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魅魔丈夫很恨我,所以即使他快餓暈過去了,也不願意讓我碰一下。
每次喂他,都是我霸王硬上弓。
喫完後,他還要嘴硬地來一句:「真難喫,還不如讓我餓死算了。」
起初我憐惜他那張俊美的臉,還能處處縱容。
但時間長了,我也開始厭倦。
打算離婚的前一晚,我徹夜未歸,第二天拎着契約書去找他解約。
可推開房門,卻看見丈夫抱着我的裙子蜷縮在角落裏睡了一宿。
「原來還捨得回來?我以爲你權當我死了。」
男人抬眸冷言,身後的倒三角尾巴緊跟着纏了過來。
我低頭沉默,手裏的契約書不慎掉落。
丈夫發現了。
僅僅是那一瞬間,他就紅了眼眶,帶着哭腔:
「你要和我離婚?
「明明當初是你強迫我跟着你的,現在又想撒手不要我,你這個壞女人,不可以這樣!」
-1-
時硯皮膚飢渴症發作時,我乘虛而入。
在他喉結下端留下了一處印記。
那是魅魔一族特有的標誌,意味着,已成熟的男人,現在身有所屬。
但爲此付出的代價是,時硯對我的厭惡。
和他締結婚約的那天,我順便讓他去民政局和我領證。
男人卻冷着臉,坐在副駕不願動一下。
「我從來都不想和你結婚,不想當你的丈夫,憑什麼要聽你的,一直都是你強迫我。」
我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哦,說完了?現在下車。」
解開安全帶後,我看見他領口的扣子開了,俯身想要替他扣上。
可時硯卻忽然後仰,如臨大敵般盯着我,那雙暗紅的眸子裏全是危機感。
「釦子沒繫好,等會兒拍照不好看。」
我捏起他卷邊的領口,輕聲解釋。
男人有些惱怒,擒住我的手腕:「都說了不去,我纔不管你想如何……」
我徹底冷下臉,伸手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脣:
「你不去的後果就是我將不公開你的身份,即使你擁有印記已經歸我所屬,但對於我來說,我依然單身,哪怕你餓死了,我也可以不管你,懂嗎?」
魅魔如果沒有妻子的關愛,是會死掉的。
「時硯,就算你再討厭我,也要努力活下去啊。」
我伸出食指,勾勒着他左臉那處因爲憤怒而顯現的暗紋。
從小我就不擇手段。
誰讓他Ṱŭ⁻那天遇見我了呢,還對我笑得那麼好看。
-2-
拍照時,工作人員讓我們靠近一點。
男人不願意,是我強硬地攥緊了他的手,將他扯近了幾分。
空氣裏瀰漫着魅魔散發的香氣,混雜着我今天噴的香水,格外刺鼻。
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閃光點亮起,我聽見男人低語:
「我不愛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你。」
真是好殘忍啊,說這麼讓妻子傷心的話。
但誰在乎呢?
我大聲地笑了出來。
工作人員放下相機,也跟着露出了一些笑意,以爲這對郎才女貌的新人在爲自己的婚姻而感到幸福。
-3-
領證後,我沒有邀請親朋好友,大辦婚禮。
只是默默戴上了戒指,表示已婚。
而時硯的戒指被他草率地扔在了牀頭,就像一枚即將進入垃圾桶的易拉罐拉環。
哪怕同居了一個月,他也未曾主動與我說過一句話。
我也只是在他快要餓到昏厥的時候,推開他的房門,用繩子將他綁在牀頭,強迫餵飯。
「憂藍,你真是我見過最惡毒的女人,你纔不是我的妻子,走開,不要你。」
男人臉頰漲紅,胸膛起伏不停,但嘴上功夫依舊。
往常這時,他不聽話,我就耐着性子哄哄他。
但今天我真的累極了。
在公司處處都是客戶的刁難,回到家後還要被他這樣嫌棄。
我忽然鬆開了麻繩,把他放了:
「好吧,那你走吧,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去找你真正的妻子去。」
男人腰間的印記還在發亮,眼眶都憋出了淚水。
雙手忽然被鬆綁,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暗紅的眸子盯上我時,還處於一種發矇的狀態。
老實說,我看上他,完全是因爲他生了一張姣好的臉和標誌性的身材,如果不是魅族的天賦,或許我都不會選擇他。
魅魔的契約一旦生效,只有主人選擇解除,他才能另找他人。
他要被迫忠誠。
所以即使我把繩子解開了,男人還是得餓着。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
時硯有些羞恥,緊攥着雙手,站在牀邊。
他將外套重新穿上,連帶着拉鍊都拉到了喉結處。
「誰管你,我要睡了,關燈。」
我掀開被子,躺在了最裏面。
這是時硯的牀。
-4-
默算着他還要罰站多長時間,身後終於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接着,牀邊有了凹陷。
我聽見了他有些虛弱的呼吸聲。
畢竟他一天都沒有喫飯了。
男人應該還是有求生欲的。
主動攀上了我冰涼的手,顯現出來的倒三角尾巴,無意識地刺痛了我的小腿。
「尾巴拿出去,扎疼我了。」我冷聲斥責。
餓極了的魅魔,終於選擇妥協,悶聲應道:
「知道了。」
我的氣味能讓他緩解飢餓。
他總是一邊說着難喫,一邊貪婪地想要更多。
白天跟我裝不熟,晚上又準時來找我。
-5-
週末休息時間,我被叫出去應酬。
經理說,這次有個大項目,對方投資人指名道姓要我接手。
明明心中隱隱不安,但我沒法拒絕。
結果晚上果然看見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
「趙老闆,您賞識的人,我給您帶來了,你們聊啊,我出去了。」
經理臉上堆着假笑,客客氣氣地關上了門。
我這個名義上的混賬哥哥,還是想方設法地找來了。
「好久不見,妹妹。」
趙清朗端着高腳杯,示意祕書把我桌前的酒加滿。
我僵硬地擠出一點笑:「趙總抬舉了,哪有什麼妹妹,叫我小憂就行。」
以前寄養在他家,他總是像現在這樣欺負我,明知道我不會喝酒,卻依然強迫我。
好像看我出醜,折磨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端起酒杯,勉強抿了一下。
趙清朗咂舌,蹙眉不滿:「你是不是打心底裏就瞧不起我啊,連喝完一杯的面子都不賣給我。」
接着一杯下肚。
我刻意抬高的右手,讓鑽戒正對着頭頂的燈光,剛好閃了對面那人的眼。
「什麼時候結的婚?」
趙清朗玩味的笑容僵在臉上,表情有點扭曲。
我恍然大悟:「哦,瞧我這記性,結婚這麼久都忘了在朋友圈官宣一下。」
實際上,我也沒他好友。
趙總摔碎了酒杯,揚長而去。
這單子黃了,有些可惜,但心裏爽了。
-6-
我哼着歌,搖搖晃晃地按開電梯門。
迎面撞見了一個俊美的男人。
他逆着光低下頭,睫毛又密又長,他好像很焦急,但在看見我時,焦急變成了憤怒:
「你知不Ŧù₃知道幾點了,爲什麼現在纔回來。」
我如實回答:「談生意去了。」
時硯靠近,拉住我的手放在鼻尖下輕嗅:
「撒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我笑着推開他:「廢話,被叫去酒桌上談生意,能不是一羣男的嗎?」
喝醉了,腦海裏隱約記得眼前這個人好像是我的丈夫。
心裏忽然生出了幾分逗他的心思。
我的臉頰滾燙,又自作主張地牽起他的手。
「再說了,我就算撒謊,你也不能拿我怎樣。」
時硯的臉色愈發低沉,靜靜地看着我發酒瘋。
我胃裏難受,玩笑還沒開完,忽然跑到草坪邊蹲下嘔吐。
從來都不會喝酒的人,今晚喝了一杯白的。
包被我丟在旁邊。
我感覺自己膽汁都快吐出來。
腦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你走吧,我自己在這坐會兒。」
我衝他擺擺手,讓他回去不用管我。
那個男人沉默着,轉身上了樓。
我靠在垃圾桶旁邊,冷風吹得我眼淚直流。
上班真難受。
討厭上班。
討厭腦殘經理。
討厭煞筆趙總。
我攏緊大衣,打算閉眼睡會兒,可剛上樓的男人,又原路折回了。
手裏還多了一瓶礦泉水。
「漱口。」他的語氣冷冷的。
我接過,衝他笑了一下:「謝謝。」
時硯居高臨下地看着癱坐在垃圾桶旁邊的我,他說:「真是個瘋子,我一點都不想管你。」
可下一秒,他撿起地上的包,順便也將我攔腰抱起。
魅魔生氣時,身上格外香。
我靠在男人的臂膀間,猛吸了一大口,但依然疑惑。
那他現在爲什麼要管我?
我又抬頭盯着他那雙冷漠但漂亮的眼睛。
心想:哦,或許是今天我還沒有喂他。
-7-
早上,我被電話吵醒。
聽筒裏,中年男人尖銳的聲音像一隻打鳴的公雞:
「憂藍,你幹什麼喫的,昨晚那麼大一個單子,你都給我搞砸!」
我撐着胳膊從牀上坐起,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先行一步:
「你大清早的鬼叫什麼?喫炸藥了?」
低頭看見備註【經理】兩個字時,已經來不及改口了。
「好,你好得很,明天不用來公司了!」
「不是,經理你聽我解釋……」
對面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
我狼狽地找補。
時硯就在這時,不合時宜地推開了臥室門。
他大概沒聽見開頭,但撞見了結尾。
我尷尬地放下手機。
昨晚那杯酒,幾乎讓我顏面掃地。
「有事?」
我強裝鎮定地直視他。
儘管此刻我的頭髮像雞窩一樣亂。
「沒事,看你有沒有醒酒,怕你酒精中毒。」
時硯表情不太自然,見我依然盯着他沒說話,又迅速補了一句:
「我是怕你死在家裏,我有重大嫌疑。」
我低頭,彎腰找我的拖鞋,沒有理會他這句多出來的嫌棄。
「我鞋去哪了?」
他剛要離開又被我抓住手臂。
「門口。」
「我昨晚光腳進來的?」
喝斷片了,一點都想不起來。
時硯抿脣不語,身上忽然又湧出一股香氣,變得莫名其妙。
大概半分鐘後,他敷衍了一句:
「不知道,應該吧。」
他在氣什麼?
難道昨晚我發酒瘋扇他了?
男人一直沒理我。
我也不自討沒趣,打開電視認真地盯着屏幕。
但餘光一直瞟着廚房裏的背影。
時硯在捯飭什麼?
他開燃氣竈幹嘛?
想炸死我,和我同歸於盡?
直到空氣中有一股煳味,我終於忍不住進去看看。
「你在做什麼?」
我冷着臉,看見了盤子裏的一堆黑炭。
「我閒得無聊,做飯也不讓嗎?」
他倔強地護着自己的黑暗料理。
「這玩意是飯?」
他一個魅魔做飯幹嘛。
無聊到這種程度了。
「怎麼就不是了,能喫。」時硯繼續倔強,說完還拿起筷子抄起其中一粒往嘴裏塞。
等我伸手阻止時,已經嚥到肚子裏去了。
最後時硯成功地把自己送進了醫院。
「食物中毒。」
我看着檢查報告上的四個字,深吸了一口氣。
「以後給我老實待在家裏別瞎折騰。」
男人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委屈地轉過身,不想理我。
還好中毒不深,打兩針就沒事了。
我看着他手背上的針管,本來打算下午去公司一趟,現在只能推到明天。
「還疼嗎?」打完一吊瓶後,我推了推他的肩膀。
「疼。」他蚊子一樣嗡嗡。
我嘆氣,伸手輕輕揉着他的肚子,結果全是腹肌,邦邦硬,按不動。
「能別吸氣憋着嗎?」
我看過科普的,只有使勁的時候腹肌纔是硬的。
時硯默不作聲,紅着耳朵尖,又深呼吸了一次。
-8-
去公司前,我特意將酒櫃裏那瓶珍藏多年的紅酒拿去給那老頭兒賠罪。
果不其然,沒用。
「你要是識趣點,去跟趙總認個錯,這單子要是還能成țų⁽,那咱們就皆大歡喜了啊,有什麼難的呢?」
老頭陷在皮椅裏抽菸,隨手從菸灰缸旁邊取出一張名片塞給我。
是趙清朗的電話。
「彥經理,我和他真是仇人,這沒法談。」
「那就很遺憾了,工資和補償金月底會打給你的。」
小員工幹了三四年他不來找我麻煩,偏偏我當上主管沒幾天就被這個狗東西找到了。
真是賤得沒邊。
出了公司大樓,我立刻把手裏的名片撕得粉碎。
-9-
「這麼恨我呢?」
身後冷不丁冒出一道陰冷的男聲,像鬼。
一回頭,又是趙清朗的臉。
「趙憂藍,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你?」
趙清朗總喜歡一步一步地算計我。
高二那年,他污衊我偷了他女朋友的聯名款項鍊。
一模一樣的項鍊,他買了兩個。
前一天晚上,他當着養父母的面,親手戴到我的脖子上,祝我生日快樂。
第二天,從我包裏翻出來,成了證據。
「十七歲的生日禮物附帶一個小驚喜,喜歡嗎?妹妹。」
之後,我成了被全班孤立的對象。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湊近我,他興奮地說我害怕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實在太好玩了。
我就是他無聊時的玩具。
所以我拼了命,終於離開了那裏。
「我不姓趙,我和你的父母已經解除收養關係了,趙清朗,我和你沒有一點瓜葛。」
我拍開趙清朗伸出來的手。
他卻趁機攥住我右手指的那枚鑽戒,想搶走。
「搶劫?你窮瘋了?」
「我只是覺得你這枚戒指真的很難看,扔掉吧,哥哥再給你買一枚新的。」
趙清朗假笑時,嘴角邊有一道褶,以往我看到這個表情都會下意識地想跑。
可如今,我只想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我的確也這麼做了。
「你給我買?你算什麼東西?」
他明明被我扇歪了頭,卻笑得喘不過氣,老遠望去,以爲在和多年不見的好友敘舊時,談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我白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趙清朗笑夠了,忽然扯住我的胳膊:「前幾天的單子,你真不想要?」
本來被辭退就夠煩的了。
「滾!」
我實在忍無可忍,一皮包砸向趙清朗,徹底肆無忌憚地發起瘋:
「又來威脅我?告訴你老孃已經不幹!你已經不是趙總了,現在你在我面前就是個屁!
「以前你就一直欺負我,我好不容易跑了又找上門,到底想咋,同歸於盡是嗎?行,給我等着。」
說罷,我抄起地上的大板磚,追着他砸去。
他終於知道躲了。
但晚了。
最後是路過的市民被嚇ŧũ⁸得躲在樹邊報了警。
-10-
「姓名,年齡。」
「憂藍,二十五歲。」
派出所裏,民警讓我簽寫調解書。
協商之後,賠償趙清朗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共計兩千塊,他也就是頭被蹭破了點皮而已。
但我手機被摔得開不了機了。
「家裏人電話呢。」警察質問。
「你丈夫的號碼多少,我給他打,讓他送過來。」
「我能不能先回去,明天把錢送過來。」
我窘迫地扣着指腹,不太想說。
「不行,一次性給清,萬一明天再見面又打起來了怎麼辦?」
-11-
出了警局。
我跟在時硯身後,走得很慢。
他一直一言不發。
走走停停,最後沒注意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你知道我剛接到警察電話時是什麼心情嗎?」
男人在路燈下轉身,逆着光,剛好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病好了,現在說話的聲音都大了。
我挪了視線:「回去還你錢就是了。」
「不是這個原因,我想問你爲什麼要打架。」
我的手背現ƭü₂在還疼着,一聽他這麼理直氣壯地質問我,叛逆的心思「噌」一下就上去了:
「我打他那是因爲他該打,早就該打了。別在我面前裝老好人。」
他知道我的過去嗎?知道我十幾歲被趙清朗燙傷的疤痕到現在都還依然發癢發疼嗎?
我就是忍得太久了。
早早給那男的一板磚,或許我就不會有之後那麼多的痛苦。
「他欺負我,我還擊,我有錯嗎?有錯嗎?」
我本來想氣勢磅礴地替自己再爭辯一下,但是一開口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
眼眶也發酸,難受。
我別過臉,繞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不要在這個男人面前掉眼淚。
在他心裏,我肯定是世界上最惡毒的人。
-12-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淚都風乾了。
我坐在小區公園的長椅上,安靜發呆。
從小我就沒爹媽,孤兒院裏都各玩各的,也沒人理我,後來趙家人收養了我,我以爲他們缺個女兒。
實際上,只是缺個陪太子讀書的女僕。
我不知道什麼是愛,自私自利地活了半生。
我的人生裏只充滿着各種算計,不是算計別人,就是被別人算計。
所以時硯很不幸地成爲被我算計的對象。
今天讓他去警局撈人,估計也是他的恥辱。
他居然和我這樣的人,成了夫妻。
手背上被磚塊劃傷的那道口子,很小一個,但疼起來存在感還挺強。
我坐夠了,準備回家。
起身時,一雙溫熱的手停在了我眼前。
時硯拿出了一盒創可貼,放在長椅邊,取出其中一片,屈膝蹲在我面前,拉住了我的右手,沿着傷口輕輕貼了上去。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剛纔接到警察電話之後有點着急,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語氣。」
他低下頭,小聲地道歉。
我紅着眼眶,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喃喃道:「小事。」
回家後,門口玄關上放着一個保溫飯盒。
我問時硯,你要給誰送飯嗎?
他尷尬地將飯盒拎回廚房:「本來今晚的飯都做好了,結果警察打電話過來,我想着送飯給你,走到門口忘拿了。」
「算了,我還是點外賣吧。」
他是魅魔體質,普通的飯菜根本無法充飢。
但他學會了做飯。
原來那天他真的在學做飯。
我打開飯盒,嚐了一口,還是熱的,味道還行,至少不會喫進醫院了。
「不用啊,還能喫。」
時硯坐在我旁邊,他喉結下端不再遮掩的印記正在閃閃發光。
他討好般的語氣問我:「那好喫嗎?」
「好喫。」
我忽然閃現的良心開始隱隱作痛。
時硯學做飯居然是做給我喫。
-13-
夜裏,我遲遲沒有閉眼,悄悄翻了個身。
旁邊溫暖的懷抱又慢慢靠近。
我想,或許他被天性束縛得很難受,但又被迫接近我。
第一次相遇,是我連續加班了好幾天,有些低血糖,沒注意腳下的路,差點栽在路邊。他經過,碰巧扶了我一把。
我還記得,他穿的是一件白色襯衫,黑色西褲,袖子挽起了兩道卷在胳膊上。
我和他說謝謝,他笑着對我說沒關係。
那天陽光也正好明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原來有人能對我笑得如此燦爛。
「你後背的傷口,是不是還會疼?」
我的回憶忽然被打斷,腦海裏的主人公聲音被放大。
時硯主動和我講話,輕輕觸碰我的脊樑。
「偶爾會癢。」我轉身看着他,任憑他的倒三角尾巴攀上我。
「你今天聞起來一直很傷心,畢竟我們締結了契約,按照你們人類的習俗,我是你的丈夫,有義務照顧你的情緒。」
「被我強迫的,也願意?」
我漫不經心地提起,引來了他的沉默。
半晌,他摟緊我,低語道:「可我已經是你的丈夫了。」
他好像真的認命接受了我是他妻子的事實。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被強迫的基礎上。
我和時硯的婚姻,對他,並不公平。
-14-
我們的關係開始漸漸緩和。
時硯從以前的抗拒狀態變得乖順,甚至主動。
臨近春節,時硯說他想回老家,回他父母家。
我扒着碗裏的米飯,看他又是這樣小心翼翼地詢問,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很難受,還不如之前那樣反抗我來得痛快。
好像我一直在囚禁他似的。
不過也的確如此。
時硯如果不在我身邊,就會被餓死。
他家裏人可能都還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也不能厚着臉皮跟着一起去。
「好。」
我放下筷子,笑着答應他。
當夜,我在時硯熟睡的時候,悄悄湊近,在他喉結處ẗű̂²的印記上,落下了一個吻。
我解開了束縛他的契約。
-15-
男人在房間收拾行李的時候,倒三角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壓抑不住的開心。
我戴着無度數的眼鏡,在客廳假裝工作,認認真真。
打開的文檔裏輸入的全是亂碼。
時硯拎着行李箱經過,我的心跳止不住加速。
「怎麼還在工作?」他停下問我。
「嗯,加班。」
我又把眼睛往屏幕前湊了些:
「收拾完就趕緊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系圍巾的手一頓,轉身一臉詫異地看着我:
「什麼意思?你不陪我一起回去?」
什麼意思?
他讓我陪他一起回去嗎?
「你的父母,應該不認識我吧。」我心虛地開口。
「爲什麼不認識,我早就和他們說了啊。」
-16-
以往的除夕,我都是一份外賣解決。
今年卻不一樣了。
時硯的家人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友善。
他們家很大,裝修得也十分氣派,牆角的發財樹上都掛着小紅燈籠,暖橘色的燈光照在不遠處的年夜飯上。
濃濃的年味。
他的父母就站在門口等着我們。
尤其是他的母親,剛開門看見我時,就激動地拉住了我的手:
「好兒媳,終於讓我見着你了!」
我被這個女人溫柔地摟在懷裏,她身上有着和時硯一樣的香氣。
一路上的擔憂霎時間散得一乾二淨。
可我又有些慚愧。
因爲我沒法告訴她,我是如何和Ţū⁵她的兒子相愛的。
春晚倒計時那十秒之後,窗外菸花綻放。
我扭頭看向時硯的側臉,他滿眼笑意,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和我說了一聲:
「憂藍,新年快樂。」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
「時硯,新年快樂。」
我忽然抬起手停在半空中,好想抓住這樣的幸福,將此刻的畫面定格,可剛點開相機,煙花已經停止。
這個世界,剛纔短暫地愛了我一下。
-17-
晚上做夢,我又夢見趙清朗拿着那條項鍊威脅我。
那個頑劣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他說:「如果你承認,是你偷的,那明年的學費還會有。如果不承認,你就自生自滅吧。」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畫面一轉。
變成了我強迫時硯的那天。
我用上帝視角看着自己囂張的樣子,聽見自己說:「別再反抗了,不然你會餓死的。」
時硯氣紅了眼眶,他推開我,生氣地說恨我。
我卻不在乎地大笑起來,並不知道在笑誰。
驚醒後,我的額間全是汗。
我把被子緊緊攥在手裏,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時硯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將尾巴湊近了些:「做噩夢了嗎?」
「沒事,你睡吧。」
我調整了呼吸,又若無其事地躺在他的懷中。
抬眸卻看見之前被他丟在角落的戒指,被他串了一條銀鏈正戴在脖子上。
我的呼吸更輕了,有點高興,卻又更害怕。
到最後,越看越不覺得是項鍊,而是拴着他的鐵鏈。
天亮前,我又檢查了他的印記,再次確定契約是否解除。
-18-
返程那天,下了一場大雨。
似乎預示着某個故事即將落幕。
我到現在才知道,時硯之前的工作生活不在我的那個城市。
他只是出了一趟差就被我困在了那裏。
走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他的失落。
「時硯,你想不想繼續留在這裏?」
進車站前,我忽然停住問他。
但他好像被我訓怕了,以爲我又會拿以前那套恐嚇他:
「不,我會跟你回去的。」
男人緊張得很明顯,我都看在眼裏。
我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走吧。」
畢竟他還是已婚狀態,魅魔要重新尋找真愛,肯定也得是單身才行啊。
返程途中,我盯着右手上的戒指看了很久,最後悄悄將它摘下,放進了口袋。
-19-
回去之後,我把結婚證從上鎖的櫃子裏拿了出來。
放在客廳很顯眼的位置。
在時硯回來之前,我一直在重複地練習我該怎樣開口。
很真摯地道歉嗎?
告訴他,我忽然良心發現,覺得之前很過分,現在打算還他自由?
還是繼續最初的樣子,直接說我膩了他,現在要把他甩了。
想得頭疼。
直到他回來後,我在沙發上睡着了。
男人將臥室裏的毛毯蓋在了我的肩膀。
收拾着桌上雜亂的東西。
之後,像往常一樣,繫上圍裙走進了廚房。
我睜開眼,望着他的背影,桌上的結婚證被我藏在了身下。
果然還是不捨得。
我不能當面直接告訴他。
-20-
於是,我開始早出晚歸。
時硯發來消息,問我幾點回家。
我蹲坐在便利店門口,敷衍回了一句:「在應酬,不知道。」
連續一個星期都是這樣。
男人終於感到不滿,晚上他等着我回家後,極其不情願地掀開被子,縮在牀沿邊,躺成一條長長的豎線,恨不得跟我隔了一條河的距離。
我故意去碰他的下巴。
時硯惱羞成怒地想推開我,又不怎麼用力:「原來你還捨得回來,走開,不要碰我。」
我弄出些動靜,翻身下牀去開燈,惡狠狠地對他說:
「誰想碰你!以爲我還稀罕嗎?」țű̂ₓ
再假裝說漏嘴:「你的標記我早就解開了,愛去哪去哪。」
最後我去了隔壁臥室,隔着一堵牆,終於聽不到時硯的聲音了,可我的心也被牆堵上了。
-21-
冷戰的這一整天,我沒有回家。
我只是給時硯發了一條短信:【你現在自由了,不過我最近很忙,下個月去離婚,我會通知你。】
我望着二十一層那個黑漆漆的窗戶,躺在車裏睡了一宿。
第二天,睡得腰痠背痛。
我打算回去補覺。
打開門,看見玄關處時硯前幾天才換的玫瑰花已經枯萎。
心裏忽然一陣酸澀,想拎起來扔進垃圾桶,可抬起的手最後又放下。
我沒有進臥室,直接倒在沙發上就閉上了眼。
腦子裏昏沉得厲害,還有耳鳴的感覺。
一陣一陣的。
像是誰在哽咽。
我突然睜開眼,徑直朝着我的臥室走去。
「時硯?」
男人正躲在衣櫃裏,將我的衣服緊緊摟在懷中,那麼大的個子把自己縮在一塊角落,看着可憐又滑稽。
「你怎麼沒走?」
我以爲他應該是離開了的,昨晚燈都沒開。
男人抬起紅潤溼透的雙眼,搖頭:「我憑什麼走。」
「我已經放你自由了啊。」我屈膝蹲下。
「之前是我不對,我總是仗着那個印記威脅你,抱歉。」
我很真誠地道歉。
「我現在想通了,我們的婚姻從來就不對等,我不該強迫你留在我身邊。」
時硯丟掉了我的裙子,拽住了我的衣袖:「你說放就放?也不先問問我願不願意嗎?」
他的眼淚還在往下掉。
我抽出一張紙巾,替他擦去。
「你怎麼會不願意,領證那天,你親口說的, 一輩子都不會愛我。
「時硯,我這樣的人不配愛, 我現在才明白。」
我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 決定親自送他回去。
「從今往後, 你可以選擇真正愛的人, 不必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
-22-
「我不!之前說的話都不算數。」
那道哽咽低啞的聲音帶着倔強,一口否決。
時硯看着我, 終於沒了之前那樣的小心翼翼。
「是你當初強迫我跟着你,我反抗過,但是我接受了, 可等我每天都想見到你的時候,你又要讓我走, 憑什麼一直你說了算。
「憂藍,你真的很壞, 永遠對我很壞。」
丈夫的控訴帶着哭腔,沒有任何震懾力。
我卻更加無法理解:「就是我想對你好, 纔會放你走啊。」
一陣沉默後,我挑起了他的下巴, 讓他看着我:
「那你現在回答我,你愛我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每天都能見到你,我聽見你說讓我走,我會傷心, 我會想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男人說得含糊不清,我就是聽不懂。
「那應該不是吧,你可能是被我脅迫慣了,患上了那個什麼,斯德哥爾摩了。」
我冷靜分析了一番。
時硯快氣死了,直言道:「我沒病, 我就是想讓你哄哄我,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再哄我一次嗎?」
枉我之前良心不安了那麼久。
合着他就愛玩強制愛唄。
「那我真的很壞嗎?」
我默默退掉手機上的機票。
「你不理我的時候就是很壞啊,還有剛結婚不久你就出去喝酒, 那麼晚纔回來。」
時硯的尾巴又冒了出來, 將衣櫃敲得梆梆作響。
「你那天醉酒, 是我把你抱進臥室的, 我以爲你醒來會理我,會謝謝我, 結果你說你鞋不見了。
「你怎麼不壞, 偷偷取消了印記,我還要假裝沒有發現繼續厚着臉皮留在你身邊。
「對我感興趣就找我, 不愛了就扔掉,憂藍,你說你怎麼不壞。」
男人一邊說, 一邊哭。
我聽着卻忍不住想笑:
「好了, 我不趕你走,別哭了,你身上的香氣越來越濃了。」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魅魔體質。
現在都快把人香暈了。
時硯趁機解開領口的扣子:「那你重新標記一下,不然我不安心。」
吻在落下前, 我聽見他再一次低語:
「憂藍,我愛你,我這一輩子都會愛你。」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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