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絕症的那天,我哭着找林辰,求他開車來醫院接我。
接電話的卻是他白月光。
「清清,辰哥現在過不來。」
「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回國,他非要接我。」
「你會用軟件打車的吧?」
-1-
聽見這個,我愣住了。
這女人的聲音很柔,如同我記憶裏一樣,帶着點陰暗的優越感。
白羽,她是我老公的青蔥歲月,是他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還不等我反應,她就掛了電話。
我呆呆地拿着手機,看着手上的診斷單。
醫生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聲音從後面追出來:「陳小姐,你跟家屬商量好了嗎?情況不好,你要早做決定。」
我心亂如麻,支支吾吾。
看見我這個樣子,醫生也生氣了。
他指着走廊候診的其他病人說:「陳小姐,不是我們非要逼迫你,而是就你這個情況,你是留不住這個孩子的!」
醫生的嗓門很大。
而這個診所門口的走廊坐着不少候診的病人。
聽見醫生這麼說,他們的眼神齊刷刷地看過來。
這些病人臉色青白蠟黃,不少人頭上戴着帽子,那是因爲化療而頭髮掉光了,戴帽子美觀。
我恍惚地看着他們,像是看見了以後的自己。
眼看我神情恍惚,搖搖欲墜,醫生也不由得放輕了口吻。
就算是他看慣了生離死別,此刻的臉色也非常同情。
畢竟我只是來醫院做產檢,卻查出了這麼個事情。
他儘量溫和地對我說:「江小姐,醫院裏面的牀位比較緊張,我這邊建議你早點兒回家,去收拾一些住院物品,帶着親屬來醫院辦理相關手續。」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眼淚卻先流了下來。
「醫生,這個事情太大了,」
我身體顫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虛弱過:「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和家裏商量一下。」
「好的。」
醫生嘆了口氣,還是叮囑我:「你要記得,你的情況不能拖。」
「有一些東西需要準備。你老公呢?你讓他來,我跟他說。」
不提這個還好,一說到這個,我就感覺好像渾身的血液都蒸發了一樣,頭腦也眩暈了起來。
是啊。
我老公呢?
此刻他在五十公里外的機場,接他的初戀情人回國。
-2-
林辰是不會來的。
我心裏面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自從那個電話是白羽接的之後,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他也不會回來了。
畢竟這也不是一朝一夕。
而是,從來如此。
只要白羽出現,林辰眼裏就看不到別的任何人,心中也再也沒有別的任何事。
包括我。
如果說,白羽是林辰心中永遠的白月光,她永遠的照耀着林辰。
那我就只是一盞燈籠,掛在他的家裏,暗淡,沉默。
當月光大盛,誰還需要點燈?
前些年,白羽出了國,去留學,嫁給了英國人。
當時林辰就此事受到了重創,他酗酒了三個月,渾渾噩噩,似乎人生都沒有了生機。
那個時候,是我陪伴在他的身側。
當他熬過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三個月,就對我提出了結婚。
我明知道,這可能不是一段非常幸福的郎才女貌的婚姻。
但是對我來說已經非常滿足。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因爲林辰愛白羽,而我也這樣愛着他。
我與他同樣無助。
我們同樣絕望,深情,義無反顧。
-3-
回了家以後,家裏面果然空無一人
我拿着診斷結果,坐在沙發上發呆。
沒人也好,正好我也沒有想明白、怎麼把這個事情心平氣和地告訴林辰。
但是,我知道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這個問題。
果不其然,從下午到夜晚,從夜晚到轉鍾,家門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另外一個人推開過。
白羽回來了,林辰果然就不回來了。
我一邊笑着自己的心底裏面的癡心妄想,覺得好歹自己跟人家也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配偶,或許人家會稍微在乎我些。
或許人就不該有僥倖心理。
明明我什麼都知道。
現在我和林辰已經結婚了三年了,但是我們認識的時間比這長得多。
我太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我比他更清楚他對白羽的執念。
就算我們相依爲命、並肩戰鬥這麼久,但是在他心裏,我仍然是不配的。
對他來說,白羽就像天上的月光,而我只是勉強度過漫漫長夜的油燈。
當然,我不否認,他可能對我有過片刻的真心。
但當白羽出現,他就把這些全然都忘了。
-4-
林辰回家的時候,就看見我一個人又哭又笑地坐在家裏面的沙發上。
此時,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了凌晨 3 點。
他渾身冷氣,皺着眉頭看着我:「怎麼還不睡?」
「我之前就說了,要是太晚就不用等我。」
他走過來,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診斷書,以爲是孕檢單,伸起手就要拿起來看:「醫生說情況怎麼樣?」
「對了,我給你定了私人產檢套餐,下次就不要再去公立醫院了,排隊太擠。」
不等他話說完,我猝然地從他手裏搶過了這一摞紙。
短暫的接觸,讓他發現我渾身冰冷。
當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拿起邊上的毯子就往我身上蓋。
話語也嚴厲了起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你要愛惜自己!」
「快點去洗澡,然後睡覺。」
我坐在沙發上,手裏捏着這一摞紙,十分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都泛白。
「林辰。」
我艱難地平復情緒,用一種冷靜的口吻說:「咱們離婚吧。」
-5-
很顯然,林辰覺得我腦子壞了。
今天早上出門去孕檢的時候,我還好好的。
那個時候,我笑嘻嘻地穿了一件腰部寬鬆的裙子,還要穿帶跟兒的鞋。
還是他嚴厲地制止了我。
林辰說我懷着身孕,人還不穩重,天天跑跑跳跳,要是不穿平底鞋,指不定在醫院腳一滑,摔出問題了。
在他的監督下,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上了運動鞋。
那會兒,我還抱怨說他大男子主義,家住海邊管得寬。
而一回來,他就看見我坐在沙發上,燈也不開,開口就要離婚。
他直接伸手摸上了我的額頭,發現我竟然真的體溫偏高——在低燒。
「說什麼胡話?」
他擰起好看的眉頭,語氣嚴厲:「把報告給我看看,今天怎麼了?」
我拼了命地把報告往身後藏,不給他看。
我說:「白羽呢,你怎麼沒有陪她?」
因爲我懷着身孕,林辰看我實在是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強行搶奪。
現在聽見我提這個,他臉色直接冷了下來。
「關她什麼事兒?給我看看。」
他還要補充一句:「別鬧脾氣!」
看見他的反應,其實我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心裏一陣酸楚。
林辰這個人,平時喜怒不形於色,只有在碰到了白羽的事纔會失態。
-6-
白羽多年在國外過得不好。
她嫁給的那個人,是當地顯赫望族的子孫,而對白玉這樣異域東方面孔的女人非常排斥,從始至終都不肯承認她。
前些年,那男人爲了白羽,還願意爲愛情一搏。
可是這幾年經濟情況不好,那男人創業的公司破了產,只能依靠家族的資源。
白羽和他就經常發生爭吵。
一時之間從富太太變成了糟糠妻,白羽做久了女神,心高氣傲,心裏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聽說男人動手打了她,拉着她去辦了離婚。
白羽作爲滿身光環榮耀的女神出國,最後卻灰溜溜地帶着一身家暴的傷痕回來。
半年前得知了這件事後,林辰明顯對我就冷淡了下來。
而在那之前,我們才新婚宴爾,每天都很幸福。
林辰有些煩躁,手伸進褲袋裏掏出煙盒,可是又忍了忍,沒有點燃。
「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忽然對我說,言語很哭笑不得:「我記得原來你們倆關係也挺好的,怎麼現在,你一提她就不高興?」
我紅着眼睛盯着他。
「我爲什麼不提她,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難得這樣態度,甚至算得上咄咄逼人,失去理智:「到底是誰關係好?」
「你今天去接她,你什麼目的你不清楚嗎?!」
「林辰!你對她就沒有半點——」
看見我這麼說,男人的臉色直接就沉了下來。
「江與白。」
他喊我的全名,表示他真的非常生氣:「你自己聽聽你在說些什麼!」
「你是我的老婆,你懷着我的孩子,我去接她,我能跟她怎麼樣?」
是啊。
我被劇烈的情緒衝昏了頭腦,直接站起來大喊:「那我不當你的老婆了!孩子我也不要了,我成全你們可以了吧?!」
林辰徹底被我的話激怒了,他再也無法忍,受轉身就摔門而去。
「你自己冷靜一下吧。」
他出門前扔下這句話,硬邦邦的:「江與白,我看你是發了瘋了!」
聽見他這麼說。
我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7-
到底是誰發了瘋啊?
不是我多疑,神經病,而是因爲我見過林辰爲白羽瘋狂的樣子。
誰見過那個樣子,年少情急,都會像我一樣警覺起來。
我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是在大學裏面。
那時候,我就和其他普通女生一樣,懵懂無知,梳個馬尾扎得緊緊的,不懂得打扮也毫無趣味,闆闆正正,簡直就是個土包子。
加上軍訓把我曬得黢黑。
就更加泯滅在人海里面。
那個時候,白羽是校園女神了。
膚白貌美,烏髮如雲。
即便穿着軍訓服,我們灰頭土臉,她卻熠熠生輝。
不要說整個學院的男生都爲她瘋狂,就算是女生如我們,看見她也依然會目不轉睛。
雖然那個時候有許多女生惡意的對待她,有漫天的風言風語,但人人都想當白天鵝,沒有人願意當醜小鴨。
她已經習慣了異性的愛慕,同性的嫉妒。
她習慣了走到哪裏都理直氣壯地站在聚光燈下。
只需要輕輕地笑,就能俘獲不知道多少人的心。
其中就有林辰。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林辰爲了白玉放棄了省立大學的獎學金錄取,來了我們學校。
這足以見證他洶湧深沉的愛意。
但是白羽卻一直只是若即若離,從來不明白地說什麼話。
像林辰這樣驕傲的男人,我們一直都覺得,遲早有一天,他會離開這個玩弄他感情、肆意地揮霍他的時間和付出的女人。
可是他沒有。
他甘之如飴。
而我喜歡林辰,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說起來,也俗氣。
在那個時候,我被一個男生捉弄。
他故意哄騙我半夜去酒吧接他,等我真的去了,卻是一大羣男生起鬨嘲笑我,說我不要臉,沒教養。
那時候我太難過了。
我難堪地低下頭,恨不得地上有個縫讓我鑽進去。
最後,是喝醉的林辰,他攬住了我的肩膀。
「她是來找我的。」
林辰這樣輕描淡寫地對這羣人說。
被他摟住肩膀,我臉當時就不爭氣地紅了,簡直髮燙。
那羣男生沒想到是這樣的展開,一時之間都啞然。
-8-
林辰帶着我出去。
他去了隔壁的藥店。買了一瓶碘伏和繃帶。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攬住我肩膀那一隻手鮮血淋漓。
「沒事。」
他醉眼矇矓,把鑷子遞給我說:「同學,麻煩你幫我挑一下傷口。」
說完這話,他就趴在了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睡着了。
只剩下我顫抖着手幫他清理傷口。
這時,我才發現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的手鮮血血流不止,而裏面有很多細碎的玻璃碴。
我只能用手機打着燈,給他一點一點地挑。
這個工作繁瑣又漫長,等我終於挑完的時候,簡直滿頭大汗。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林辰已經醒了。
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我撥弄傷口,頭仰着,看着漆黑的天空,有點悲哀,又有點嘲弄。
他什麼都沒說。
我也什麼都沒問。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是白羽和校裏面的一個領導好上了。
那個領導有妻有子,事業有成。
他的老婆找上門來,把領導和白羽堵在了學校門口的酒店。
白羽逃進了衛生間,她驚慌失措,還光着身子,情急之下只能給林辰打電話求助。
林辰去了。
並且直面了領導夫人的怒火。
領導夫人當時氣暈了頭,拿着桌上的紅酒瓶子敲碎,就要把白羽的臉劃得稀爛。
林辰直接用手捏住了尖銳的破碎的紅酒瓶底端。
這個行爲,嚇住了所有人。
解決了這個事情,後面對白羽的哭哭啼啼,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去酒吧喝了個爛醉,然後就碰到了被人爲難的我。
我知道林辰喜歡白羽。
那一刻開始,我知道,我也喜歡他。
跟白羽比起來,我太不出衆。
所以我就只好把這些情緒壓在心裏,不曾講出。
但是那一天,就如同我們一起沉默着並肩回學校的時候,天光乍亮太陽出來。
看見林辰沉默的面容,想到白羽的所作所爲,我似乎也看見了一絲光明。
或許等他徹底失望。
我們也能有些希望。
這件事情說起來,簡直荒唐而可笑。
他追逐着得不到的月亮,而我也何嘗不是追逐着不回頭的人?
只是從前,我身體強健,尚有餘力,我甚至能夠做到強忍自己的酸楚,假裝不知道林辰爲了漂洋過海的白羽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可是如今我已經沒有力氣支持下去了。
婚姻第 3 年,白羽回國了,而我得病。
怎麼看,都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眼看白羽被有錢卻混蛋的丈夫辜負,眼看林辰就能擺脫我這個他並不愛慕的妻子。
原來是完美結局。
只是我不是女主角。
-9-
我在沙發上坐着哭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沒過多久門又響了。
我掙扎着起來一看,睡眼矇矓,發現是林辰去而復返。
他手裏提着一袋藥,準備燒熱水。
「別睡了,你發燒了。」
他說:「我去藥店問了,孕婦不能隨意喫藥,我買了酒精先給你擦一擦,看看早上能不能把溫度降下來,如果早上還是繼續發燒,我們就去醫院檢查。」
說到這個,我鼻子一酸。
「今天你也沒來接我。」我沒頭沒腦地說,「我都說了,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林辰拿水壺的手頓了一下,有些迷惑。
「我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他這麼說。
面對生病的我,他有耐心:「你有什麼事情要說,現在也可以。」
剛纔質問他的時候,我氣勢洶洶;
現在提到這個,我反而就像個鋸了嘴的葫蘆。
「沒什麼,」我撇開臉,強行讓語氣冷淡地說,「我們離婚吧。明天我就會讓律師出離婚協議書。」
「你要多分我一點錢。」
這樣也許,我還能治一治。
提到這個,林辰臉色又沉了下來。
「你到底怎麼了?」
他乾脆坐在了沙發上,捏住了我的肩膀,讓我不能逃避,只能面對他。
「有什麼話你要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眼淚直接流了下來。
「白羽回國了,」我有點悽慘地說,「我給她騰位置。」
這話直接激怒了林辰。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簡直算得上失態。
「你發了瘋嗎?」
他低吼着,氣得站了起來:「好端端的突然說這個!」
「白羽回國是她父母請求我接她的。她父母幫過我許多,我不能拒絕的,等她父母趕過來。白羽回家、我就再也不會管她了!」
「我和她根本就不會發生什麼,你到底在瞎想什麼?」
聽見他這麼說,我的情緒也激動起來。
我暴躁的直接把沙發上的抱枕砸在他身上:「你說我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
「當初到底是誰成天追着白羽的屁股後面?!」
「你簡直就像她的一條狗!」
聽到我這樣的話,他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摔門而去。
留下我在空曠的室內嚎啕大哭。
-10-
我說到做到.
說要離婚,第 2 天就真的收拾東西搬走了。
等林辰氣消了又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面空空如也。
我的東西全帶走了。
他氣瘋了。
但是林辰不擔心。
他太知道我去哪裏了,因爲我其實是一個膽小又軟弱的人,我不會跑很遠的。
要麼是去了我朋友家暫住,要麼是回到父母家。
可是真的當他把我的朋友圈問了一遍,又打電話問了我父母、都沒有發現我的蹤跡時,才發現事情的不同尋常。
他肯定找不到我去哪裏了。
因爲我收拾東西去住院了。
還是上次那個醫生,他看見我揹着大包小包一個人來住院。問我:「你家屬呢?」
我想都沒想:「我離婚了。父母年紀大,沒告訴他們。」
這話直接讓醫生沉默了。
等他再看向我的時候,眼光都變了。
又憐憫,又生氣。
「你上次不是說打電話和家人商量一下嗎?」他張了張嘴,彷彿接受不了,「因爲你這情況……他就要跟你離?」
「是我要跟他離。」
這個醫生看起來比我這個本人還要憤怒。
我覺得有點好笑:「怎麼了?你要給我介紹律師嗎?」
醫生確實很生氣:「你找的這都是個什麼男的呀,大渣男!」
我被他逗樂了。
「你先住院,我待會兒讓護士帶你去檢查。」他還挺生氣的,「你記得把一個人的情況跟護士說清楚,待會兒她們就直接把你送回來,不用等家屬。」
「手術是全麻。」
「不疼。」
他這樣安慰我。
我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笑容。
等醫生快出門的時候,我卻突然把他喊住了:「醫生,這孩子真的就不能……」
醫生聽見我說這樣的話,卻沒有像上次一樣發脾氣。
他沉默了一下,對我說:「你要明白,你自己本來就不一定能治得好。」
「雖然白血病的病癒率很高。但是,也是有死亡的。」
「特別是你在孕期抵抗力差,身體負擔大。」
「這孩子……」他嘆了口氣,「你還是先想想如何保自己的命吧。」
我低着頭坐在病牀上。
什麼都沒說。
-11-
等護士來帶我的時候,我手機響了起來。
是林辰給我打的第 32 個電話。
我沒有接。
護士看見我這樣子,有點兒喫驚。
「跟他說呀。」她憤憤不平,「你遭了這麼大的罪!」
我想了想什麼都沒說。
但是把妊娠終止手術同意書拍了一張發給了林辰。
對方反應很快,馬上又是 5 個電話。
手機一直響,我還是沒忍住,把它接通。
電話裏,林辰的聲音像是壓抑着怒氣:「你到底怎麼了?我都說了,我和白羽什麼事情都沒有!」
「你把孩子流了?!」
「江與白。」他狂怒地說,「你這樣是在報復我嗎?!」
我一聲沒吭。
「你給我滾回來!」
「不然我們就真的離婚!」
我直接掛斷電話。
閉上了眼,淚水從眼角流下。
對。
這就是我想要的。
最後睜開眼,看見頭頂明晃晃的無影燈,和附近裝備整齊的醫護人員。
要堅強點兒,江與白。
我對自己說。
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我怎麼能夠耽誤他攔着他去找更好的人呢?
-12-
等我從醫院裏面出來買東西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了
結果剛出醫院門,我臉上就捱了重重的一個耳光。
這都把我打蒙逼了。
我捂着自己的臉,看清楚來人。
是白羽和林晨的媽媽。
「江與白你怎麼能這樣?我兒子哪兒對不起你了?!」
林辰的媽媽情緒崩潰,上來就要拉扯我:「你憑什麼把孩子流掉?你把我孫子還給我!」
我身體還虛弱,被她這麼一推上,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而白羽勸和,拉着林辰媽媽:「阿姨,白白性格比較直。這次也是阿辰不好。他應該把事情說清楚的。」
「說什麼呀,什麼性格不好能把孩子打了呀!」
林辰媽媽簡直氣得心臟病都要發了。
她指着我,手指顫抖,滿心痛苦:「江與白我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
「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們?」
我想站起來,把事情說清楚。
但是白羽就先搶着說:「白白,阿姨現在情緒激動,你可別再氣她了。」
「你也別擔心,」她對我說,「阿辰已經同意和你離婚了。」
「馬上你就自由了。」
她這樣溫言細語地對我說,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而這話歹毒的像是蛇蠍低語。
旁人聽不出來裏面的刀鋒與機關。
只有我站在那兒,手腳冰冷,渾身發涼。
她沒有給我任何的解釋機會,或者別的。只是迅速地帶着林辰的媽媽離開了這裏。
「沒事的。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阿辰的。」
走之前,她低聲地在我耳邊說了這句話。
徹底擊潰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線。
讓我精神恍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13-
而白羽的動作確實很快。
等到下午的時候,白羽又找上了我,拿着一份擬好的離婚協議書。
她逼我簽字。
面對白羽這樣的挑釁,我簡直咬碎牙齒,喉嚨裏面一股血腥味直往上翻。
但是爲了尊嚴和體面,我還是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
我微笑着對她說:「怎麼這麼快就擬出來法律文件了,這個離婚協議書該不會是你離婚的時候用的模板吧?」
聽見我這麼說,白羽臉上笑容一僵。
當初她出國的時候,林辰還只是一個窮小子,讓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是現在林辰已經事業有爲。
只要把我趕走,憑藉着他們青梅竹馬的情分,她一定能夠再次過上闊太太的生活。
像她這樣的女人,天生就是爲這而生的。
而我平平無奇普普通通,怎麼配得上現在的林辰呢?
就在白羽絞盡腦汁地在想着如何說服我簽署這份離婚文件的時候。
我爽快利落地拿起圓珠筆簽了名字。
「你把這個文件拿給他讓他籤吧,」我說,「我知道你肯定有這個本事。」
說完這話,我一眼也不看她,直接離開。
白羽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但是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所以什麼都沒說,拿着文件就走了,直奔公司去找林辰。
-14-
林辰也焦頭爛額。
林辰的媽媽是真的被我傷了心,她直接心臟病發去醫院住了。
住院前,她拉着兒子的手,讓他一定要把我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趕走。
林辰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但是他也很生我的氣,他覺得我竟然只是因爲一點小的矛盾就去把孩子流了。
像這樣的事情,我們明明可以大吵一架,我打他也可以。
可是我卻選擇了非常極端且激烈的做法。
這讓他無法接受。
所以要當這份離婚協議書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非常的憤怒,也異常的失望。
情緒控制之下,他也不假思索地拿起筆,就要簽名。
白羽柔聲說:「阿辰,你不要怪她。白白也不是這樣的人。」
她假惺惺地說:「白白也是,不知道爲什麼,可能真的是傷心了吧。到底還是你們不合適。」
這話說完,她看見林辰再也不動筆了。
簽名處就寫了一個姓。
白羽很喫驚。
她說這些話,只是想顯得她善良,顯得溫柔。
卻沒想到真的點醒了林辰。
林辰放下了筆,把文件收了起來。
「你說的沒錯,她不是這樣的人。」林辰沉聲,說,「肯定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白羽傻眼了。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林辰說幹就幹,起身拿起外套出了門。
-15-
被林辰堵住的時候,我在喫羊肉鍋。
我讀書的時候讀的也是文科,其實當白血病這個審判下來的時候,我並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甚至還非常低智商的覺得,難道是我的血液變白了嗎?
並不是。
是我的身體機能在崩潰。
是我的防疫防線在弱化。
我已經不是一個健康的人了,或者有一天我會直接因此失去這個生命。
想到這裏。
我覺得人生在世,得喫點好的。
加上我需要補充營養,就出來喫羊肉火鍋。
結果在羊肉鍋店裏面碰到了醫生,我們乾脆就座一桌了。
這個醫生年紀不輕,卻行事作風都像是個少年,並不穩重。
可能是因爲生存環境單純的緣故,總之和林辰大不相同。
他同情我。
因爲在他所有的病人裏面,我是唯一一個自己來看病的,直面絕症。
喫飯的時候,他就拼命地把羊肉往我碗裏夾。
當林辰沿着我手機消費情況,趕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讓刺眼的一幕。
他想都沒想,直接就上來動手了。
如果不是我及時叫停,他恨不得把這個醫生的頭摁鍋裏面去。
「你們是怎麼回事?」
林辰從牙縫裏面擠出這幾個字,語氣冷入骨髓:「他是誰?」
我扶着醫生,氣急敗壞:「用得着跟你解釋嗎?我們都離婚了!」
「我們沒離婚!」
林辰像發了瘋一樣把我拽過去,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狂怒的樣子,又急切,簡直像是要失去什麼最珍貴的東西。
他又急又氣,厲聲說:「你爲什麼要跟我離婚?!」
「是因爲他嗎?我和白羽根本就沒什麼,你要是不喜歡你就直說,我明天就把她送回他家去!」
「這男人到底是誰?!」
我跟他結婚三年,第 1 次看見他完全喪失理智。
一時之間,我有被震驚到的。
還不等我回答,醫生就扶了扶歪掉的眼鏡,說:「我是她的醫生。」
在他心裏,林辰就是個渣男。
所以醫生就毫不客氣地說:「你沒離婚,那你老婆流產你怎麼不來陪陪她?」
「你老婆查出白血病了,你知道嗎?」
「她在我診室門口,打電話問你來不來接他,商量一下病情治療方案,你滾去哪兒了?!」
「你他媽是什麼東西!」
林辰站在那兒,愣住了。
其實他很聰明,大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創業,現在更是憑着靈活的腦子,事業有成。
可是今天,他面前這個醫生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像聽不懂。
林辰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簡直搖搖欲墜。
「你,你說什麼?」
他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絕無僅有的話:「你,我……她怎麼了?」
「我說你老婆白血病。」
醫生心直口快還大嗓門兒,生怕他聽不懂自己罵他渣男:「你老婆住院的時候你不來,流產的時候你不來,現在出來喫頓肉你倒是來打人!」
「我說你是個什麼東西?!」
林辰竟然表情出現了恍惚。
就好像是他第一次突然撕破眼前的迷霧,看清了慘淡的人生。
我站在邊上,什麼都沒說。
-16-
醫生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其實是一直我麻痹自己的想掩飾的。
只要我不在意,只要我裝麻痹,只要我把他們無視,我就可以繼續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可怎麼能做到真正的若無其事呢?
在我查出白血病的那個早晨。
我給我的丈夫哭着打電話求助,可撥通後,是另外一個女人接的電話。
她笑着說,我丈夫來不了了。
而當我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忍受着難受的低燒,進醫院簽署了妊娠終止同意書,開始治療的時候。
在我躺在手術檯上,失去了我的孩子。
那個時候開始,我的心好像死掉了。
連白羽找我簽字的時候,我竟然感覺不到痛。
我只能感覺到深深的疲憊和不值得。
因爲不值得。
這段婚姻的開始,其實我死纏爛打,而林辰從未動情。
在白羽之後,我成了他第 2 個習慣。
他習慣陪伴白羽,而也習慣我圍繞着他陪伴着他,無望的等待他。
他在我的身上看見了他追逐白羽的樣子。
他不忍心,他最終決定成全我。
最終這場鬧劇,還是我出面結束的。
我把飯錢付了,又賠償了損壞的碗筷錢,送走了醫生,才平靜地站在林辰面前。
直到這個時候,我都能笑着對他說:「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我笑着說,非常平靜,「等你簽了字,你就把合同寄給我吧。」
「我要回醫院去了。」
林辰站在我面前,面容神情恍惚。
我第 1 次看見他這個樣子。
就連他當初去酒店幫白玉面對捉姦的正房夫人。心如死灰,也並沒有這樣。
我頓了頓,說:「你不要心裏有任何壓力,是我不想告訴你的。」
「現在白羽回來了,也蠻好。」
「就說明正確的人,兜兜轉轉總能在一起的,就像你們。」
我說完這句話,他彷彿大夢初醒。
就像白羽這兩個字挑動了他的神經。
他上來就攬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大的毋庸置疑。
「在機場的時候,白羽問我還願不願意娶她?」
「我說,我和我的妻子非常幸福。」
「你到底怎麼想的?」
他的狂怒如雷霆風暴:「你爲什麼會這樣覺得?」
「爲什麼不告訴我?!」
「因爲沒關係!」
我同樣大聲地對他說:「因爲我不相信你,你要是真的這樣覺得,在白羽第 1 次聯繫你的時候,你就應該跟她說清楚!」
「在我還沒有被查出白血病的時候,你就應該說清楚。」
「那個時候,也許我們還能夠正常地相處,做幸福的夫妻。」
我吼着,眼淚卻流了下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明明她找你的時候,你那麼高興!」
林辰盯着我,他紅了眼睛。
他不能否認我說的每一個字。
因爲那都是真的。
在半年前,白羽婚變第一時間就聯繫了他,他那個時候是那樣的高興,難以抑制住自己的喜悅。
可是隨即他就沒那麼高興了。
因爲我查出了懷孕。
本來家庭的組成只有兩個人,彼此的束縛都很少。
就算離開了,他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用錢彌補我。
可是有了這個孩子,情況就變了。
他不能這樣虧欠我,他不允許他這樣。
所以他痛苦掙扎,在一個個深夜裏輾轉反側面對我,欲言又止。
我們吵架,憤怒,爭執不休。
直到現在,在今天。
他在機場裏面碰到白羽的時候。心裏面卻沒有半點訴說舊情的衝動。
他在想,今天我去產檢,公立醫院排隊很久,站的恐怕很辛苦。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終於認清楚了自己的心。
明月已經是舊時的明月。
可是他家裏的那一盞燈永遠爲他而點。
所以他與白羽說清楚了。
也同自己和解,要與自己的前半生一刀兩斷。
但是他沒想到。
在過去的這些時日裏。我心裏的那盞燈滅了。
就算是沒有這個白血病的確診。
我也會和他離婚。
我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
在過去的半年裏,他無時無刻地痛苦我都看在眼裏,這對我來說也是精神上的折磨。
誰能忍受丈夫爲了另外的女人對着自己嘆氣?
或許就是一場大夢。
現在也該醒了。
最終我推開了他。
「別來找我。」我冷冰冰地說,「我們已經完了,無所謂你離不離婚。」
林辰雙眼通紅地盯着我,語氣頭一次帶上了哀求:「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
我也盯着他的雙眼,非常的平靜。
情緒沒有半點波瀾。
「你早點回去吧,她還在等你。」
-17-
我的病情況不好。
從那天晚上喫了飯,吹了冷風回去,回醫院我就高燒不止,鼻血橫流。
當晚,醫院就打電話通知了我的父母和林辰,讓他們來簽署治療方案同意書。
林辰本來就是跟着我一路回醫院,人就在醫院樓下苦等。
一通電話,他立刻就上去了。
直到他看清楚我高燒昏迷,躺在病牀上,血染紅了枕頭和身上的病服。
像是所有的力氣都從這個男人身上抽走。
他一下子就跪在了我的牀邊。
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林辰創業經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這樣驚惶的樣子。
他的臉色比我還要差。
是極端的恐懼與害怕擊垮了他。
明知道我昏迷,他卻依然討好地對我說:「白白,我知道錯了。」
「不要這樣對我。你起來打我吧,是我錯了。」
沒有任何的回應。
直到醫生和護士把他拉開。把我推進搶救室。
林辰沉默又絕望地站在醫院走廊裏,心裏面刺痛起來。
到底是什麼讓他錯過了這麼多?
在過去的時日裏,他長久地盲目地追求着月亮,直到遍體鱗傷,才愛上了歸家的這一盞燈,卻不自知。
可是到今日,他站在那,也無比絕望地知道,往後的時光裏,這一盞燈不會再爲他而亮。
無論情況如何,結果如何。
我都不會再留在他的身邊了。
尾聲
就情況來說,我是非常不幸的,懷孕的時候被查出來了白血病。
但是我又是幸運的。
我舅舅和我的血型骨髓配對上了。
舅舅打小就疼我,連夜坐飛機過來,躺進了骨髓培養移植艙。
不管是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也要救我一命。
所有情況也竟然出奇的順利。
這天時地利佔盡,還有林辰變賣家產的孤注一擲。
他在離婚協議上和我簽了字,他選擇淨身出戶,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我,讓我有足夠的財富,可以放心大膽的治療。
醫生開玩笑說,就這個家產,我還能再得個癌症也花不完。
他說這話的時候,林辰在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
林辰看起來很想把這小水果刀直接紮在醫生的腿上。
而彼時彼刻,我剃掉了所有的頭髮,戴着一頂羊絨的小帽子,臉色青白。
「你們準備怎麼樣呢?」
醫生嘴快:「都這樣了。」
林辰頭一次正眼看了這個醫生一眼,覺得對方還說了句人話。
而我只是垂下眼睛,淡淡地說:「就這樣辦吧。」
往後餘生還長着很呢。
我再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林辰眼裏的光又熄滅了。
這話說得,讓醫生都開始不忍心了。
他嘀咕着:「嘿,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我不理他們,只是扭頭,視線越過了所有人,看向了窗外。
外面天晴海闊,萬里無雲藍天。
(全文完)
作者: 啊我腦子被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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