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人夫上位計劃

我的高冷禁慾系丈夫最近有點古怪。
和我出門要全副武裝,門鈴一響就立馬鑽進衣櫃,天天咬牙切齒地盯着我手上的戒指。
後來一天,我無意地在他手機裏發現一份加密備忘錄:
「一覺醒來,我從十八歲穿越到了二十八歲。」
「好消息,我確實和暗戀多年的女孩在一起了。」
「壞消息,家裏沒有結婚照,我沒戴婚戒,衣櫃裏的西裝也不是我的尺寸。」
「……完,我是三兒。」
我:?

-1-
搬進新家的第二天。
我的丈夫就慘遭車禍,在醫院昏迷了一天一夜。
醫生說,他除了丟失了十年記憶,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可我總覺得現在的陸覃不光是記憶,他的種種行爲都比以前古怪多了。
就比如現在。
從醫院回來已經三個小時了。
陸覃一刻不歇。
在房子裏走了一圈又一圈。
先是細細打量了剛粉刷沒多久的牆壁。
又從衣櫃裏拿出他大學畢業穿的舊西裝,反反覆覆地比量。
最後用力捏了捏自己光溜溜的無名指,那裏原本存在的戒指,卻在車禍中消失了,只留下一圈淺淺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
陸覃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
臉色蒼白地跌坐回沙發上。
「沈檸。」
他開口,聲音發顫。
我應聲看過去。
陸覃的目光不經意地滑過我的無名指,艱難地滾了滾喉結。
「我們……維持這種關係多久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臉不禁有些熱。
「兩年了。」
說來真是奇妙。
我們兩個高中時爲了爭考第一,掐得你死我活。
大學時卻在陌生城市巧合地ƭù₍重逢,從前的針鋒相對意外演變成了惺惺相惜。
工作後更是陰差陽錯成了最佳拍檔,一拍即合。
這轉眼間就是十多年過去了。
當年在學校裏。
被大家公認的最不可能情侶現在已經結婚兩年了。
而且從會議室到臥室,處處契合,合拍得像是爲彼此而生的。

-2-
我還沉浸在歡喜冤家的美好回憶裏。
耳邊卻炸開陸覃失控的聲音。
「兩,兩年?!」
他死死地捂着心口,聲音近乎歇斯底里。
「兩年了……還沒上位?」
我被他嚇了一跳。
「……陸覃,你突然喊什麼?上位?你想上什麼位?」
陸覃怔了兩秒,眼底浮現出一絲淒涼,緩緩攥緊手中的茶杯。
「原來是……你不肯讓啊。」
我疑惑皺眉。
目光落在他手裏的水杯上。
隨即恍然大悟。
「沒錯,我確實不讓。」
他工作壓力很大,失眠是常有的事,所以我從不肯讓他在下午喝茶。
我很高興陸覃還能想起這種小事。
可他並不是很高興,眼眶通紅地看着我。
活像一個被喫抹乾淨後又慘遭辜負的可憐鬼,卻連發絲都透着委屈。
「沈檸,我真沒想到,現在的我們竟然會是這樣的關係。」
我羞澀地笑了笑:
「我當年也沒想到,所以說,緣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緣分?」
陸覃扯了扯嘴角。
「這是緣分嗎?這是緣分嗎?這簡直就是,就是……」
話音戛然而止。
他別過臉去,用力揉了揉眼尾。
我微微失落,還以爲他是要說什麼動聽的情話。
不過陸覃高中時就是個一絲不苟的冰山大學霸,工作後更是把惜字如金發揮到極致。
所以結婚這兩年。
我最喜歡做的就是在牀上威逼利誘他說 ƭũ⁸Dirtytalk。
最喜歡看的就是他面紅耳赤,然後清醒着沉淪的樣子。
當然。
如果我再多花些功夫和心思。
還能從他咬緊的牙關裏逼出幾句壓抑性感的喘息。

-3-
回想到這,我拍了拍發燙的臉,連忙轉移話題。
「好了,陸覃,你餓不餓呀?我去看看我們晚飯喫什麼。」
陸覃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目光追隨着我的背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沈檸,我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的我又爲什麼要這樣,再或者可能是你的手裏有我什麼把柄。」
「但我絕不允許自己成爲這樣的人,更做不來那些上不得檯面、偷偷摸摸的勾欄行爲,更不可能爭風喫醋、勾心鬥角。」
「我要快刀斬亂麻,我要結束這亂糟糟的一切,尤其是這段於法律於道德都不合適、違揹我原則的關係。」
「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做……」
我關上冰箱,朝他揮了揮手。
「晚飯喫披薩和我媽送來的雞湯,可以嗎?老公。」
話音落下。
陸覃滿臉的屈辱悲憤瞬間消散,眨巴眨巴眼睛,彷彿是在回味什麼。
三分鐘。
他耳尖泛紅。
低低地回了我三個字。
「好,好的。」

-3-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
陸覃就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表情憋屈又窩囊。
額頭上未拆的繃帶給他增添了一絲破碎美人感。
這場車禍並沒有給他出衆的長相增添一絲一毫的損傷。
反而是讓他身上多年來磨練出的那股凜冽無情的商人氣息柔和了不少。
「沈檸,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會,更țű₀做不來那些偷偷摸摸的行爲……」
他擰眉,語氣沉重地說着,卻被門鈴聲打斷。
「叮——」
伴隨着突兀的門鈴聲響起。
披薩準時送達。
一旁的陸覃頓時如臨大敵,手忙腳亂地關了電視,有些慌亂地看向我。
我抿了抿脣。
忽然想起醫生的囑咐。
車禍後的陸覃可能會對一些聲音敏感。
比如門鈴、鳴笛,以及一些刺激性的響動。
我撓了撓他的下巴,柔聲安撫道。
「別擔心,你待在這別出去就行。」
他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偏頭避開我的觸碰,脣瓣咬得發白,卻沒有說話。
我取了外賣,又簽收了一個快遞,這才返回客廳。
結果剛進門就發現陸覃不見了。
只有沙發上凹陷的坐墊,以及空氣中殘留的屬於他身上的雪松清香。
如果不是這些痕跡,我幾乎要以爲他從未存在過。
我疑惑地環顧了一圈。
「陸覃?」
空蕩蕩的客廳裏無人回應。
我思索片刻,轉身上樓。
臥室裏一片昏暗,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我伸手打開燈。
視線很快就被衣櫃門吸引過去。
那裏夾着一截熟悉的、顫抖的衣角。

-4-
我連忙走過去打開衣櫃。
果然一眼就看見了埋在衣服後的陸覃。
他那麼高的個子卻硬生生蜷在衣櫃狹小的空間裏,嘴上死死叼着我的裙襬,臉色發白,牙齒顫抖。
我驚呆了:「陸覃!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陸覃猛地抬頭,第一時間警覺地朝我身後看看,聲音壓得很低:
「他……他走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外賣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小區門口了。
「對,走了。」
陸覃眸子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他……怎麼不留下?」
「他留下幹什麼?他還急着去工作呢,你趕緊出來吧,人已經走遠了。」
陸覃緊繃的肩膀舒展開,無比慶幸地鬆了一口氣。
頓了頓。
他再次開口,語氣暗戳戳的。
「……那種眼裏只有工作的工作狂,性格肯定很無趣,跟這種人在一起,一定會很辛苦的。但是話又說回來,我就不是那種眼裏只有工作的工作狂……」
我點頭附和:「是啊,所以我更喜歡你這樣的。」
陸覃聞言,立馬揚了揚下巴,有點小得意。
可下一秒。
他又不知想到了什麼。
表情一僵,眼底的笑意倏地斂去。
狠狠唾棄了自己一句,繞開我急哄哄地衝下樓了。

-5-
喫過晚飯。
我提出要去公園走一走。
陸覃攥緊了手中的勺子。
「公園裏人很多,如果被人看着……」
我知道他自從車禍後很不願意見人,於是體貼地點點頭。
「你說的也對,那我們去超市買點日用品就好,這個時間應該沒什麼人。」
陸覃垂了垂睫毛,沒有再拒絕。
「……沈檸,這兩年來,我們一直是這樣過的嗎?」
「是呀。」
陸覃後背僵直,聲音發澀:「你……你會離婚嗎?」
我很詫異:「離婚?我爲什麼要離婚?我纔不要離婚。」
陸覃猛地掰斷了手中的筷子。
「你真的想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點點頭:「當然。」
陸覃噌地站起身,後槽牙咬得咯咯直響:「沈檸,你怎麼可以……怎麼能……?」
話到嘴邊又哽住,他表情絕望,轉身時帶起一陣風:
「我喫飽了。」
我愣了一下:「誒,陸覃,你不陪我去超市了嗎?」
他上樓的背影搖搖欲墜,彷彿沒有聽到我的問詢,頭也沒回一下。
我氣惱地哼了一聲,故意拉長了語調:「不陪拉倒,我去找別人,你就等着失寵吧。」
陸覃的腳步猛地頓住。

-6-
十分鐘後。
我換了身輕便的衣服。
再下來時卻看見陸覃筆挺地立在樓下,穿着一身黑,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上前將他的口罩扯下來:
「陸覃,你不嫌悶嗎?而且醫生說你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陸覃看了一眼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又從包裏摸出一副可以遮住半張臉的墨鏡。
我按住他的手,很是不解。
「陸覃,你去超市戴這麼大的墨鏡多奇怪啊。」
陸覃滯了兩秒,轉而又掏出一個黑色鴨舌帽。
我:?
他種種奇怪的行爲讓我產生了一種我們將要去超市偷東西的錯覺。
我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陸覃,我們兩個只是一起去超市買生活用品,又不是去偷……」
陸覃大驚失色,一把捂住我的嘴,壓低了聲音。
「低聲些低聲,這難道光彩嗎?」
我:?
我正要說話。
頂着男愛豆頭像的閨蜜發來了消息。
「寶貝對不起,我在加班,明天還要出差,實在抽不出時間陪你去逛街。」

-7-
我鬆開陸覃,空出手回了閨蜜一個表情:
【沒關係。】
剛點擊了發送。
陸覃咬牙切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每天忙得連逛個超市的二十分鐘都抽不出來……」
「天吶,那乾的一定是月薪十個億的工作吧?」
我瞥他一眼,正要回答。
卻被他搶先一步打斷。
陸覃的語氣裏帶着幾分刻意的驚訝,語調慢悠悠的。
「什麼?竟然不是嗎?這麼忙一個月才三千嗎?」
「唉,不過檸檸你也別想太多了。」
「他能有什麼心思呢?不陪你逛超市也就只能說明沒把你放在心上而已,僅此而已,沒別的什麼。」
「當然不可能是因爲又有了別人,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檸檸,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多想啊……」
他最後三個字咬得很重。
我聽得滿頭黑線,抬手給了他一個肘擊。
「你亂七八糟地說什麼呢?我瞭解她理解她明白她,她不會這樣的,你不許說她壞話,我們兩個本來都說好今晚見面的,我還要陪她一起去出差一週……」
陸覃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踉蹌了幾步,就像一隻被主人踢了一腳的喪家之犬,顫抖着身體就要往角落裏蜷縮。

-8-
我察覺到他不對勁。
連忙丟下手機走到他身旁。
「陸覃?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太舒服?」
陸覃一言不發,捂着心口坐在沙發上。
我焦急地起身要去給醫生打電話。
陸覃一個激靈,猛地握住我的手腕,急急地開口。
「是。」
我一頭霧水:「是什麼?」
陸覃仰頭注視我,眼尾泛起脆弱的紅,薄脣在距離我三釐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是……不舒服,檸檸,我好不舒服,我真的好不舒服……」
我憂心忡忡地觀察着他受傷的額頭:
「是這裏不舒服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他順勢攥緊我的手,聲音微微顫抖着:
「你聽聽,我的心慌不慌……」
「……?」
我覺得自己好像幻聽了。

-9-
陸覃說他心慌。
邊說着邊柔柔弱弱地蹭進我懷裏靠着。
「抱抱,抱抱就不慌了……」
我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見過他在會議室裏毫不留情地把對手逼到啞口無言的樣子。
見過他失控後眼尾通紅地把我按在牆上的樣子。
卻從未見過現在這樣的陸覃。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有些手足無措。
但是卻無法讓自己拒絕他。
「檸檸,如果你今晚上把我一個人丟下,我想我真的會痛苦地死掉,會死掉的……」
陸柯抬眸,晶瑩的淚珠懸在眼睫上,在燈光下泛着破碎的光芒。
「所以檸檸,你真的會丟下我,去找他嗎……?你要看着我死掉嗎?你真的忍心嗎?你忍心看着我死掉?」
我看着他楚楚可憐的臉,感覺自己的心臟立馬被揪成了一團,恨不得對天發誓:
「不會不會,不會丟下你去找她,你放心,我今晚一直陪着你,就是她跟我生氣,我今天也會留下來陪着你。」
……對不起了,好閨蜜。
我的確重色輕友。

-10-
得到了我的承諾。
陸覃破涕爲笑,目光幽幽地掃過衣櫃裏掛着的西裝,嘴角勾起一絲勝利的笑。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陸覃,你在看什麼?」
陸覃迅速轉過頭,不在意地眨眨眼,語氣平淡:
「沒什麼,在看那件衣服,好老土好難看,穿上它的人也一定又老又醜又臭又窮,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垃圾審美……」
我當時就覺得陸覃買的這件西裝很難看,嘲笑了他好多次。
現在他也終於承認自己當年的審美有多垃圾了。
於是我贊同地朝陸覃點頭。
「確實很老土很難看。」
陸覃輕挑眉毛,沒再說什麼,嘴角那絲勝利的笑容卻在無聲無息地放大。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凝固,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
「我可是讀書人,我怎麼能,怎麼能……」
我見他似乎沒剛纔那麼難受了。
不由得想起醫生建議我多向陸覃講講我們以前的事。
有助於喚醒他的記憶。
我低頭,憧憬地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不由得柔和了語調。
「陸覃,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是一對打得你死我活,互相看不上彼此的冤家變成身心契合的情侶,最後走進婚姻殿堂的故事。」
陸覃像是被觸發了關鍵詞,猛地抬眼盯着我,收緊拳頭,指節泛白:
「好,你講,我在聽。」
「故事裏的女生叫小 N,男生叫小 L。」
「小 L 明明暗戀小 N 多年,可他的性格太彆扭了,而且只做不說,所以他們彼此誤會了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小 N 才漸漸意識到,小 L 他其實是……」
「外冷內熱」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陸覃突然開口:「賤人一個。」
我噎了一下:「呃,其實他……」
陸覃直接打斷我的話:「不如野狗。」
我:「你先聽我說完,他是……」
陸覃:「萬裏挑一的傻缺,天打雷劈的腦殘。」
我就快要笑不出來了:
「不是不是,這個小 L 的性格雖然有些執拗,但人還是好的,智商很高,從小就學習很好,工作能力也很強,長相那更是不輸男明星,所以他的基因一定很好……」
陸覃斬釘截鐵:「可以去父留子。」
我猛地噤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不答應的話,我的建議是——」
陸覃還沒說完,咬緊牙關,露出一個溫和儒雅的笑容。
「物理閹割。」
我後背登時一涼,下意識掃過他的小腹位置。
陸覃越說越憤怒,乾脆站起來攥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頓地開口。
「這種男人也配有妻子?也配有家庭?他的妻子就應該立馬和他離婚,立馬把他踢了纔是正解。」
我張了張嘴又無力地閉上,最後試探地問。
「你剛纔有沒有覺得自己某個部位涼颼颼的……?」
陸覃眸色沉沉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有隱隱的不甘。
「檸檸。」
「不必轉移話題爲那個臭男人辯解,他根本不配,所以小 N 打算什麼時候離婚?」
「我知道一個世界頂尖律師團隊,到時候可以幫她聯繫,離婚不過是秒秒鐘的事。」
「小 N 值得更好更年輕的男人,現在不離婚是在等什麼?應該立馬讓那個小 L 見鬼去吧。」
「打車滾蛋,越遠越好,最好滾到地球另一邊。」
「他們兩個最好的結果是死生不復相見,最差的結果是陰陽兩隔,讓那個小 L 去死。」
我抽了抽嘴角,怔怔地看着陸覃。
實在想不通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或者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勁。
竟然能讓他對自己下此狠手。

-11-
對上Ŧű̂₈我怪異的目光。
陸覃狠狠一僵,重重地坐回沙發裏,嘴脣咬得發白。
「對,對不起,我不該說這麼多,畢竟我只是一個……」
話說到一半停住。
他的視線掃過衣櫃裏那套熨燙整齊的西裝。
眼底驟然翻湧起一陣無比強烈的恨意,拳頭攥得咯咯直響。
忽然,一陣刺耳的鬧鈴聲打破了越來越詭異的氣氛。
我看了一眼時間,頓時把他剛纔的反常丟在腦後,催促他:「陸覃,你到時間睡覺了,快去洗澡。」
陸覃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醫生特意囑咐了他的作息一定要規律。
爲此我還特意定了鬧鐘。
陸覃遲疑了兩秒,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浴室。
浴室門「砰」一聲,被陸覃關得很響卻意外地留下一條縫隙。
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茫茫水霧中陸覃修長的輪廓。
我大步走過去:「陸覃,你……」
「可以進。」
話沒說完,就被陸覃十分平靜地打斷了。
同一時間,我用力關緊浴室門。
「門沒關上,我幫你關上了。」
陸覃:「……」
陸覃:「那真是謝謝。」

-12-
趁着陸覃洗澡的功夫。
我走進書房。
撥通了陸覃主治醫生的電話。
「講故事的辦法可能行不通,陸覃他有點……」
我回想了一下晚上陸覃的行爲,繼續說。
「他有點激進。」
「他甚至想閹了自己。」
「你想想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乾脆過去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向他說清楚不行嗎?」
「你說什麼?以他現在的狀況可能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更有可能會造成比現在還糟糕的局面?」
「嘶,我知道了。」
「都怪我,我當時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了,纔會造成今天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
當時如果不是我鬼迷心竅地信了網上那些情侶博主的視頻。
就不會撒嬌讓陸覃來看望在外地出差的我。
陸覃也不會拖着疲憊了一天的身體熬夜開車,最後慘遭車禍失去記憶。
我眼眶酸澀,輕嘆了一口氣。
「無論將來如何,我都不會離婚的,我一定會讓一切回到正軌,我就等着那一天……」
話沒說完,書房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我嚇了一跳,連忙掛了電話走出去。
可門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只有放在門口的垃圾桶倒下了。
我抬腳走向臥室。
陸覃背對着門口蜷縮在牀上,被子裹得很緊,卻遮不住他微微發抖的肩膀。
空氣中飄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泣聲,但隨着我的腳步聲響起,抽泣聲很快被刻意壓抑。

-13-
我快速衝了個澡,在他身旁躺下。
陸覃均勻平穩的呼吸在耳邊響起。
我望着天花板,突然很想笑。
這還是我們兩個結婚的這兩年裏,第一次睡這麼素的覺。
安靜了十分鐘,我收到了醫生的消息,於是連忙翻身坐起來。
「陸覃,脫衣服。」
陸覃猛地坐起來,露出通紅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沈檸,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了?一個召之即來的寵物?一條任你擺佈的狗?你剛剛還說要讓……憑什麼你想怎樣就怎樣?」
「呵呵做夢,沈檸,我要走,我要下牀,我要離開,我絕無可能……」
我按照醫生髮來的醫囑,直接扯開他的浴袍,按住小腹位置。
「……!」
陸覃當即悶哼一聲,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
我觀察着他的表情,換了個位置按壓:「這裏呢?這裏疼嗎?」
陸覃眼尾泛起薄紅,修長的脖頸向後仰起,喉結上下滾動。
我又問了一遍:「疼?」
陸覃咬着嘴脣:「……不疼。」
我鬆了口氣:「那有什麼感覺嗎?要說實話。」
他糾結兩秒,耳尖紅得滴血。
「……有點爽。」
我怔了怔,懷疑他可能是疼傻了,於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臉:
「那現在呢?陸覃,你現在什麼感覺?」
陸覃瑟縮了一下,聲音很難爲情:
「更爽了。」
我:?
愣了兩秒,掌心傳來的溫度以及他身體的變化讓我意識到了什麼。
我下意識縮回手:
「那個,你剛纔說什麼?要……下牀?」
「不要,沒有,不是,不知道,我沒說,狗說的。」
陸覃猛地抬起頭,目光躲閃着,意猶未盡地掃過我的手。

-14-
不對勁,陸覃很不對勁。
我眯起眼,跨坐在他的腿上,若有所思地湊近他的臉,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陸覃睫毛輕顫了幾下,然後順從地閉上了眼。
我什麼都沒看出來,卻被他這副任人採擷又帶着點委屈的樣子刺激得心頭一顫。
乾脆親了親他的脣。
我只想淺嘗輒止。
陸覃卻主動鬆開牙關。
溼熱的舌頭很快糾纏在一起。
原本簡單的吻在這一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
我們兩個親得越來越忘情,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陸覃微微一僵,卻沒有鬆開我,反而吻得更重了。
我用力推開他,氣息不穩地去摸手機:「等等,我有消息來了……」
陸覃陸覃不情不願地停下動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幽怨地盯着我。
「這麼晚了,是誰的消息啊?」
我劃開手機回覆醫生的消息:「還能是誰?」
陸覃的身體緊繃。
眼底翻湧起滔天的嫉妒。
暗暗攥緊拳頭,彷彿是在醞釀一個足以顛覆一切的決定。

-15-
「檸檸,關於你說的小 N 和小 L 的故事,我有兩句話想說。」
我以爲他想起了什麼,心中一喜:「你,你想說什麼?」
陸覃抬眸對上我的眼睛:
「檸檸,我從男人的角度分析,我認爲……」
我滿懷期待地眨眨眼。
陸覃抿脣:「我認爲小 L 他外頭有人。」
我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哈……?外頭有人?」
「不錯。」
陸覃神色凝重地點頭。
偷偷看了一眼我的神色。
隨後無意地說道。
「當然了,也有可能不是外頭有人了,而是……根本不愛小 N。」
「但不管是怎麼樣的,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那就是這個小 L 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渣男、大賤貨、狗東西……」
陸覃用盡全部力氣唾罵了足足十分鐘,隨後又微笑着面向我。
「檸檸,如果我是小 N,就會去共同生活過的地方找一找。」
「比如住過的房子,比如開過的車,說不準會有什麼發現呢……」
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打斷了他的話:
「陸覃,先睡覺吧。」
陸覃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好。」

-16-
接下來,陸覃的情緒一直很壓抑,直到第二天坐上去醫院的車。
他垂着睫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鑰匙。
忽然,指尖一鬆——
鑰匙精準地掉進了副駕駛座椅的縫隙裏。
他微微蹙眉,很是困擾地說:
「檸檸,鑰匙不小心掉下去了,嘶,我夠不到……」
「沒關係,我來吧。」
我解開安全帶,俯身去摸鑰匙,結果順帶扯出一條女士絲襪。
我還沒反應過來,陸覃卻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
聲音陡然抬高:
「這是什麼?」
「女——士——絲——襪——。」
「這貌似不是你的東西,該死,別的女人的東西爲什麼會在副駕駛下面?」
「這,這會是誰留下的?誰帶了別的女人來坐了這輛車?又是在這輛車上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對方脫下絲襪?」
「天,我簡直不敢想……」
陸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低地默唸:
「green,green,geeen,green,green……」
我:「……」

-17-
這輛車從買來到現在只有兩個人開過。
一個是我。
另一個是……
我的目光落在陸覃的臉上。
陸覃繃緊下巴,極力壓制着嘴角的同時一味重複「green」。
我屏住呼吸。
不由得把從昨天到現在所有發生的事和陸覃所有反常的行爲都串聯在了一起。
然後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陸覃。」
他立馬抬頭,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期待。
我心口湧上一陣鈍痛,聲音嘶啞:
「你,你是不是想讓我提離婚?」
空氣凝固了兩秒。
很快。
陸覃的瞳孔驟然發亮,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整張臉瞬間被狂喜覆蓋。
——他好像要笑出聲了。
我用力閉了閉眼,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陸覃,你個王八蛋,你當時是怎麼答應我的?這才過了兩年而已,你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你對得起我嗎?」
陸覃的眼神從茫然到震驚,最後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當時答應的是幾年?」
我:「當然是一輩子!」
陸覃的天塌了,聲音近乎歇斯底里。
「我,我,我答應給你做一輩子的三兒……?」
此話一出,滿腔悲痛瞬間卡住。
我:「……?」
等等,他這說的這都是說什麼跟什麼啊?

-18-
「不是陸覃你把話……」
不等我說完。
陸覃一把推開車門,大步走下車,背影決絕得像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頭了。
我想要追上去,低頭髮現他落在副駕駛上的手機正亮着屏。
屏幕上是他正在編輯的備忘錄。
備忘錄是加密的。
但他走得急,忘記鎖定了。
我撿起他的手機,一目十行。
「一覺醒來,我從十八歲穿越到了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的我事業有成,感情順暢,並且確實和高中時就暗țũₒ戀的女孩在一起了,我好幸福。」
「不對勁,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我跟隨沈檸回到她口中的家,結果家裏沒有結婚照,我也沒戴和她的同款婚戒,甚至衣櫃裏的西裝也不是我的尺寸……」
「完蛋,種種跡象都在向我表明一個問題——」
「我!是!三!兒!」
「很不幸,我陸覃品行端正,正直老實,堂堂正正讀書人,竟然墮落成別人婚姻的插足者?不,不可以這樣,我絕不允許自己這樣。」
「嗚嗚當三也就算了,怎麼還是一個即將要被踹了的三。沈檸讓一切回到正軌的方式肯定是解決我,那個賤男人怎麼這麼壞,怎麼一點度量ṭû¹都沒有……」
「我要想辦法,我要用詭計,那個愚蠢的男人他肯定鬥不過我的。」
「我要打倒他!我要上位!嘿咻嘿咻嘿!」
……

-19-
我還沒有看完。
面前的車門再次被拉開。
陸覃居高臨下,身形不穩:
「沈檸,我同意了,一輩子……一輩子就一輩子。」
我:「?」
我拍了一下額頭:「陸覃,你誤會……」
「可是,檸檸。」
陸覃單膝跪下,用力握住我的手。
「你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他對你不好,那個渣男對你不好,你到底爲什麼要堅持這段婚姻?」
「這兩天,我也沒見過他給你打電話,沒見過他給你買禮物,他甚至都沒有出現在你身旁過,他就是個王八蛋,他根本不愛你,他心裏沒有你。」
我企圖插嘴:「陸覃,你其實就是……」
「你到底圖那個渣男什麼?他比我年輕嗎?比我更帥嗎?還是比我懂你?」
我插嘴失敗,不太甘心:「你閉嘴……」
陸覃不聽不聽,語氣裏帶着誘哄:
「離婚吧檸檸,去和他離婚吧,好不好?」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也能給你幸福的,我真的能,我發誓,我願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所以,能和他離婚嗎?和他離婚好不好檸檸?」
我抽了抽嘴角,無語怒吼:「不行,陸覃!你根本不是小三!」
「你的意思是……」
陸覃表情破碎,滿眼的難以置信。
「現在連小三都不讓我做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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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覃情緒激烈地站起來。
結果一個不慎。
「哐啷」一聲,重重地撞上了車門,踉蹌了兩步栽進車裏。
殷紅的鮮血順着眼尾流下來,他額角的傷口再次撕裂。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把陸覃Ŧű̂³拉進來。
「陸覃,你用手捂着,我帶你去醫院,我們馬上去醫院。」
陸覃沒吭聲,雙眼失焦,茫然地看看我,又看了看落在自己手上的血,好像是在確認什麼。
我不放心地問他:「陸覃,你感覺怎麼樣?頭暈不暈?噁心嗎?」
陸覃終於回過神,抬手猛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車廂內顯得格外刺耳。
我震驚地回過頭看向他。
陸覃的半邊臉微微紅腫,輕輕攥住我的手腕,掌心滾燙,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老婆,別聽那個傻逼的話,不要和我離婚,不要離婚,我不要離婚……」
……
陸覃恢復記憶了。

-21-
我帶陸覃去醫院做了全面檢查。
這次他不光身體恢復得很好,就連丟失的記憶也回來了。
我帶着他回家。
一轉頭,陸覃正耷拉着腦袋,神色複雜地跟在我身後踏進家門。
我低嗤一聲。
「呦,這不是做三哥嗎?」
陸覃肩膀一抖,臉上泛起懊惱的紅色:「檸檸,我,我……」
我關上門,開始盤問他:
「所以,車上的絲襪是你自己放的吧?」
陸覃咬脣,微不可察地點頭。
我要憋不住笑了:「自己害自己,你現在感覺如何呢?」
陸覃說不出話,俊臉憋得通紅,小心翼翼地想要過來牽我的手。
我不給他牽, 清了清嗓子。
「陸覃,你倒是給我提供了好多新思路——比如去父留子, 哦對了,你還要閹了自己來着……」
「檸檸!」
陸覃什麼都顧不得了, 急得一把將我摟進懷裏, 臉頰貼着我發頂:「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當時真的以爲……」
我戳着他的胸口:「以爲自己是小三?」
他把我摟得更緊,聲音悶悶的:「……嗯。」
我無奈:「陸覃,你也不想想,按你的那個老古董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給別人做三?」
陸覃遲疑了兩秒:
「給別人肯定不可能, 但是給你……很有可能, 反正高三畢業的時候就做好這個決定了……」
我:「?你,你說什麼?」
陸覃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慌亂地別開眼:「沒,沒什麼。」
我扯住他的袖子:「陸覃,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高三就做好這個決定了?」
陸覃被我拉着掙脫不開, 嘆了口氣, 語氣裏透出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我當時打算和你報考同一所大學,想着上大學就立馬跟你告白的。」
「可是那個時候你和隔壁班的學委走得很近, 班裏同學都說你們已經約定考同一所大學,然後談戀愛。」
「我當時絕望極了, 嫉妒得整晚睡不着覺, 就一遍遍地在腦海裏預謀怎麼能趁虛而入,怎麼能插足到你們中間,已經成型的計劃在我腦海裏有一萬個……」
陸覃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當年每次看見我和那個學委一起出現,就目光陰沉沉地盯着我們。
我還以爲他討厭我討厭到連我身邊人都不放過的程度了。
原來他那樣的目光並不是討厭我,而是討厭我身邊的人不是他。
所以。
那個在老師同學面前永遠光風霽月、人品高潔、不食人間煙火的五好學生。
暗地裏一直在醞釀一個陰暗扭曲的做三計劃……
我吞了吞口水,心裏爽爽的。
回想起他這兩天聽到動靜鑽進衣櫃。
出門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一舉一動, 無比熟練。
看起來像是當了很多年姦夫的樣子。
「所以,你這算是把當年在腦海裏生成的做三計劃實踐了?難怪看起來, 這麼有經驗……」
說到這,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陸覃的耳朵又紅了, 像個煮熟的蝦子,聲音裏帶着點點哀求的意味。
「檸檸, 別這麼說我……」
「哈哈, 爲什麼不說?小陸你做了不讓人說呀?你唔……」
陸覃氣勢洶洶地吻了上來, 堵住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

-22-
婚紗照再次被貼到牆上。
陸覃的那枚戒指也被修好拿回來了。
一切看似都恢復到陸覃車禍之前的樣子了。
可我總覺得陸覃還是哪裏怪怪的。
就比如晚上。
我路過浴室,聽見他在裏面咬牙切齒地說話。
陸覃擦去鏡子上的水霧,臉色陰沉地盯着鏡子中的自己。
「什麼都不記得, 還會親嘴是吧?還意猶未盡是吧?真想撕爛你的嘴……」
我疑惑地推開浴室門:「陸覃,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呢?」
陸覃收斂住情緒,溫和地衝我笑一笑:「沒什麼。」
我半信半疑地在浴室看了一圈,確實什麼都沒有。
到了睡覺前。
陸覃帶着一身水汽不疾不徐地落座在牀邊盯着我看了許久。
沒有像往常一樣先親額頭。
而是直接輕咬住鎖骨。
我半睡半醒, 抬手推了他一把。
「陸覃,你在幹什麼?」
陸覃沒有抬頭,聲音有些詭異:「他觸摸過這裏……」
我沒明白什麼意思:「他?誰?」
陸覃神色認真:「失憶的我。」
我:「???」
我徹底清醒了:「陸覃!你是不是有病!」
陸覃垂眸:「對不起,我改正。」
話音落下, 陸覃再次吻上來,吻着吻着又不受控制地咬上了鎖骨。
我忍無可忍,直接給了他一腳。
「陸覃!你個神經病!自己還喫自己的醋!」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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