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彆氣啦!

我死了。
還順帶手捎上了我老闆。
去陰曹地府的路上,我被他痛罵了一路。
直到投胎前一刻,他罵累了,跟我和解了。
我給老闆說再見。
老闆說聽我說謝謝我,下輩子再也別見了。
誰知投完胎的下一秒,我們就遇到了。

-1-
我不是故意要死的,也不是故意要拉個墊背的。
我就是公司團建,爬山的時候踩空了,順帶手拉了一把旁邊的人。
結果旁邊站着的人剛好是我老闆。
我倆一起掉下了懸崖,死狀慘烈。
由於中途我被樹枝掛了一下,老闆比我先着地。
我砸在了他身上,又壓斷了他幾根肋骨。
雖然那已經不重要了。
老闆斷氣的前一秒,瞪大雙眼眼含不甘,嘴裏生生擠出一個「你……」
我猜他一定想說「你塔瑪!」
因爲這是他的口頭禪。
……
去陰曹地府的路上。
老闆一邊用手戳着我的後腦勺,一邊破口大罵。
「塔瑪德!老子創業剛成功,就被你害死了,你塔瑪是老天專門派來懲罰我的對吧?」
「你塔瑪知不知道公司剛簽了個四百萬的大單子」
「你塔瑪知不知道老子創業這四年,是怎麼過的嘛?」
……
「對不起,老闆。我不是故意的。」
我低聲下氣地給他道歉,絲毫不敢有怨言。
打工人的宿命,永遠欠老闆一條命。生前是,沒想到我死後也是。
老闆罵累了,突然開始哭。
說他剛和女朋友求完婚,說好年底結婚。
結果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擔心女朋友會活不下去,會給自己守寡。
好偉大的愛情啊!真羨慕!
可憐我活了二十多年,沒被人這麼愛過。
我拍着老闆的背試圖安慰他
「老闆!想開點吧,至少有人一直愛你。這已經比大多數人幸運了。」
老闆讓我死遠點,然後又開始邊哭邊罵罵咧咧。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奈何橋邊。
孟婆端湯給我們喝。
說喝完之後忘卻前塵往事,安心轉世。
老闆一聽就炸了,死活不願意喝。
他說他不想忘了他女朋友,等轉世了也要找到她再續前緣。
老闆不願意,那我也不願意。因爲我也有不願意忘記的人。
過橋之前,我又一次真誠地向老闆致歉
「老闆!這輩子對不住你,下輩子做牛做馬補償你。」
老闆聽完嘆了口氣,擺擺手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我感動地拽着老闆的手,給他說再見。
老闆一臉驚恐地甩開我,給我唱了首聽我說謝謝我,最後丟下一句話「下輩子再也別見。」
……
一道刺眼的白光!
緊接着周圍一片嘈雜聲和遠的近的嬰兒啼哭聲。
「生了,是個女孩。生命體徵正常。」
「生了,這邊是個男孩。生命體徵正常。」
我投胎成功了。
一個剛出生的女嬰,被護士小姐姐抱在懷裏。
此時旁邊的藍色簾子拉開
另一個護士小姐姐也抱着一個新生的嬰兒走出來。
我倆坦誠相見、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彼此都瞪大了雙眼。
隨即對面那個嬰兒哇的一聲哭了。
我內心 os:「老闆!對不起,這次我也不是故意的」
前一秒老闆還說下輩子別見了,後一秒我倆出現在了同一個產房。
所以他難過我是能理解的。
我的母親還很虛弱,她把我抱在懷裏,用手摸摸我的嘴脣,鼻子,眼睛,眼裏全是寵溺。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
可老闆的母親有些不一樣。
她聽到生了個男孩,哇的一聲就哭了,拖着虛弱得身體,爬到我母親牀前,眼淚巴巴地說要不換着養吧,她也想要個女兒。
我母親聽完立馬就飆了髒話,讓她不要打我主意,她纔不想要男孩。
原來她們倆認識,還是閨蜜,而且都重女輕男。
老闆被嫌棄了。
我看了一眼被遺忘在角落裏的老闆。
雖然看不出來表情,但我能從他小小的眼睛看到大大的絕望。
就這樣,我和我的冤種老闆帶着上一世的記憶,轉世成功了。
這一世,我叫付思樂。
我媽媽希望我健康順遂,平安思樂。
老闆叫李莫提。
也沒什麼寓意,就是她媽媽隨便叫的。
我倆的媽媽是空姐,都是膚白貌美的大美女。
我媽叫徐婉君,老闆的媽媽叫吳桐。
兩人是相識五年的好閨蜜,之前也是同事。
我媽嫁給了同公司的機長,吳桐阿姨嫁給了自己的初戀。
但兩人的丈夫經常忙於工作不着家。
爲了防止生孩子焦慮,她們就約着一起備孕生小孩。
經過半年的努力,兩人成功了,間隔不到一個月都懷上了。
本來我媽的預產期比吳桐阿姨早。
但沒想到吳桐阿姨突然早產了,兩個人同時進了產房。
不得不說,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老闆帶着上一世的不甘,我懷着上一世的歉疚。
同時融進兩個新的生命載體裏,我們又一起新生了。

-2-
我們兩家是鄰居。
兩人的媽常抱着我倆互相串門到對方家裏,蹭喫蹭喝。
她倆喫飽喝足就一起追劇,打遊戲,看八塊腹肌的小哥哥。
我和老闆就被扔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看得出來,老闆很抗拒和我相處。
他總是窩在角落裏低着頭摳自己的手和腳,不搭理我。
只是後來他發現,逃避是沒用的。
不出意外的話,我會成爲他整個童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只能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媽對我非常好,給我買漂亮的公主裙,布娃娃,把我的房間裝扮得很夢幻。
還常把我放在漂亮的小推車裏,帶出去兜風,逢人就誇我聰明可愛,因此我在我們小區里美名遠揚。
可老闆的處境卻不太好,在照顧兒子這件事上,吳桐阿姨似乎沒有什麼耐心。
吳桐阿姨帶老闆出去,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超市門口的搖搖車,一搖就是半個小時。
也不怎麼搭理他,就讓他自己在那玩。
看多了我都覺得頭暈,但幼小的我對此也無能爲力。
吳桐阿姨買給他最用心的一次禮物,還是我媽帶她去買了幾套樂高積木,小老闆收到禮物開心了好幾天。
不是因爲她沒錢,反而老闆的家裏很有錢,他老爸是上市公司的大老闆。
她只是不太願意花心思在自己兒子身上,她有時候對我都比對自己兒子好。
我曾經試圖把我心愛的小推車和洋娃娃送給他玩,卻被他嫌棄地摔在地上,還把自己散了個趔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像極了上一世,我把他不滿意的 PPT 發給他的時候,他看完恨不得把鍵盤摔到我臉上,最後只能忍住讓我滾出去。

-3-
過完四歲生日,我倆一起被送進了幼兒園。
老闆終於脫離了吳桐阿姨的掌控,開始了對我的二次剝削。
他傲嬌地揚着頭,勾勾手指對我說,「你,去幫我找艾米。」
艾米就是他上一世的未婚妻。
我沒有忘記之前對他的承諾,這輩子做牛做馬補償他。
他一句話,我就動用所有的資源,開始聯繫艾米。
我打她電話,她停機了。
加她微信,微信也不存在。
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用了所有社交軟件去聯繫她,都未果。
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到曾經生活過的城市,去找她。
但我只有四歲,沒有監護人寸步難行!
我向老闆彙報進度,老闆陰着小臉說,「不要把問題拋給我,自己想辦法!」
於是我繼續絞盡腦汁,另闢蹊徑。
突然想起來,幼兒園附近有個派出所
「老闆!要不我們去找警察叔叔幫忙。」
老闆動了動眼皮,「能行嘛?」
「試試吧!萬一呢?死馬當活馬醫。」
老闆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不吭聲,那就是默認了。
我們找間隙偷偷溜出去跑到派出所
「警察叔叔,我們想找個人,你能幫我們嘛?」
警察叔叔一臉溫柔地問我
「小朋友,你們要找誰呀?」
「林艾米,他,小姨。」說着我指向了一旁的老闆,他不情不願地瞪了我一眼。
「警察叔叔,我們有他小姨的聯繫方式和地址,但是聯繫不上她,你可以幫我們找她嘛?」
「你們家大人呢?」
「呃!在家忙沒時間找。」
「這樣吧,你們先回學校。等明天叔叔找你爸爸媽媽瞭解下情況,再幫你們找哦!」
「不,不用了警察叔叔,是我們單方面找人,不用找我爸媽。」
「乖,叔叔必須要找大人瞭解下情況哦!我現在先送你們回幼兒園吧!」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幼兒園?」
剛問完我才注意到老闆胸前的校徽,再低頭看了眼我的,關鍵時刻才發現它挺顯眼。
「警察叔叔,我們不找了,謝謝!」我禮貌鞠躬道謝,然後拽着老闆就往出走。
結果被警察叔叔攔住,非常熱心地要送我們回幼兒園。
於是我和老闆人生第一次坐上了警車,被送回學校。
班主任找不見我們已經快急瘋了,給我媽和吳桐阿姨打了電話,她們已經在路上了。
第一次求助外援失敗,又被臭罵了一頓。
老闆對我的信任度直線下降,兩天沒搭理我。

-4-
老闆在班級裏不太合羣,班上有個小胖老欺負他,還嘲笑他的名字
「李莫提?哈哈哈!怎麼會有人起這個名字?是狗聽了都嫌棄的意思嘛?哈哈哈」
我之前口頭教訓過他很多次,誰知他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老闆在一旁氣得緊握拳頭,小臉發綠,蠢蠢欲動。
我握住老闆的手,「老闆,這種事讓我來,不用勞煩你。」
說着一個箭步衝過去,給了小胖一嘴巴子。
小胖被我打哭了,跑去找老師告狀。
我被班主任一頓教訓,又被叫了家長。
班主任逼着我給小胖道歉,
「付思樂同學,今天是你不對,你要主動向徐鼕鼕同學道歉。」
我倔強地撇過臉
「除非他先給李莫提同學道歉。」
我和小胖誰也不肯先低頭,僵持不下,老師氣得讓我罰站。
我媽和吳桐阿姨匆匆趕來。
看到我被罰站,我媽心疼地呼呼我的腦袋,給老師狡辯,
「我們家樂樂從小可乖了,她不會無緣無故動手打人,一定是這位小朋友先招惹她。」
我點頭如搗蒜,委屈地給我媽說,「是他先罵李莫提的。」
旁邊的吳桐阿姨一聽到起因是老闆,二話沒說走到老闆跟前,一巴掌就呼在老闆後腦勺上,
「李莫提,是不是你又惹事了?還害樂樂受委屈。」
……
我連忙擺擺手解釋,「不是的阿姨!就是徐鼕鼕先罵李莫提,他是受害者。」
吳桐阿姨這才罷休。
旁邊的老闆鼓着臉,一臉殺氣。
老闆又是兩天沒理我。
但沒關係,他第三天肯定會理我的。

-5-
幼兒園畢業後,我和老闆一起幼升小。
這期間都一直在打探他女朋友的消息,但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老闆上了小學之後桃花運超級好,經常有小女生給他表白。
他拿着一沓情書扔到我桌子上。
頭都不低一下,冷冷地說,
「處理一下,讓她不要再糾纏我。」
「知道了!老闆!」
我隨手翻了一下,筆跡和信封樣式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我隨機打開了一封,霍:
「親愛的李莫提!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深深地愛上你了。愛上你的脣,你的眉,你的眼還有你微笑的模樣……」
啥呀!我們九零後都不這麼寫情書,無法想象這出自零零後之手。
「是要直接拒絕掉嗎?」我一臉八卦地問老闆。
他白了我一眼,「不然呢?」
於是我提筆:「親愛的王飛俠同學,謝謝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愛上我。也謝謝你喜歡我的脣,我的眉,我的眼,還有我微笑的模樣。但是……」
寫完又親自交到了她手上,並且再三對她表示抱歉。
王飛俠同學氣得一把將信扔進垃圾桶裏,哭着跑走了。
誰知那封回信,被人從垃圾桶裏撿回來,貼到了校園的黑板報上。
學校裏但凡看了那封信的人,見了老闆就開始念,「謝謝你喜歡我的脣,我的眉,我的眼……」
老闆被生生笑了一個禮拜。
他懷疑這事是我乾的,純粹私下打擊報復他。
我冤枉死了。

-6-
三年級的時候,
吳桐阿姨和李叔叔突然要離婚,說是因爲李叔叔在外面養了小三。
老闆靠在陽臺上,有些惆悵地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爸問我,他們離婚的話,我要跟誰過?」
「那你怎麼選?」
「跟我爸。」老闆回答得很乾脆,不帶一絲猶豫。
「你就沒想過跟着吳桐阿姨嘛?她平時是對你嚴苛了些,但畢竟是親媽,她肯定不想跟你分開。」
「她不要我,說帶着我影響她二婚。」
……有些突然,猝不及防。
「嗯!話糙理不糙。」吳桐阿姨吾輩楷模,我心裏想着順嘴接了一句。
老闆氣得翻白眼,不想理我。
「開玩笑啦!老闆,你要是難受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說着我拍了拍自己可靠的肩膀。
老闆斜眼剜了我一眼,長長的睫毛也覆蓋不住他眼角的嫌棄。
「有什麼好難受的,說不定我跟着我爸可以早點找見艾米。」
……我無語住!
原來他的算盤擱這打着呢!
這一家人,有點子親情,但不多。
「跟着我爸的話,我就得轉學。」停了片刻他又突然開口,像是刻意提起。
聽到這句話,我低着頭把這輩子難過的事挨個想了一遍,纔沒笑出聲。
他見我沒說話,俯下身湊到我面前,一臉探究地問:
「付思樂!聽到我轉學你是不是特開心。」
怎麼說呢!當你身邊有個資本家天天壓迫剝削你。
突然他要出差,而且長期駐外,是誰都想放鞭炮慶祝個三天三夜。
可我怎麼能表現出來呢!
「那怎麼可能,上輩子說過的,這輩子爲老闆當牛做馬,肝腦塗地,粉身碎骨。」
我一臉真誠地表忠心,老闆半信半疑地回了一句「你最好是。」
李叔叔來接老闆那天,我送他下樓。
我倆一路沉默,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老闆臨上車之前,我憋出一句話,「老闆!還會再見嘛?」
老闆擺擺手沒說話,緩緩升起了車窗。
「老闆,以後你的生活裏沒有我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車子緩緩開走了,我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
很突然我們就分開了。
吳桐阿姨和李叔叔的離婚手續辦得很快。
隔壁的房子留給了吳桐阿姨,
閒話間聽我媽說李叔叔留給吳桐阿姨好多錢,足夠她躺着過後半輩子,甚至下輩子也夠。
言語間滿是羨慕。
我趕緊提醒我媽讓她清醒一點,「我爸長得帥還專情,他就是你最大的財富了。」
我媽洗着菜,溼漉漉的手捏了捏我的臉,滿臉嬌羞。
老闆走後,吳桐阿姨在我家待着,一整天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晚上我媽媽陪着她喝酒。
喝多了,她就抱着老闆的照片開始哭,和我媽媽提起了前塵往事。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沒有媽媽會無緣無故不愛孩子的。
吳桐阿姨懷着老闆的時候,她就發現李叔叔在外面有小三。
所以她恨李叔叔,連帶着自己的兒子也一起怨恨了。
聽我媽說,吳桐阿姨在李叔叔還一窮二白的時候就跟着他了,好不容易熬過了所有苦難,卻等來了背叛。
說什麼重女輕男,只是太失望了吧!
四個人的生活裏,突然少了一個人,剛開始還不習慣。
有好幾次早上去學校,都習慣性地喊老闆一起。
喊完以後才意識到他已經跟着他的富豪爸爸享福去了。
行吧!我承認!沒有老闆在身邊,還真有點子無聊。
我一定是被他 cpu 了。

-7-
一週後的一個早晨,一輛豪車停在了學校門口。
引來衆人的圍觀和羨慕。
車門打開,老闆穿着一身小禮服,華麗麗地從車上下來了。
還有司機給他開車門和遞書包,妥妥的財閥家小少爺的派頭。
隨後跟着他從豪車上下來的,
還有一個打扮得十分精緻,滿身名牌,年輕美豔的貴婦。
看到她第一眼,我覺得眼熟。
再看第二眼,我驚呆了。
這不是老闆的未婚妻艾米嘛?
我不確性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還真是。
?有錢這麼任性?
短短一週時間,他就找到了我們花了好幾年時間找都沒有音訊的人,還出門隨身帶着。
這不就是妥妥的養成系!真是慕了!
……
艾米親暱地幫老闆整理額前的頭髮和領結,動作極其溫柔。
但老闆看起來扭扭捏捏一直在躲閃,是在害羞吧!
他轉過頭看見我,破天荒地衝我笑了。
「付思樂。」他喊着我的名字,朝我飛奔過來。
我顧不上問他回來的原因,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艾米,
「你……艾米……她?」我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有點語無倫次。
他本來略顯興奮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你你你……傻子嘛?」說完轉身往學校走了。
「莫莫,你等等,把這個帶上。」
不遠處的艾米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歪歪斜斜地追過來。
「這是阿姨給你做的便當,中午記得喫啊!多補充營養,才能長高個。好好聽聽課,下午放學司機叔叔準時來接你哦!」
阿姨?這又是什麼倫理關係?我一頭霧水。
「你怎麼了?老闆,你還沒說你爲什麼突然又回來了?」
喫午飯的時候我忍不住湊上去問他。
老闆把艾米準備給他的精美便當扒拉了兩下,推給我。
「給你喫,把嘴閉上。」
我看了一眼便當,嚥了下口水,選擇了閉嘴。
大不了喫完了下午再問。
「老闆,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下午體育課的時候,我又湊過去了。
他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還有點咬牙切齒
「我在那邊學校待得不習慣,所以回來了,行了嘛?」
「哦!那你今天回家看吳桐阿姨嘛?」
「不回,我爸會讓司機來接我。」
「奧,這樣啊。」我點了點頭,沉默了十秒。
「所以你到底怎麼找到艾米的?」
「尋人啓事了嘛?」
「你爲什麼叫她阿姨?」
……
我一問三連,好奇心使我抓耳撓腮。
下一秒,我看到老闆鼓着腮幫子,後牙槽已經快咬碎了。
我連忙認慫,「算了,你忙,改天再聊!」
然後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光速逃離現場。
晚上回家,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
我媽雖然表面看起來沒啥反應,但她還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嘴。
「那個阿姨漂亮嘛?」
「漂亮。」我沒有猶豫就脫口而出,是因爲艾米確實長得很漂亮。
她是我們老闆大學時期的校花,排着隊追求她的人可以圍着大學城繞三圈。
而我們老闆硬是從那三圈人中脫穎而出,俘虜了美人芳心。
因爲這件事,老闆曾被學校的男生掛在論壇上罵了好幾個月。
我看過那篇帖子:《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之蘇衡你小子別走夜路》,底下被追着罵了好幾萬條。
這曾讓他在學校聲名遠揚。
老闆每次出去團建喝了大酒就拿這件事吹牛。
第二天早上,我媽非要送我去學校,顧名思義送我,我猜她一定是想去會會艾米。
我們在學校門口準時相遇。
老闆依然從他爸爸的豪車上高調地下來,身後跟着管家,和美豔的艾米。
惹得一旁的人紛紛側目。
我媽扯着我的手上去和老闆打招呼
「提提,好久不見啊!有沒有想阿姨啊?」
老闆乖巧地向我媽問好。
下一秒我媽的眼神就鎖定在艾米身上,表情看起來不太友好
「喲!這一定是提提的後媽吧!長得確實漂亮,怪不得李建宏(老闆他爸)會丟下自己懷孕的老婆,一心撲在你身上。」
我媽扯着大嗓門,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近乎喊着說,生怕旁邊的人耳背聽不見。
艾米一下子臉頰通紅,匆匆和老闆道了別就上車了。
我媽依然對着車罵罵嚷嚷,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妥妥一個社牛。
我懷疑是她以前當空姐落下的後遺症。
喫瓜羣衆一臉好奇地駐足觀看並議論紛紛。
一大清早,就在校門口上演了一場,幫閨蜜怒斥小三的戲碼。
我和老闆站在旁邊生無可戀。
可是等等?後媽?……
怎麼會這樣?嬌妻變後媽?
突然回想起昨天我問老闆時他一臉抗拒的樣子,我恍然大悟。
我給我媽說了再見,扯着老闆跑進學校,找了個人少的地方。
「老闆!怎麼回事?後媽?她是你後媽???」
老闆黑着臉一把甩開我的手,「你少管。」
「老闆!有事別悶在心裏,說出來我可以幫你分擔的。」
我表面滿眼關心,
但心裏忍不住暗戳戳的想:小媽文學,也太刺激了?快展開講講!(呸!付思樂做人不要太缺德!)
老闆彆彆扭扭半天擠出一句話,「她和我爸結婚了」
……
我懷疑我是不是誤入哪部大型狗血言情劇裏了,竟然如此離譜。
我嚷嚷着要找艾米替老闆討個說法,老闆讓我少管他的事。
老闆心心念唸的愛情沒有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天悶悶不樂。
我每天使出洪身解數逗他開心,就跟上一世每天爲了碎銀幾兩,天天兢兢業業賣力上班一樣。
打工人打工魂,這六個字被我刻進了 DNA 裏。

-8-
初中以後,進入青春期,我們都開始發育。
老闆的個子攛得很快,比同齡的男生要高出一個頭。
長相隨了吳桐阿姨,臉蛋漂亮到讓女生都嫉妒。
再加上他家裏有錢,就成了學校女生追捧的對象。
當然我也不賴,基於我爸媽優秀的基因,我出落得很好。
小學的時候,我在班上就很受歡迎,到初中就開始花式收情書。
由於我倆經常一起喫飯,上下學一起走,大家也都知道我兩幼升小,小升初都一起,是梅竹馬。
有人以我倆爲原型,寫成甜文發表到網站上,熱度居高不下。
一堆人嗑生嗑死,現實中還暗戳戳想按頭讓我們在一起。
我怕對老闆造成困擾,於是偷偷註冊了個馬甲,在網上假裝知道內幕去澄清。
「付思樂和李莫提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他們倆太熟了,跟哥們一樣。而且他們各自都有喜歡的人了,沒可能在一起的。呵呵呵!」
網上一大堆 cp 粉心碎成渣,追着馬甲號罵了上萬條。
最後竟然有人喪心病狂地扒到了賬號的真實信息。
我馬甲掉了,當場社死,還被網暴了。
「付思樂也太裝了,一邊吊着李莫提,一邊又假裝搞什麼澄清。」
「看着長相那麼清純,沒想到是個心機女。」
「哇!女神是單身,我有機會了。」
「靠!這種心機女還有人喜歡,男的果然不用腦子思考問題。」
「也是,李莫提怎麼會喜歡這種綠茶,他纔不會那麼沒眼光。」
晚上躺在牀上一搜我的名字,一邊倒的這些言論,我看得差點抑鬱。
更抓狂的是,我和老闆在同一個班。
明天上課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真的太尷尬了。
想一想那場面,都能摳出一棟獨棟別墅繼續和他當鄰居了。
於是,我決定先擺爛一下。
第二天我請假了,我給老師說我發燒了,能躲一天是一天。
早上第二節課的時候,突然收到老闆的消息。
「你人呢?」
我糾結了半天,回覆他,
「不舒服,在宿舍。」
然後對面沒了動靜。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又收到一條信息
「下樓,我在樓下」
……
他來幹什麼?興師問罪嘛?見面怎麼跟他解釋我掉馬甲的事?
我愁得在牀上直打滾,但最終決定先下去再說。
出了宿舍樓一眼就看到老闆冷麪若冰霜,眼神幽怨地盯着我,頗有壓迫感。
我爲了裝得像一點,捂着肚子,佝僂着身子,步態羸弱地走到他跟前。
沒敢抬頭,只是低着聲音問了句,「怎麼了?」
老闆盯着我半響,突然伸手放在我的額頭。
猝不及防,我驚得縮了縮脖子
「聽班主任說你發燒了?」
我勾起眼睛瞄了他一眼,心虛地點了點頭。
他停了片刻抓起我的胳膊,拽着我就走。
「幹嗎呀!」
「不是發燒了?我帶你去扎針!」

「不……不用了,我喫過藥了已經好了。」
我甩開他的手,準備撒開腳丫子跑,結果被他反手用胳膊扼住喉嚨。
我比他足足矮了二十多釐米,再加上一晚上沒怎麼睡,體力跟不上,壓根就動彈不得。
「老闆,你是趁機來打擊報復我的嘛?」我死命地扒拉他的胳膊。
「是啊!我想把你的腦殼敲開,看看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沒必要,沒必要!你想知道什麼我給你說就是了,開瓢多血腥啊!」
「那你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誰?你喜歡的又是誰?」
「老闆,那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這不是爲了還你清白嘛!學校有那麼多漂亮妹妹喜歡你,我怕耽誤你好事嘛!」
「耽誤我什麼好事?」他緊了緊胳膊,咬牙切齒地問。
「就……怕引起誤會嘛!」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觸發他的雷點,他反手把我送走。
「我和你能有什麼誤會?你是不是對我動了歪心思?」他恢復了傲嬌的語氣,我這才鬆了口氣。
「你放心老闆!我對你從始至終都是純潔的革命友誼和上下級關係,絕對不敢對你有半分非分之想。」我一臉真誠地舉起兩根指頭髮誓。
「你最好是」他嘴上唸叨了一句,胳膊鬆了勁,我趕緊趁機脫身。
「老闆!您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嘛?」我嬉皮笑臉地看着他問。
他嫌棄地白了我一眼,表情有些暗淡,沒說話轉身走了。
第二天,他在我澄清放瓜的那條帖子底下評論,
「她說的是真的!」
頓時帖子又炸了一遍,他的評論被連夜點到了最高贊。
網上的風向也變了,我終於沉冤昭雪。

-9-
本來高中,我們沒考到一個學校。
因爲老闆成績太拉了,英語只考了三十分,勉強夠上個普高。
我的成績可以輕鬆上市裏最好的高中。
可有錢能使鬼推磨。
開學那天,老闆一臉嘚瑟地跟我說
「付思樂,怎麼又是你?你是不是離不開我啊?」

是啊!不僅又是我,我們還分在了同一個班呢!
因爲報完名,李叔叔偷偷和我說他專門跟學校打過招呼了。
讓我幫他好好看着李莫提,監督他學習。
……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我們就像兩張互相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大家常說的孽緣也不過如此了吧!
開學第一天,大家都很興奮。
忙着認識新同學,忙着領新書,忙着結交新朋友。
而我遇到了我曾經朝思暮想的人。
下午數學課。
一個西裝筆挺,氣質儒雅的男人走進教室,他看上去三十多歲,舉手投足間皆是魅力。
他一進門,教室瞬間炸了鍋。
「哇靠!這麼帥,真的是我們數學老師嘛?」
「媽呀!我要暈倒了,簡直帥到慘絕人寰。」
……教室裏的討論聲久久不能平息。
「大家好,我是喬彬,是你們的數學代課老師。」
講臺上的人開口,教室裏直接沸騰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耳邊迴響起另一個聲音。
「大家好,我是喬彬,是你們的高數老師。」
那是我曾經夢裏反覆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老師,你有女朋友嘛?」
「老師,結婚嘛?」
有人趁機起鬨,引的大家鬨堂大笑。
他做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然後伸出左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的心也隨着那個動作絞痛了一下。
教室一片唏噓聲。
我無心聽課,思緒被拉回到了很久以前。
喬彬,我曾經的大學老師,我默默喜歡六年的人。
那時我大一,他是我的高數老師,當時他只比我大 3 歲。
我見他的第一面,也如今天班裏同學見他時一樣驚歎!
當時的他如天上的月,明亮高潔,在學校倍受追捧。
對我來說遙不可及,所以心生的歡喜只能埋在心底。
後來,他被造謠作風問題,被學校處分,人生跌入谷底。
他曾經受過多少愛戴,事出後就受到了多少謾罵,甚至加倍。
在他人生最晦暗的時候,我無條件站在他身邊支持他。
費勁心思爲他證明清白,那時候我們有過短暫的交集。
再後來,他消失了。
帶着他破敗的人生逃走了。
我想過他結婚了,但任然抱着一絲僥倖期待着。
暗戀是一個人的獨角戲,這出戏我一唱就是六年。
直到我死了,我以爲我們的緣分應該盡了。
但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
「付思樂」
「付思樂同學在嘛?」數學老師雙手撐在講臺上,探着身子在教室裏找人。
我還在底下發呆,突然被旁邊的同桌猛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我慌亂地起身,「是我。」
他看了看我,修長的手指在黑板的某一道題上輕輕劃過:
「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
我剛剛壓根就沒聽,
「對不起老師,我剛沒……沒聽懂。」我一臉窘迫壓低聲音回答。
他伸手扶了扶眼鏡,「好!那我在講一遍。」
一遍講完,他又喊了我的名字
「付思樂同學,這下聽懂了嘛?」
「嗯!懂了。」我點了點頭,有些心虛,其實腦子裏亂到什麼都沒聽進去。
「那你給大家再複述一遍。」
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老師,我來吧!」
一個聲音打破了僵住的局面,是老闆。
他竟然站出來拯救我了。
幸虧他數學一直不錯。
他完整且流暢了又向大家講了一遍解題過程和思路。
老師聽完後示意我倆坐下。
下課後,老闆跑來坐在我們前面的位置,伸手在我桌子上敲了敲。
「付思樂,你不對勁。」
「什麼?」我有些煩躁,沒心情開玩笑。
「你爲什麼對一個老男人魂不守舍?」
「你有禮貌嗎?」
「有,但不是很多。」
我無語住,拿了一本書蓋在頭上不理他,他悻悻地走了。
很快到了第一次摸底考試,
雖然有之前的一些底子,但總歸脫離太久了。
作爲成績第一被分到這個班的尖子生,我考的不太理想。
估摸着是偏科太明顯了,我被數學老師約談了。
教學樓走廊盡頭,我低着頭站在他對面,緊張到手心冒汗。
「付思樂同學,能說說你遇到了什麼問題嘛?」他的聲音很溫柔,一如既往。
我咬着嘴脣不知道怎麼開口。
靜默了許久,我掐了掐手心,抬起了頭。
直視到他眼睛的那一刻起,我沒忍住自己的情緒,紅了眼眶。
即便他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眼睛裏依然透着能包容一切的溫柔,看不到任何一絲戾氣。
就如同上一世我最後一次見他,他一臉頹然,卻還是滿眼溫柔地跟我說,
「只要這個世界上有人知道真相就夠了。不要再站出來爲我發聲了,會受傷害的。」
他見我紅了眼,自己也有些慌,
「付思樂同學,老師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看你之前數學成績一直很好,想看看是不是老師的教學方式有問題。」
他越是這樣,我心裏就越難受。
「老師,不是的,你的課講的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流着眼淚哽咽道。
他有點無措地站在原地,臉上露出一絲擔憂和茫然。
「老師,是我最近狀態太好,我會自己努力調整的。」我整理了下情緒對他說。
他點了點頭。
「沒關係,慢慢調整。有什麼問題及時給老師反饋,能幫到你的我會盡力幫你。」
我紅着眼睛回到教室的時候,老闆正靠在教室門口的陽臺上冷冷看着我。
我略過他的眼神回到了座位上。
「付思樂,數學老師罵你了嗎?」同桌關切地問我。
我搖了搖頭,她也在沒有再問。
那段時間,數學老師偶爾會照顧我的情緒,就是正常老師對待學生那樣。
他對其他學生也一樣,接觸也很有邊界感。
但老闆大約是發瘋了。
那段時間他一上數學課就搗亂,特別是數學老師一喊到我的名字。
他就故意咳嗽,引起教室一片鬨笑。
學生時期總以爲上課欺負老師,是一件很酷的事,所有很多人跟着瞎起鬨。
「李莫提同學,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私下來找我,不要影響大家上課。」
數學老師很客氣地規勸他。
「爲什麼要私下找你啊?我可沒有什麼特殊癖好。」但他還是一副不識好歹的樣子。
教室又一片鬨笑。
數學老師罕見地紅了臉,第一次見他那麼生氣。
他在沒回應,繼續講課。
可老闆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繼續用一些無禮的行爲影響老師講課。
我本來不想理會他,但他實在太過分了。
「李莫提同學,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覺得自己上課搗亂氣老師特別酷是嘛?」
我站起來一口氣就懟回去了。
「我過分什麼?正常交流而已。喬老師都沒急,你急什麼?」他冷着臉強詞奪理。
「我急什麼?你自己不好好學習就算了,還打擾其他同學聽課。」
「還有你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嘛?李莫提不好好讀書,他家裏有大把的資產等着他繼承。你們跟着他傻樂什麼?」
我生氣得有些口不擇言,自己說爽了,全班沉默了。
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表情有些恍惚。
我用餘光掃視了一眼老闆,他臉已經綠了。
自從我那天當面懟了老闆之後,他就安靜了,也不理我了。
我找他道過謙,但他態度冷冷的。
我們很久沒有說話,直到高一第一學期結束。
他轉學了。
走之前並沒有跟我打招呼,他可真小氣呀!
上高二之後,喬老師就不帶我們班了。
那年暑假之前,我偶爾和他聊了一次。
他說自己十年前結的婚,那是我死後的第二年,也是我重生的第二年。
我沒有再提起關於上一世的事,那時候突然覺那好像對我不重要了。
他還說老闆轉學之前特意找他道過歉。
突然想到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於是掏出手機思考,要不要發個消息問候一下。
隨手打開老闆的朋友圈,他上次的更新時間還是我們高一開學那天。
只不過朋友圈的背景圖圖換了,是一張他和一個女生在路燈下的影子,兩人貼在一起,動作很是親密。
他大約是談戀愛了,開啓了新的生活,我還是別打擾他了吧!
後來,我一個人上完了高中,又讀完了大學。
偶爾假期回家,會去看看吳桐阿姨。
她雖然嘴上不明說,但字裏行間都想知道自己兒子的消息,他好像也沒回來看過吳桐阿姨。

-10-
大學畢業後,我找到了自己滿意的工作,在一家知名傳媒公司實習。
有一天公司來了一個甲方客戶,主管說客戶指名道姓讓我去接待。
會議室裏坐着一個很年輕熟悉的面孔。
長相有些變化,臉上脫了稚嫩,添了幾分成熟,依然很帥氣。
會議室裏他讓別人都出去了,就留下了我們倆。
「付思樂,好久不見。」老闆笑着和我打招呼,但語氣透着疏離感。
我禮貌回禮,「李總,你好!」
他的表情有微妙變化,有些失落,「不用這麼拘謹。」
「工作上的事,還是要正式一點纔好。」
「好!那我就直接點,這次和你們公司合作的項目,我想讓你來做。」
我有些惶恐,「我只是個實習生,目前還沒有能力單獨接項目。」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嘛?」他誤會我了,我說的都是真的。
「沒有啊,以前的事我早就忘記了。」
「中午,一起喫個飯吧」
「可我工作還沒忙完,要麼下次?」我發誓我是真的忙到起飛。
「不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說完他起身走了。
我回到工位上不到十分鐘,被主管叫進了辦公室。
主管一臉欣喜,
「付思樂,剛宏越集團的李總打電話過來,約你中午喫飯談合作事宜。你加把勁今天把合同搞到手。」
「主管,可是我手上還有很多案子要對接。」
「交給小王,你就專心負責宏越的李總,我們這個季度的任務,就靠你了。」
說着手機上收到信息,
「大華餐廳,我訂好了位置,中午等你。」
我問主管要了兩份合同,直接帶上過去找他。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在等着我了。
桌上放着一瓶紅酒,我不懂酒,但潛意識覺得一定價格不菲。
他把菜單遞給我,我看着上面用美金標註的價格,無從下手。
我實習半個月的工資,只夠點一份菜。
雖然從小到大爸媽對我都很大方,但這種餐廳對我來說也足夠奢侈。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
「沒關係,這是我自己家的餐廳!不用付錢的。」
我有些窘迫,只能硬着頭皮點了一份,還不算太誇張的。
「付思樂,你別這麼彆扭好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麼樣?」
他試圖用這種方式緩解我的不安。
「人總是會變得嘛!我們都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話,但還是脫口而出。
他沒有再接話,只是眼神落在眼前的紅酒杯上,深沉幽邃。
那頓飯喫得漫長和沉默,只有餐具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
喫完飯,我把兩份合同擺在他面前,
「李總,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他沒有抬頭看我,從口袋掏出一隻筆。
直接翻到合同最後一頁,洋洋灑灑簽上自己的名字。
從那以後,因爲工作上的事,我們偶爾碰面。
都只是簡單打個招呼!
因爲宏越的項目完成得很好,甲方很滿意,一口氣又簽了三個季度的合約。
我也因此提前轉正,還獲得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畢業後的第一個新年,我加班到大年二十九。
買了大年三十大清早的票回家。
我提前給家裏打了電話,我媽說讓我爸來接我。
可是我落地的時候,等來的人確是李莫提。
他穿着一件駝色的大衣,襯得身材修長。
人羣裏,他很亮眼,我幾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他。
「徐阿姨讓我來接你。」他接過我手裏的箱子,把一瓶熱牛奶遞到我手裏。
「你今年陪吳桐阿姨過年嘛?」
「嗯!」
「我爸呢?我媽說他本來要來接我的。」
「好像是臨時有任務,去公司了。」
「哦!」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回家的路上因爲有積雪堵車,我們被困在一個路段又是半個小時。
「餓嗎?」他突然開口問我。
其實我早上趕早飛機沒喫早餐,飛機上有點暈就沒喫東西,已經餓了四五個小時了。
「有一點」
「那我給你報菜名好不好?」

「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他學着相聲演員的調調唸了起來,還挺順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高冷如以前的他,竟然會不顧形象費心思討女孩子開心。
小時候我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從來都是我哄着他逗他開心。
「你這招一定哄過不少女孩子吧!」
「你可別胡說,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過。」說着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
「哦!我纔不信。」
「真的,騙你是小狗。」
「小狗做錯了什麼?」
……
三十晚上,我們邀請吳桐阿姨和老闆一起喫年夜飯跨年。
吳桐阿姨這麼多年,一直單身。
每年過年她都和我們一起,今年多了李莫提。
吳桐阿姨止不住地高興,大概是孤單太久了。
飯桌上,我媽問我在外面找沒找對象。
「媽!我纔剛畢業!你就準備催我!」
「我沒催你,就是隨口問問。我纔不催你呢!你要是不想找對象不想結婚,爸爸媽媽就一輩子養着你。」
聞者落淚啊!有個思想開放的媽可太美了。
吳桐阿姨見狀也附和,「還有阿姨,阿姨也有錢養你。」
我美滋滋地笑了。
我媽問完我,又轉聲問老闆,「提提,有沒有找女朋友啊!」
老闆竟然恬不知恥地搖了搖頭。
他的朋友圈背景明明一直都沒有換過。
但當着大家的面,我沒有揭穿他。
隨着電視上主持人準備開始倒計時。
我媽和吳桐阿姨喝了點酒,已經東倒西歪地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老闆叫我去頂樓天台,
說是有無人機表演,晚上十二點準時開始。
於是我倆爬到頂樓,凍的瑟瑟發抖。
我感受到他在旁邊有些緊張,不安的情緒。
我問他怎麼了,他說只是有點冷。
我準備去拿兩個毯子,結果被他一把拽住。
「別走!」
我們掐着時間,倒數到一的時候。
天空真的出現了一排無人機,它們排隊有序地緩緩移動。
慢慢地排出來幾個大字:「新年快樂!……付思樂!」
後面竟然出現我的名字,我驚訝地捂住嘴。
「老闆,是我的名字。」我轉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正低着頭注視着我,眼神突然溫柔。
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好像事先就知道。
我頓時明白過來,就是他搞的。
「老闆,你竟然搞這麼老土的新年祝福!」
老闆臉色一沉,出現三條黑線。
「付思樂!你……」他好像又生氣了。
「開玩笑啦!老闆,你竟然用這麼特別的新年祝福。」我趕緊強行解釋,試圖挽回氣氛。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老闆的情緒已經低落下去了。
他拿着手機不知道在操作些啥,嘴裏還罵罵咧咧着些什麼?
突然無人機又開始變換陣型,好像準備變字。
我好奇地等着,結果老闆把我眼睛捂着,把我往樓梯口推,「別看了,已經結束了!」
「沒有啊。」我指着天空固着身子不進去。
就在我倆推推搡搡間,字就排好了。
「付思樂,我喜歡你!」
???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幾個字,「老闆……你……什麼意思?」
誰知他見事情敗露,也不裝了。
轉手關上天台的鐵門,一臉壞笑地慢慢向我逼近。
我一直退,被他逼到天台的一角。
他俯下頭,嘴角勾着笑意,「就字面意思咯!」
「怎麼辦付思樂?老闆現在想跟你談個戀愛。」
「啊你冷靜一點,老闆……」我感覺自己臉紅得發燙,然後準備伸手推開他。
結果被他緊緊地束住雙手。
「你不是有女朋友嘛?」
他愣住!「誰跟你說我有女朋友。」
「那你朋友圈那張背景圖不就是嘛?」
他撲哧一聲笑了,然後掏出手機翻開相冊,把完整的圖給我看!
那張圖的另一個角落,是老闆拿着手機看着鏡頭,
他身後我在歪着頭看別的地方,然後剛好和他的身影貼在一起。
那個照片裏的人影子是我倆。
此時手機上方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無人機表白策劃小王:老闆,你聽我的沒錯!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浪漫的表白方式,我保證她看完一定感動得一塌糊塗!」
???
老闆一把搶過手機摁滅屏幕。
我第一反應是他應該立馬下載個反炸 APP。
一個零零後竟然用這麼老土的表白方式,狗看了都要搖搖頭。
「照片給你看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嘛?」他有點嚴肅地問我。
「有。」我也一臉嚴肅地回他。
「什麼?」
「那個門鎖了,你有鑰匙嘛?」
……
我倆面面相覷,打我媽和吳桐阿姨的電話無人接聽。
於是我倆在業主羣裏呼救,保安大叔說他一個小時後才能趕了過來。
我人都快凍麻了,老闆把他的外套套在我身上。
自己就穿一了件單薄的襯衣,人抖得跟篩子一樣。
「你把外套穿着吧!」我試圖把外套還給他。
「我不冷!」說話間聽見他的牙齒都在打顫,但還在嘴硬。
我實在不忍心,加上良心不安。
伸手一把抱住了他,把他緊緊擁進懷裏,想給他些溫暖。
我感受到他身體突然僵了一下,隨後伸手回抱了回來。
耳邊突然一股暖流,他輕輕附在我耳邊,語氣曖昧:
「所以你是答應了?」
……
「可你還沒親口說欸」
「付思樂,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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