都告訴我了,難怪幾次覺得你陌生又熟悉,原來有兩個小苓。」
「你不害怕?」
「二十八歲的你,十八歲的你,那不都是你嗎?我爲什麼要害怕?」
我低估了沈臨州的接受度。
轉念一想,他說得有道理。
「小苓回來後,看了你的信,我們徹夜長談了一次。如今我們之間再無他人。」
「謝謝你,十八歲的小苓。」
我鬆了一口氣。
十年後的婚姻危機算是告一段落了。
沈臨州作勢要親我,我纔不給:「不許佔我便宜。」
「我現在是有名分的,不算佔便宜。」
「……」
我被沈臨州繞了進去。
等到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丟進了被子裏。
「小心着涼。」
他倒是細心。
沈臨州要過來抱我。
「小苓,我現在好幸福啊。如果十八歲的沈臨州知道十年後會這麼幸福,他一定羨慕死我了。」
雖然如此,絲毫不耽誤我生氣。
「你離我遠點,我還沒消氣呢。」
沈臨州頓時就明白了,「是十八歲的沈臨州惹你生氣了嗎?」
「對!你騙我,說信箱裏有東西,我找了半天, 什麼都沒有,還差點把腰閃了。」
「小苓,你說什麼?」
沈臨州瞳孔緊縮,問話時有些顫抖。
「你沒有收到信?」
「沒有。」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沈臨州不斷重複着,緊閉雙眼,似乎遭受了偌大的打擊。
我瞧情況不對,握住他的手安撫:「沈臨州, 發生了什麼?你別嚇我。」
沈臨州起身,抽起手機,目光陰鷙。
電話撥通。
沈臨州冷着聲:「黎叔叔,請把電話給黎月,我有話要問她。」
似乎,和信有關。
我追出去。
聽到的就是沈臨州暴怒道:「黎月!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直覺告訴我,丟失的信和黎月有關。
信裏寫的不會是……
我不敢去想。
「黎月,我早就和你說清楚了, 你爲什麼要在背後動手腳?爲什麼要再三害我?」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我們兩家的交情到此爲止。」
電話那頭, 是黎月聲嘶力竭的哭聲。
沈臨州掛斷電話, 肩膀抖得厲害。
實在沒壓住, 一怒之下把手機砸在了地上。
「沈臨州。」
沈臨州轉身抱住我, 沙啞的聲音中帶着輕顫:「小苓,我們究竟錯過了多少年?」

-21-
十八歲的沈臨州是個笨嘴拙舌的悶葫蘆。
不懂得表達,什麼都悶在心裏。
他偷偷地喜歡着我, 知道許聞韞和他有一樣的心思。
感受到了危機。
又不知我的心意, 猶豫再三, 不敢貿然打擾。
直到高考結束, 他鼓起勇氣給我寫了一封信。
信中表明心意,並約我六月十五在我家附近的小遊園見面。
他給了我三天時間,希望我慎重考慮好。
我去, 是答應告白。
不去, 意味着拒絕。
他等了一天一夜, 沒有等到我。
「我想,從前的親密瞬間, 大概是我自作多情了。」
「原來不是。」
其實是,我根本沒收到那封信。
真相骨感殘忍,又充滿了遺憾。
如果, 我收到了那封信。
我一定會去赴約。
「我以爲上了大學, 我就會放下你。最後還是蹉跎了七年歲月, 直到打聽到你在相親。」
「我想,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抓住你了。」
我迎上沈臨州深情的目光,淚霧燻酸了眼睛。
流下了失而復得的幸福的淚。
原來, 我們一直是相愛的。

-22-
ťù⁶醒來後。
有關穿越的記憶逐漸消失。
我越來越看不清二十八歲的沈臨州的臉。
真真恍如夢一場。
日曆撕到六月十五時,我的心忽然空落落的。
內心不斷有個聲音。
「去小遊園。」
「六月十五,小遊園。」
「沈臨州在等着我。」
一遍又一遍提醒,去小遊園,一定要去。
我大步奔跑。
與時間爭分奪秒。
橙紅的雲霞渲染着半壁天空, 像火焰在天際跳躍,似乎在鼓舞着我加油。
遊園橫橋上,徘徊着一個等待的身影。
「沈臨州!」
他驀地回頭。
朝我奔赴而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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