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救了太子

皇后說她是直腸子。
太子被人追殺跌落山崖，我在山中採藥正好將他救下。
皇上聽聞此事，下旨賜婚欲封我爲太子妃。
然而在宴會上，皇后卻當衆指着我道：
「那日將太子揹回來的人，不是你身後那個小丫鬟嗎？」
後來，謠言瘋傳，說我們顧家世代不聞朝廷黨爭，卻不想爲了攀上皇權，竟讓自家小姐去頂替一個小丫頭的功勞。
父親大怒，顧家身爲醫學世家從此在江湖中抬不起頭。
當晚，我在摘星樓上哭得泣不成聲，不料被人推下，摔得粉身碎骨。
死後，衆人說我是因爲羞愧自殺，皇后聽聞我的死訊後找到太子，哭得分外委屈：
「我臉盲，只是隨口問了一句，誰知她因此就跳了樓。」
再睜眼，回到了訂婚宮宴前一天。
這一次，我先去找了一個人。
那個皇后以爲已經命喪黃泉的情夫。

-1-
我死後，魂魄從殘碎的身軀裏飄出，慢慢飛到了東宮。
皇后坐在太子的身旁，不斷用手帕拭淚。
「明策你是知道的，我向來腦子裏有什麼說什麼，我見她第一眼瞧着眼生，就隨口說了一句她身後的丫鬟更像是你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她們顧家雖爲醫學世家，但如今也在漸漸沒落了。要是攀上太子，他們家的藥材生意便可起死回生了。
「我看她身後那小姑娘實在可憐，與你山中待了一夜清白已毀，如今還被搶了功勞……當然，明策你自己定能認得自己的恩人的。
「可是，是她自己要跳樓的，如今世人卻說是我逼着她，讓她羞憤自殺，嗚嗚嗚……」
太子忙捧着她的臉，用一側的衣袖爲她拭淚。
「我的母后，你快別哭了，哭得兒臣怪心疼的。
「爲她賜婚是父皇的主意，他不想讓我結黨，怕我早早威脅他的皇權。才通過此契機，讓我娶一個無權無勢的醫女。
「其實是丫鬟救的還是小姐救的有什麼區別呢？她們在我眼中都不過是區區螻蟻。
「如今死了，還要惹得我的母后爲此愧疚傷心，那個渾身窮酸的女人怎配？」
太子指着天，狠狠地罵着。
怎配？
那夜他傷口血流不止，我爲了給他取止血的藥材跌進荊棘叢中，被扎得滿身傷痕。
他醒來後一句道謝也沒有。
父親常告訴我學醫便是爲了懸壺濟世，救人性命。
可是，如今我卻救了一個白眼狼！
皇后作勢拂淚，眉眼間掩過冰冷的笑意：「明策，我好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納太子妃。」
太子眸色一沉：「等那個老東西死了，我的後宮三千，便唯你一人。」
我冷笑一聲，原來如此。
我的性命，不過是這對宮廷中違背倫理綱常的苦命鴛鴦用來證明對彼此愛情忠貞的工具。

-2-
之前，我們顧家一直遠離紛爭，也從未得罪過什麼人。
此番救駕，衆人皆是對我們恭賀。
當時我還不懂，與我無冤無仇的皇后爲何要這般誣陷我！
而現在，我明白了。
皇后明面上是太子的母后，實際上二人早就暗通款曲。
她那樣好的容華，卻被家族當作棋子送給一個垂垂老矣的皇帝。
她恨，她想學武媚娘服侍兩朝皇帝，她要做兩朝皇后。
可是，這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我不過好心救了一個人，卻因爲她的嫉妒招來殺身之禍。
憑什麼？！
我不甘心！

-3-
或許真的因爲自己的怨念太重，我重生到了進宮赴宴的前一日。
此時，皇上纔剛剛賜婚。
父親正愁眉不展，說我怎麼偏偏救了個太子，還偏偏被賜婚了。
這樣，讓江湖中人都怎麼看他。
然而，江湖門派中，哪個沒有與皇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沒有皇家依仗的，都沒落了。
而我們顧家也正在走下坡路。
好在，這幾日，接連的江湖好友向父親恭賀，父親也從一開始的不悅變得自滿起來。
「我們阿婉，從小就是醫學奇才，這次救下太子，也是她命中有福。」
可是，上一世，當聽到謠言說我頂替丫鬟的功勞時，他卻將我狠狠扇在地上。
「沒臉的東西！從小教你的清節正直都被狗喫了嗎？」
「我們顧家靠中立才活到如今，你現在靠這種伎倆去攀附太子，讓世人怎麼看我？讓世人怎麼看顧家？」
我看着父親震怒的臉。
這麼多年，他將顧家的臉面看得最重。
現在甚至，看得比我這個唯一的親生女兒還重。
我合上眼，將腦中的回憶清退。
門口，一輛事先準備好的馬車停在街道上。
幾個時辰顛簸，我終於找到了那個人。
「有一個故人，她很想見你。」
他灰暗的眸子生出一絲希冀：「她……果真還記掛我。」
皇后，真是習得一手好的馭男之術。
這是她的青梅竹馬，我也是在死後看見皇后在皇宮給他偷偷燒紙才發現的。
但是她卻不知道，那夜她僱的殺手，țų₋並沒有殺掉她的好竹馬。
因爲另外一個人給的賞金更多。

-4-
回府後，我匆匆洗漱，躺在牀上，籌謀片刻。。
香爐的安神香味道淡淡的，我披衣下牀，輕輕往裏面加了東西。
第二日一早，奴僕言書便匆匆趕了進來。
「小姐，秋香突發了蕁麻疹。」
果然，和上一世一樣。
我跑去看秋香，她正躺在牀上，手與胳膊上全是紅色的疙瘩。
我將藥瓶輕輕放在秋香的桌案上，說出了言書迫切想要聽到的那句話。
「既然秋香去不了，那便由你代替她吧。」
她掩去心底歡喜，故作憂傷地爲秋香蓋着被子。
我心知肚明地看着這一切。
秋香有這病，自然知道自己哪些東西不該碰。
而能讓她無意間碰到那些不能碰的東西，只有與她同住一屋的言書。
可惜上一世，我根本沒有深思。
當時真是被聖上的婚旨衝昏了頭腦，如此漏洞百出的問題我都沒有發現。
馬車裏，言書激動得手指都在不停地發抖。
是的，上一世，她就是通過這輛馬車，逆天改命。
她把我從摘星樓推下後，衆人都認爲我是因爲搶了她的功勞羞愧而死。
此後Ṭũ̂₅，她便成了太子「真正」的救命恩人。
後來，陛下因爲之前的賜婚聖旨在先，認爲這個「真正」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薄待。
於是，她被賞賜了黃金千兩，還讓父親收了她爲「義女」，隨後嫁入東宮做了側妃。
我看着她秀雅的臉，說來好笑。
當年她也是我從窮巷救出來的，那時候她臉上疤痕密佈，是我收集了四處名貴的藥材纔將其治好。
爲什麼，我總是救了些狼心狗肺的人呢。

-5-
宴會上，皇后和後宮一衆妃嬪打成一片。
大家都很喜歡皇后的性格，天真坦率。
當時，她才入宮，性子活潑嬌媚，倒不見屬於皇后的老成。
「歷來後宮多是勾心鬥角，但如今我爲皇后，後宮的姐妹便要是真的姐妹。我這個人比較直爽，你們在本宮面前也休要拐彎抹角。」
起初，大家也覺得她是裝。
但後來見她也不求子嗣，也不和她們搶皇帝。
便覺她真是一個表裏如一的好皇后。
我心裏卻覺得好笑，她不搶老皇帝，是因爲宮裏有對她溫柔體貼的竹馬哥哥，還有身體強悍的好兒子啊。
一陣喧鬧中，陛下入席。
衆人霎時安靜，伏地叩首。
接着，歌樂升起。
宴會進行一半，陛下便呼我上前，說要看看他的準兒媳。
於是，我與言書離席，俯首跪拜。
一顰一笑，一頓一停，都把握得剛剛好。
在陛下讚賞的眼光裏，皇后突然眉頭一皺。
「咦……」
陛下側眸望她：「怎麼了？」
皇后眼神一頓，向陛下示意了一下，便道：「你再上前。」
我應語上前，她捧着我的臉，幾番查探下，忽而視線飄到身後的言書上。
「奇了怪了，那日揹着殿下回來的，不是顧姑娘身後的那名丫鬟嗎？」
語畢，四下靜默。
濃重的氣氛下，言書撲通一聲匍匐跪地，她不住地磕頭。
「不是奴！不是奴！」
「奴一個無家世無背景的丫鬟，怎敢搶小姐的功勞。」
說着，她更是哭了起來。
「你們千萬不要誤會小姐，稽靈山採藥艱辛無比，小姐千金之軀去救人，是爲太子的大恩人啊！
「我的醫術雖然比小姐好！但我從來不敢在小姐面前救人的。」
她看起來似乎萬分急切，似乎真的是要爲我證明清白。
但衆人想的，卻是「無家世無背景」，是啊，一個丫鬟，她有什麼自主權。
稽靈山兇險，千金之軀的小姐怎會去那裏採藥。
她的醫術比小姐好，那日太子身中數劍，刀刀驚險，一個只知道靠家族供養的世家小姐怎會救得了性命攸關的太子。
如此一想，衆人都心知肚明。
我瞧着這萬分熟悉的光景，輕蔑地看向言書。
見狀，陛下壓低聲音：「皇后，你確定沒有看錯？」
「這……雖說顧家女現在是準太子妃，但那日我接到消息去稽靈山下接太子回宮，看到揹着太子下山的，確實是她身後的丫鬟。」
「別無旁人？」
「別……無旁人。」
見狀，皇后爲難地看向我。

-6-
皇帝嘆了口氣，四下靜默之時，我走到太子的身邊。
「那日，你傷在何處？」
他有些莫名其妙，隨後指了指腋下。
我上前按了按：「這兒？」
他嘶了一聲，有些想罵我。
「對。」
「好！」
我利落地拔下身旁一位護衛的劍，在衆人驚詫的眼光中，我走向言書。
她臉上還猶帶淚珠，看着我執劍而來，她驚恐地望向我。
「小姐……小姐你即便生氣，也不能在陛下面前殺了奴呀……」
我將劍抵上她的胸口。
輕聲道：「誰說要殺你了？」
下一秒，白花花的刀刃便沒進她的血肉之中。
我抽刀而出，她面色慘白。
胸前那片粉色的衣襟不斷滲出血來，看樣子，如果不及時止血，她不過一個時辰就會休克而死。
「大膽！在陛下面前，你敢動刀殺人！」
皇后發出一聲厲喝。
我慌忙跪地，道：「皇后娘娘誤會了，顧家身爲醫學世家，有許多從不外傳的絕學。今日面見天子，我也是想向陛下展示我們顧家獨特的止血功法。」
陛下看出我欲自證的心思，頷了頷首。
於是，我起身，向言書走去。
在我一步一步逼近之時，她眼中閃出強烈的恐懼。
皇后向她投去不滿的目光，她開始顫抖。
千鈞一髮之際，言書忽而道：「不必勞煩小姐，奴自己就可以止血。」
說着，她便迅速點ṱũ₈了身上幾個穴位。
「連一個奴婢都會的東西，看來也不算是什麼顧家的獨門功法。」
皇后輕蔑道。
我冷眼看着言書，不語。
是的，她的確會。
剛救下她的時候，她看起來孱弱，身子也不好。
我教了她許多東西，其中，也包括這幾個能快速止血的特殊穴位。
可惜，今日怕是不能見效果了。
半刻鐘後，血還是再從布料裏面滲出，地上一灘鮮紅。
她已經嘴脣發白。
她又撐着力氣點了一遍穴位，還是無濟於事。
當她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言書，你真的能行嗎？」
我故作擔憂地問她。
她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從來沒有教過你什麼醫術，爲何偏偏要在此刻逞強？」
「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剛剛還爲我辯解清白，只要你開口一句，我馬上便救你。」
人在面對死亡ẗŭ̀ₑ的恐懼時，往往什麼也不怕了。
她忽略了皇后陰惻惻的眼神，對我道：「小姐……救我……」
我滿意地上前，按了幾個與剛剛不一樣的穴位。
頃刻間，血不往外流了。
「神醫啊！顧小姐不愧是醫學世家。」
「是有兩把刷子啊！我還以爲她真的是個頂替丫鬟功勞的草包呢。」
我滿意地聽着衆人議論。
若非昨夜我在那安神香中加了些東西，今日這血便定要叫她止住了。
皇后有些尷尬，隨後又勉強帶着笑道：「看來，顧家絕學真是名不虛傳啊。」
「就是，丫鬟怎能比得過主子。話說太子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認得了嗎？也不幫你的未婚妻證明幾句。」
席間有人陡然出聲，我瞥過去，是陛下唯一的皇弟，太子的皇叔。
太子有些不耐：「證明什麼？皇后又沒有點名說她不是？」
皇后忙接話道：
「是呀，我只是隨口一說。顧姑娘，我這人有些臉盲，剛剛真是誤會你了。」
我懂事道：「無事，不過皇后的隨口一說還真是嚇死人。」
她笑容凝固，隨後不悅地揉了揉眉心。

-7-
我忙抓住機會，道：「娘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皇后擺了擺手：「只是身子疲乏罷了。」
我道：「娘娘，臣女剛剛靠近，看見娘娘面色蒼白，眼白髮紅，雙眼無神。雖然陛下雄風依舊，還是應當剋制。」
「陛下，你也應當心疼心疼娘娘。」
語畢，衆人唏噓。
我看見陛下臉上異樣的神色。
是啊，後宮誰人不知，陛下已經幾月未曾踏足皇后宮中。
「胡說！本宮近日沒有……」
「哎呀！」
我瞥見正要起身的太子，道：「臣女也只是隨口一說。娘娘剛剛的症狀太過符合。」
「臣女從未來過宮中，和皇后娘娘的性格也很像，都是有什麼說什麼，話不過腦子。」
皇后聽完後，臉已經是青一陣白一陣，她忙試探性的去拉陛下的手。
但陛下只是冷冷地甩開。
「放肆！母后也是你能議論的？宮裏有的是太醫，輪得到你一個平平無奇的醫女來爲母后看病？」
我看着還是按捺不住從宴會上跳出的太子，道：
「太子錯怪臣女了，娘娘一國之母，我也是憂心娘娘的身體。何況醫學上向來是百家爭鳴，各家各派都是不同的診法。」
「而且，太子你也該調養調養了，你這雙眼發黑，怕是和娘娘一個症狀。太子府中的醫師也不幫太子調理調理。」
「你！」
「夠了！」
太子還欲出言，被陛下打斷。
一個好好的宴會被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陛下已是不悅。
「罷了，今日都散了吧。」
說着，陛下便在一衆恭送聲中離席。
看着在我面前飛舞的黑金龍袍，陛下心思敏感，我不信，剛剛的話，他沒有聽進去。

-8-
宴會結束後，我一人向外走。
快到宮門時，我被一人拉住。
「你爲何要這樣對我的母后？」
我一看來人，果然是太子。
「我怎樣你母后了？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他抓住我的肩，滿眼嘲諷。
「顧江籬，你不會真的以爲能夠憑藉救命之恩高攀上我，嫁做太子妃吧？」
我當然明白，一個小小的低賤寒門之女，如何能做將來的一國之母。
不過是陛下ťū́ₘ用來防止他擴大勢力影響自己皇位的工具罷了。
「太子不想娶我做太子妃，莫不是想娶你的母后麼？」
我戲謔地看着他，將話說的直白。
他兀然憤怒，伸手便要摑我。
「果然是鄉野村婦，這裏可是皇宮！什麼話都敢說！」
我伸出手，擋住他從空中落下的巴掌。
似乎沒想到我有這麼大的力氣，他驚愕住。
「我自小便喜歡往山中跑，從小到大，我用的藥材都是自己找的。我想，如果沒有救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永遠也不會惹上你，惹上皇后，也永遠見不到陛下，得不到賜婚，進不了皇宮。
「這裏金碧輝煌，人人握着滔天的權勢，可是太子殿下，我不喜歡這裏，也不喜歡你，更不想做太子妃。如果按照正常情況，在你握住權柄之時與我退婚，還我自由，這是極好。可你們偏偏要碾死我這螻蟻！那麼太子，還有你那心上人，我們來日方長。」
他被我推開，幾欲跌倒在地。
臨走之時，我還不忘提醒了他一句。
「陛下今夜怕是要查皇后的底細了，你記得好好準備準備。」
他咬牙，不屑道：「我與皇后之間，只是普通的母子關係。」
我道：「你們之間確實做得乾淨，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並非只有你一個相好。」
皇后之前，在世家小姐中可是赫赫有名呢。
未出閣時，便和多名男子糾纏不清，但每每都被她的父親壓了下來。
高門貴女，又是嫡出，勇敢追愛定是不能了，她們都是要被當做政治的犧牲品的。
這些風流韻事，只要有能力的人一查便知。

-9-
回府後，我剛下馬車，便見父親站在門口。
「父親是來接我的麼？」
他面色微沉：「可有惹事？」
我微微笑道：「有。」
「得罪了太子和皇后。」
他重重地拂袖，我知道，他在生氣。
可是，能這麼辦呢？這麼大個家裏，他只有我這麼一個有用的女兒。
我隨他走至堂前，中央，跪着一人。
我遠遠地看去，是言書。
在我走後，她們將她送往太醫院，救治好後，又送回了府中。
今日宮內的事情，父親都是知道的。
他抽出了身後侍從的劍，向言書走去。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奴知錯了。」
眼看着刀劍要劃破她的喉嚨，她開始向我喊道：「小姐，救我！」
「奴婢只是一時糊塗。」
「請小姐看在奴服侍小姐多年的份上，饒了奴。」
上一世，她是害死我的元兇，我怎想饒了她。
但，我拉住父親的手，道：「父親，且慢。」
父親冷冷地扔下劍：「你的丫鬟，你自己處置。」
父親走後，我抬起她的下巴。
她臉上佈滿淚痕，真是讓人好生憐惜。
「言書，我想知道爲什麼？」
她垂頭：「奴只是一時糊塗，奴這一輩子活得低賤，也想往那高處看看。既然皇后將我錯認，這麼好的機會，奴也想試一試。」
「不對。」我手指用力：「言書，都這樣了，你都不願把皇后供出來嗎？」
說着，我便將一支帶着泥土的髮簪扔給了她。
「言書，你找到母親了也不同我說。可惜，當我帶人去看你的母親的時候，你的母親還有你的弟弟都被人殺害，我只能將她們都好好安葬了。」
「什麼？！」
她大驚失色，倉皇地用手撿起地上那支簪子。
「這麼好的成色，你該是攢了很久的銀兩吧。」
「怎麼會？！她不是說已經將她們送出京城，讓我的母親在老家頤養天年的嗎？」
她崩潰，不可置信地將簪子看了又看。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伸手扣住她的脖頸。
「她們的話你也信？」
「你在她們眼中不過是一個棋子，你以爲她許諾你的側妃之位，她真的會給你嗎？」
「當你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她就會爲了結清後患弄死你。」
這話不假，上一世她當上側妃後，不出三日，便因爲誤食兩種相沖的食材而暴斃東宮。
要說這是巧合，怎麼可能？
我的雙手緊握又鬆開。
「言書，你想爲你的母親報仇嗎？」
她軟軟地從我手中滑落在地。
「只要小姐饒我一命，我願爲小姐赴湯蹈火。」

-10-
三日後，皇后的事便被陛下查出。
其中，利用關係讓自己的竹馬扮作假太監，送進宮中，與自己夜夜顛鸞倒鳳最爲炸裂。
而之前那些情史，更是數不勝數。
她也是個花心的，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換一個玩玩，玩完了便處理掉。
陛下氣得不輕，但礙於她家的勢力，只能將她軟禁在殿中。
可是，日日歡淫的她以後找不到男人可怎麼辦啊？
於是，我便去給她送上一份大禮。
今年，宮裏的一批藥材由我們顧家接管。
我看着車隊中正低着頭的竹馬，還有領頭的言書，輕輕勾了勾脣角。
十五的時候，我在家中看月亮。
我朝有規定，每月十五，陛下必須去皇后的宮中ţũ₇。
可皇后禁足前陛下都沒去過，現在恐怕更不會去了。
但這畢竟是我朝禮制，天家顏面陛下還是該顧忌的。
第二日，宮中便傳出消息，皇后被打入冷宮。
太子知道後，公然在朝堂上爲她求情。
陛下氣得不輕，差點在朝堂上咳出血來。
與太子敵對的朝臣怕是已在心中笑掉大牙。
「皇后既非太子生母，太子竟憂心至此，還真是母子情深啊。」
言書回來後，我方知道緣由。
原是昨晚陛下想着多年夫妻情分，還是去探望一下。
然而，剛到門口，便聽見陣陣嬌吟。
陛下當即破門而入。
便見兩個不着片縷的人正呈一上一下的姿勢躺在牀上。
據言書說，那個情夫當場被陛下斬下了頭顱。
而皇后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陛下……臣妾不知……」
「那人臣妾根本不認識。」
然而，當場便有人跳出來說，那人是之前在皇后宮裏待了許久的小李子。
「做的不錯。」
我看着俯首跪在身下的言書，誇讚道。
言書埋首：「不過是有貴人相助罷了。」

-12-
皇后被打入冷宮，林家又識相地送了一個新人進宮。
但皇后一事，林家追根溯源，似乎怪在了我的頭上。
一夜之間，顧家所有的藥材生意都斷了。
沒有人敢收顧家的藥材，因爲上方有人施壓。
父親整日愁眉不展，顧家百年大業，上位者動動小指頭，就能將我們頃刻間覆滅。
祠堂，父親舉着棍棒打在我的身上。
「叫你不要惹是生非，你說，皇后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干係？她們林家也是我們能惹的嗎？」
我雙拳緊握，不屈道：「父親，良禽擇木而棲，沒有皇家依靠的顧家就如同一座年久失修的堤壩，只要風浪稍大些，就會將我們擊垮。今日就算我不惹林家，顧家也存活不了多久了。」
又一棍重重落下，我悶聲一聲，倒在地上。
「父親！你何時才能明白，名聲這些東西都是虛的。只有顧家強大起來，纔不用再遭受世家冷眼，我們才能夠真正的懸壺濟世，救更多的天下人。」
砰！
棍棒落下。
我看見父親的身子輕輕顫了下，慢慢的，腳步聲遠去。
第二日，家中來了一位客人。
我看見堂上吊兒郎當的那人，還有父親卑躬屈膝地端茶倒水。
「喲，顧江籬，你來了？」
我踱步上前，他笑着湊上來：「你父親今日找我，是爲了你們顧家生意這事。雖說你們這事對我來說輕輕鬆鬆，何況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得幫忙啊。」
「可是，皇宮那日你對我和母妃出言不遜，我很是不悅呢。」
父親聞言臉色鐵青，他將手中的茶盞遞給我，隨後又勉力地笑道：「太子殿下，只怕都是誤會，江籬這孩子從小就性格沉穩。江籬，來給太子殿下道歉。」
太子嫌棄地瞥了我手中的茶水，道：「敬茶就算了吧，上好的茶葉，像你們這麼泡真是糟蹋了，不過也不怪你們，小門小戶確實粗鄙了些……」
「啊！顧江籬！」
他話說到一半開始尖叫。
我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
他站起來抖着頭上和身上的茶葉。
「顧家是有難，但不需要你來救。
「我們小門小戶粗鄙，太子看不上。那太子還是去娶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吧。
「送客！」
我叫着家丁。
「顧江籬，你們完了！之後就算是你們拿着黃金千兩跪在本宮面前，本宮也不會幫你們！」
「不需要！」
太子走後，父親鉗制住我的手。
他怒吼道：「你做什麼？」
我按住父親的手：「太子和林家是站在一起的，他不會幫我們。」
看來，我要去找那個貴人了。

-13-
花樓，一人獨自坐在樓上，欣賞着樓下的妙曼舞姿。
「宸王殿下，當年你許諾的，可還算數？」
他眉眼輕抬：「顧家小姐。」
我這一生救過無數人，但他是唯一一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
那時候，我差點把自ţūₜ己的性命搭了進去。
大雪封山，他奄奄一息。
我用盡身上所有的靈草，才救回他一命。
我與他在山中共處了一月，直至冰雪消退。
出來後，我本想對他表露心意，卻不想，他竟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皇家，我高攀不起。
於是，在父親的威勢下，我給他休書一封，斷絕了聯繫。
「那當然，我可不是太子那樣的白眼狼。」
「幫幫顧家。」我誠懇道。
「可以。不過我只是個閒散王爺，幫了你們，豈不是要和整個林家爲敵了。」
我笑意淺淺：「宸王殿下，你不問朝政。那追殺太子，保下皇后情夫，這些事都是誰做的呢？」
他執酒杯的手一頓：「你知道這麼多，不想做這局外人了？
「早些年，你聽聞我是皇家人，立馬休書躲的遠遠的，生怕我玷污了你們顧家的名聲。如今，卻是主動來求與我合作。」
「幼年不懂，現在方知，顧家要想長久，還得找一顆大樹。我想抱宸王殿下這顆大樹。」
他兀然笑着:「好，那我便讓你抱緊點。」
身子忽而被人一扯，撞入寬闊的懷中。
「顧江籬，想不想做皇后？」
我大駭，隨後又冷靜下來，回道：
「那你得先想辦法退婚再說。」

-14-
上一世，皇后慣會用輿論壓力逼死一個人。
這一次，我也試着用了用她的方法。
果然，方便又幹淨。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皇后那檔子事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孩童們還將它編成了歌謠，爭相傳唱。
這事陛下本來瞞得死死的，不知爲何，人人皆知。
他壓了幾次，卻傳得更兇。
這事，自然是我和宸王的功勞。
第二日，朝堂上，所有御史諫言，說皇后失德，不堪爲一國國母，逼着陛下廢后。
摺子堆積如山，其中還有不少彈劾林家的。
在巨大壓力下，陛下將皇后貶爲了庶人，送往廣德寺削髮爲尼。
「她身後有林家，你想要她徹底倒下，還需添一把火。」
這是宸王與我說的。
這便是我們添的一把火。
太子聞此，在朝堂上又鬧又跳，他的心上人要成尼姑了，他這樣激動也能理解。
而此時的皇帝也察覺了不對勁。
太子近日和林家走的很近，他早就不快了。
「太子身爲儲君，德行有虧，言行有失，禁足東宮一月好好面壁思過。」
然而，這禁足怕是可有可無。
一月後，太子與已經貶爲庶人的林雪在寺廟中私會。
當日上元節，來祈福的人不計其數。
此事被多人撞見，不久便傳開了。
太子見此事敗露，又在林雪多番訴苦後，大膽進宮，求娶前任皇后林雪。
「荒唐！」
皇帝當場噴出一口血，昏倒在地。
再醒來後，京城全是太子與前任皇后的事。
一個儲君，潛心栽培數十年，如今卻因爲一個女人，罔顧人倫，不顧禮法。
他約莫是有些心死了。
「他既然想要，那便娶了吧。」
他格外平淡道。

-15-
多日後，我被陛下傳召進宮。
本來好好的賜婚Ţú⁻，如今卻因爲太子把事情攪黃。
陛下心中覺得對我有愧，賞賜了我一大堆東西。
剛出殿時，面前便被一人擋住。
「皇兄。」
宸王殿下將我按了回去，悄聲叫我等一等。
「皇弟，你好久沒來看朕了。」
他忽而跪地，笑的玩世不恭。
「陛下，臣弟是來求一道婚旨的。」
「哦？皇弟要收心了？是哪家姑娘啊？」
「就在此處。」
他指向我，笑得燦爛。
我愣在原處，後慌忙跪地。
先前陛下本就覺得不好收場，如今再給我一道婚旨，也算是彌補了太子退婚的過錯。
「甚好，朕準了。」

-16-
太子婚宴上，我也以宸王未婚妻的身份出席了。
他身着大紅袍衫，故意向我走來。
「怎麼樣？顧江籬，後悔嗎？被我退婚後只能嫁個風流王爺。
「若是你之前不惹怒我，說不定我也願意讓你做個側妃。以後服侍本太子舒服，還能封你做個貴妃。」
我笑着搖了搖扇子：「還是算了吧太子殿下。陛下把你的東宮衛隊領兵權都收了。你這……要是陛下想廢太子的話，你連反抗的兵力都沒有，還貴妃呢。」
「胡說，父皇就我一個成年皇子。」他質疑道。
我笑意盈盈：「確實只有你一個兒子，但我們的陛下還有一個大不了你幾歲的皇弟啊。」
「本宮纔不信！當了這麼多年儲君，本宮一直戰戰兢兢，恪守本分，他有什麼理由廢我？」
「你連他的皇后都敢娶，哪裏本分了。而且當了這麼多年太子，連當下局勢都分不清，也是難怪他要廢你。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突然嫁給宸王。」
「本宮不信，你個賤人胡言亂語。」
我盯着他：「你愛信不信，我也只是好心提醒。
「話說太子，你被人追殺那事，可有查到元兇？
「若是一直沒有結果，線索全斷的話，你是不是該想想，能做到這般地步，除了上面那位，還有誰呢？」
「不……」
我看着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直到晃出酒席外。

-17-
三月後，皇帝便病了。
太子開始四處結黨，之前還有所顧忌，如今估計是真的逼急了，便肆無忌憚起來。
林雪來顧家好幾次，說她又要當皇后了，等太子上位，她首先就滅了我們顧家。
我好笑地看着她，她與太子確實爲良配，都是一樣蠢笨。
一日晚，陛下吐血, 昏迷不醒。
宸王在場，當即請太醫把脈，才發現陛下中毒已久, 而毒的源頭, 竟是太子殿下送來的龍涎香。
當夜，我被傳召入宮, 一同帶上的還有顧家傳世仙草。
第二日, 皇帝毒解, 悠悠醒來。
他顫巍巍地來到宮外, 便看見了手持兵刃, 被禁衛軍壓下的太子。
「父皇, 是兒臣輸了。」
他愴然的笑着，身後是屍橫遍野。
「爲何這樣做？」
「兒臣只是想, 與其等你廢掉我, 不如我主動些，說不定就成了呢。」
「你……你……」
皇帝渾濁的雙眼落下淚珠。
「你是朕最喜歡的皇子, 朕對你花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多, 哪怕你無功無德, 哪怕你強娶你的母后, 我都沒有要廢你的心思。可你今日卻因爲猜忌弒父弒君，謀取皇位！好！那朕便成全你。」
太子怔住。
「不是的……你明明是想殺了我的……」
皇帝的白髮在風中被吹拂，他這一生做過太多薄情寡義之事, 以至於子嗣單薄。
而唯一精心養大的皇子，卻因爲自己的多疑, 逼宮謀反。

-18-
太子被廢后，流放嶺南。
苦寒之地, 太子還未到，便病死在路途中。
而林雪，作爲東宮女眷, 被充做官妓。
宸王對我說，與她而言, 這倒是個好去處。
她日日荒淫無度, 那個地方, 可以讓她好好享受享受，還不用東躲西藏。
皇帝自從太子被廢后, 身體便不好。
一年後，陛下崩逝。
臨死前，他召來宸王，傳位於他。
百姓本來不看好他，但他繼位後, 嚴肅朝紀, 減輕賦稅。
三年後, 我朝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而我，拒絕了做他的皇后。
還是那句話, 我不喜歡皇宮, 也不喜歡有人用權勢來壓着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我接管了顧家，將顧家的產業做到了全國各地。
每一個地方，我們都會設下門面, 免費給各處百姓義診。
我知道靠我一人，救不了天下人。
但我會一點一點讓顧家做得更大，儘量去救更多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