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金白月光

我穿成了陰鷙少年的白月光——用錢砸出來的，氪金系統逼着我花錢，但首先需要我跟對方親密接觸。
越親密，錢越多！
眼前是耳朵都快要紅死的俊美少年。
還有這好事？

-1-
「你要先來個不經意的偶遇，不小心地摔倒，然後被他接住。」
這是我莫名穿來山溝裏的第二天，不靠譜的系統賴上我，跟傳銷似的，非要我接近宋遙。
「只要你跟他有親密接觸，我就能給你錢！」
我躲在石頭後面翻了個白眼，「我不，你把我送回去我原來的地方。」
系統說那你餓死吧。
「我就算餓死，從這裏跳下去，我也不做！」我非常有骨氣。
但現實很骨感，從昨天穿過來，我就沒喫到一點東西，頭暈眼花間石頭就被我給推得順坡滾走。
我腿一軟趴了下去，頭正正好磕在迎面走過來的宋遙腳上。
「你是誰？」
他蹲下問我，一雙眼裏清凌凌的。
如果忽略宋遙碰觸我脖子的手，滾燙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死我，這真是一場感天動地的碰瓷成功現場。
「我叫林有期。」
「我，好餓。」
求生的本能驅使我死死攥住他那隻手，從我脖子上扯下來。
然後，一口咬下去。
當然我沒敢真咬，只是象徵性地啃了啃，跟小動物乞求食物似的。
絕對無害，絕對溫順。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 元。】
系統突然開口，無比讚歎的語氣，「你好會！以爲是青銅沒想到是王者。」
我嘴角一抽，差點沒控制好可憐巴巴的表情，早說這麼簡單的接觸都有錢拿，誰會跟錢過不去。
宋遙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我帶了餅子，你喫不喫？」
嗯……這是可以說不喫的嗎？
我儘量剋制着自己保持優雅，一口接一口吃完那張餅。
而宋遙全程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神色專注得不得了。
這是一個從小被拐賣到山溝裏的少年，逃了又被抓回來，週而復始，逃一次打一次。
但就在拐他的那對夫妻齊齊死於山洪後，他反倒不跑了，紮根在這貧窮的山溝裏，沒人知道他怎麼想。
我的任務就是帶宋遙離開這裏，回去他真正的家。
系統得意揚揚，「我可是氪金系統，有數不清的錢供你們花！只要他能回家你就也可以回家。」
直到我嚥下最後一口餅子，宋遙轉頭就走，就好像剛剛盯着我的人不是他。
這我能忍？不是爲錢，單純爲了回家。
我肉痛地買下宋遙家隔壁的茅草屋，整整五百塊打了水漂。
第二天飯點，我準時蹲到他家門口。
「我不會做飯。」我掏出一張五十塊眼巴巴捧給他，「我能喫你做的飯嗎？我會付錢的。」
宋遙靜了會兒，說不清是打量那張錢還是我的手，半晌終於接過錢。
修長的指尖帶了薄薄一層繭子，我不動聲色地摩挲而過，還怪癢的。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50 元！】系統聲音如願響起。
意滿離。
羊毛薅自羊身上，我喝着他遞過來的粥，彷彿看到一隻肥碩待宰的招財羊在向我招手。

-2-
太陽暴曬，我還不能待屋裏享清閒，因爲裏面跟蒸籠似的，村裏沒有空調，我想買個風扇，結果系統跟我說沒錢。
那剩下的五百塊根本就不能花！
「你只能用在跟宋遙有關的事上。」系統訕訕說，「你去找他，讓他買。」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系統：「但你完成任務回家後，原來的獎金有多少都十倍給你。」
十倍！
我立馬妥協，「宋遙在哪兒啊？」
山腳有大片田，風一吹，麥苗一層接一層翻湧。
「快到了快到了。」
隔一段地就有種地的漢子和婦人忙活，有眼尖的好奇望過來，「這是打哪兒來的娃娃？」
「嬸兒，我是……宋遙親戚。」我止住步子，「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嬸兒很熱情，隨手一指個方向，話題就轉了，「宋家現在還有親戚來找？閨女有男朋友了嗎？嬸兒有個兒子，年紀跟你差不多。」
突然，她滔滔不絕的話停了，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
預感到點什麼，我回頭，宋遙一手拎着鋤頭，一手……抓住了我的後領口。
他抬眼，「你來這做什麼？」
古銅色的皮膚汗涔涔，他很快鬆手。
但我想，被碰觸的那塊布料一定變得濡溼，於是接下來一路都梗着脖子，不是很自在。
「宋遙，我熱。」
他走得很快，是回去的方向。
我只覺得越來越熱，暈暈乎乎跟着他地上的影子走。
腦袋上突然被扣了個帽子，是那種很大的、編織的草帽。
宋遙低頭，漆黑的眼裏看不出什麼情緒，然後掀起一側的衣角送過來。
他在示意我攥住。
熱浪席捲到脖子根，但或許草帽真的管用，我捂住大半張臉，一點點緩過氣來。

-3-
回去後宋遙餵了我一碗綠豆水，是他提早放水缸涼好的。
他又出了一趟門，再回來就搬了一臺嶄新的風扇。
大扇葉呼哧呼哧地轉，吹得我神清氣爽，「多少錢啊？我一塊兒給你。」
「這是我的。」
宋遙收了碗，面無表情地打碎我的幻想，「不是給你買的。」
好比一個晴天霹靂，這下風扇吹得我直接涼到心裏，「我也想擁有。」
「村口有賣。」
我但凡能自己買，還用巴巴跑那麼遠找你？
「那你能陪我去買嗎？」
宋遙沒第一時間回話，他眉眼下壓，似是笑了聲，「憑什麼？」
懂了。
我掏出五十塊。
他搖頭，我掏出一百塊，他還是搖頭。
欺人太甚！
我摸着兜裏僅剩的三百五十塊，在這裏已經能買好幾個風扇了！
風扇最後還是沒買成，宋遙就跟喫了秤砣鐵了心，死活不答應。
我只能逮到機會就跑他屋裏蹭風扇，這他倒是沒說什麼。
但晚上，我還得灰溜溜回自己的茅草屋，忍受一晚接一晚的悶熱，直到再也受不了。
我決定幹一票大的。

-4-
天矇矇亮，我就往鎮上車站跑，路上一個人接一個人地問地方，系統都驚呆了，「你跑車站幹嗎？不對，你有錢嗎？」
「我要回家，穿過來前我兜里正好留着一百塊。」
本來打算去銀行存了，沒想到一眨眼就來了這兒，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而且我問過人了，這裏跟我明明就是同一年代。」
系統沉默了會，突然承認，「是同一年代。」
但當我望着熟悉的 M 市、熟悉的家門以及存在着的……另一個我，它說：「同一年代，不同時空。」
「你聽說過平行空間嗎？另一個空間的你綁定我穿到了這個空間，只有完成任務，你才能回去。」
完成任務，讓宋遙回家。
別無他法。
我來的時候多愉快，回的時候就多狼狽。
再次回到山裏，已經是晚上，天空驟然悶響。
「要下雨了！」
系統剛提醒，豆大的雨就開始往下砸。
短袖瞬間被淋透，我加快了幾步，手腕突然被從後攥住。
不遠處一道雷驟然下劈，照亮宋遙那張慘白的臉，他直直凝視着我，「你要走？」
宋遙還穿着白天下地的汗衫沒換，淋得比我還誇張，一雙眼睛像是揉進了濃稠的墨，「因爲我不給你風扇？」
抓着我的手越來越用力。
雨水粘膩，指骨冰涼。
那一刻，我突然有種他要把我的手腳折斷的荒謬感。
雨勢更大了，我終於放緩語氣：
「我就是回家看看，我這不是又回來了？」
宋遙拉着我回他的屋子，默不作聲地燒水、煮薑湯。
饒是一句話不說，都能感受到那種沉沉的壓力。
熱氣騰騰的蒸汽驅散整個屋子的寒意，他把毛巾遞給我就進了隔壁側屋。
這是要我擦洗一下。
衣服全軍覆沒，我只能先穿上宋遙準備的衣服。
雖然洗得發白，但沒有一點異味。
他敲門的時候，我還在折騰過長的褲子，下意識喊了「進」。
褲腿被挽起時，宋遙端着薑湯進來。
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額間黑色的發溼漉漉地垂下，可憐又可愛。
這個陰鷙的少年在這一刻，終於沒了攻擊性。
突然，我竟產生一種奇妙的想法。
「宋遙……」
我輕飄飄喊了聲。
「嗯？」
他也應，以一種同樣的輕聲。
任我踩上他溼漉的褲腳。
一點點壓下去。
而後，我仰頭，「怎麼辦呢？我沒有鞋子穿了。」

-5-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雨水啪嗒啪嗒地掉，宋遙低垂的眼眸細微地眨。
他動了下，我沒防備順勢踩到地上。
地板被泅溼，涼得我頓時打了個哆嗦。
正想繼續逗，卻突然發現窗外映照出一個影子。
那人一身蓑衣，只露出雙眼睛窺視屋內。
什麼人！
「宋遙！」
我剛想提醒他，視線卻猛然拔高。
宋遙掐着我的肩，竟然直接把我提溜起來放牀上。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20000 元！】
昏黃的燈在頭頂打下一片陰影，幾乎把我整個人都籠罩進去。
系統陡然拔高的提示音裏，我終於意識到宋遙離得太近了，而我此刻仰躺着還被裹上他的被子。
就很危險。
「砰砰砰！」
與此同時，屋門被大力敲響。
「宋哥！」
緊接着一道尖銳的女聲急切地喊宋遙開門。
宋遙不動，敲門聲就不停。
我連忙坐起身，理不直氣也壯指使他：「快開門呀，萬一出什麼事了呢？」
宋遙深深看了我一眼，這纔去了。
雨聲混雜着交談聲斷斷續續，他們站在門口說話，我剛探頭就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是個扎麻花辮的女生，面對宋遙還是羞紅的臉，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怒目圓睜。
「你是誰？大半夜的怎麼會在宋哥屋子裏！」
她擠進門就想過來，甚至要伸手拽我。
我躲開，她還不死心地繼續抓。
不知道的還以爲在抓姦，我冷笑，終於懂了宋遙爲什麼不想開門。
我滿懷惡意開口：「我是他的女朋友，你說我爲什麼在這裏？」
她這才停住，以一種更加憤恨的眼神瞪我。
「宋哥！我見都沒見過她，她說的怎麼可能是真的！」
「不信你問他呀。」我絲毫不怕被揭穿，眼見宋遙作壁上觀，不把他拖下水我咽不下這口氣，「你問問他，我是不是他的小女朋友。」
宋遙睨我一眼，沒否認，偏頭轉向麻花辮女生，「許婷，你該回去了。」
許婷不死心，「我爲什麼從來沒見過她？」
我搶答，「因爲金屋藏嬌呀。」
見許婷更氣了，我再接再厲氣死她，「這是情趣，你不懂。」
宋遙突然就笑了。
此情此景，倒像是他在附和我的胡說八道。
許婷當時就紅了眼眶，奪門而出。
屋門「啪」地關上，我沒及時收住幸災樂禍的表情，結果下一秒就聽宋遙說：「你家塌了。」

-6-
人在別家坐，自家雨中沒。
我老倒黴蛋了。
斥「巨資」買的茅草屋，還沒住熱乎，就在暴雨裏一夜散架。
系統頓時蠢蠢欲動，「就住他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痛斥它思想齷齪，轉頭就在宋遙高冷的眼神裏伸出爪子，「……月租多少？」
宋遙的回應是拿被子把我裹成個繭，施施然去了側屋睡覺。
我失眠大半宿，夢裏都是被掃地出門後我抱着宋遙大腿哭。
天亮雨就停了，新的問題來了。
我自己的衣服包括鞋子都還是溼的，只能繼續穿宋遙準備的衣服。
但依舊沒有鞋子，下不了地。
最後連飯都是被喂到嘴跟前的。
我羞愧捂臉，當着宋遙的面一口一口吃完。
「村子裏哪有賣衣服賣鞋的地方？」
宋遙收拾着碗筷，嗓音低悶，「要去鎮裏買。」
我一聽有望，還沒開口就被宋遙一句話堵回去，「暴雨把下山的路淹了。」
「……」
宋遙這次出門連鎖都掛上了。
美其名曰防賊。
我眼瞅着晾在外面的衣服從溼到幹，但我出不去。
門哐哐響，之後是幾聲熟悉的叫喊。
「宋哥！我哥回來了！」
是許婷。
我心裏一喜，趴到窗戶上看，「宋遙不在。」
「怎麼又是你。」許婷一愣，看清我的打扮，「你不要臉！白天還穿着宋哥的衣服！」
我指着晾衣竿，「啊對對對，我的衣服在那兒，你給我遞進來我馬上換。」
大概沒想到我這麼聽話，許婷狐疑地把衣服扔進來。
我摸了把衣服，發現都幹了，然後衝她微微一笑，反手就關了窗。
「你！」
等我換好衣服，發現許婷不間斷的咒罵居然停了。
而這時屋門在沉沉的「吱呀」聲後被打開。
宋遙抓着解開的鎖，眉宇間難得多了煩躁的情緒。
他看向我，又看向我的手腕。
彷彿在思索着什麼不妙的東西。

-7-
許婷的哥哥回來了，據說是考進城裏的大學生。
她哥跟宋遙關係好，一回來就跑過來跟他說。
我聽着新鮮，隨口問了句：「哪裏的大學？」
「M 市！那可是大城市！」
許婷得意揚揚，把她哥吹得天花亂墜，還要抬手比畫，「我哥可是村子裏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
我卻心頭一震，「M 市？哪個大學？」
許婷輕哼，「M 大。」她不屑地看我，「你聽過嗎？這可是名牌大學。」
說完她把視線放在我的衣服上，「你這衣服……還挺好看的，跟我哥給我帶回來的一樣，宋哥給你買的吧？」
酸溜溜的語氣，「你怎麼能這樣？懶得什麼都不幹，就指着宋哥養你？」
我無語到甚至懶得解釋。
M 市 M 大，怎麼會這麼巧……
許婷走後我反反覆覆想這個事，沒忍住提了一嘴。
宋遙撩起眼皮，「你對許川感興趣？」
許川就是許婷的哥哥。
我擺手，突然想到這是個勸說的好機會，於是湊近了點仔細瞧他神色變化，「宋遙。」
「你想不想去城裏？」
卻不想宋遙恰好抬頭，溫熱的觸感擦過我的耳朵。
我猝然一驚，差點把凳子掀翻。
這回可不是我故意的。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50000 元！】
宋遙一把拉住我，我這纔沒一屁股摔下去。
汗衫下的胳膊青筋暴起，他沒第一時間鬆手，短短几秒間我聽到了第二聲系統提示音：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我知道你是城裏人。」
我心底一緊。
攥着我的力道不斷加重，我聽到了宋遙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
他說：「我不想去。」
其實是意料之中的，如果任務這麼簡單就完成，系統不得虧死。
我點頭，胸腔中除了失望，總還有點別的、道不清的情緒不受控制地發酵。
「我還想着如果你去城裏我就能帶你玩呢。」
我做出笑嘻嘻的樣子，「好可惜啊。」
「不過許川跟我好像是同一所大學，那你到時候讓他多拍點照片，M 大很美的。」
宋遙皺眉，像是不太樂意聽我說這些。
我轉而纏他帶我去見見許川，我實在好奇這個巧合能到什麼程度。
然後，宋遙眉頭壓得更嚇人了。
但就在他拎起鋤頭準備去田裏的前一刻，許婷親親密密跟着一個人進來院裏。
「宋哥，我和我哥來看你了！」
而比她聲音更興奮的，是一道異常驚喜的男聲。
「學姐？！」

-8-
在場三個人，叫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終於見到了這位校友的廬山真貌。
濃眉大眼的帥哥快走幾步，眼裏滿是激動，「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總不能說是被系統拐到這兒的，於是露出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
「哥，你認錯人了吧！」
許婷立馬插話，見她哥還要上前連忙拉住他，「她怎麼可能是你學姐？明明就是個鄉野村婦。」
「別亂說，我總不會連人都分不清。」許川掙開她，「學姐，你別往心裏去。」
他有點激動，還想說什麼，下一秒就被宋遙堵了個嚴實。
明明一米八的大個子，跟宋遙站一起，竟然還要矮一截。
「宋遙你擋我路幹嗎？我好不容易纔見到學姐。」
而這時，許婷不甘心地大喊出聲：「她是宋哥的女朋友！」
整個空間都寂靜了。
三個人齊刷刷看向我。
「……」
我想到之前哄騙許婷的話，默默認了。
最終的結果就是許家兄妹倆被送客出門，宋遙拎着鋤頭看我半晌，偏偏還不說話。
特別詭異。
我搓了搓手，「不然，我陪你去種地？」
但我哪會種地，去了就是幹看着。
下了一天暴雨，田埂裏都是泥濘，我機智地找到一個大樹樁，「我給你加油打氣。」
宋遙沒什麼意見，低頭幹活。
他整個人身高腿長，手掌寬大有力，是可以輕鬆提起我轉幾個圈的那種程度。
「在想什麼？」
我張口就來，「在想你要是給我一拳，我應該會哭很久。」
抬頭就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太陽慢慢熱起來，宋遙把一頂熟悉的草帽扣我頭上，被我的話給聽笑了，一手擰着水壺，眉頭鬆弛，「熱就先回去。」
那當然不行，這麼一個獻殷勤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我等你。」
我還把水壺搶了過來，要是有杯子，我高低給他倒完水還要量量溫度。
但條件不允許，於是我說：「我餵你。」
「餵我？」
宋遙的視線從我的手腕轉到我的臉上，微微彎了腰，「怎麼喂？」
我支起胳膊就把水壺往他嘴上懟。
然後水不出意外地溢了出來，沾到他臉上。
我一喜，伸手就摸上去，「我給你擦擦。」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 元！】
手指不動聲色往下，我瞄準他的嘴巴，「這裏也得擦。」
纔剛碰上一下就被宋遙躲開，他立直身板，緩慢地握住我作亂的手，喉頭滾動。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太陽更大了，連吐息都是滾燙的。
宋遙也太高了，我的胳膊被迫舉着，開始發麻發酸。
「宋遙，你鬆開我好不好？」
他的神色分明淡淡，卻總有種壓迫的意味。
我忍不住踮腳去抓他的頭髮，整條胳膊都開始發抖。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20000 元！】
然後就聽到一句讓我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的話：
「你好像總要碰我，爲什麼？」

-9-
水壺「啪」地掉到地上，濺落一地水。
這下我不止手軟，腿也軟了，強裝鎮定說：「我喜歡你啊，當然情不自禁想碰碰你。」
宋遙：「第一次見的時候就喜歡我？」
我用力點頭，「那叫一見鍾情。」
從剛纔開始，宋遙的目光就沒從我的臉上挪開，像是在審視着什麼，他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嗎。」
「學姐！」
一道聲音打斷我們的僵持。
許川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眼就看見我們怪異的姿勢，「宋遙你這是做什麼？」
宋遙十指緊扣，哼笑了聲，終於鬆了手。
我要謝謝許川八輩祖宗。
原來許川他家的地就在宋遙隔壁。
他送過來個圓溜溜的西瓜，「自家種的，學姐你嚐嚐，絕對比城裏喫到的甜。」
我可恥地嚥了把口水。
西瓜啊，夏天的西瓜。
自從來了這山溝裏，我還沒喫到過。
「宋遙……」
我第一反應就是問宋遙，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移動的「ATM 機」。
宋遙卻一反常態地冷漠，是真的很冷，跟以前面對我時刻意做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不行。」
我愣了幾秒，「就是個西瓜而已。」
他反問：「就是個西瓜而已，那不是正好別喫了？」
我不懂他爲什麼突然這樣，好聲好氣地伸手攥他衣襬，「我就想嚐嚐。」
可宋遙抱起那個西瓜眯眼，他問我：「想喫？」
我剛想點頭，他就扔了下去。
水潤鮮紅的西瓜瓤四分五裂，被砸了個稀巴爛。
一腔火瞬間燒到大腦，我頓時惱了，「你什麼意思？」
被系統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我本來就委屈，還要千方百計接近一個陌生人，要不是爲了錢爲了回家，我早就不幹了。
再沒看宋遙的表情，我轉身就走。

-10-
下過雨的山路尤其不好走，到處都是泥坑。
才一段路，我的褲腿和鞋子就髒了，潮溼的水混雜泥土透過布料粘在我的皮膚上，中途還被水裏看不到的石頭絆了下。
我蹲下看自己有點擦紅了的腳腕。
來的時候有宋遙領着竟然一點問題都沒，自己一個人走反倒全是問題。
想到他，我的心情更差。
早知道，我就不該投入太多感情。
就該像對待一項冰冷的工作任務，去執行就好了，多想什麼。
心裏就像在冒着酸水，咕嚕咕嚕翻湧。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沉沉的嘆息。
一雙胳膊自身後攏了過來，圈住我彎曲的腿。
我整個人都被攏入一個溫熱的懷裏。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50000 元！】
宋遙連鋤頭都沒帶走，做出一副要揹我的姿態，半蹲下身，「上來。」
「我不。」
乍一看到他，我心底更酸了，扭頭要自己走。
腳腕疼死我也自己走！
結果下一秒就被宋遙單手拉住領口，他甚至沒費多大力。
侮辱性極強。
宋遙注視了我很久，第一次軟下語氣，「我錯了。」
「讓我揹你。」頓了下，他添了句，「好不好？」
爬到他背上的時候我就有點後悔了，但騎虎難下。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20000 元！】
就算揹着一個我，宋遙的步子也極穩。
他突然開口：「我能給你買西瓜，別要許川的。」
我沒開口，他又繼續說：「雨水退了以後，我去鎮裏買個空調，還有你的衣服……」
絮絮叨叨，第一次見他這麼多話。
我悶悶咬上他的肩膀。
呸，梆硬！

-11-
鞋子又不能穿了，髒兮兮被扔到地上。
宋遙給我上藥，疼得我差點一腳踹過去。
「別動。」
他這時候話又不多了，皺着眉來抓我。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真的疼啊！
密密匝匝的痛不斷刺激我的神經，我看了眼，腕骨處已經紅了起來。
宋遙低着頭，我不由自主抓住他的衣領眼淚汪汪，「我不塗了。」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一邊往後退，一邊又被他重新拉回去。
宋遙扯脣，「嬌氣。」
「你不嬌氣，你試試啊！」
我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抓他的頭髮，「宋遙，我……」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20000 元！】
「嗯？」
宋遙半跪在我身側，沒掙開，任由我一點一點把他往下拽。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0 元！】
系統瘋狂拔高的提示音裏，我碰上宋遙的脣。
「宋遙，我想回家啊。」

-12-
宋遙跑了，連藥酒都沒拿走。
我擦了擦嘴巴，有這麼嚇人嗎？
系統說：「我發現你不是不行，你是太行了。」
我翻了個白眼，非得逼我一把。
不過……
親個嘴誒，十萬到手。
我要是不再過分點，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窗戶外面響了聲，我掀開看，許川提了個袋子過來，後面還跟着一臉怨念的許婷。
他問了句：「宋遙不在吧？」
我搖頭，然後就見他神祕兮兮地把袋子舉到我面前，「我回來的時候帶了點零食，學姐你要不要？」
「哥！那明明是你帶給我的！」
許婷急得跺腳，「我還一口都沒喫上！」
許川：「鎮子裏雖然有，但那麼遠，宋遙肯定懶得去。」
其實宋遙去過很多次。
許川繼續道：「而且鎮子裏東西特別貴，他沒錢，肯定捨不得。」
其實我有錢，我還盼着他花。
最後，許川補充一句：「你都瘦了。」
雖然這個時空的我沒有多重，但其實我在宋遙這喫好喝好，不出意外應該胖了……
「謝謝啊，我不愛喫這個。」我很有危機感地指向都快要哭出來的許婷，「她愛喫。」
許川露出一個可惜的表情。
他們沒從正門進來，說明宋遙又把門給我鎖上了。
想到他，我的眼皮子就不停抽抽。
不行，上次光一個西瓜就被他砸了，這次我要是收了還得了。
我琢磨着時間，生怕宋遙從哪兒蹦出來。
「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
許婷立馬嚷嚷：「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哥好心給你送喫的，你還趕人！」
我盯着她，「那我喜歡喫零食。」
她大驚，「不行！你不喜歡！」
這次不用我說，她自己就急吼吼拉着她哥走人。
我猛鬆一口氣。
「喜歡什麼？」
一道冰冷的聲音突兀插進來。
我抬頭，對上宋遙黑沉沉的眼睛。
完了。

-13-
宋遙放下竹筐，視線在許川兄妹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精準落在零食袋上。
「喜歡這個？」
我指天發誓，「我沒要！」
許川不嫌事大，「學姐想喫就喫，誰讓他摳摳搜搜的。」
哥們，你可閉嘴吧。
他倆被趕走，遭殃的還是我自己。
宋遙進門後一聲沒吭，我先忍不住說了句：「我真沒要。」
他把扳手都掏出來了，我默默挪到牀的角落裏。
這時一個筐被放地上，宋遙覷我一眼，「想喫就喫。」
然後，我就看到他拎出來超大一個袋子！
比許川那個大得多！
裏面全是小零食，各式各樣的，像是把人家店裏所有種類的零食都掃蕩了個遍。
我震驚到失語，這是宋遙？沒被穿了吧？
接着，我看到他從框裏掏出好幾套衣服——女人的。
包括鞋子，竟然還挺好看。
我好半天才問他：「是什麼使你突然開了竅？」
宋遙以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我。
我以爲這就完了，結果他又掏出了新的東西。
空調？！
我終於想起來當時趴他背上，他哄我的那些話。
一句一句都成了真。
我盯着宋遙認真裝空調的樣子心情複雜。
他這樣，顯得我逮着他薅羊毛的行爲好過分。
我無比愧疚地說：「你真好。」
宋遙側頭瞥我一眼，「不算你路費，記得報銷。」
一句話讓我幻想破裂。
他隨意地翻出個箱子，那裏面空蕩蕩就幾張零碎的錢。
我狐疑地打開，不禁感慨：「你好窮啊。」
難怪氪金系統讓我過來，原來是主扶貧的。

-14-
空調安上後，我立馬感覺整個屋子都順眼不少。
原來的那臺風扇被搬到側屋——宋遙現在睡的地方。
有空調在，我徹底打消了重新買個房子住的念頭。
反正宋遙租金照收，還時不時過來蹭一蹭空調。
蹭着蹭着，我的手就被握住了。
我瞥了眼一臉冷淡的宋遙。
要不是耳朵根紅着，誰能想到他在幹什麼？
他在偷偷摸摸拉手手！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 元！】
自從上次那個吻後，每次跟他獨處，都會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氛圍。
我轉頭就親了他的臉一口。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50000 元！】
再親一口。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50000 元！】
系統終於看不下去，「你擱這卡 bug 呢？」
有 bug 不卡是傻子。
我的腦袋被摁住，宋遙逐漸上頭，已經從耳朵紅到脖子根。
然後我就受到了制裁。
他摁住不放了！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0 元！】
我氣都喘不上來，深深地後悔招惹他。
「我錯了我錯了！」
宋遙被推開一點距離，像被蠱住似的，「怎麼了？」
接着，我的反抗就被無情鎮壓。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0 元！】
過了很久很久。
我真的要窒息了！抓對方頭髮的手都在抖，「你夠了！」
宋遙低頭，耳朵聾了似的，又問：「什麼？」
我親眼看着他眼底的顏色變得更深更沉。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0 元！】
謝謝，以後都有 PTSD 了。

-15-
日子就是這麼樸實而無華。
直到許川來找我。
彼時宋遙正端着碗綠豆水餵我，
被別人看着，我頓時老臉一紅，宋遙的臉色倒是變都沒變。
許川說：「學姐，再過三天就開學了，今年我們一道返校吧？」
【注意！任務時間即將在三天後結束。】
我愣了下，原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三天後，如果我無法把宋遙送回他真正的家，我會永遠留在這個時空。
「不，你會死。」
系統冷不丁開口：「一個空間不允許同時出現兩個一樣的人。」
我下意識看向宋遙，卻發現他正在注視着我。
他把玩着我的手，「我跟你去城裏。」
宋遙帶我去了院子的後山，我才知道這裏有兩座墳。
「這是當年買下我的夫妻。」
說起往事，宋遙神色很淡，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五歲被拐到這裏當他們的兒子，跑了很多次，沒跑成，後來就被留在這裏。但就在最後一次，那是我十歲的時候。
「他們以爲我不記事，警惕心低了不少，我終於找到了下山的機會。
「等他們發現不對追出來，山上泥石流突然爆發，我年紀小躲不開，當時已經準備等死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下，「他們救了我，最後雙雙被淹沒。」
「可笑吧，被人販子救了命。」
我握住他的手，終於知道了這麼多年宋遙都沒再離開山裏的原因。
離開的時候宋遙沒帶什麼東西，只抱了個眼熟的箱子。
就是那個只有一點零碎錢的箱子。
我的眼神不停往那邊瞅，十分悲痛道：「我養你吧。」
算下來系統給的錢已經有大幾十萬，將來翻十倍就是大幾百萬。
但羊毛不薅白不薅。
我立馬扭頭，「宋遙，你親我一口。」
火車轟鳴着從遠處駕駛而來，我踮腳抱住宋遙的脖子。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 100000 元！】
最後一次任務提示音落下尾聲：
【主線任務完成，送您回家。】
我的手中一空，整個人掉進柔軟的牀裏。

-16-
【系統結算中：獎勵總額 791500 元，獎勵總額*10=7915000 元。】
一夜暴富不過如此。
我躺在自己的臥室裏美滋滋地數錢，數着數着眼淚就開始掉。
一定是錢太多了喜極而泣。
但心底總像個無底洞不停漏風。
可宋遙怎麼辦啊？
我走了，他就只有那麼點錢。
我明明說要養他。
系統發放完獎勵後再沒吱聲，就像當初默默綁定我，走的時候也悄無聲息。
開學後我回到學校，見到了這個時空的許川。
他不認識我，陌生人一樣和我擦肩而過。
那這個時空的宋遙又在哪兒？
我找不到他。
有兒童基金會的人來學校宣講，我聽到了「拐賣」的字眼，不由自主地走進大禮堂。
「同學，這個座位有人嗎？」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拉開椅子，沒等我回答他就坐了下來。
我抬頭，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一瞬間，我的耳邊響起劇烈的嗡鳴。
這是這個時空的宋遙，他沒經歷山村生活，膚色比以前更白。
他也不會記得我。
就在我幾乎要剋制自己流淚衝動的時候，他輕點自己的嘴脣。
他說：「林有期，請多指教，我是宋遙。」
我的手被他牢牢握住，像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分開。
「我是，擁有所有記憶的、陪你經歷過一切的宋遙。」
……
臺上的宣講到了尾聲：
「基金會爲維護每一名兒童的權利，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在努力爲所有孩子構築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完】
□ 爾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