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新生

老公得癌後,瞞着我寫了遺囑,要把我們婚內財產的一半都留給他的單親女同事。
他說活着不能照顧她,死後希望能庇佑她。
我瞞下他誤診的消息,看他不顧一切奔赴愛情。
最後錢、工作、名聲全都沒了,可惜人還活着。

-1-
接到老公楊景康的癌症誤診電話時,我正在上網諮詢他的治療方案。
楊景康最新的切片結果出來了,不是癌症,虛驚一場。
因爲楊景康在醫院留的聯繫人是我,所以着急把這個結果告訴我。
我幾乎喜極而泣。
一個星期前,楊景康去醫院看病時,被診斷出胰腺癌。
醫生說這種癌症預後極差,讓我們做好準備。
當時我覺得天都塌了。
反倒是楊景康一直安慰我,說人自有命,強求不得,如果得癌症是他的命運,他可以坦然接受。
但楊景康只有 36 歲,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這一個禮拜,我日日煎熬,拉着他到處求醫。
甚至已經做好了傾家蕩產,帶他出國治病的準備。
直到此刻,我心上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我由衷地感謝命運。
謝謝他把楊景康還給我,讓我們還有白頭到老的機會。
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楊景康,餘光卻瞥見瀏覽器裏有關遺囑的搜索記錄。
楊景康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他也沒有兄弟姐妹,他的錢都是夫妻共同財產。
他身後的財產歸屬是明確的,就是留給我和孩子。
所以,他搜索遺囑的目的是什麼。
我看着眼前的電腦。
這是楊景康書房裏的個人電腦,平常我是不用的。
因爲楊景康不喜歡他的東西被弄亂,甚至平素我和孩子基本都不怎麼到他的書房裏來。
如果不是今天我的筆記本恰巧沒電,我也不會打開這個電腦。
這裏面會隱藏着什麼祕密呢?
會是潘多拉的魔盒嗎?
鬼使神差的,我在電腦裏搜索了「遺囑」兩個字。
竟然真的讓我搜到一份。

-2-
即使過去很久,每當我想起第一眼看到這份遺囑時的感覺,依舊讓我心臟發緊,渾身顫抖。
這份遺囑裏,我最親愛的丈夫提到,他要在死後,把屬於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的他的那一部分,留給他的人生知己紀美一。
他說他和我的感情早已破裂,多年來他一直忍受我的情感虐待,爲了孩子才勉強維繫婚姻。
他說我是一個典型的 NPD(自戀性人格障礙),極度自我爲中心,在與他的婚姻存續關係內,一直打壓他、貶低他,侮辱他,控制他,pua 他。
我的精神虐待是他得癌症的罪魁禍首。
而他幾次想要自殺,都是紀美一女士開解撫慰他。
紀美一女士自己生活也很不幸,卻在不幸中盡力爲別人點一盞燈,讓他非常欽佩。
所以死之前,他決定把他的財產贈予他困厄人生唯一的光亮,紀美一女士。
他與紀美一女士關係非常純粹,他留下這筆錢目的單純是爲了報恩。
他說,他活着時無力爲她紓困,如今他的人生已至盡頭,如能用這筆錢爲她解憂,此生無憾。
希望關心他的人,能夠理解尊重他的選擇,併爲他監督這筆錢的去處。
我渾身發涼,頭暈目眩。
甚至不敢相信,這是楊景康寫的。
我和楊景康是大學同學。
他致力於學術研究,一直在大學工作。
薪資微薄,卻固守清高,不屑於投機鑽營。
這些年我承擔着養家的責任。
家裏的車、房,都是我買的。
這些年我養着他的風花雪月Ŧů₀,養着他的文人風骨。
他說他感激我爲他在這個俗世世界中,打造了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這次他診斷出癌症。
我忙着給他託關係,找大夫。
他卻說他不治了,他要把錢留給我和孩子。
我哭得稀里嘩啦,說傾家蕩產都要給他治。
當時他看着我,滿眼都是不捨,說我真傻。
這些天,他看着我爲他治病奔波、求藥煎熬。
卻在私下裏,下定決心要把我打造成他生病的罪魁禍首,準備在他死後給我致命一擊。
一個人怎麼能狠毒割裂成這個樣子?

-3-
紀美一這個人,我只在照片裏見過。
她是楊景康的同事,很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兩年前作爲課題組科研祕書,被招進楊景康所在的大學,專門服務楊景康所處的課題組。
可從她開始上班的第一天,就總請假,且經常遲到早退。
課題組聘請科研祕書,本意是減輕教師們的行政工作負擔,誰知道,自從紀美一來了,楊景康的工作還更多了。
最開始,楊景康經常跟我吐槽,說這個紀美一還不如不來。
她的工作要麼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做完,要麼做了老出錯,害得楊景康和其他科研組成員,不但要做自己分內工作,還要替她擦屁股,大家對此都頗有微詞。
後來終於有一次,在申報國家級課題的時候,紀美一交錯了兩份資料,作爲課題主持人,楊景康徹底火了,讓她幹不了就滾蛋。
就是這一次,紀美一哭了,她當衆給楊景康跪下,說她的老公出車禍去世了,她和孩子被公婆從婚房裏趕了出來,絕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因爲,她五歲的兒子還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需要很多錢做手術。
她跪着求所有人,說自己今後一定好好工作。
那一天,楊景康回家跟我說完這一切後,又嘆了口氣,說他心裏特別過意不去。
應該是從那天開始,他偶爾會拿我們女兒的玩具、繪本送給紀美一。
他不再吐槽紀美一工作上的失誤,只說看她太不容易,自己能幫就幫一把。
印象裏,有那麼幾次,假期楊景康帶孩子和同事一起出去露營,紀美一和她兒子也去了。
因爲忙,我從沒參加過楊景康和他同事的露營活動,但我聽我女兒回來說,她不喜歡紀美一家的小男孩,他脾氣壞,又爭又搶,還經常罵人。
那一次,楊景康批評我們的女兒,說那個弟弟本身就有嚴重的疾病,她跟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病孩子計較,就是沒有格局、沒有大愛。
當時我還跟楊景康吵了一架,我把女兒護在身後,指責他就算對方小孩是殘疾人,他也應該分清是非對錯,而不是一味強調讓我們女兒忍讓。
楊景康大約是覺得理虧,當時沒再跟我理論。
我以爲,這就是紀美一和我們家的全部交集了。
現在想想,也許在楊景康不分青紅皁白就責備我女兒時,他和紀美一的關係,就已經不正常了。

-4-
在診斷出癌症之前,楊景康就經常Ṫü₌加班。
不但晚上加,週末加,寒暑假也都加班。
可診斷出癌症後,他還是經常加班。
前幾天我還感到匪夷所思,問他,已經病成這樣還去加什麼班。
他說他有一個項目要收尾,他要趕工趕出來,不想留遺憾。
如今看,他不想留遺憾的是什麼,不言自明。
我用涼水洗了把臉,又原地灌了一大杯冰美式,這才定住了神,驅車去他學校。
在學校門口,我給楊景康打電話,問他今晚回不回家喫飯,回家的話我給他做他愛喫的糖醋小排。
電話那頭,楊景康用很抱歉的語氣說,他也很想喫糖醋小排,可是他真的很忙,忙得沒顧上喫午飯,剛剛塞進胃裏一個麪包,他知道我也忙,他不想我辛苦,晚飯就打算在學校食堂湊合一下繼續加班了。
我說好,剛要掛斷電話,楊景康又叮囑我:「你忙起來也別忘了喫飯,我已經病了,你可要好好愛護自己,不然咱們家妞妞就太可憐了。」
都寫了遺囑分幣不給妞妞留,他怎麼敢還跟我提妞妞?
忍着噁心,我回答他說我知道了,匆匆掛斷。
可是我一邊盯着學校大門,一邊又暗自祈禱,祈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楊景康他真的是在加班。
可惜,不過十分鐘,我就看見楊景康的車出了學校的大門。
隔着幾輛車的距離,我跟了上去。
不過百米外的下一個路口,楊景康就停了車。
他接上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長髮披肩,一襲白裙,從背影看,纖細而脆弱。
是我記憶中的紀美一,沒錯了。
半小時後,楊景康把車開進了濱海公園停車場。
這個停車場,不用下車就可以看到海。
可笑的是,這個地方還是我分享給楊景康的。
我說把車開到這,就只是聽聽音樂,吹吹海風,就會有好心情。
現在成了他和別的女人約會的地方。
一邊監視楊景康的車,我一邊給律師打了電話。
律師告訴我,像我家這種情況,楊景康確實可以在生前立下遺囑,把我們婚內屬於他的那份財產留給任何人。
但前提是,這個人不能和他有男女關係。
換句話說,即使有男女關係,只要原配我拿不出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他和這個人有婚外情的實錘,那這份遺囑依然就是有效的。
掛斷電話,我感覺我整條脊背都在發冷。
也許是怕被人發現,影響遺囑繼承,楊景康和紀美一一直都沒下車。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們的車又開回了學校。
紀美一還是提前一個路口下了車,楊景康一個人把車開進了學校。
估摸着楊景康進了學校停車場,我撥通了他的手機。
「老公,你還在學校吧?妞妞的班主任要妞妞乒乓球的視頻,說要選拔校乒乓球隊用。趕緊發我,着急。」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我知道楊景康有用電腦備份女兒乒乓球課視頻的習慣。
聽着我的催促,電話那頭的楊景康微微一愣,連說幾個好的,又說馬上發我。
可是遠遠地,我看着楊景康並沒有第一時間下車。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他終於下車,匆匆跑進辦公樓。
顫抖着,我用備用鑰匙開了他的車,取下了行車記錄儀。
我希望他剛剛不是在刪除行車記錄儀的記錄。
我買這輛車送他的時候,免費贈送的行車記錄儀只能錄車外,無法錄車內,還是我想着萬一出了什麼事,能及時看到他在車內的情況,才加錢買了這個高配版車內外都能錄的記錄儀。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的運氣很好,雖然之前的車內記錄都沒了,但剛剛這一次的車內記錄,楊景康並沒有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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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配版行車記錄儀,清晰地拍下了方纔兩人在車內的場景。
紀美一一上車就很自然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緊接着,楊景康左手開車,右手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並沒有任何寒暄,但僅相視一笑,似乎便勝過了千言萬語。
等紅燈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親了她,說方纔在辦公室就想親她了。
他那原本還扶在方向盤上的左手,這時也無法剋制的,遊走在紀美一身上。
彷彿人生苦短,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紀美一很享受,說她願意爲他做任何事。
「如果你實在忍不住,我去你辦公室幫你解決也可以。」
「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可楊景康卻拒絕了。
他說他能忍住。
「我是將死之人,不怕人言,可萬一被人看到咱倆在一起,你就會被置於風暴中央。」
只見紀美一挽住楊景康的胳膊,撒嬌一樣:「我不怕,從我跟你表白那一天起,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我現在就想好好陪着你。」
這番話顯然很令楊景康動容,他甚至抽空颳了刮她的鼻子。
「美一,我真的很怕死,但我不是畏懼死亡,我只是怕我死了,你會太傷心。你放心,遺囑我已經寫好了,也做過公證了。等我死了,我的那份錢,我都留給你和孩子。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
楊景康說得情真意切,紀美一果然不負他望地哭了。
她一邊抽泣,一邊說她不想要他的錢,她也不圖錢,她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好好陪她。
楊景康也哭了,他用右手摩挲着紀美一的手,說他都懂,「我Ṭű̂₆的美一,是這麼善良的人,我愛的也是你的這份善良。說句難聽話,我跟沈鷹結婚十年,還不如跟你在一起這半年過得舒心。老天爺真愛開玩笑啊。」
紀美一眼眶又紅了,說她不忍心再讓她康哥回我身邊受折磨,她可以求我,讓我成全他倆。
她還說,也許我會看在他病了的份上,同意離婚。
這時楊景康已經把車開進了濱海公園,他停好車,第一時間就抱住了紀美一。
「說什麼傻話,你以爲沈鷹會像你這樣善良嗎?她是一個眼裏只有利益,渾身沾滿銅臭的人。她的世界裏,只有爾虞我詐和算計。當年要不是我媽逼我,我也不會跟她在一起,更不可能和她結婚。我們的十年婚姻,都是我在委曲求全。原本,我想爲了孩子忍一忍,可忍來忍去,就忍出了這個病。」
「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好在身邊還有你。如果我提出跟她離婚,她肯定什麼都不留給我,而且她一定會傷害到你。」
「我查過了,胰腺癌走得很快的,剩下這些日子,我只想清清靜靜地跟你一起過,不想花時間跟她周旋。」
「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去找宋律師。我算過,就算買了房子,其餘那筆錢,也足夠你安穩半生。光是這樣想一想,我就覺得自己這輩子不算白活。」
「過幾天,我就會按咱們計劃好的,跟她說我要出去散心。咱倆帶上兒子去你老家,實地考察一下之前網上看的那幾個樓盤。我總要幫你選好房子,設計好裝修再走。這樣我也死而無憾了。」
紀美一感動壞了,撲在楊景康懷裏捂住他的嘴,彷彿再也聽不得他說「死」這個字。
可楊景康就如導師一般對紀美一諄諄教導:「等我死了,你就去找宋律師拿出遺囑,告訴大家我是被沈鷹逼死的。所以我的遺產一分都不給她。」
說到這麼關鍵的地方,紀美一抬起頭,眼含淚光,瞪着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問楊景康:「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楊景康居然笑了,又颳了她的鼻子:「你呀你,真是善良的小可愛,對沈鷹那種人,可不能心軟。和你比,她就是個混社會的大姐。她的錢賺得容易,失去一半財產並不算什麼。再說,這本就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死了,我願意給誰就給誰。」
原來,他也知道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大部分是我掙來的啊!
我攥緊拳頭,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孽,楊景康竟然算計我至此。Ţű̂ₜ

-6-
我的頭腦亂紛紛的。
眼淚不自覺地大顆大顆地掉落。
心臟疼得發緊,胃也跟着一起痙攣,我不可抑制地衝出車子哇哇大吐。
原來痛到極致,竟然會反胃。
可笑的是,如此痛苦的時候,我腦海中卻像倒帶一樣,閃過我和楊景康的那些回憶。
我們是一個大學的,卻不是一個專業。
他算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蟬聯三屆的最佳辯手。
認識他是因爲他媽媽得了癌症,而我媽恰巧在某知名三甲醫院工作。
他突然找到我,求我能夠託我媽的關係,幫她媽媽掛一個專家號。
少年楊景康如他現在一般清高自傲,看得出來,他從未求過人。
僅僅是將那些請求的話說出口,他已經用盡全力。
他紅着臉,手足無措的模樣,與他在辯論賽場上揮斥方遒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也讓我動了惻隱之心。
我找了我媽幫忙,幫她媽媽掛了專家號,還特地拜託我媽多加關照。
他特別感謝我,每次從家裏回來,總是給我送東西。
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媽媽養的雞鴨鵝,提前宰殺冰凍好,千里迢迢帶過來。
我覺得不好意思,讓他不要帶。
他在我面前依舊不善言辭,說話還是會紅臉,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卻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坦誠。
他說東西不貴重,希望我別嫌棄,這是他媽媽的心意。
但後來,他媽媽還是癌症復發去世了。
他從老家奔喪回來,給我帶了一筐刺梨。
他說,他媽媽不在了,恐怕他以後很少回老家,不能再給我送東西了。
「我很喜歡喫刺梨,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不知爲何就是想帶給你嚐嚐,臨行的時候,特意去早市給你買了一筐。」
少年紅腫着眼睛,看上去很憔悴,卻依舊身姿挺拔如松。
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
被這樣一個少年喜歡,我也很難不心動。
但我當時正在準備出國,並不打算談戀愛。
他不表白,我便當作不知道。
但我們漸漸熟悉起來。
我自習的時候,總能碰到他。
他並不跟我搭訕,只是默默坐我對面,跟我一起學習。
有時,我們也會一起喫飯,一起去海邊散步騎車,會談起未來和理想。
他是一個很好的聽衆,總是以極大的耐心聽我說我的苦惱和生活。
那時我正因爲申國外的學校而焦頭爛額,因爲有了他的陪伴,那段日子倒沒有那樣難捱。
那年的畢業晚會上,他說他爲他心愛的姑娘唱一首歌。
全校的人都知道那首歌是爲我唱的。
但晚會結束後,他卻只祝我前程遠大。
我問他,你那麼喜歡我,爲什麼不表白。
我的單刀直入讓他的臉又紅了。
過了很久他才說,他知道我要出國,他不想成爲牽絆我的繩索,我是鷹,自當翱翔於天空。
我承認我心動了。
而恰巧,那個時候剛好有一個很好的創業機會。
我本來就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留下來。
楊景康成了留下天平那端最重的砝碼。
我沒有走,就順理成章地跟楊景康走在一起。
只是跟傳統的家庭模式不同。
我家是我負責賺錢養家,他負責貌美如花。
畢業後,他繼續讀研究生,後來又讀博士留校。
而我則開了自己的公司,如今也算小有成績。
我從未質疑過他的選擇,他也對我的事業全力支持。
我們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他父母都不在了,沒有婆媳矛盾。
我的父母開明,雖對他不是特別滿意,但也並不會特意刁難他。
在他查出癌症之前,我自覺一切都非常完美。
如果非說美中不足,那就是近半年來,他那方面突然不行。
我們已經有半年沒有性生活。
我委婉提醒他去治療,他卻說他只是身體疲憊。
我理解他男人的自尊心,沒有逼他去治病,只是私下裏讓阿姨給他做了許多大補之物。
他查出癌症之後,我還很自責,覺得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我作爲妻子不但沒有發現,還總想着肉體的歡愉,實在是失職。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不是不行,他只是對我不行。
他是在爲他心愛的女人守節。
我自小父母工作都很忙,養出了我獨立自主的性子。
我習慣於不依靠任何人。
楊景康是唯一一個讓我以爲可以依偎一生的人。
我賦予他從未有過的信任。
把他當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這些年他因清高,得罪上司,得罪同事。
全是我八面玲瓏替他去周旋。
我放下身段,爲他籌謀,毫無保留地愛他,換來的卻只是他的算計。
甚或他從未愛過我。
那些我曾經以爲的那些心照不宣的愛意,其實只是因爲他媽媽喜歡我。
而他只是答應了他的媽媽,纔會追求我。
多麼無羈的理由,卻困住了我的半生。
吐過之後,我回到車裏。
將行車記錄儀的錄像拷貝到了手機裏。
一味沉溺於痛苦,並不是我的風格。
既然我給的,楊景康不稀罕。
那我自會一樣一樣收回。
他既然如此愛那個女人,作爲他的妻子,我自然有義務替他排除萬難,讓他放棄一切,選擇真愛。
別人都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我倒想看看他在工作名聲錢全沒了,人還活着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好好和那個女人相愛。

-7-
行車記錄儀事件發生後連續幾天,楊景康都號稱項目趕工早出晚歸。
他每天紅光滿面,看着不像一個「癌症」患者,倒像一個煥發第二春的地主老爺。
紀美一和他倆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病情,只能說兩個人的確是絕配。
與此同時,他也藉口睡不好,不想打擾我,提出分牀睡。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看着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也鬆了一口氣。
畢竟我要強忍着扇他的衝動,也忍得挺辛苦的。
接下來的幾天,在楊景康忙着跟女神親親我我的時候,我約了本市最好的離婚律師龍姐,進行了詳細諮詢。
龍姐看了遺囑和行車記錄儀的內容,感嘆道:「要不是他的癌症是誤診,單憑這份遺囑,說不定還真讓他謀劃成了。」
我苦笑:「是啊,到時候我成了人人喊打的毒婦,三姐得到我半生奮鬥來的財富。都說最毒婦人心,但男人毒起來哪還有女人什麼事。」
龍姐遞給我一杯清茶:「幹我這行久了,什麼事情都見過。但相信我,時間會治癒一切,只要你不倒下,便什麼都會過去的。」
透明的玻璃杯裏翠綠的茶葉舒展。
這一杯被塞進手中的新綠,終於將我因爲楊景康的出軌,而渾身上下包裹的黏膩感撕開了一道口子。
是的,明知道出軌的不是我,做錯事的不是我,但我依舊像是沾上了一口濃痰,好像連自己都髒了。
每一個深夜,都忍不住一遍遍想,爲什麼他會這麼對我?
爲什麼偏偏是我這麼倒黴被他選中,進入他的圈套,還愛上他?
出軌的噁心之處就在於,它在讓你承受錐心之痛的同時,還會讓你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是不是我也有什麼問題?
是不是我也根本不值得被愛?
可是那個下午龍律的這杯茶,奇蹟般地拯救了我。
即便我被吐了一口濃痰,只要清洗乾淨,我便還是我。
但假如我因此陷入內耗,便相當於將這口痰永遠沾在身上。
那纔是真的得不償失。
我打起精神,向龍律坦陳了我的計劃,又在她的建議下,做了離婚時保全財產的萬全計劃。
是時候該徹底洗掉身上的這口痰了。
三天後,楊景康破天荒沒有加班。
我回家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裏忙活。
阿姨和妞妞都不在家。
楊景康從廚房裏出來:「我讓阿姨把妞妞接到姥姥家了,今晚我想跟你單獨喫,咱倆好久沒有一起喫飯了。」
他望着我,一如既往地溫柔深情。
但他不知道,我僱了一個私家偵探,每天都把他刪除的行車記錄儀同步恢復給我看。
今天的行車記錄儀裏,他親吻着紀美一說:「終於可以徹底離開那個潑婦了ẗũ̂⁶,親愛Ṱû¹的,以後咱們永遠不分開。」
現在,他把一杯紅棗薑茶水塞進我手裏:「生理期快來了吧,我特意給你熬的。」
我接過那杯茶,望着他的眼睛,心想,原來畫皮還有男的。

-8-
晚飯楊景康做了六菜一湯。
烤蘑菇、油燜筍、海腸飯、雜魚煲、腐乳空心菜,以及油菜花年糕湯。
全是我愛喫的。
看到這桌菜時,我很難不想起我們的曾經。
最開始,我和楊景康都不會做菜。
和我在一起後,他每次去我家喫飯,都會留意我喜歡喫什麼,再一道一道跟我媽學。
我媽正是因此,一點一點改變了對楊景康的成見。
彼時,他也許並不像他跟紀美一說的那樣,只是因爲他媽媽才喜歡我。
但此時,討論這些已然沒有意義。
坐到餐桌前,我故意玩味地看着菜,又看看對面的楊景康。
「全是我愛喫的,怎麼,你這是準備以後再也不給我做了?」
楊景康臉上閃過一絲很難察覺的尷尬,他拿公共筷子給我佈菜,笑得比哭還難看地說:「小鷹,你知道,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就是——想感謝你,這麼多年,爲了咱們這個家的辛苦付出。」
「我今天,是有重要的話想跟你商量。」
呵,這個開場白,不知道在他心中演練過多少次,但聽起來,還是如此生硬加虛僞。
但我沉住氣,仍然展現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楊景康好像生怕錯過這個機會,立刻開口說:「我這個病就是絕症,沒多少日子了。這幾天,我已經明顯感覺身體的機能大不如前,方方面面都很難受。小鷹,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但我最害怕的,不是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我害怕的,是讓你和孩子看到我最後不堪入目的樣子。」
「妞妞還這麼小,我希望在她記憶中,我永遠是她風風光光的大學教師爸爸,而不是苟延殘喘的活死人。」
「小鷹,你能理解我,對不對?」
呵呵呵,這起這承,馬上就要轉了。
我盯着楊景康,頭一次發現,這個人居然是這麼醜陋。
爲了自然一點,我急切地問他所以呢?
楊景康停頓了一下,彷彿在醞釀着什麼情緒,並很快流出了眼淚:「我計劃自己出門散散心,浮游於天地之間。你不要找我,告訴妞妞我出國工作了就行。等她再大一點,再跟她說實話,告訴她爸爸永遠愛她。」
話剛說完,楊景康就泣不成聲了。
好演技。
但我面上還是盡力露出悲慼之色:「景康,你不要這麼說。現在醫學很發達,我已經拜託朋友打聽過了,在美國有一種新的治療方法,我已經通過郵件跟美國那邊的醫生溝通了。人家說你這種情況,是有存活概率的!」
「我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要放棄自己,好嗎?」
如我所料,楊景康不同意去美國。
「你以爲我沒有聯繫國外的醫生嗎?我的報告我也找了最頂尖的醫生看,所有專家都說治不好,讓我過好剩下的日子。」
楊景康越說越激動,直接站起來拍了桌子:「沈鷹!我讓了你一輩子!現在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個死人!」
呵,他就要裝不下去了。
我心中對楊景康的恨又加了幾分,但仍假裝捨不得他:「不,我不要你說這種話!」
楊景康幾乎崩潰,他紅着眼質問我,好像說出了真心話:「你就不能放我自由嗎?!」
看着他這張十惡不赦的臉,我實在演不下去了,我說我不同意他出門散心,等我和美國那邊的醫生確定好時間,我就立刻帶他飛美國,讓他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
這頓飯,以我離開餐桌,去我媽那兒接妞妞告終。
楊景康就是在這天晚上悄悄溜走的。
午夜 1 點鐘,他以爲我睡着了,拿着早就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門。
我一直在黑暗中,看着前幾天趁他不在安裝的攝像頭,看他直到出門,都沒有想起來去妞妞的房間看一眼。
等他離開,我進了妞妞的房間,握緊了孩子的手。
沒有爸爸也沒有關係。
我自會給我的妞妞全部的愛。

-9-
楊景康失蹤了。
我自是驚慌失措,找到學校。
我向我見到的每一個人哭訴,楊景康得了胰腺癌,爲了不連累家庭,他離家出走了。
我說我和楊景康從校服到婚紗,他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摯愛,我傾家蕩產也要救他。
我拜託他們務必幫我找回楊景康。
楊景康的同事們先是愕然,因爲他們從不知道楊景康生病了。
接着便是嘆息,說老楊真是重情重義,生病了爲了不拖累妻兒,竟然選擇不治。
最後他們寬慰我一定會幫我找回楊景康,而且他們也會幫我一起給他治病。
我哭得肝腸寸斷。
緊緊握住每一個接待我的人的手,像是他們是我的大救星。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被我打動了。
工會的大姐都紅了眼眶:「楊老師也真是的,有這麼好的媳婦,一家人在一起什麼困難不能克服,有病治病,他跑什麼?這麼一走了之,讓留下來的人怎麼活。好孩子,你別哭了,等找到他,我幫你罵他。」
我感激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楊老師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他不告而別,肯定是有什麼苦衷。」
我回頭,便看見紀美一。
她穿了一身新中式桑蠶絲的長裙,表情清冷,正略帶譏諷地看着我。
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譏諷我的,畢竟嚴格算起來,我纔是她的金主。
我站起來,緊緊抓住她的手:「這位老師,聽你的意思,你跟我家老楊很熟,連他離家出走的苦衷你都知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你可一定要告訴我,人命關天啊。」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心虛了,臉紅了,拼命想甩開我的手:「你胡說什麼?楊老師怎麼會跟我說這些!」
我也變了臉,惱怒地看着他:「我看你言之鑿鑿,老楊有苦衷,還以爲你們是朋友呢。你跟我們家老楊不熟,你在這大放厥詞,胡說八道是什麼意思?老楊離家出走,最心急如焚的就是我這個家屬,我來向學校尋求幫助,你作爲同事,不幫忙、不安慰也就算了,還在這陰陽怪氣帶節奏,你是何居心?」
紀美一振振有詞:「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作爲家屬,你應該尊重楊老師的意願。既然他躲起來,就代表他現在不想見你,你還滿世界找他,鬧得滿城風雨,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意願?說不定就是你這種控制慾,才讓他躲起來的。」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作爲家屬,我應該看着他等死?」
紀美一被我問住,張口結舌。
我對着工會大姐哽咽:「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愛他,我不能看着他死啊。」
工會大姐拍拍我的肩,安慰我的同時白了紀美一一眼:「別聽她瞎說八道,哪個好人也不能看着男人死啊。」
紀美一臉色蒼白地咬了咬脣,可惜少了護花使者楊景康,所有人都無心欣賞她的弱柳扶風。

-10-
其實,我知道楊景康在哪裏。
我僱傭的私家偵探,每時每刻都在跟我彙報楊景康的位置。
他壓根兒沒有出門散心,更沒有離開本市。
他一連幾日都躲在給紀美一租來的房子裏,過着白天打遊戲、晚上跟紀美一做遊戲的生活。
有時候一夜能做好幾次遊戲。
私家偵探跟我說這些的時候,還帶着不解的表情問我:「這個男的不是得癌了嗎?怎麼感覺這女的不想讓這男的活啊?!」
當然了。只有楊景康死了,紀美一才能拿到錢啊。
但同時我也很疑惑,難道紀美一就不怕楊景康死在她牀上?
那從她的角度出發,她不就拿不到遺產了嗎?
我的腦回路,理解不了他們之間的「愛情」。
下一步,按照他們在行車記錄儀裏說的那樣,紀美一請了年假,把兒子安頓在康復醫院,倆人就一起去了紀美一的老家平城。
在平城,他們每天穿梭在各種新樓盤售樓中心,看着價值千萬的房子,喝着售房顧問遞來的各種免費飲品,然後在最後留下一句要「回家商量,會重點考慮」。
聽着私家偵探的描述,我只感到又驚又怒。
雖然我沒有明確跟楊景康提過我的存款,但是他對我們共同財產的判斷,還是基本準確的。
看來,平日裏的光風霽月,並沒有影響他扒拉算盤打自己的小九九。
他們高興看房就看吧,反正也不會買。
我則每日悲痛欲絕,公司也不管不顧交給鐵桿閨蜜副總了,孩子連同保姆阿姨也都直接扔到我媽家了。
我就每天一邊欣賞楊景康看房不買房的實時照片,一邊在楊景康所有的社會關係網面前一門心思尋找楊景康。
很快,我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了網上。
我在逗音、大紅書、慢手等平臺註冊了賬號「尋找親愛的老公楊景康」,將精心準備好的小視頻上傳了上去,呼籲全網的朋友幫我尋找楊景康。
視頻裏,我們從校園到婚紗、我們一起喜悅一起流淚,我們喫路邊攤也喫大飯店,我們互相祝福,祝對方永遠比自己幸福。
所有人看了,都不得不罵着髒話說一句這就是愛情。
果然,視頻從幾千贊很快漲到百萬贊。
成功吸引了全國最大的尋人節目組。
節目組的導演聯繫我說,一定能幫我找到楊景康。
我淚如雨下,在攝像機面前,又絮絮叨叨將「楊景康得了重病,不想拖累我,但是我必須要找到他,我有很多錢,我必須給他治病」的故事講了好幾遍。
我這個故事替節目組吸引了巨大的流量。
全國各地的 ip,都有人留言說,「X 地已收到,大數據給我繼續推」。
老天有眼,這場鋪天蓋地的尋找,在楊景康本人接到推送之前,先推送到了給楊景康租房的中介小哥手機裏。
小哥把楊景康的照片發給了節目組。
我和節目組嘛,當然是告訴小哥不要聲張,然後連夜拍馬趕到。

-11-
爲了勸楊景康回心轉意,我還連夜約了楊景康學校工會大姐。
大姐被我對楊景康的神情厚誼感動得稀里嘩啦,當即表示非常樂意陪我一起去。
可當我們隨着節目組來到這個小城,見到提供線索的小哥時,他卻一臉尷尬。
他說爲了不出錯,他昨晚又來確認過一遍,這次看見楊景康跟一個女的手挽手一起回了家,那個女的還叫楊景康老公。
「人家都有老婆了,我覺得可能我看到的這個人只是跟楊老師長得像,並不是楊老師。」
老實的小哥搓着手,笑得一臉憨厚。
他是真心實意覺得他是認錯了人,他樸實的腦袋瓜裏,竟然從沒想過,還有另外一種香豔的可能。
但本着來都來了的原則,節目組還是敲開了楊景康所在房子的大門。
穿着清涼的紀美一,就這樣樸實無華地暴露在攝像頭前。
我和我身邊的工會大姐讓她渾身顫慄,發出尖銳暴鳴。
渾身赤裸的楊景康從臥室裏跑了出來:「怎麼了,寶寶?發生什麼事了?」
所有人連同攝像機一起被眼前這具白花花的肉體震驚了。
震耳欲聾的沉默之後。
我聽見編導大罵攝像:「關關關鏡頭,一會兒直播間該封了。」
楊景康則一邊跑回臥室,一邊大叫:「都出去,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我要告你們私闖民宅。」
就在這樣的一片混亂中,一身黃衣服的外賣小哥旋風一樣殺到。
他舉着外賣包裝盒,懵逼地望着這一大屋子人:「這是誰點的套?」
這出戏幕後黑手是我。
但其精彩程度,也遠超我的預期。
我從外賣小哥手裏搶過包裝袋,將裏頭兩盒套套狠狠甩在紀美一臉上。
隨即,我像每一個抓包丈夫出軌的傷心欲絕的妻子,衝進臥室,對着手忙腳亂穿衣服的楊景康一頓撕扯。
感謝多年來我一直練習的軍體拳,讓我如今收拾起楊景康來,拳拳到肉,痛快淋漓。
當然,我也不可能把楊景康打死。
所以當衆人來拉時,我便象徵性地放過了他。
然後,我像一個瘋子一樣,把這個家我能拿動的東西都砸了一個遍。
七里咣噹的聲響,如同一曲激昂的交響樂,讓我自從得知楊景康出軌便一直叫囂着要毀滅一切的心,徹底安撫下來。
最後的最後,我將牀頭櫃的抽屜抽出來摜在地上。
偌大的抽屜裏,只有一本相冊。
一張照片恰好掉在地上,露出緊緊相擁的楊景康和紀美一以及紀美一的病兒子。
他們笑得甜蜜蜜。
像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一家人。
我撿起相冊,順手掀開,一張張全是他倆的合影。
而那張寫着要在楊景康死後把一半家產留給紀美一的遺囑,不出意外地也在相冊裏夾着。
感謝我僱的私家偵探,才能讓我如此精準地找到這份遺囑原件,並順利將其曝光於人前。
紀美一和楊景康想撲上來搶,被節目組的其他人緊緊拉住。
任我在攝像頭前大聲朗讀完整個遺囑內容。
這一次,我終於可以問出我一直都想問的那句:「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咱倆少年夫妻,結婚十年,我辛苦養家,還爲你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即便你變心了愛上別人,我自問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你告訴我,咱倆也能好聚好散。你爲什麼要選擇這種方式,不惜污衊我,詆譭我,只爲了把我的財產分給這個女人?她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聲嘶力竭,淚如雨下。
一半是演戲,另一半又何嘗不是出於真心。
自我發現這張遺囑以來,這些話便一直憋在我心裏,如今終於可以暢快地問出來。Ţúₐ
楊景康羞愧地垂下眼睛,倒是紀美一絲毫不懼:「呵,說得好聽,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什麼辛苦養家,還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錢控制景康哥,要不是你打壓他、控制他、PUA 他,他又怎麼會得癌症。」
我毫不猶豫地甩了她一個耳瓜子:「閉嘴吧,你花着我掙的錢租的房子,穿着我掙的錢買的衣服,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逼逼賴賴。」
楊景康心疼壞了,將紀美一護在懷裏,對我勃然大怒:「你憑什麼打人?我早就受夠你了,你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麼?只有美一纔是我的人生知己。原本還想着,我死前給自己留個清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離婚吧。」
尋親大戲變成撕逼大戰。
直播間人數飆升。
直播界面被一堆「?」刷屏了。
網友們紛紛表示,見過不要臉的,但這麼不要臉的還是頭一次見。
而當事人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出名了。

-12-
許是覺得自己反正是將死之人,對紀美一的愛讓楊景康摒棄了廉恥也摒棄了體面,徹底放飛自我。
即使面對攝像機,楊景康還是不要臉地提出,離婚可以,但他要分一半財產。
我扇他一巴掌:「這些錢都是老子辛辛苦苦掙的,是留給我們的孩子的,你怎麼有臉要分一半給三姐花?」
楊景康氣瘋了,但礙於攝像頭又不敢真的動手,只能來回叫囂:「沈鷹,你懂不懂什麼叫夫妻共同財產?你掙的錢,就是有我的一半!出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離婚你必須分我一半錢!」
「我本來就快死了!我根本不怕你!今天這個婚,離定了!婚內共同財產,我也必須分一半!」
當着全網網友的面,我迅速聯繫龍律,龍律又當着全網網友的面,告訴我,這種情況直接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保全對方財產,申請網絡查控,凍結對方銀行賬戶資產。
網友們紛紛要求我做離婚直播,他們說雖然沒結過婚,但想先看看離婚程序到底是什麼樣。
跟龍律溝通後,我同意了。
我答應大家我會把這場離婚的每一步進展,都通過直播的方式向大家彙報。
畢竟我作爲一個社會意義上的成功卻在婚姻中被背叛的女性,太具有典型性。
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告訴廣大女性,特別是未婚女性,婚姻二字不僅包括結婚,還包括離婚。
如果在不知道離婚的過程是多麼焦灼和慘痛的前提下就匆忙結婚,那麼結婚就是一場針對女性羣體的騙局。
當然,在徵求龍律意見之前,我先徵求了我女兒妞妞的意見。
妞妞只有 7 歲半,她告訴我țū́₆,她爸爸做錯了事,就應該面對責備、接受懲罰。我公佈他做錯的一切,不僅是爲了天下女孩好,也是爲了天下男孩好。
畢竟,「媽媽說過,很多習慣和思考方式,需要從娃娃抓起。」

-13-
在國家公職人員們盡心盡責的調查之下,我查清了楊景康爲紀美一花出去的每一分錢。
大到紀美一孩子的康復治療費、房租、飛機票,小到奶茶、衛生巾、子孫個屁套,該說不說,紀美一的美好生活,她自己是分幣不掏。
楊景康的工資卡每個月都很快就被花光,信用卡在我每個月都幫他還三四萬的情況下,還透支二十多萬。
我把這些賬單在直播的時候發給楊景康,問他這就是他嘴裏的愛情嗎?
他的愛情就是花我的錢去對紀美一表達愛嗎?
在網友們的見證下,我發出去的信息當然石沉大海。
不過即使楊景康裝死,在龍律的據理力爭下,法院還是判他故意轉移婚內財產,判紀美一返還財產,而且因爲在婚姻存續期間,楊景康不但花了我掙來的錢養婚外情人,還妄圖通過遺囑在自己死後將鉅額財產留給婚外情人,他被判了淨身出戶。
判決書出來之後,我原本以爲一切塵埃落定。
可萬沒想到,紀美一居然跑到我家門口問我:「他都要死了,你一點都不愛他嗎,竟然這樣趕盡殺絕!」
我打開錄製視頻按鍵,對準她的臉。
「你勾引他的時候,調查沒調查,那些錢是我掙的?」
紀美一居然說,我掙的也是楊景康的,楊景康就是願意給她花。
我無話可說,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於是我只好把這段視頻也發到了網上。
同時,我還告訴網友們,我有個當醫生的朋友重新看了楊景康的切片,覺得有可能當初是誤診。
在網上,我催促楊景康,快點再去做做檢查,萬一死不了,是不幸中的萬幸呢。我祝福他。
這樣,楊景康應該會知道他得的只是胰腺炎了吧。
番外
在楊景康火遍全網的關鍵時刻,楊景康所在的學校經過調查後發了公告,宣佈楊景康和紀美一,雙雙因爲道德敗壞被學校開除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楊景康知道自己並沒有得癌症,他只是誤診了。
知道自己快死時, 他可以勇敢無畏。
但在失去了名聲和金錢,卻又發現自己一時半會死不成之後, 他不得不重新向現實妥協。
爲了喫飯,他要保住他的工作。
他去求助院長几次未果之後, 楊景康一怒之下, 實名舉報院長性騷擾他今生唯一摯愛紀美一。
他的證據是, 紀美一說過,院長在一個雨夜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摸了她屁股。
現在他楊景康落難,牆倒衆人推,院長正是出於對他的嫉妒才這麼快開除了他。
兢兢業業的院長原本只說清者自清。
可後來被瘋狗一樣的楊景康到處攀咬,被迫在公共社交平臺甩出幾張微信聊天記錄。
是紀美一一年前, 連續三個半夜發給院長的信息。
一條是「你對我最好了。」
第二條是「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第三條是「今天晚上晚點有空嗎?」配圖吊帶自拍。
五十多歲的院長一臉無奈表示:當初爲了避嫌,自己從來不敢和紀美一單獨共處一室,希望楊景康不要因爲自己搞砸了婚姻就到處潑髒水,請他好自爲之。
結果,院長的聲明激發了其他男教師們的熱情。
十四個匿名人士在評論區甩出紀美一給自己也發過這三條信息的截圖。
我掐指一算,楊景康所在學院, 連帶他在內, 一共只有十六名男性教師。
院長、楊景康、那十四名熱心教師。
一共十六名。
齊了。
也就是說,紀美一當初是廣撒網, 只有楊景康這個傻缺上鉤了。
然而,這出鬧劇的高潮, 後面又以我也萬萬想不到的方式, 一波連着一波。
十六人名單被網友扒出來後,楊景康不肯相信,他質問紀美一是不是真的。
紀美一當然否認。
她說她當初迫不得已廣撒網,但是她心中一直偷偷喜歡楊景康。是覺得她和楊景康沒有希望才找的別人。
當知道楊景康也喜歡她的時候,她簡直樂瘋了。
但是,紀美一同時委婉表示, 她不能再和楊景康在一起了。
現在她五歲的兒子因爲看了網上的視頻,不同意她和楊景康來往了。
楊景康當然是罵那孩子是白眼狼, 對紀美一糾纏不休。
大約是真的煩透了楊景康, 幾次三番後, 紀美一終於不裝了。
她罵楊景康是喪門星,完全毀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瞎了眼才找你, 早知道你這麼廢物, 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昔日女神一朝露出真面目, 楊景康根本無法接受。
他去超市買了一把菜刀,趁紀美一帶孩子出門的時候,當着孩子的面, 砍死了紀美一, 然後自殺了。
結束了自己可笑的一生。
只是可憐了那孩子,他本來就有心臟病,受了這場驚嚇, 也沒撐過去。
看到這篇新聞報道的時候,我正在帶孩子飛往馬爾代夫度假。
舷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陽將層層疊疊的雲海染成金色。
今天,已是全新的一天。
我必將乘着東風, 忘記昨日一切,連同手機信箱裏未標記姓名的他發來的「對不起」。
復仇之後,我已無需對不起。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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