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怎麼可以生孩子

兩個月前,我腦子一抽與好兄弟意外滾了牀單。
我落荒而逃。
後來,我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做檢查。
報告結果:早孕。
我一怒之下質問江亦行:「你沒有戴套的習慣嗎?」
他:「???」

-1-
檢驗報告一出。
我幾乎是跑去洗手間,低頭看自己。
有把啊!
我不信邪地逐字確認報告上邊的信息。
姓名:陳書樾。
性別:男,十九歲。
早孕大約八週。
這個世界終於癲了嗎?
我魂不守舍地出了醫院,醫生的話在耳邊迴響。
「你體腔內異常發育了一個類子宮的器官,宮頸口和腸道有很細的軟導管……」
「八週的胎兒已經成型了,不能用藥物流產,只能開腹摘除這個器官,手術難度以及費用都會很高,既然要開腹,不如在生產時一併摘除。」
「你可以回去跟你男朋友、家人商量再做決定,畢竟是一個小生命。」
……
事情起因是最近頭暈乏力,噁心嘔吐,食慾不振,就過來醫院檢查。
檢查出 HCG 值過高。
醫生眉頭緊皺,又給開了一系列的檢查。
誰都沒想到是懷孕。
我腦海出現江亦行的臉,一怒之下發消息質問:「你沒有戴套的習慣嗎?」
對方秒回。
「?」
「戴套?」
「誰戴套?」
……
直接給我氣笑了,提起褲子不認賬是吧!
敲完一篇小作文要發送時,我後知後覺意識到。
江亦行根本不記得那晚的事。
在心底低罵了一聲,我刪掉小作文,回覆四個字。
「發錯人了。」
就煩躁退出界面,沒再看他的消息。
這他媽叫什麼事兒!

-2-
事情發生在兩個月前。
江亦行在外邊喝多了,死皮賴臉要我去接他。
剛進包廂裏,他見到我,起身搖搖晃晃過來。
腦袋一伸往我肩膀上一擱,灼熱的呼吸打在我耳蝸上,他抱怨道:「你怎麼纔來,我等你好久了。」
我揉了一把發癢的耳朵,嫌棄地推開他的腦袋,沒聲好氣地道:「說話就說,離遠點兒。」
江亦行輕笑了聲,手臂一伸攬過我,整個人不客氣地壓在我身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身上的溫度燙得嚇人,打了聲招呼。
剛坐在江亦行旁邊的男生,心有不甘地看着我。
我皺了皺眉,扶住江亦行離開,「幾個菜喝成這樣?」
江亦行沒說話。
走出一段距離,江亦行忽然停住,道:「把你的外套給我。」
「不行,我纔買的,今天第一次穿,哎!怎麼還動手呀!……」
他用手壓下我的頭,餘光瞥見一處。
我呆了幾秒。
飛快環顧四周,脫下外套在他腰間打了個死結,壓低聲音問,「大、大庭廣衆,你怎麼回事?」
江亦行沉下臉,道:「應該被人下了點東西。」
本想就近找個酒店讓他解決,江亦行死活不同意,堅持要回自己的出租屋ƭŭ̀ₚ。
我嘖了聲,掏出手機叫車,瞥了一眼他身下,問:「二十多分鐘車程,你行嗎?」
江亦行面不改色:「我持久力一向很好。」
「……」
嘖!有髒東西進耳朵裏了。
到地方下車時,江亦行的樣子不太好,臉上泛着紅,眼神有些渙散,渾身緊繃,燙得嚇人。
到了單元門,我問江亦行:「手機在哪?」
對方反應慢半拍,回應:「褲子口袋。」
我伸手去摸,頭頂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悶哼。
聽得我天靈蓋麻了。
靠!
「別亂摸,在右邊口袋。」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我紅着臉快速掏出手機刷門禁進去,扶着人上樓。
進了房間,江亦行搖搖晃晃地去了浴室。
「等等,外套還我。」
剛追過去,大力關上的浴室門差點磕在我鼻子上。
緊接裏邊響起嘩啦啦水聲。
我罵罵咧咧準備離開,裏邊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快步過去,拍門問:「江亦行!你怎麼樣了?」
裏邊只有水聲。
我猶豫一下,腦子不自覺想到洗澡不注意摔成腦癱的新聞,擰開了門把手。
裏邊的人轉過頭直勾勾看我。
水流打在他緊實的胸肌上順着塊壘分明的腹肌滑到人魚線,洇溼在胯部的熟悉外套上。
我眼皮一跳,耳朵和臉不受控制燙起來。
我的外套……
剛想轉身退出去,就聽見他可憐巴巴地道:「書樾,幫幫我好不好?求你了。」
聲音又低又啞,特別勾人。
莫名地,我鬼使神差地問,「怎麼幫?」
江亦行目光晦暗不明地走到跟前,拉住我的手順着腹肌往下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混混沌沌地低頭,視覺刺激大腦一片空白。
觸電般縮回手,被江亦行強行按了回去。
後邊記憶全亂了。

-3-
鬧鐘響起,我閉眼摸索關掉,只覺得今天格外疲倦,翻身繼續睡。
遲鈍地感覺到,旁邊一道淺淡的呼吸打在臉上。
我猛地睜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江亦行。
他上身赤裸,寬肩窄腰,肌肉線條完美。
嚇得我立刻從牀上彈起來。
這一動,渾身都疼,尤其尾椎骨疼得要命。
我倒吸一口涼氣,昨晚少兒不宜的記憶片段回籠。
沒喫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艹!!
盯着江亦行沉睡的臉,心情憤然。
狗男人勾引我!
趁人沒醒,得趕緊走。
我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忍痛穿上。
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回宿舍,邊洗澡邊罵江亦行。
身上牙印不少,真他媽屬狗的。
輕手輕腳地洗完澡,我疲憊地上牀趴着,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看見江亦行跟舍友許樂打遊戲。
瞧見他那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再想想自己。
就他媽好氣!
我忍痛下牀,江亦行聽見動靜湊過來,「醒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伸手就往我額頭上摸。
居然還有臉問。
我拍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動手動腳,讓開。」
聲音一出,連我自己都愣住了。
江亦行好笑地問:「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嗓子啞成這樣?」
我一愣,他這樣,像是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
忘了好。
省得殺人滅口。
我懶得理他,去洗手間,再出來時他人已經走了。
許樂指了指桌上的東西,「江學弟讓給你的。」
一件全新帶着吊牌的外套跟之前那件一模一樣。
我瞥了一眼,某個活色生香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嗓子有些幹,我倒杯水,剛落坐,人差點過去了。
緩了好一會兒,我慢慢調整了姿勢角度,努力適應。
許樂見狀,小聲問:「你是不是……」
我一驚。
許樂:「痔瘡犯了?」
我順勢點頭。
因爲除了這個理由,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一夜之間變成這樣。
知道江亦行優越,但沒想過有一天那玩意會用到我身上。
現在光想想,就心驚肉跳。
正巧江亦行提一袋子東西回來,「喏,謝謝你昨天送我回去。」
袋子裏邊是感冒藥、咽喉片等。
我沒忍住試探問:「昨晚的事你記得嗎?」
ƭṻₕ
江亦行挑眉,開玩笑反問我:「總不能是跟你睡了吧?」
嚇得我差點蹦起來,漲紅了臉,心虛地罵道:「江亦行,你有毛病吧!開這種玩笑!」
江亦行狀似鬆口氣拍拍胸口,道:「我就說嘛,畢竟我對直男不感興趣。」
我冷笑了一聲,莫名有點不爽。
昨天你在牀上的行爲可不是這樣的。
我冷漠地道:「那你挺有原則的,還有事嗎?」
「?」
「你打擾到我休息了。」
「……你記得喝藥。」
「……」

-4-
江亦行從未隱瞞過自己性向。
大學剛開學,就有女生跟他表白,結果被告知「性別不合適」。
於是江亦行的名字一夜間榮登校園熱門話題之一,論壇蓋起高樓,跟帖評論惡評居多。
那天我回宿舍,隔壁寢室的楊昌跟許樂一起打遊戲。
楊昌邊操作邊說:「我們學校有個男的公開出櫃了。」
許樂隨口問:「誰呀?」
「大一新生江亦行。」
我愣住了。
就聽見他還在說:「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惡不噁心,心裏變態吧!而且一個男的還留長髮,真娘……」
一個男生嘰嘰歪歪。
煩人。
我把帶的飯放下了。
楊昌抬頭問:「書樾,我的青椒肉絲飯帶了嗎?」
我睜眼說瞎話:「沒帶。」
他愣愣地看着桌上三份飯,其中一份就是青椒肉絲,「這不是嗎?」
當着他的面,我反手把那碗倒進垃圾桶,「哦,現在沒有了,如果你實在想喫可以去垃圾桶裏撿起來。」
楊昌傻眼了,漲紅了臉,「艹!陳書樾你他媽有病吧!」
我沒理他,自顧自坐下喫飯。
許樂趕緊打圓場。
楊昌罵了幾聲,氣鼓鼓走了。
許樂湊過來問:「你和楊昌怎麼了?」
「沒怎麼,就突然看他不爽。」
許樂:……?
我點開校園論壇,入眼就是Ťůₖ江亦行的照片,眉眼熱烈恣意一如高中時。
那時候,我挺討厭他的。
因爲我人生中兩份檢討都跟他有關。
那天,我撞見一對情侶親嘴,其中一方就是江亦行。
他很有名,在學校特別受歡迎。
不論Ŧű̂ₘ什麼比賽,只要對上江亦行,女生們就會當場倒戈,撕心裂肺替他加油歡呼,不顧自己班死活。
當看到與他親嘴不是女生,是跟他同性的男生。
太過震驚,我忘記第一時間離開。
那邊江亦行發現後,眉梢恣意,「看什麼?沒見人打啵啊?」
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窘迫地小跑開。
跑出一段距離後,我猛地回神。
他兩親嘴談戀愛違反校規,我跑什麼?
那一幕的衝擊,導致後邊我上課都心不在焉。
放學後,就看見候在門口的江亦行,他喊住我去一處小角落。
話裏話外叫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許亂說,否則給我好看,態度很是囂張。
被人這麼威脅,我心裏不爽,不自覺嗆了他一句:「你以爲我想看,兩個男的親嘴,惡不噁心呀!」
江亦行瞬間鐵青了一張臉,朝我舉起拳頭,「你他媽再說一遍!」
威脅我,還想打我。
我火氣起來,「說什麼?說你跟一個男的在林子裏親嘴?搞同性戀?」
下一秒江亦行的拳頭就落下來。
又重又疼。
我不甘示弱地打回去。
兩人扭打在一起,難捨難分,鬧到老師那裏去。
辦公室裏,我和江亦行鼻青臉腫地站在那兒。
老師扭頭先問我:「你先說,你們因爲什麼打起來的?」
江亦行以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兇狠,透露出信號:你敢說你就完了。
「因爲……」
我故意頓了頓,就看見江亦行控制不住地發抖。
又可憐又好笑。
我:「因爲他看我不爽。」
「……?」
老師皺眉轉頭無聲地問江亦行。
他愣了幾秒,脫口而出:「對!我看他不爽!」
老師問:「理由呢?」
江亦行卡了一下,道:「……因爲他老考年級第一,看着就煩。」
直接給老師氣樂,冷笑:「你成績差還見不得人家好?」
江亦行漲紅了臉。
他是藝術生,文化成績不怎麼樣。
我翹起嘴角,什麼破理由。
進行一番教育後,還被勒令寫檢討,不得低於 2000 字。
對此我不服氣。
明明是江亦行先找茬,先動手,憑什麼我要一起寫檢討,還要去升旗臺當着全校的面上念!
光想想就覺得丟人。
簡直是十七年人生裏的奇恥大辱。
出了辦公室,我盯着走在前頭的江亦行,氣得牙癢癢。

-5-
我花了兩天寫完檢討,邊寫邊在心裏罵江亦行。
突然聽見誰說一句,「江亦行被叫家長了。」
我扭頭就看見樓下他那張惹人厭的臉,垂頭跟着在他媽身後。
我幸災樂禍地想:惡有惡報!
又聽見,「搞同性戀,這不是心理變態嗎?能不叫家長嗎?」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說話的人,「什麼同性戀?」
「全校都傳開了,江亦行是個喜歡男的變態……」
對方邊說邊把帖子點開給我看。
我腦子嗡了一聲,一目十行看完跟帖。
那天我們的話被人聽到,還發到網上了。
一想到這筆賬指不定算在我頭上,雙腿不自覺動了,有人喊我:「書樾,上課鈴響,你上哪?」
「送檢討。」
我跑出教室,直奔辦公室,隔着薄薄的門板裏邊傳出女聲極力道:「我兒子不可能是同性戀,他是正常人,小行你說說話,你告訴老師和媽媽,你不是同性戀……」
「媽,我……」
「告訴他們,你是正常人,不是同性戀。」
安靜片刻,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江亦行,你說話啊!!」
……
許久,辦公室門開了,我看見他們出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一邊臉頰高高腫起。
我張了張嘴。
他木然轉身離開。
老師詫異地看我,「書樾,你有什麼事?」
「送檢討。」
她抖開紙張,「我看看。」
我不經意間問:「老師,江亦行怎麼被叫家長?」
老師:「打架……哎,少打聽,檢討寫得還成,下不爲例。」
她把檢討收起來。
週一的升旗臺,我和江亦行誰都沒有上去唸檢討。
他是請假了。
我是念在初次犯。
但是莫名開心不起來。
路過三班,我下意識往最後一排空桌上看。
一天又一天。
次數多了就成了習慣。
一天放學我值日走得晚,路過三班門口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在江亦行桌前做什麼。
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
看見那張桌子上面目全非。
被刻上、寫上變態、同性戀、去死等等字樣。
我掏出手機,對着那人拍了一張。
咔嚓一聲脆響。
女生驚慌眼睛看我,「你……」
我面無表情:「破壞公物。」
女生結結巴巴道:「我、我沒有!我就想清理下這些。」
我仔細一看,「抱歉。」
女生垂眸,摸着上邊刻痕,道:「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這樣,該說抱歉的是我。」
我擰眉問:「跟帖是你發的?」
女生沒說話。
半晌,她像是憋了很久,帶哭腔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沒想過事情會發生這樣,我匿名跟了貼,結果好多人跑來罵我質疑,我就想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然後有人故意用同性戀噁心江亦行。
他一氣之下把人打了。
這事鬧大了,被叫了家長。
「想道歉就當面說。」
女生抽抽搭搭道:「……我一個人不敢,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
我想拒絕,奈何她哭得太傷心。

-6-
第二天一放學我就看見她在教室門口。
女生叫田薇,是江亦行後援會的粉絲。
「我先去找老師問一下地址。」
田薇搖頭,靦腆道:「我知道他家住哪,我跟過幾次。」
「……」
她輕車熟路地找到江亦行家。
我抬手敲門,沒人開門,正要離開,聽見後面傳來開鎖聲。
對面的門開了,對方提了袋垃圾,瞅了我們一眼,「你們找誰?」
「找江亦行。」
阿姨:「他被他媽送到書院去了。」
「什麼書院?」
阿姨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重啓書院,裏邊醫生可厲害了,不管是網癮,不愛學習,不聽話,同性戀這些,他們都能治好,出來的孩子跟之前判若兩人,又乖又聽話。」
我皺眉,頭一回聽還有這種機構。
阿姨把自己女兒喊來,頗爲自豪:「我女兒思思就是從重啓書院裏邊出來,以前她就知道打遊戲還叛逆,現在可好了,上個月考了前十名了……」
旁邊的思思聽見重啓書院,像應激一樣抖了下,眼底佈滿了恐懼。
阿姨感嘆:「周瑤也是可憐人,丈夫走得早,還攤上一個同性戀兒子,在家關了幾天就是不改,我就勸她去重啓書院試試……」
思思拿過阿姨手裏的垃圾袋,細聲細氣地說:「媽,我去丟垃圾。」
阿姨笑眯眯地對我們說,「等小行從書院畢業,他肯定像思思一樣變成正常人。」
正常人?
聽得我背脊發涼。
告別了阿姨,田薇搓着胳膊道:「這是什麼恐怖故事,那女生整個人陰沉沉,特別怪……」
正巧碰到思思丟完垃圾迎面過來。
田薇心虛地閉嘴。
我上前問:「能跟我們說下重啓書院嗎?」
「重啓書院重塑全新的我……」
思思提起嘴角,臉上肌肉在顫抖,這段話好像背誦無數遍,形成條件反射。
這回我和田薇都意識到不對勁。
說完她就扭頭跑,情急之下田薇一把拽住她。
思思的手串被扯下,露出手腕上新舊交疊的傷口。
田薇倒吸一口涼氣。
思思臉色蒼白,把受傷的手藏在身後。
我立刻道:「手腕流血了,我們去喊你媽……」
思思拼命搖頭,央求:「不要,不要告訴我媽!我不想再進那個地方,我已經很努力變正常了。」
她不肯去診所,就買了藥給她包紮。
思思全程沉默,上藥時連眉頭都沒動。
分開時,她開口:「重啓書院是治病的,讓人變正常,網癮是病,同性戀是病,不聽話是病……」
聽完,田薇憤怒道:「我要報警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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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倉皇拉住她,拼命搖頭:「不可以!他們手裏有錄像!」
「什麼錄像?」
「……」
面對思思的沉默,答案呼之欲出。
田薇氣哭了,破口大罵:「一羣禽獸!」
她抱着思思嗷嗷哭。
思思眼眸泛起溼意,從默默流淚到放聲大哭。
回去的路上,田薇腫了一雙核桃眼,問我:「一想到我男神正在接受非人折磨,我就難受,我們去報警抓他們。」
「沒證據。」
田薇蔫了,半晌道:「那我混進去收集證據!這事本來就因我而起。」
「不行,太危險了!」
田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辦!」
沉默片刻,我說:「我去,你在外邊接應。」
「可是……」
「沒有可是!」
制定好計劃。
我抬頭看「重啓書院」幾個大字,深深吐出一口氣。
江亦行,真他媽是欠你的!
手機響起,那邊是田薇興奮的聲音,「書樾,思思給我一份文件!裏邊有證據!我已經報警了!」
警笛聲由遠至近,下來一羣穿制服的警察。
我看到了人羣中江亦行,就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個多月,江亦行來學校上課了。
屬田薇最高興,但她不敢去道歉,每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經過他們班,我習慣性去看,半空中四目相對。
我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走開。
江亦行變了,從當初熱烈恣意變得沉默安靜。
總是一個人,也不見他那個男朋友。
有一天,我看到了江亦行臉上帶了傷。
據觀察,傷是放學後出現的。
我悄悄跟了上去,終於在第三天看到那夥欺負江亦行的人。
我打開手機錄像,被他們發現了。
本想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走,很快被攔住。
第二天,辦公室一字排開,個個鼻青臉腫。
老師一臉頭疼。
我掏出手機放視頻,先聲奪人:「老師,是他們欺負人。」
其餘的人瞪着我,敢怒不敢言。
出了辦公室,喜提 1000 字檢討。
一回生,二回熟。
開始有人傳謠,跟江亦行親嘴的男的是我。
對此我不屑一顧。
謠言止於智者。
顯然田薇不是,「恭喜呀,百年好合,先磕爲敬!」
高三下學期時光飛快,轉眼迎來高考。
最後一天江亦行找Ṫű̂ₐ到我,約在學校天台見面。
我眼皮一跳,腦海閃過種種不好的畫面。
最後一天,老師戀戀不捨地拖了會堂。
我趕到天台,看見坐在圍欄上的江亦行,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帶走。
腦子那根緊繃的絃斷了。
我衝上去死命抱住他,聲音抖得不像話,罵道:「江亦行,你他媽有病吧!」
他愣住了,笑着回:「嗯,同性戀。」
我微微一怔,乾澀地說:「對不起。」
「我瞭解過這羣體,同性戀不是病,喜歡同性沒有錯,愛是不分性別的。」
他先是愣好一會兒,突然問:「陳書樾,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
「不澄清你和我的關係,每次看完我又若無其事地走開,悄悄陪我回家,舉報欺負我的人,田薇說你還去了重啓學院,其實那天我看到你了……」
江亦行哼笑,故意道:「陳書樾,你心跳得好快哦~」
我有點氣推開他,認真道:「抱歉,我不喜歡男生!」
江亦行望了我好一會兒,揚了揚眉,「逗你玩兒,我對直男不感興趣,不然會天打雷劈的。」
「知道就好。」
「陳書樾,你準備上哪所大學?」
「T 大,你呢?」
我目光落在他右手上,那兒留下猙獰的傷疤。
「不知道。」
「哦。」
「你不能鼓勵我一下嗎?」
「我在 T 大等你。」
「……」
高考發揮正常,我如願上了 T 大。
江亦行選擇復讀,拿走了我的筆記和課本銷聲匿跡。

-7-
剛回宿舍,就看見江亦行杵在門口。
「陳書樾,你把話說清楚!」
「我說了發錯人了。」
江亦行臉色更難看了,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那你原本要發給誰,對方是男的對不對?」
我沒力氣跟他吵。
今天在醫院跑了一天做檢查,又累又餓。
我越過他,被他拽住按在衣櫃上。
江亦行不肯放過我,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我抬頭看他,壓不住火氣,「對!我跟男的睡了,你滿意了嗎?」
江亦行眼底發紅,咬牙切齒問:「陳書樾,你不是說自己是直男嗎?」
我嘶了一聲,陷入自我懷疑中。
江亦行猛地低下頭,嚇得我反手一巴掌招呼上去。
在安靜的宿舍裏格外清脆。
他偏着腦袋,整個人好像要碎掉了。
我有點愧疚,「對不起。」
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江亦行一臉受傷地離開了。
一連好幾天不見蹤影,沒有消息,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許樂問我,「你是不是跟江學弟吵架了?」
我搖頭。
許樂自顧自說:「以前他天天往咱們寢室跑,最近一段時間不見他,怪不習慣的。」
他不會還在生氣我打他的事吧。
可明明自己也道歉了。
想了想,我主動發消息找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喫飯?】
【我有事。】
我有點失落,就看上一條消息被撤回,變成【好】。
下課後,我見到江亦行。
他擰眉看我,不爽地嘀咕:「幾天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下巴都尖了?」
我摸了摸自己下巴,含糊道:「腸胃不舒服。」
其實是孕吐反應特別大,喫飯都要成了折磨。
江亦行帶我去了一家粥店,味道不錯。
他有些沉默,好幾次欲言又止。
我等了又等,終於等不下去,「你想說什麼就說?」
「他對你好嗎?」
「誰?」
「……算了,喫飯,一看他就對你不好,都給你養瘦了。」Ṱų₉
他表情煩躁,小聲嘀咕,拿過我碗又添了一碗。
我:……?
奇奇怪怪的。
喫過飯,我們慢悠悠地晃回學校。
路過一家奶茶店,排隊老長。
明明以前我對奶茶飲料興趣不敏,心裏生出了渴望,莫名想喝。
江亦行注意到我的視線,問:「想喝什麼口味的?」
我不好意思地搖頭。
「來都來了。」
我:「芋圓波波。」
他笑了下,指了個位置,「你去那兒坐那兒等我。」
我點頭。
排了二十多分鐘,江亦行提回奶茶。
我喝了一口。
有點好喝。
回到宿舍,許樂同江亦行打招呼,「江學弟,最近怎麼來我們宿舍……」
胃裏毫無預警翻湧,我捂住嘴急急去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
嚇得江亦行當即撥打 120。
被我擺手制止住了,「我沒事。」
江亦行表情又氣又心疼,「陳書樾!你逞什麼強,你臉都吐白了……」
我漱完口,剛伸手去拿還剩半杯的奶茶,被江亦行無情奪走,兇巴巴地道:「冰的,你不能喝。」
我試圖找理由:「不能浪費。」
江亦行低頭一口氣把剩下半杯全喝了,「不浪費了。」
「……」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8-
第二天一大早,江亦行就來敲門。
我被從牀上挖起來,不耐煩道:「大早上你幹嘛呀!」
江亦行一言不發,叫了一輛車把我塞進去,直達醫院。
站在醫院門口,我瞬間清醒了,死活不肯進去。
江亦行沉着臉,半抱着我往裏邊走,「陳書樾,不要諱疾忌醫。」
我漲紅臉,掙扎道:「我沒病!」
「許樂都跟我說了,你每天吐,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把頭扭到一邊,「……我沒病。」
江亦行把我的頭掰回來,安慰:「書樾,不管什麼病,我都會陪你一起的。」
我怔怔看他,眼下的青黑和眼底血絲清晰可見。
像是一晚上沒有睡。
我心被重重敲了下,「我真沒病。」
很明顯江亦行不信。
我小聲道:「我只是懷孕了。」
江亦行:「……?」
我補充:「檢測結果在宿舍,我可以拿給你看。」
瞬間氣氛靜得可怕。
畢竟哪有男人會懷孕。
直接給他氣笑了,一言不發給我掛號就診,做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時,江亦行一臉震驚,不可思議地摸了摸我的小肚子。
我沒生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他回過神,像是想到什麼,臉色不好,問:「孩子是……?」
「你的。」
江亦行猛地看向我,像是求證般問:「那晚不是夢?」
我冷笑了一聲。
「書樾,你掐我一下。」
我下狠手。
江亦行疼得齜牙咧嘴,「嘶……不是夢。」
過了很久,他鄭重道:「我會對你們負責的。」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問:「你想生下它嗎?生下它對你身體有沒有影響?」
我心裏很亂,「不知道。」
畢竟是一條小生命,有胎心,發育成型。
我狠不下心去拿掉它,但同樣我也沒做好準備迎接它。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許久,直到一天去醫院做唐氏篩選。
婦產科人很多,要排隊。
安頓好我,江亦行暫時離開了。
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姐姐過來,我下意識給人起身讓座。
孕婦笑着道謝。
我看着她的肚皮,沒忍住主動問她:「這麼大的肚子,是不是很難受?」
孕婦嘆氣,「肯定難受,上廁所睡覺都不方便,人還會水腫……」
我臉色白Ṫů²了又白,覺得十月懷胎不易。
最後,孕婦低頭眉眼溫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但值得,我和老公都很期待它的降生。」
我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期待嗎?
有點。
因爲想知道它像我多一點還是像江亦行多一點。
做完檢查,醫生的話在耳邊響起:「關於孩子去留,你們做好決定嗎?」
從醫院出來,江亦行忽然說:「書樾,我們不生了好不好?」
我有點不高興地問:「爲什麼?」
「太痛了。」
「你怎麼知道?」
「我做了一次體驗分娩。」
「我是剖腹產。」
「那也疼,還留疤,不生了好不好?」
「不好!」

-9-
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江亦行讓我搬過去跟他住,方便他照顧。
每天他都在惡補孕婦知識、育兒知識等。
整天憂心忡忡,眼珠子恨不得一天 24 小時都黏在我身上,好像全世界都不安全。
肚子一天天長大,江亦行一天比一天焦慮。
明明懷孕是我,產前焦慮好像是他。
一天晚上,江亦行照常給寶寶做胎教,末尾摸了摸我隆起的小腹。
我感覺肚子突然動了下,不禁瞪大眼睛。
江亦行瞳孔地震,特別激動:「寶寶踹我了,書樾你疼不疼?」
我搖頭。
他輕緩地摸了一圈孕肚。
我趕走他,勾着身子,「不許摸了。」
有點癢,好像起了反應。
江亦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聲音有點啞,「書樾, 我幫你好不好?」
我沒說話, 咬住下脣。
他低頭順着小腹往下走。
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熱汗,止不住打顫。
結束後, 江亦行幫我擦乾淨,自己去衛生間。
第二天我沒課,江亦行一早上課去了。
迷迷糊糊聽見外邊有動靜。
以爲是江亦行帶飯回來了。
踩着拖鞋出去了。
下一秒, 我與來人四目相對。
瞬間清醒,我驚慌失措地扯好衣服, 打招呼:「阿……阿姨好。」
江媽媽怔了兩秒笑起來, 自然接過話, 「你好,你叫書樾對吧?」
我詫異:「阿姨知道我?」
江媽媽點頭, 試探着開口:「你跟小行……」
想到當初江媽媽對待同性戀的態度,我急忙打斷, 一口咬定:「朋友關係,我昨天在他這兒借住。」
江媽媽似乎很失望,「中午想喫什麼,阿姨給你做。」
江媽媽十分熱情。
江亦行回來了, 我咬牙切齒地小聲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你媽今天要來?」
他被冤枉的無辜樣:「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來。」
飯桌上,江亦行對我照顧有加, 不禁讓江媽媽側目。
趁江媽媽起身盛飯。
我掐了江亦行一把,小聲警告:「你注意點, 你媽還在這兒, 別刺激她。」
江亦行有點懵啊了一聲。
我有點恨鐵不成鋼,「反正你別給我夾菜剝蝦挑刺添湯,做人要有邊界感。」
「……」
喫過飯, 江亦行去洗碗,留下我和江媽媽。
江媽媽問:「你和小行在一起對嗎?」
我大腦嗡一下, 忘記了否認,緊張地握緊手心,道:「阿姨, 喜歡同性不是病,你不要怪他, 其實兩個男人在一起也可以活得很好……」
江媽媽眼眶似乎有點紅。
等我說完,她才道:「謝謝你。」
我愣住了。
「我以爲你們不會在一起。小行跟我說, 他喜歡上一個很好很優秀的人,但那人是直男, 他爲他考 T 大, 不求在一起, 能成爲朋友就好……」
我心臟劇烈跳動, 怔怔地看着廚房的江亦行。
江媽媽抹了抹眼角的淚,「送他去書院,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謝謝你救了他。」

-10-
送完江媽媽, 回來的路上。
我問江亦行:「如果沒有那次意外,我順其自然結婚生子了,你怎麼辦?」
江亦行沉默片刻:「我給你當伴郎,至少同臺了。」
「傻不傻呀。」
我眼眶有點發熱, 把頭撇開。
「直掰彎,會天打雷劈的。這條路太難走了,我捨不得。」
「一起走。」
我握住他的手。
江亦行回握住我。
「上次給你下藥的人找到了嗎?」
「揍了一頓。」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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