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狗反擊指南

攻略進度 99% 時，林棠說要驗驗我的貨。
我徹夜奮戰。
一切結束後，卻聽見系統尖銳的警報聲：
【宿主，攻略好感度從 99% 降到了 60%！看來她對你牀上的表現很不滿意。】
我陷入內耗，想方設法提升牀技。
直到聽見她向閨蜜炫耀：
「晏東還不知道，我可以隨意操控他的攻略進度。
「就像訓狗——他表現好，我就提高好感度作爲獎勵；他做錯事，我就降低好感度逼他改正。
「頭回上牀，我沒爽夠，把好感度降到 60%。
「不用想都知道，他這會兒，肯定在研究下次怎麼好好伺候我呢！」

-1-
包廂內傳來一陣鬨笑。
而我站在門外，如墜冰窖。
就在三天前，我還沉浸在攻略即將成功的幻想中。
林棠對我的好感度達到 99%。
只差臨門一腳，就能攻略成功。
那晚，林棠勾着我的領帶，吐氣如蘭：
「晏東，我想要你。」
她說靈肉合一纔是愛情的最高境界。
我喉結滾動，應了聲好，任由她主導全場。
陌生的快感如潮水漫過脊背。
多了這層親密，攻略進度應該就能圓滿了吧。
可沒想到。
一切結束後。
林棠對我的好感度居然暴跌到 60%。
剛剛及格的程度。
我不明所以，以爲是自己技術太差，讓她失望。
原來，一切只是她馴化的手段而已。
包廂內，笑聲還在繼續。
我聽見其他人曖昧地調侃：
「要說訓狗還是得看棠棠！有這麼個金手指，拿捏晏東不是輕輕鬆鬆？」
「這是自然。」
林棠慵懶地晃着紅酒杯：
「這些攻略男，爲了把好感度提升到 100%，什麼都願意做。
「就像這回，我不過是皺眉看了眼他老土的平角內褲，再把好感度調低。下回啊，他肯定自覺穿子彈褲，想盡辦法討好我。」
「臥槽，妙啊！這法子都能想出來，棠棠牛逼！」
「牛逼的哪裏是她？」
林棠身旁的男人，慵懶地挑了挑眉：
「是我教的棠棠，要想徹底掌控一個男人，就得在牀上打壓他，讓他自我懷疑。等他快崩潰時，再給點甜頭，一切不就任我們棠棠拿捏？」
「就你是個機靈鬼。」
林棠的指甲順着男人的領帶緩緩上爬，在喉結處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
這個男人，林棠跟我提過。
他叫宋嶼白，身材好，眼神撩。
是這家夜場出了名的頭牌男模。
周圍一片起鬨。
「喲，棠棠，左擁右抱，豔福不淺啊。」
「晏東算哪門子的豔福？生澀得很。」
她勾開宋嶼白的襯衫紐扣，手指在他的腹肌上游走：
「跟嶼白在一起，纔是真正的豔福。」
宋嶼白低頭在她耳邊呵氣，牙齒輕磨她耳垂：
「說謊，那你幹嘛還跟他在一起？玩我不舒服嗎？」
林棠大言不慚：
「我需要一個賢夫良父，一個聽話的寵物。再說了，他攻略我這麼久，我也是可憐他。」
她望向宋嶼白，眼中是拉絲的慾念。
「但要論心動，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小狼狗。」
兩人越纏越緊，看得一旁的衆人紛紛起鬨。
「棠棠，你玩這麼大，就不怕晏東直接放棄？」
「不可能。」
林棠相當自信：
「每次他想放棄，我就把好感度升到 99%。只差最後 1%，他哪裏甘心放手？
「我就這麼吊着他，永遠差一點，永遠爲我驅使。」

-2-
一股難言的窒息感堆在胸口。
林棠說得沒錯，爲了把好感度提升到 100%，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太想回家了。
三年前，我被查出癌症晚期，只能活兩個月。
就在這時，我收到系統邀請。
只要在小世界完成攻略任務，就能回到現實、恢復健康。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就像漂流在茫茫大海中的人遇見浮木，我全身心投入攻略。
只要能提升林棠的好感度，我願意收起自尊，變成她想要的樣子。
這三年，每次好感度下降，我都會瘋狂回憶，尋找自己可能犯錯的地方。
一一改正，一一驗證。
如果好感度回升，就說明我改對了。
就是靠這樣的方式，我成了她的完美男友，一步步將攻略好感度拉到 99%。
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以爲，只要我好好鑽研房中技巧，讓林棠滿意。
就能重新挽回好感度。
所以我費盡心思，看小電影，看春色圖，還購買了性學書籍，研究女人的敏感點。
光學理論還不夠，我又來到夜店，觀察飲食男女的互動。
卻在經過一間包廂時。
聽見了林棠方纔的高談闊論。

-3-
我原本是想來夜店學習調情的。
現在卻改了主意。
深吸一口氣，我久違地召喚出系統。
「系統，我想回家了。
「幫我放棄任務吧。」
方纔那一幕，讓我徹底明白——
在林棠那裏，我永遠不可能攻略成功。
我就像一頭驢，林棠在前面吊了根胡蘿蔔，我就聽話地往前走。
與其留在這裏，繼續被她侮辱逗弄。
不如回去，用生命的最後兩個月，好好陪伴家人。
不料，系統聽到我的決定，登時發出尖銳的咆哮：
「放棄？你搞什麼機車？！你可是這批攻略者中的第一名！」
我不明所以：「第一名？」
「沒錯！我就指望你這一單結束後，拿獎金退休呢！你要是退出，我還怎ṱű̂₈麼退休？」
「等等，我沒明白。」
我調出攻略面板，再三確認：
「現在林棠對我的好感度是 60%，這麼低的好感度，是第一名？」
系統輕嗤一聲：
「誰說攻略排名是看好感度？那是老一輩系統的落後方式，缺乏科學依據。
「每個攻略任務的難度不同，有的人起始好感度是 90%，有的人卻是負數。如果都用好感度達到 100% 作爲成功標準，顯然是不公平的。
「所以，新一代系統與時俱進，將好感度的波動幅度作爲新標準。波動越大，說明你給對方帶來的影響越大。
「而你，我的宿主，你的攻略好感度一直在反覆波動，忽上忽下，足以證明，對方對你牽腸掛肚，踟躕不定。
「這，纔是真正的成功！」
「……」
我被系統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
但意思我聽懂了。
正因爲林棠可以隨意操控對我的好感度，所以我的數據忽上忽下，波動極大。
她是爲了訓狗。
卻意外契合系統的新標準，幫助我取得了這批攻略者的第一名。
陰差陽錯，絕處逢生。
系統見我神色緩和，抓緊勸道：
「宿主，攻略好感度每增減 1%，積分就加 1 分。按照規則，滿 2000 積分視爲攻略成功，滿 5000 積分可以獲得一個億現金獎勵！你一半我一半！
「現在你距離 5000 積分，只差 666 分了！你真的要放棄這個賺錢的好機會嗎？」
我謹慎地問：
「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攻略成功，可以回到現實、重獲健康。然而，你卻沒告訴我？」
系統頓時羞赧：
「哎呀，人家也想賺獎金嘛。看你這麼天賦異稟，短短時間就衝上積分榜第一，哪個系統不心動？
「就算統統求你，再努把力，666 分對你來說不難的！」
我的胸口熱了起來，澎湃之餘定下心神：
「七三分，我七你三。同意，我就繼續攻略。」
「你你你……」
「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是你刻意隱瞞，我早就回家了。何必在這兒受窩囊氣？」
系統語無倫次，結巴了半天，終是狠狠一點頭，仰天長嘯：
「統統我啊，算是遇上奸商啦！」

-4-
浴室裏，水汽氤氳。
三年來，我每日活在焦慮中，想方設法討好林棠。
如今得知回家在即，終於真正放鬆下來。
Ťù¹水流順着我的身體流下。
洗去夜店的污糟，也洗去林棠的痕跡。
「咔——」
忽然，浴室的門把手被擰開。
「誰？」
我迅速抓起一旁的浴巾，圍在腰間。
「除了我，你難道還有別人？」
林棠輕笑着，毫不顧忌地邁進浴室。
我這纔想起，門鎖錄了她的指紋。
還沒來得及刪。
「出去，我在洗澡。」我冷着神色。
林棠卻沒當回事，她微微挑了挑眉，好感度施捨般地漲了 1%。
「怎麼，還不讓看？之前不是挺主動的嗎？」ƭū́ₚ
她的目光落在我緊實的胸膛上，緩步走來：
「阿東，好幾天沒見，你忍得住？」
過去遇到這種情況，爲了保住上升的好感度，就算咬碎後槽牙我也會順着她。
但現在不同了——
只要能讓那該死的數值波動，誰還在乎漲跌？
我摘下花灑，對準林棠，直接開噴。
水柱衝散了她精緻的妝容，睫毛膏在臉上暈開兩道黑痕。
「出去！」我再次重複。
林棠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再抬眼時，眸中盡是不耐：
「晏東，你知道，我不Ţũₖ喜歡欲擒故縱這一套。
「你乖一點，咱們纔有得談。」
我不語，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林棠皺緊眉頭，但只是片刻，又化爲篤定的笑容。
下一秒。
她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撥。
好感度，下降了 10%。
按過去的經驗，這樣的大幅度下降，必定會讓我心慌意亂。爲了挽回她，再次放低自己的底線。
林棠臉上浮出勝券在握的笑容，她抬起手，將一個禮盒放在洗手檯上。
「給你買的，洗完了，穿出來給我看。」
說完，她邁着篤定的步伐，推門出去。
等她離開，我才走過去。
拆開禮盒一看。
裏面是一條黑色子彈褲，半透明的。
她是來檢驗調教成果的。

-5-
我拎起那團薄如蟬翼的褲頭，胃裏一陣翻騰。
轉身從衣櫃最底層翻出高領毛衣和工裝褲，又戴上林棠最討厭的黑框眼鏡。
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推開臥室門時，林棠正倚在飄窗上塗指甲油。
猩紅的刷頭在她指尖遊走。
在看清我裝扮的瞬間，瓶蓋「咔」地扣緊。
「你什麼意思？」
她目光掃過我密不透風的穿着，紅脣抿成一條線，「我給你的褲子呢？」
「你說這塊破布？」
我用兩根手指夾起那條子彈褲，不客氣地扔到她身上：「你的審美還停留在廉價男模會所？太掉價了。」
林棠站起身。
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危險的節奏。
「晏東！」她冰涼的美甲掐住我後頸，香水味撲面而來，「你今天膽子很肥，這是你吸引我的新方式？」
熱氣噴在耳畔的瞬間，她的手跟着動作。
掀開我毛衣的下襬，探了進來。
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吸引？談不上。
「畢竟，你那方面的技術……實在拿不出手。」
「晏東！」林棠的表情像生吞了只蒼蠅，錯愕和怒意在她精緻的妝容下扭曲，「你耍脾氣也要有個限度，否則——」
「否則怎樣？」
空氣凝滯三秒後，系統激動播報：
【好感度-10%！-7%！-4%！當前 30%！衝啊宿主，我們快發財了！】
我忍不住笑了。
彎下腰，從抽屜深處抽出一本《愉悅指南》拍在桌上。
「補補課吧，大小姐。第四章第三節，如何避免讓男伴產生被砂紙打磨的錯覺。
「就你那點技術，當搓澡工都嫌糙，就別出來丟人了。」
林棠死死盯着我，臉色青白交加。
似乎很奇怪，爲什麼我不受好感度下降的影響？
「好，很好。」她後退兩步扯平裙襬，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不管你今天在發什麼瘋，但說錯話，就要付出代價。
「晏東，別跪着回來求我。」
看着她摔門而去的背影，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系統憂心忡忡地冒出來：
【她這就走了？積分還差這麼多，接下來你怎麼圓？】
「不急。」
我慢條斯理地擦拭黑框眼鏡：
「我已經設計了幾場好戲，慢慢來。」

-6-
深夜十二點，手機屏幕在枕邊亮起。
是條好友申請。
通知欄浮着條茶裏茶氣的消息：
【兄弟，棠棠讓我教教你怎麼穿內褲。】
我指尖一頓。
過去三年我對林棠言聽計從，從沒違逆過她。
更別說像今天這樣明目張膽地反抗。
她這是要借宋嶼白，給我個教訓。
我通過好友。
很快，一張照片發了過來。
照片裏的男人擺出俯臥撐姿勢，脖頸繫着皮質項圈，那條被我扔給林棠的半透明子彈褲，正掛在他腰際。
【兄弟別生氣，棠棠說我的比你更大～】
【叮——好感度-5%，當前 25%。】
系統突然出聲，【她在等你的反應。】
我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手機一關，倒頭就睡。
等醒來一看記錄。
好感度陸續降了 8 次，每次 1%。
最後大概看我沒反應，泄憤一般地狂降 10%。
清晰呈現出林棠昨晚抓狂的心理活動。

-7-
我和林棠陷入冷戰。
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
但我們並非全無交集。
畢竟每一天，系統都會跟我實時播報。
【攻略好感度-2%！+1.5%！-1%！】
幾乎每隔幾個小時，好感度就會浮動 1%-2%。
林棠還真是，對我念念不忘。
有事沒事就撥弄進度條，想看我反應。
系統有些着急：
【宿主，現在好感度波動幅度太小了。再這麼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拿到獎金……】
【要不你去服個軟，把好感度先拉上去？】
我搖搖頭。
時機未到。
之前我一心想讓好感度達到 100%，不敢有任何出格行爲。
如今跳脫出來，自然領悟——
林棠習慣於用訓狗的繩索套住我，卻不知執繩者終成提線木偶。
她每一次調整好感度的操作，都是對我影響力的無聲承認。
她在期待我的反饋，而一旦我的反饋沒有達到她的預期，她便會心慌意亂，持續焦躁。
在這場心理博弈中，我亦是她無法擺脫的控制者。
我在等，等一個反彈的契機。
終於，一週後的深夜，這個契機來了。
林棠的閨蜜給我打電話，說她在夜店喝醉，要我去接。
我去了。
推開包廂門，林棠正慵懶地倚在沙發上。
宋嶼白將她半圈在懷裏，正用指尖曖昧地摩挲她的臉頰。
餘光瞥見我進門，故意在她頸側留下醒目的吻痕。
「喲，晏東來得真快。」包廂裏有人起鬨，語氣帶着幾分戲謔，「還是棠棠有魅力，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林棠的神情原本是緊繃的。
看見我來，下巴微微揚起，又化爲傲慢的篤定。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宋嶼白抬頭，喉結滾動着發出一聲嗤笑：
「棠棠說你最近脾氣大，非要學人家玩欲擒故縱——」
他故意停頓，像是剛反應過來：
「嘖，我這麼說，算不算拆臺啊？」
包廂裏爆發出鬨笑。
有人調侃：「棠棠，你這左擁右抱的，晏東不喫醋啊？」
林棠晃着酒杯，目光落在我臉上：
「喫醋？他也配？」
宋嶼白趁機摟住林棠的腰：
「棠棠你這話多傷人啊。晏東雖然是靠死纏爛打上位的，但這麼說也太不給面子了。」
我冷笑一聲，掏出手機。
屏幕上正是宋嶼白髮來的子彈褲照。
「真可憐。」我靜靜地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兩人，「你以爲讓他穿着我扔掉的內褲示威，就能刺激到我？」
林棠的表情瞬間陰沉，宋嶼白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晏東，你什麼意思？」林棠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意。
「分手吧。」
我平靜地說，「我今天來，就是正式通知你。林棠，老子不伺候了。」
滿室鬨笑戛然而止。
林棠死死盯着我，眸色深沉。
半晌，她脣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要分手？」
她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
「晏東，你有什麼資格提分手？」
我轉身要走。
「我累了，這場遊戲，到此爲止。」
「你沒資格叫停！」
林棠猛地抓住我的手腕，語氣沉沉：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上次睡完，攻略好感度從 99% 暴跌到 60%，你很失落吧？以爲自己攻略失敗，徹底沒機會了？」
聽到這話，我心底長長舒了口氣。
終於來了。
鋪墊了這麼久，劇情總算走到了我想要的這幕。
我佯裝驚恐，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你……你怎麼會知道攻略，知道好感度？」

-8-
林棠滿意地看着我的反應，慢條斯理地說：
「實話告訴你，我不光知道，還能操控。」
她微微抬眼，看向我的頭頂。
「當前好感度 8%。」
林棠緩緩念出我如今的數值，脣角勾起一絲詭譎：
「晏東，你以爲這些好感度由得你？
「只要我動動手指，攻略數值就會變化。」
說着，她的手指輕輕一劃。
好感度瞬間從 8% 降到 3%。
我睜大眼，配合表演：
「怎麼可能？我不信。個位數的波動是正常的，不能證明什麼。」
林棠輕蔑一笑，手指再動。
直接將好感度調到 80%。
我依然不信：「這只是巧合。」
她挑眉，又把好感度降到 10%。
我還是不信：「或許是系統出了故障，你再多試幾次？」
爲了徹底讓我相信，林棠來來回回地調節了好幾次。
每一次的數值，都與她預言的相符。
系統在我腦海中興奮地尖叫：【積分+5！+77！+70！+88！這半小時幹了兩百多分，效率槓槓的！】
我強忍着笑意，繼續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怎麼可能？」
林棠終於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她伸手撫上我的臉：「乖，把分手的話收回去。只要你聽話，我會慢慢給你甜頭，給你 100% 的好感度。這不是你最想要的嗎？」
我假裝哽咽：「所以……之前好感度下降，並不是因爲你不愛我了，而是故意氣我？」
我紅着眼眶的樣子顯然取悅了她。
想到我被她欺騙，不光沒生氣，還委屈巴巴地確認她愛不愛我。
更讓她自信心爆棚。
「當然。」林棠語氣放柔，「好感度降到 60%，甚至降到 3%，並不代表我不愛你，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畢竟——」
她拉長語氣，施捨一般地看向我：
「我需要一個完美的男友，這一切，都是爲了培養你，讓你變得更完美。明白嗎？」
那語氣，似乎我應該爲她的青睞感激涕零。
我配合地將她摟入懷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棠，你自以爲掌控全局。
殊不知，你纔是那個被牽着鼻子走的人。

-9-
我跟着林棠回了家。
又成了二十四孝男友。
大概是攤牌後，我逆來順受的態度助長了她的氣焰。
林棠連裝都懶得裝了，明目張膽地用好感度提要求。
「給我準備洗腳水，獎勵 3%。」
「給我按摩，獎勵 5%。」
「這頓飯給我做 18 個菜，獎勵 8%。」
我一一照辦，反正有積分賺。
可當晚，林棠甩給我一件男士丁字褲：
「換上，牀上等我，完事獎勵 10%。」
她勾起勝券在握的笑：
「上次還嘴硬不穿，今晚必須讓你知道誰說了算。」
她居然把這事當交易？
這是把好感度當嫖資了？
我暗罵系統給我綁定了個什麼貨色。
面上卻流露遺憾：
「棠棠……」我壓低聲音，「我前兩天健身拉傷了……」
林棠臉色一沉：「掃興，好感度倒扣 10%。」
扣就扣吧。
橫豎都是積分。
可隨着好感度回升 90%，林棠開始精打細算：
「之前好感度漲得太快，今後我得控制節奏。漲快了，怕你驕傲。」
此時我剛給她做了滿桌十多個菜，卻只得到 0.3% 的好感度。
我憋着氣：「之前不是 8% 嗎？」
林棠轉動酒杯：
「你知道邊際效用遞減吧？就像喝酒，第一杯最美味，但當你繼續喝第二杯、第三杯時，就越喝越沒感覺。」
「可是……」
「不要試圖說服我。這裏的規矩是我定的。」
林棠懶懶地打斷我，「更何況，作爲攻略者，討好我不是你的本分嗎？」
此後，我做一次家務，漲 0.1%。
爲她熬一次粥，漲 0.05%。
跪下爲她系一次鞋帶，漲 0.01%。
越加越少，甚至逐漸演化成小數點後三位數。她這是在跟我玩拼多多？
林棠以爲，只要用 90%+的好感度吊着我，就能對我爲所欲爲。
可我沒耐心陪她玩這吝嗇的遊戲。
更何況，肌肉拉傷的藉口最多用一週。
我沒時間再跟她磨蹭了。
【宿主，當前好感度 93.261%。現在距離 5000 積分還差 90 分。】
我聽着系統的播報聲，盤算着。
是時候該搞把大的了。

-10-
林棠洗澡時，我偷看了她的手機。
宋嶼白約她去山上玩刺激的。
在我這兒素了一週，林棠秒回同意。
兩人開着跑車上了山。
在懸崖邊的野草上支了帳篷。
「棠棠，真要在這兒？不怕晏東找來？」宋嶼白扯松領口，故意把鎖骨和胸肌露給林棠看。
林棠嗤笑：「他？這會兒正跪着擦地板，賺 0.01% 的好感度呢。」
布料撕裂聲混着喘息刺破寂靜。
我趕到時，帳篷正劇烈晃動。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帳篷簾——
月光傾瀉而入，映出兩具纏綿的軀體。
宋嶼白脖子上還戴着項圈，林棠的手正順着他的人魚線往下。
「晏東？」林棠瞳孔一縮，隨即戲謔挑眉，「你跟蹤我？」
我渾身發抖，一把揪住宋嶼白的衣領：
「都怪你！沒有你，她對我的好感度早滿了！」
宋嶼白冷笑：「自己沒本事怪誰？」
我像個瘋狗似的和他扭打起來。
而林棠看着兩個男人爲她廝打，似乎很是享受。
她慢條斯理地披上襯衫，斜倚着身體觀賞這場鬧劇，紅脣勾起饜足的弧度。
我和宋嶼白一路扭打到懸崖邊。
跑車車燈刺破黑暗，恰好擋住林棠的視線。
她也不慌。
直到宋嶼白髮出一聲慘叫。
緊接着，是我癲狂的大笑：
「終於除掉你了！從此以後，好感度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林棠終於察覺不對。
他掀開帳篷：「晏東，你鬧夠——」
話音戛然而止。
懸崖邊只剩我一人，宋嶼白的黑色耳釘落在地上，被山風吹得瑟瑟發抖。
「嶼白呢？」林棠聲音發顫。
我歪頭露出病態笑容：
「掉下去了呀。你聽，多好聽的回聲——」
「你把他推下去了？！」林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尖深陷皮肉，「你竟敢動我的人！」
我任由她撕扯，癡迷地撫摸她臉頰：
「棠棠，我都是爲了你……沒有他，你的好感度就都是我的了……」
「瘋子！」她甩開我，踉蹌着撲向崖邊，「嶼白！嶼白！」
真可笑，她原本對宋嶼白不過是一時興起。
可當宋嶼白因她喪命，那些放縱的夜晚突然在記憶中鮮活起來——
他雖是會所的頭牌男模，遇見她時卻還留着幾分青澀。
她記得那具年輕軀體在燈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澤，記得他叼着煙挑眉時的野性難馴。
遲來的心疼如潮水般襲來。
她猛地轉向我，眼底翻騰着扭曲的恨意：
「晏東，你這條瘋狗！居然敢對嶼白下毒手！
「殺了我的男人，還妄想攻略成功？
「去死吧，被你的系統抹殺吧！」
林棠抬起手指，彷彿面前有一扇虛空的面板。Ṱūₗ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悲愴和緬懷。
手指狠狠一劃，從頭拉到尾，拉出長長的一條線。
系統的聲音同步炸響：
【好感度降至 0%！降低幅度 93.261%，積分+93.261Ṭüₘ！累計積分 5003.261！】
【恭喜宿主，超額完成任務！一個億即將到手！】
我禁不住大笑起來。
不是方纔那種僞裝出來的癲狂的笑。
而是發自內心的放鬆和解脫。
小說誠不欺我。
果然讓一個女人好感度波動的最佳方式，就是情人的死遁。
【宿主，是否確認脫離世界？】
我毫不猶豫，選了「是」。
與此同時，天上雷聲大作，漫天的暴雨倏忽而至。
我知道，我要回家了。
不過在離開前，還有一件事。
我勾起手指，揭開了身邊人的隱身衣。
宋嶼白赫然出現。
他完好地站在雨中，身體毫髮無傷，衝林棠吹了個嘲諷的口哨。

-11-
林棠愣住了。
「怎麼可能……你不是把嶼白推下山了嗎？」
我笑了：
「你不是知道我是攻略者嗎？攻略者從系統那裏兌換一點兒道具，很正常嘛。」
剛纔，我根本沒把宋嶼白推下山。
只是藉着跑車的遮擋，給他披了件隱身衣。
兩天前，我單獨約宋嶼白見面。
我提出把林棠讓給他，只要他配合我演一齣戲。
沒想到宋嶼白根本不屑一顧。
「你不要的女人，我就該接手？我跟她不過是各取所需。要不是她出手大方，誰ƭŭ₅樂意陪她玩？
「之前對你冷嘲熱諷，那也是她授意的。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這種女人，玩玩就算了。我可不像你，上趕着給她當免費僕人。」
宋嶼白比我想象中清醒。
於是我改口：「那我給你 100 萬，你幫我演場戲。」
100 萬，是我所有的存款。
反正這個世界的錢，我也帶不走。
不如物盡其用。
宋嶼白這才挑眉：「說來聽聽。」
我們達成了協議。
之後，他按計劃把林棠引到懸崖邊。
這纔有了捉姦在崖這場戲。
林棠的表情凝固成一張可笑的面具。
她踉蹌後退，精心打理的美甲深深掐進掌心：
「……爲什麼？」
沒等我回答，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猛地抬頭看向我頭頂虛空的進度條，手指慌亂地在空中撥動。
卻發現怎麼撥也撥不動。
「不可能……我的操控權呢？怎麼失靈了！」
她驚慌失措，手指徒勞地在空中抓撓。
可數據卻如煙消散，連同她三年來的傲慢與掌控欲，一同碎在暴雨裏。
「攻略結束ťū́³了，林棠。」
我緩緩說道：
「還要多虧你，替我和我的系統掙了一個億。
「要是沒有你訓狗的騷操作，哪有我後半生的富貴？」
「不！晏東，你不準走！」
林棠突然撲上來抓住我的衣領，妝容花成一片：
「不是要好感度 100% 纔算攻略成功嗎？你不可能離開！」
雷聲轟鳴，系統的脫離倒計時在腦海響起。
【10，9，8……】
我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林棠，你撥好感度的樣子，真像馬戲團裏的小丑。」
我的身體開始虛化。
林棠徹底慌了，她發瘋般撲來，卻穿透我逐漸消散的身影：
「別走……我把好感度調到 99.9%，不，100%！你要多少我都給！」
【3，2，1——】
雷聲吞沒了她最後的尖叫。
我看着這個曾讓我如履薄冰的女人，此刻像條喪家犬跪在泥水裏，只覺得可笑。
「永別了，訓狗大師。」

-12-
永別失敗。
我沒想到——
在回到現實世界的第四個月，居然又看見了林棠。
此時我已經恢復健康，帶着父母環球旅行。
一個億的獎金，我和系統七三分後，還有七千萬。
我買了別墅豪車，又帶着父母從極光小鎮追到熱帶雨林。
原來自由的呼吸是這樣滾燙。
自由到，我甚至快忘了在林棠身邊被規訓的日子。
直到這天回國。
別墅前的銀杏葉飄落在行李箱上，樹影裏走出個熟悉的身影。
是林棠。
她瘦得脫相，曾經精緻打理的捲髮枯黃毛躁。不合身的舊風衣皺巴巴的，手裏攥着蔫掉的玫瑰，整個人像是從舊照片裏走出來的褪色影像。
「阿東……」
她向前半步，眼底血絲瀰漫。
「四個月了，我終於來到了你的世界，終於，等到你回來……」
我抬手製止她靠近，太陽穴突突直跳。
「系統！」我在腦內怒吼，「給我出來，別裝死！」
嗞嗞電流聲後，傳來心虛的電子音：
【宿主，好久不見哈……】
「解釋！」
【她用小世界的全部資產兌換了穿越通道……】
系統小心翼翼地說：
【之前的獎金七三分，我拿到手只有三千萬。雖然也能退休，但比剛開始預估的少太多……】
【林棠找到我，說願意用她所有的資產兌換來到你的世界。誰不願多領點退休金呢？所以……】
我氣極反笑：「所以，你就把我給賣了？」
系統沉默兩秒：
【宿主，我也是爲了你着想。】
【她在小世界把你當狗一樣訓，現在到了你的地盤，你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她，以解心頭之恨。】
【爲了方便你訓狗，我還給你附贈了同款金手指。從現在起，你也可以操控林棠對你的攻略進度。】
【這樣，不好嗎？】
「好個屁！」
我還要和它理論，可回覆的，卻只剩一陣忙音：
【對不起, 您所撥打的系統已退休。】
這個狗系統，居然把爛攤子丟給我, 自己跑了！
「阿東……」
林棠小心翼翼地呼喚，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不由朝她的頭頂看去。
果然有一道半透明的進度條, 旁邊寫着：
【初始好感度, 1%。】
而我輕輕一撥，那進度條就隨着我的手指劇烈跳動。
好感度 90% 時，林棠眼底迸出狂喜；
撥到 50% 時，她激動地拽住發皺的衣角；
回到 1% 時，她整個人蜷成蝦米，嘴脣慘白如紙。
「好玩嗎？」我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她, 「你當年就是這樣, 把我當狗一樣耍得團團轉。」
林棠眷戀地望着我，語氣哀求：
「至少……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她顫抖的手想碰我的臉，被我偏頭躲開。
她也不惱, 苦笑一聲, 艱難道：
「阿東，我願意被你操控。曾經我傷害你的一切，你都還回來吧，怎麼樣都可以。
「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想清楚了，我真正愛的人只有你。其他人, 都只是過客而已。
「我知道, 你現在還不願意原諒我。但沒關係，我會努力讓你看見我的真心……」
我聽不下去了。
冷冷地打斷她, 反問：
「你的真心，很值錢嗎？」
說着, 我伸出手指。
冷靜而堅定地, 將好感度撥到 0%。
之前那 1% 的初始好感度, 是因爲她幫我拿到了 7000 萬獎金。
我看在錢的份兒上, 對她存了一絲感念。
可如今，她衝破了邊界, 打擾了我的現實生活。
這最後 1% 的好感度, 也煙消雲散。
「看清楚，林棠。
「我對你的好感度，只剩這 0%，永遠不再變。
「我不願意訓狗，因爲我不想再對你花一分心思。光是操縱你的攻略進度, 都讓我覺得浪費時間。」
林棠面如死灰, 像被抽走所有力氣, 踉蹌着扶住牆面：
「你……連恨都不願意恨我了？」
我懶得再說話，轉身就走。
真正的報復，不是訓狗, 而是連訓她的興趣都沒有。
至於她在這個世界，一無所有，如何生存。
又與我何干？
回家的大門敞開, 爸媽在門廊處喚我喫新煎的溏心蛋。
歡聲笑語漫過別墅，終於淹沒了身後支離破碎的嗚咽。
希望這一次，是和她真正的永別。
再不必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