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十年時間陪陰鬱殘疾少年程漾長大,費盡心思讓他愛上了我。
也對他,產生了憐惜。
所以系統宣佈攻略成功的時候,我沒有脫離這個世界。
反而用獲得的積分給他換了一副健康的身體。
程漾認爲這是神蹟,他開始大展宏圖,沒過幾年便成爲商界新貴。
同時,他身上也開始出現了女人的香水味。
我看見他在會所親吻別的女人,旁人說起我,他嗤笑:「她現在可配不上我。」
我轉身離開:「系統,我想脫離這個世界了。」
系統:「可是你積分不夠了。
「那就把那具健康的身體換回去吧,我不需要了。」
-1-
我被攔在了高級會所門口。
「嫂子,程哥不在這。」
小弟方和低着頭不敢看我,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謊言有多拙劣。
我冷靜地看着他:「當年你走投無路時,是我給了你一條生路。」
當年方和被人用殺豬盤騙光了全部的錢,他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時,是我請他喫了一頓飯,把他介紹到了程漾的公司。
他倒是有能力,短短几年就成了程漾身邊最忠誠的一條狗。
方和臉色漲紅,攔着我的手有些顫抖。
幾秒後,他把手放了下來:「程哥在頂樓包廂。」
……
這一路上,再沒人敢攔我。
我站在包廂門口,聽着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
「程哥拿下了城郊的那個項目,如今在港城可謂是炙手可熱了。」
「是啊,到時候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這些兄弟。」
面對衆人的吹捧,程漾的聲音依舊懶散:「說笑了,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現在,可不普通。
短短五年,他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躋身港城上流,成爲炙手可熱的商界新貴。
膽識謀略手段他都有。
裏面傳來女人的嬉笑聲,我抬眸看去,程漾正側着頭任由一個靚麗女郎給他點菸。
距離極近,氣氛曖昧。
他也任由那女郎湊近在他脖子上留下曖昧脣印。
-2-
包廂裏觥籌交錯,衆人談天說地。
「程哥今年二十八了吧,什麼時候跟嫂子結婚啊?一定要請我們喝喜酒!」
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話,整個包廂瞬間沉默下來。
程漾攬着那個女人,低頭吐了口煙,煙霧繚繞,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人自知失言:「瞧我,酒喝多了!程哥別見怪。」
「什麼見不見怪的?又不是不能說。」程漾笑了,「我跟鄭合歡的事,你們也都知道。」
見氣氛沒有想象中的尷尬,衆人相視一笑,放鬆下來。
「是啊,都知道的。」
「嫂子對你,確實沒話說。」
「以前你還……」見程漾看過來,那人聲音一頓,話鋒急轉,「話說我們都好久沒見到嫂子了,她最近忙什麼呢?」
「不知道。」程漾將菸頭按進菸灰缸裏,緩緩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沒人應和,他就自說自話。
「我以前的樣子你們也都知道,在輪椅上坐了十幾年,我媽都放棄我了。
「我在不人不鬼的時候遇到了鄭合歡,她拯救了我。
「我感激她,也喜歡她,但是說實話,她現在,配不上我了。」
六年前的一場神蹟,讓他重新站立了起來。
也讓他推翻了註定的悲慘人生軌跡。
他重新定義了自己人生。
在這幾年詮釋得淋漓盡致。
他本就該是天之驕子。
程漾眸光閃動:「鄭合歡見證了我最狼狽不堪的幾年,我現在只要一看見她,就能想起當初坐在輪椅上的日子,我會覺得,噁心。」
-3-
當初的他,確實過得狼狽不堪。
因爲一場車禍,他下半身癱瘓。
我每天給他擦洗按摩,有時候還要給他處理一些無法避免的髒污。
他白淨的臉上總是羞憤得通紅,不敢抬頭看我。
我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了包廂的門。
程漾注意到了衆人的反應。
他順ŧùₕ着他們的視線扭頭看過來,然後看見了我。
我走到他面前,只略微低頭。
他身邊的女人忙不迭地站起來跑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
程漾沒再看我,伸手端過一隻酒杯。
我說:「程漾,我們分手吧。」
程漾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別鬧。」
「沒鬧,也沒發瘋。」我笑了,「這幾年,看着你站得越來越高,我爲你高興,但是我能力有限,沒辦法陪你走得更遠了。
「程漾,你值得更好的。」
程漾漫不經心喝了口酒:「你聽到了我剛剛說的話?生氣了?」
「你知道的,我不過是ƭṻ³說說罷了,你陪了我十年,我永遠不會不管你。
「行了,我跟他們還有事聊,你先回去吧。」
果然是看見我就覺得噁心。
多看我一秒也受不了。
他不在意我是不是真的聽見了那話,他不在乎我生氣與否。
他篤定了我不會離開他。
畢竟我家境普通,他如今身份顯赫,是我這種普通人夠一輩子也夠不上的。
我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明天之前,我會搬離公寓,你也不用給我什麼補償,我們好聚好散。」
說罷,我沒再理會他們,轉頭往外走去。
「程哥,你不去追嗎?」
「嫂子真走了!」
「追什麼?」程漾有恃無恐,「她也就是說說而已,她能去哪?無非是想讓我多在意她一點。
「我現在……可做不到低三下四去哄她。」
-4-
如今已是深秋,我站在大樓外,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冷風,心裏卻格外清醒。
「系統,我想回家了。」
三秒後,一陣熟悉的機械聲在我腦海裏響起。
「宿主,經檢測,您的積分不足以開啓時空隧道。」
我怔然。
是啊,我積分都用完了。
怎麼用的呢?
是六年前送給了程漾一場神蹟,花得一點不剩。
我是一個攻略者。
而程漾,是我的攻略對象。
第一次遇見他時,我一度想要放棄這個任務,因爲他陰鬱、偏執,坐在輪椅上任由褲子變得髒污,也強勢地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
我心疼他,憐惜他,於是刻意接近,耐心討好。
我陪了他十年。
我撬開了他保護自己的硬殼,強勢介入了他的生活。
我讓他習慣了我的存在,漸漸地,我讓我變得不可或缺。
可這十年光陰到底是摻進了真情。
我也對這個可憐自卑的男孩產生了近乎憐愛的情緒。
所以在系統恭喜我攻略成功時,我鬼使神差地沒有選擇立刻脫離任務世界。
當時的程漾還是個敏感又脆弱的少年。
他笨手笨腳地給我親手做了一枚戒指,然後紅着臉戴到了我的手上。
他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跟鄭合歡白頭偕老。
可我知道,他最大的願望是想重新站起來。
幼年時的車禍讓他封閉了自己。
我花了十年時間讓他對我敞開心扉,讓我的這次任務變得不再純粹。
我用任務成功獲得的積分向系統兌換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具健康完好的身體。
我至今都記得那天清晨,程漾小心翼翼走在地毯上,眼淚一滴又一滴落了下來。
他抱着我哭了好久。
他說這是上天賜予他的第二大神蹟。
我是第一。
……
程漾開始顯露出他的才華和非凡的商業頭腦。
這具健康的身體讓他終於能大放異彩,讓他站在人羣裏閃閃發光。
我記不清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只記得某天清晨,我在他的西裝上聞到了不屬於這個家的香水味。
我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他臉上就帶了不耐。
「必要的應酬而已,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的詢問變成了無理取鬧。
他在外應酬的時間越來越多,人也變得越來越圓滑。
我漸漸忘記了他曾經因爲我的一句話而害羞臉紅的樣子。
也忘記了一開始,那個自卑陰鬱的殘疾少年。
-5-
四百平的公寓冷冷清清。
我收拾着行李,覈算着要回去的積分。
「我之前兌換的那具健康的身體,可以重新換給你嗎?」
我問系統:「我現在不想要了,折舊也行。」
「宿主請稍等。」
數據流在我腦海裏快速閃過,系統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麼感情:「經覈算,攻略對象程漾的身體這六年損耗過多,抽菸喝酒熬夜濫情,對身體損傷極大,如今身體回收價值只有原先一半。」
「濫情」這個字眼一出來,我收拾行李的動作一頓,手指不可抑制地顫了顫。
畢竟是我陪伴了十幾年的男人。
我既心痛於他的變心。
又懊惱於自己的心軟。
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我留戀半分。
「換出來的積分夠我脫離這個世界嗎?」
「不夠哦,宿主。」
系統:「不過可以給您換一個身份,我可以重新爲您申請一個攻略對象,咱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啊……
也行吧。
「那就把那具健康的身體換回來吧。」
……
我坐上飛機離開港城的時候,半醉的程漾被方和送回了公寓。
也許是心裏有愧,方和違背了程漾歇在會所的意願,把他送到了跟我共同的家。
系統連接了家裏的監控,讓我看清了程漾現在的模樣。
他躺在沙發上,嘴裏喊着我的名字。
「合歡,合歡。」
得不到回應,他強撐着坐了起來。
靜默許久,他突然笑了:「戲還挺足。」
他以爲我今晚鬧的這一出只不過是爲了博取他目光的戲碼。
他揉了揉額頭,眉頭微皺,醉酒後的頭疼讓他有些煩躁。
程漾站起來,慢慢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拿出了一瓶冰水。
瓶蓋剛擰開,他就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
程漾徹底酒醒了,他人也蒙了。
他看着自己的腿,顫巍巍伸手……
「我的腿……」他不可置信地猛地抓緊了自己的腿,可無論他怎麼使勁也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
畢竟以前十幾年都是這麼過的。
那種不人不鬼、行動不便的狼狽生活是他擺脫不掉的夢魘。
程漾愣了愣,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疼。
所以這不是夢……
監控裏的程漾徹底失控,他在偌大的公寓裏大喊大叫,他想找人,卻發現自己手機放在茶几上。
程漾雙手撐着地,一點點挪動着身體。
兩條腿毫無知覺地拖在身後。
他眼睛發紅,頭髮凌亂,再沒有之前的風輕雲淡。
我閉了閉眼睛:「關了吧,我不想看了。」
-6-
飛機落地的時候,我手機裏多了好幾通未接來電。
方和的 10 個,程漾的 15 個。
我斂了斂神色,正要把手機放進口袋,一通電話正好打了進來。
是方和。
我無意間按到接聽鍵,方和的聲音立馬傳了出來。
「嫂子!程哥出事了!」
他聲音急迫,語速很快,似乎是怕我掛斷電話:「他夜裏突然就站不起來了,我們把他送去了醫院,醫生說他雙腿萎縮得很嚴重,幾乎跟六年前的狀態一模一樣!」
我靜靜地聽着沒說話。
方和緩了緩:「程哥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誰也不讓靠近,只讓我們來找你,嫂子你……現在在哪呢?」
沒聽見我的聲音,方和低聲道:「嫂子你別在這個時候跟程哥置氣了,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他們都覺得我只是在跟程漾置氣耍小性子。
「別叫我嫂子了。」
我淡聲道:「我跟他,已經沒關係了。」
「嫂子……」方和聲音一頓,「你不會來真的吧?程哥他……」
我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他這麼需要我,那我就最後送他一句話。」
「神蹟,有時候也是命。好的壞的,都得接着。」
說罷,我也沒理會對面的喊聲,自顧自掛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收好,抬腳走出機場。
跟隨着腦海裏系統的提示,我徑直走到一座天橋上。
一個女生正蹲在橋面上ẗū́³哭,她看着橋下平靜的湖面,一步步朝欄杆處走去。
「目標已出現。」
系統提醒我:「請宿主做好準備,當宿主與目標任務共同處於瀕死狀態時,雙方靈魂會進行互換,請嚴格按指示操作。」
我看了那女孩幾秒,想了想,掏出手機給程漾打了個電話。
可能幾分鐘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鄭合歡這個人了。
我想,我還是跟她最熟悉的人告個別。
想來想去,這個人都是程漾。
那就告個別吧。
電話幾乎是秒接的:「喂,程漾。」
「合歡……」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樣,我幾乎都聽不出來是他了。
「嗯,是我。」我笑了笑,「我聽方和說了你的事,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堅強。」
我的語氣溫柔。
溫柔到我差點連自己都騙了,彷彿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不是我一樣。
「你上輪椅的時候要注意,以前你總是會不小心磕到膝蓋……
「晚上睡覺的時候要蓋好被子,記得按時做按摩。
「海鮮不要多喫……」
我慢慢說了好多,直到那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合歡……我離不開你。」
程漾說:Ṭüₖ「我求求你,你回來我身邊吧?」
現在,他倒是能想起來我的好了。
「可我回不去了。」
我說:「我有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去。
「程漾,你別忘了我。
「我陪了你十六年,你要記我一輩子。」
說完這句話,我伸手將手機放在了欄杆外,然後,鬆手。
手機砸在水面,濺起漣漪一片。
一旁的女孩也翻越了欄杆,有路人發現了她,陸陸續續越來越多的車子停了下來,衆人在不遠處苦苦勸說着她。
可女孩卻堅決地搖了搖頭,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縱身一躍。
「啊!她跳了!」
有個大媽尖叫起來。
「都看見了!你快別喊了!快叫救護車!」
「不是!」大媽急得直拍大腿,「還有個姑娘也跳了!」
她指着那邊無人問津的角落:「就在那,兩個姑娘幾乎同時跳下去的!」
-7-
充斥着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裏,程漾靠坐在病牀上,他垂眸看着正在給他擦拭身體的男護工,臉上沒什麼表情。
等護工全部收拾妥當,準備出去時,程漾開口了:「我的腿很醜吧?」
護工溫聲道:「程先生,您的腿好好按摩養護,是有恢復的可能的。」
「可是你很嫌棄它不是嗎?」
程漾定定地盯着他:「你跟你老婆打電話的時候,不是抱怨過要照顧我這麼一個精神不穩定的病人很辛苦嗎?你說我沒有自理能力,經常把自己弄得又髒又狼狽,說要不是我給的錢多你才懶得伺候我……」
護工臉色大變:「程,程先生……」
「怎麼?好奇我怎麼知道的?」程漾嘴角扯出一抹極其不自然的笑,「當然是,我讓人監視你了啊。
「你不是都說了嘛,我精神不正常啊。」
程漾猛地抓起牀頭的杯子狠狠朝着護工砸去。
護工躲閃不及,被砸中了腦袋,他痛呼一聲,倒在地上。
一直守在病房門口的方和終於進來了。
他讓人把護工帶了出去。
「換護工。」程漾說。
「好的,程哥。」
方和現在面對程漾也有些發怵。
他已經給他換了十個護工了,沒有一個能在這待夠三天。
程漾蜷縮在病牀上,將腦袋都蒙在了被子裏。
「合歡呢?找到她了嗎?」
「還沒有……」
「那就快去找!」程漾在被子裏怒吼,「我需要她!只需要她!她纔是我的藥!」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找……」方和不敢在這裏多待,立馬就要出去,就在他即將踏出病房時,口袋的手機突然響了。
連帶着,他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接通了這個他並不知來意的電話。
幾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
然後轉頭看向病牀,程漾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死死盯着他。
「程哥。」方和聲音晦澀,「剛剛警局的人打來電話,嫂子,找到了。」
-8-
我跟葉姿同時跳了河。
在瀕死的時候,系統爲我們交換了身體。
我看着我用了十幾年的身體漸漸沉入水底,然後奮力往上游去。
我獲救了,作爲一個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女大學生——葉姿。
葉姿家境不好。
好賭的爸,早死的媽,不爭氣的弟弟,還有破碎的她。
爲了還賭債,她爸要把她送進金麗會所當陪酒女,她不願意,千辛萬苦逃了出來,可她爸卻帶着好幾個人來抓她。
走投無路,葉姿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也正因爲這樣,才讓我能有機會借用她的身體,開啓一段新的任務。
我剛被救援人員打撈上岸,一個矮胖男人就帶着幾個人推開衆人圍了過來。
「這是我女兒ƭú₇!我這就帶她回家!」ƭŭ̀⁽他不管不顧地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拽。
有好心人攔住她:「她都被逼得跳河了,肯定是遇到事了,你不能帶她走,等警察來了再說!」
「這是我女兒!要你多管閒事!」男人將他推開,把我拉到了岸邊,然後把我塞進了路邊的轎車裏。
我全程沒有反抗,顯得異常順從。
因爲我剛剛接收到了系統發給我的新的攻略目標信息。
梁鶴生,梁氏集團掌權人。
他今晚會現身金麗會所,而這是我接近他的唯一機會。
男人上了車,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你這小賤人!差點壞了老子的事!」他喘着粗氣,「老子送你去喫香的喝辣的,你居然還敢逃跑……」
「不跑了。」我聲音有些抖,「我不跑了,我聽你的話。」
男人愣了愣,隨機冷哼:「這纔對,你該感謝我給你了一副好樣貌,以後去了金麗會所,只要你乖乖的,有的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車子駛離大橋,融入車流,朝着市中心過去。
……
金麗會所是豐城最大的銷金窟。
我被眼前富麗堂皇的裝修閃瞎了眼,一旁的男人已經麻利地收好了經理遞過去的錢,然後將我一把推過去。
「王經理,那我女兒就有勞您教導了。」
他拿着錢,哼着歌離開了會所。
王經理領着我去了更衣室:「Rose 會教你規矩,今天晚上你先跟着她們後面學規矩,你這身衣服不行,去挑一件好看的。」
他把我交給了一個畫着精緻妝容的女人,然後又匆匆轉身離開。
我聽見他掏出對講機說了一句:「梁先生到哪了?」
Rose 踩着高跟鞋過來,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長得還真是清純,你叫什麼?」
「葉姿。」
「葉子?」她笑了笑,「行,那你的花名就是葉子了。
「走吧,帶你去換衣服。」
她給我挑了個緊身的白裙子,又親自上手給我化了個淡妝。
寥寥幾下,原本清純的臉龐便多了一絲嫵媚,更顯勾人。
Rose 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她帶着我去跟其他同事打招呼。
我跟在她後面,乖巧地跟所有人問好。
實際上,我一個名字也沒記住,也沒有必要記,畢竟我在這金麗會所待不了多久。
一路上碰到幾個來消費的客人,他們跟 Rose 熱絡地談笑着,視線卻落在我身上。
肆意打量,毫不收斂。
Rose 本來要帶着我去四樓,可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一身黑色西裝的保鏢下來了。
保鏢朝她一揮手,她立馬掉頭回去:「四樓今晚有重要客人,我們不上去了。」
我心中瞭然。
應該是我那個攻略目標梁鶴生在上面。
我不動聲色往樓上看了一眼,跟在 Rose 後離開了。
Rose 還要去招待客人,沒辦法一直帶着我。
她讓我在休息室自己待着,看看員工守則,熟悉一下環境。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大概一個小時後,系統提示聲響起。
「梁鶴生現在在四樓衛生間,你現在從消防通道上去,那裏的保鏢剛剛離開。」
我沒再耽誤一秒,立馬從休息室出去,然後閃身走進消防通道。
-9-
我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時,迎面跟對面出來的男人撞上了。
他手中的藏青色帕子掉落在地上,人也停了下來。
「抱歉。」我向他道歉,然後撿起那帕子,抬頭看向他,「先生,您的東西。」
梁鶴生垂眸看着我,眉頭微皺:「不要了。」
他越過我,走到外面。
「先生。」
我追上去,在後面喊了他一聲:「我賠您一條新的行嗎?」
梁鶴生腳步微頓,微側着頭,聲音玩味。
「你拿什麼賠?」
我放慢了腳步,緩緩走到他身邊,將那帕子疊了疊,輕輕塞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梁先生看我有什麼?」
【嘀!宿主請注意,一見難忘效果已觸發,倒計時十秒。
【十,九,八,七……】
倒計時到五時,我移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轉身離開。
走廊寂靜,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的清脆聲響像是鼓聲,似乎在催促着什麼。
倒計時結束的最後一年,梁鶴生說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回頭,只輕笑了一聲:「葉子。」
……
我用剩餘的全部積分兌換了這個【一見難忘】的攻略道具。
事實證明,它是好用的。
它沒有一見鍾情那麼誇張的效果,但它會讓梁鶴生在看見我的第一眼產生一種錯覺,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對於梁鶴生而言,這種錯覺已經足夠了。
畢竟他是豐城的上位者,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
多我一個不多。
梁家派來接我的車在三日後的早上就來了金麗會所。
王經理臉都笑爛了,親自把我送上車。
Rose 跟在他後面,沒什麼表情地看着我。
她把我那少得可憐的行李遞給我。
聲音低不可聞:「葉子妹妹還真是有手段呢,日後發達了,可千萬不要忘了姐姐。」
我朝她笑了笑,慢慢升上了車窗。
我被帶到一處極安靜的別墅門口。
「葉小姐,以後您就住在這裏,梁先生每個月最後一天晚上會過來,有什麼需要的您可以直接打我電話。」
梁鶴生的特助將我送進了別墅,給我留下一個號碼後便匆匆離開。
看着空蕩蕩的別墅,和別墅裏那些笑容公式化的傭人。
我心中瞭然。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梁鶴生的女人,之一了。
【宿主,作爲您的監護系統,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吸取上一次的經驗纔是您任務成功的關鍵。】
「我知道。」我說,「不要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這樣的虧,喫過一次就夠了。」
-10-
豐城上流階層都傳開了,說梁家掌權人從金麗會所帶走了一個女人,養在郊區別墅。
大多數人並不當回事。
「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她能在梁鶴生身邊待一個月都算她能耐了。」
讓他們失望了。
我在梁鶴生的郊區別墅一待就待了四年。
我從他的衆多女人之一變成了最喜歡的那一個。
漸漸地,我從最喜歡的那一個,變成了他身邊的唯一一個。
梁鶴生從每個月來一次,變成了一週來一次,最後變成了天天都來。
他不再變得高不可攀,漸漸地,會偶爾給我帶個小禮物逗我開心。
也會在閒暇時放下身段跟我一起佈置花園。
人人都說,梁先生這次認真了。
他是真的愛上了我。
每每聽說這樣的話,我都笑笑,沒當回事。
畢竟系統上的數據不會作假。
梁鶴生對我的愛意值,不過剛過百分之五十。
對他而言,我最多算得上是個討人喜歡的玩具,讓他有興趣在身邊多留幾年罷了。
看着許久未動的進度條,我心裏也有些着急。
我在這個人物世界停留了太久。
得趕緊找到突破點。
又過了一年,在梁鶴生對我的愛意值達到百分之六十時,我期待了許久的突破點終於來了。
那天清晨,梁鶴生派助理來接我,說是要帶我回老宅喫飯。
那是他第一次帶我出現在他家人面前。
這一舉動也象徵了,我的身份發生了轉變。
我不再是梁鶴生飼養的小金絲雀,而是跟他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我在老宅出現的那一刻,豐城的各大家族應該都收到了消息。
老宅的傭人們都接受過良好的訓練,面對我也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
老宅人不多,除了梁鶴生,就只有他妹妹,奶奶,和小叔。
他小叔前段時間出國旅遊了,至今沒回。
在餐桌前坐定,坐在首席的老太太朝我笑了笑,再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我拿不準她對我的態度,便也沒多說什麼。
梁鶴生慢條斯理地將袖子往上捲了卷:「小姐呢?」
管家在一旁回話:「小姐在房間,她說不餓,不下來喫了。」
「再去叫一遍,讓她下來喫飯。」
「好的先生。」
管家轉身上樓。
沒過一會兒,管家跟在一個女孩後面回來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梁嘉韻。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梁鶴生的親妹妹是個殘疾人。
梁嘉韻臉色不太好,但又實在害怕她這個哥哥,不得不坐在了餐桌前。
注意到我的視線,她猛地瞪過來:「看什麼看?」
我其實沒看她左邊空蕩蕩的袖口,只是覺得她長得很好看,只朝她笑了笑:「你好,我是葉子。」
「我管你是誰?」她的脾氣着實不太好,「你笑什麼?笑我沒胳膊是嗎?你出去!出去!」
「嘉韻。」梁鶴生淡淡開口。
梁嘉韻瞬間噤聲,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行了,菜都涼了,喫飯吧。」
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裏,梁鶴生都擁有着絕對的話語權。
這頓飯喫得還算順利。
在喫飯時,我也把系統給我的關於梁嘉韻的資料整理了一遍。
梁嘉韻是梁鶴生的同胞妹妹,他們父母早逝,兩人一塊長大,感情深厚。
他們十歲時,兄妹二人被意外綁架。
兩人沒有坐以待斃反而想盡辦法逃了出來,爲了求得一線生機,梁嘉韻跟梁鶴生朝兩個方向逃跑。
梁嘉韻的運氣不如她哥哥。
她被抓住了。
還被砍下了一條胳膊送回梁家泄憤。
儘管最後她被救了回來,可這輩子幾乎已經是毀了。
梁嘉韻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陰晴不定,有時候還會自殘。
但梁鶴生卻對這個妹妹很好,幾乎是百依百順。
也許是心中有愧,想要盡力彌補。
我正想得入神,餐桌上突然傳來一聲響。
「吧嗒。」
梁嘉韻把筷子用力拍在餐桌上,站起身就往樓上走。
「我喫飽了。」
忍了這麼久,她已經忍到極致了。
再在這餐桌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掀桌子。
梁鶴生看了她一眼,抬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看向我:「不用管她,你慢慢喫,我去看看。」
他站起身,跟在梁嘉韻後面上樓。
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我跟老太太。
老太太年紀大了,她也喫不了多少,很快便也離了席。
這我若還能喫得下去,那我的心也太大了。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
等了一會兒,我正要起身四處轉轉。
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還伴隨着東西摔碎的聲音。
我有些緊張地看向上方樓梯口。
沒過一會兒,梁嘉韻快步從樓上下來,她沒看我一眼,徑直就要走出家門。
「你今天再去找那程漾試試?」
梁鶴生的聲音低沉,帶了些怒氣。
梁嘉韻停了下來,身體因爲生氣有些微微顫抖。
我也愣住了。
他剛剛說什麼?
程漾……
是我認識的那個程漾嗎?
五年來,我偶爾也能聽見程漾的消息。
說他是踏着荊棘登上王座的勇士,說他在商界攪弄風雲,即使坐着輪椅也依舊沒有任何人敢輕視。
但是,這還是我第一次從梁鶴生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感覺,有點奇妙。
而且,程漾跟梁嘉韻又有什麼關係?
我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安靜站在一邊。
梁嘉韻被梁鶴生讓人帶上了樓,他則有些疲憊地過來牽起了我的手。
「喫好了?」
「嗯。」
「那我們回家。」
他拉着我出去,直到坐在車上,都沒再說一句話。
車行到半程,他扭頭看向我,突然問道:「你知道程漾嗎?」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在財經新聞上看見過。」
「程漾他很厲害。」梁鶴生的聲音沒什麼情緒,「在港城,他的話很有分量。」
我挽上了他的胳膊:「再厲害也沒有你厲害。」
梁鶴生笑了笑:「是嗎?可是嘉韻喜歡他,勝過我這個哥哥。」
梁嘉韻喜歡程漾。
因爲一場酒會,她見到了這個跟自己一樣殘疾卻仍身處高位、從容不迫的男人。
他舉手投足間的自信優雅吸引了她。
梁嘉韻開始關注他,瞭解得越深入,她就越喜歡。
同樣殘疾,同樣受人追捧,同樣沒人真心相待,她覺得她跟程漾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於是,她開始接近他。
我問道:「然後呢?」
梁鶴生冷哼一聲:「然後她就拋卻了全部自尊貼了上去,可人家根本就不拿正眼看她!
「這麼多年,程漾身邊從沒有過一個女人,若不是他曾經有過未婚妻,我都要以爲他不喜歡女人了。」
我有些驚訝:「曾經有過未婚妻?」
「嗯。」梁鶴生說,「但他未婚妻已經死了,姓鄭,聽說是自殺的。」
啊,我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似乎也並不想跟我多說程漾的事,便也很快轉移了話題。
我應和着他,三言兩語便把他哄得心情愉悅。
可我心裏卻記下了梁嘉韻和程漾的事。
我總覺得,這就是我等了許久的契機。
-11-
跟程漾的再次相遇來得猝不及防。
梁鶴生帶我去參加了一場晚宴,但沒想到,程漾是主辦方。
我站在原地,看着梁鶴生跟程漾談笑風生。
剛要找個藉口離開,程漾的視線已經掃過來了。
「這位是?」
梁鶴生拉起我的手:「這是我的女朋友,葉子。」
我臉上掛上恰如其分的微笑,伸手:「程先生您好,久仰大名,如今得見,榮幸之至。」
程漾沒伸手,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我。
我覺得臉笑得有些僵了,就連手心也有些出汗了。
程漾的目光太具有審視意味,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就在我即將收回手的時候,程漾笑了,他伸手與我相握:「葉小姐,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愣了愣。
葉姿跟鄭合歡幾乎沒有一處相似,程漾不可能會認出我的。
那他……
梁鶴生也來了興趣:「哦?是嗎?不知道是哪位故人?」
「我的未婚妻。」程漾笑着,但笑意卻不達眼底,「葉小姐跟她的眼神很像,幾乎是瞬間,就讓我想起了她。」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我心裏覺得有些好笑。
鄭合歡生前他不在意,死後卻在這裝深情,真是夠無恥的。
正好有不少人過來跟程漾敬酒。
梁鶴生便順勢帶我離開了那裏。
他的聲音有些不悅:「以後,不要再出現在程漾面前。」
我一邊乖巧應聲,一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不高興了。
是覺得自己心愛的玩具被旁人覬覦了嗎?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七十,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
果然,適當的刺激能讓男人迸發出勝負欲,那勝負欲可以轉化成愛意。
但我覺得,這刺激可以更強烈一點。
-12-
晚宴進行到中途,樓上露臺突然傳來驚呼聲,衆人齊齊圍了上去。
我也去湊了個熱鬧。
梁嘉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她被保鏢攔在程漾幾米開外,神情激動。
「你爲什麼不肯接受我?」她眼底泛着紅,緊盯着面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矜貴男人,「明明,你懂我,我也懂你。我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梁小姐,請自重。」程漾不緊不慢開口,語氣裏盡是疏離。
「程漾!」梁嘉韻一點也不在乎這是什麼場面,也不在乎衆人的指指點點,她推開保鏢,衝到了程漾面前,態度卑微。
「我可以做你的腿,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有些不忍直視。
姑娘啊,別把自己弄得這麼卑微。
這個男人,不值得啊!
果然,程漾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做我的腿?」
他打量着梁嘉韻,指着一旁的泳池:「你跳下去遊個來回,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即使他剛剛還在跟梁嘉韻的哥哥喝酒聊天,可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對她提出這種帶有羞辱意味的要求。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撲通」一聲。
衆人驚呼。
梁嘉韻跳進泳池裏,還正好跳進了深水區,她少了一隻胳膊很難維持平衡。
程漾就在泳池邊垂眸看着她在泳池裏掙扎。
眼看着梁嘉韻撲騰得越來越慢,我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徑直跳入水裏。
我從梁嘉韻背後攬住了她的脖子,將她一點點帶到了淺水區。
梁嘉韻站穩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頭給了我一巴掌。
「你算什麼東西?多管閒事!」
左臉火辣辣地疼,我沉默不語。
誰想多管閒事,要不是我還要攻略你哥,我也蹲岸邊看戲了。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七十五,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
系統提示音響起,梁鶴生終於姍姍來遲了。
保鏢已經把我跟梁嘉韻拉上去了,程漾的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我身上。
梁鶴生在我身上披了條毛巾,看了看我微紅的左臉,他額角抽了抽。
然後轉身一巴掌打在了梁嘉韻的臉上。
「瘋夠了沒有?梁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梁嘉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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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鶴生平復着呼吸:「把她帶回去,沒我的命令,別讓她出來。」
保鏢把梁嘉韻帶離了這宴會廳。
梁鶴生還要爲此去跟程漾這個宴會主辦方致歉。
我裹着毛巾站在角落,靜靜地等着他。
沒過一會兒,梁鶴生便過來牽起我的手離開了露臺。
程漾的視線如同附骨之疽。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就靜靜地看着我,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梁鶴生還真是寵這個女人……」
「是啊,難道她真要變成梁太太了?」
「那她還真有本事。」
衆人的竊竊私語聲傳入程漾的耳朵,他側頭吩咐助理。
「讓方和去查查這個女人,事無鉅細,我都要知道。」
-13-
梁鶴生出差的第三天,我只不過是出門打了個高爾夫,回家途中就被人綁了。
綁匪蒙着我的眼睛,把我的手腳都綁住了,無論我說什麼他們一句回應也沒有。
車子晃晃悠悠,似乎是在極難走的山路上盤旋。
大概兩個小時後,車子才停下來。
我被關進一間小黑屋,除了一把椅子什麼也沒有。
綁匪把我關進去後就離開了。
「系統,我會有生命危險嗎?」
【經測算,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
我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着。
大概又過了五六個小時,小黑屋的門被人再次打開,我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梁嘉韻也被綁着扔了進來。
她摔在地上,綁在嘴上的布條也被摔掉,她破口大罵:「你們快放了我!我哥要是知道你們這麼對我,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綁匪恍若未聞,反而掏出手機,似乎是在給誰打視頻電話。
幾秒後,電話接通。
「梁先生,下午好啊。」
綁匪拿着手機對着梁嘉韻,又對着我掃了一遍。
「梁先生,你只能贖一個人,這兩個女人,你贖誰?」
-14-
這個情節有點狗血,但是它的發生讓我有些高興。
因爲我預感到,我可能很快就能完成任務回家了。
綁匪給了梁鶴生一個小時的考慮時間。
小黑屋被關上,只剩下我跟梁嘉韻。
她這時才注意到我,掙扎着坐起來,她看向我,目光憐憫:「我哥一定會選我的。」
她很篤定梁鶴生的選擇。
見我不說話,她笑了笑:「你以爲我哥真那麼喜歡你嗎?纔不是,他只是生來多情罷了,但他絕情起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梁嘉韻的聲音帶了冷意。
我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的情緒狀態好像不太對。
她似乎陷入了回憶,整個人變得恍惚。
「你知道,我這隻胳膊是怎麼沒的嗎?」
她問我。
然後又自說自話:「大家都以爲是我運氣不好,被綁匪抓住後泄憤砍掉的。
「實際上,這是我哥親手砍的。」
我震驚地看着她。
梁嘉韻眼睛通紅,似笑非笑:「當年,我跟他一塊從綁匪那逃了出來,我們沒有兵分兩路,他帶着我翻山越嶺,可是我體力跟不上,行動越來越緩慢,後來我的腳被山間裂縫卡住,怎麼也拉不出來,而身後的綁匪已經追了過來。
「哥哥本想自己跑的,可我抓着他,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他拿起石頭在我胳膊上砸了下去,然後又砸了一下。」
梁嘉韻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的胳膊受到重創,還發生了感染,最後沒有保住。
「這就是我哥,比你想象的,要無情無義得多。」
這麼多年他放縱梁嘉韻的無理取鬧,滿足她一切無理的要求,只要不影響梁家的顏面,他可以永遠包容她。
原來這看似寵愛的背後,還有這樣一個殘忍的故事。
所以梁嘉韻篤定,梁鶴生會選擇她。
他們是這世上相依爲命的手足。
而梁鶴生,本就對她有愧。
一個小時後,綁匪回來了。
他讓人帶走了梁嘉韻。
留下來被拋棄的、無人選擇的我。
他們把我帶上了一輛車。
我坐在車裏,看着坐在另一邊的男人,神色平靜。
從剛剛那綁匪說第一句話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有事。
那人的聲音,跟方和的一模一樣。
而讓他來綁架我的,除了程漾,還能有誰?
程漾轉頭看過來,他注視着我,然後笑了。
「你看,你選擇的男人也不怎麼樣,他現在,也不要你了。」
「程先生,您能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他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着自己的腿:「解釋?沒什麼好解釋的。
「就是想讓你回到我身邊而已。
「鄭合歡,你在外面玩了五年,也該玩夠了吧?」
-15-
程漾比想象的還要聰明。
「當年的那場神蹟,始於你,終於你。
「而鄭合歡與葉姿在同一天同一個地方,甚至是同一個時間跳了河。
「鄭合歡死了,而葉姿活了。
「更巧的是,葉姿的眼神變得跟鄭合歡很像。」
他打量着我,似乎是想我在身上尋找着什麼:「你好像,有種神祕的能力。」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他不會連我身上有系統都能猜出來吧?
我面上不露聲色,只有些驚恐地看着他:「程先生爲什麼一直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你可以放了我嗎?我會讓梁鶴生給你錢的。」
程漾哼笑一聲,不說話了。
他讓司機開車,目的地不明。
一路轉了好幾輛車,又坐了將近四個小時的私人飛機,我們終於降落在一個孤島上。
有兩個身穿白大褂的外國人過來熱情地跟程漾說話。
看着程漾建造的這個祕密基地,我終於明白了他想幹什麼。
他想研究我……
我震驚地看着他,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個強壯的研究員。
他們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帶進這座牢籠似的私人研究所。
我早該想到,程漾瘋了。
在經歷了一場神蹟,享受過站在至高處的意氣風發後,猛地再次跌入雲端,這種落差折磨着他,讓他這麼多年早就變得心理不正常了。
他讓人研究當年的神蹟,也讓人孜孜不倦地打探着鄭合歡的下落。
他不相信鄭合歡死了。
因爲在無數次查詢家中監控時,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發現,鄭合歡偶爾,會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回想起神蹟的消失與出現,他心跳如擂鼓。
他想,他會有辦法重新站起來的。
只要找到鄭合歡……
只要找到她!
-16-
程漾讓研究員對我的身體做了個全面的檢查。
事實證明,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
程漾拿着檢測證明,一語不發,末了,他又笑了。
「能製造出神蹟的東西,當然不可能輕易被檢查出來,繼續研究,只要留着她一條命,其餘的,你們隨意。」
他在乎的,始終都是他的一雙腿罷了。
隔着厚重的玻璃,我跟程漾對視。
我想,讓人看到希望後又陷入絕望,這是最折磨人的。
而這種折磨,他很快就要經歷第二次了。
就在剛剛,系統在我腦海裏發出了提示。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八十五,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
就算是隻寵物,在陪伴了自己五年後突然消失不見了,也會產生戒斷反應。
更何況是個人,還是個懂他的,會討他開心的,靈魂契合的女人。
我離開他後,這思念就會在他心底滋生,然後瘋長。
現在,梁鶴生應該已經反應過來了。
也應該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開始找我。
憑他的能力,找到這裏只是時間問題。
程漾自然也知道。
只是他不在乎。
他已經孤注一擲了,若是能讓他重新站起來,就是讓他放棄所有也願意。
這是他的心魔,他的執念。
在死之前,他必須實現!
我被禁錮在冰冷的研究臺上,身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研究員們一會兒從我身上取走着什麼。
有時是頭髮、血液,有時是Ťũ̂⁸皮膚、血肉。
我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
算起來,應該也就只有四五天,可我卻覺得像是四五年一樣漫長。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九十三,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
收到這個提示的那天傍晚,程漾終於忍不住來見了我。
他眼底一片青色,應該也好幾天沒有睡好了。
停滯不前的研究結果讓他心裏原本堅定的信念變得動搖。
他有些懷疑,難道真的是他猜錯了。
難道,他真的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了嗎?
不。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我看着他這副模樣,突然笑了:「程漾。」
因爲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我的聲音格外沙啞。
「離了我,你怎麼過得這麼狼狽?」
程漾猛地抬頭看着我:「你終於承認了。」
「是,我承認了,我就是鄭合歡。
「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那場讓你重新站起來的神蹟,確實是我送給你的。」
因爲太過激動,他的手有些顫抖。
「合歡……」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讓我跟梁鶴生打個電話。」
程漾紅着眼睛,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幾下。
顯得很神經質。
「行。」他咬着牙應了,「我讓你給他打電話。」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要在這看着你打。」
-17-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對面傳來一聲極大的聲響。
梁鶴生似乎是撞倒了什麼東西。
「你是……葉子嗎?」
「是我。」我說,「鶴生,其實我的名字叫葉姿,英姿的姿。」
「你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別找了。」
我頓了頓:「今天的這通電話,應該是我給你打的最後一通電話了。
「鶴生,我一直都欠你一句謝謝。
「當年,我被家人賣進金麗會所,孤注一擲想要給自己尋條生路,所以我找上了你。
「我的方法拙劣,你卻仍然讓我得償所願,讓我逃離了那牢籠。
「於我而言,你是我的救贖。
「梁鶴生,我愛你。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先遇見你。」
聽到我說這些話,程漾並沒有什麼反應。
他低頭看了眼手錶,輕輕點了點,提醒我時間到了。
我掛斷電話,將手機遞給他。
這通電話也不是非打不可,按照現在的進度,不出三天我就能完成任務了。
可我等不及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讓我太過心力交瘁。
我只能打出這麼一劑催化劑。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九十五,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九十七……】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百分之九十九,恭喜宿主,勝利就在眼前!】
注意到我的異常,程漾眉頭微皺:「你在等什麼?」
我垂眸,答非所問:「你是不是很想重新站起來?」
我這人有些記仇,他關着我折磨這麼久,我怎麼着也要報復回來一點。
「你有辦法是不是?」程漾激動起來,他伸手握住我的胳膊,「你都能換個身體,你肯定有能力讓我重新站起來!
「合歡,你開個條件,只要你能幫我,我會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我看着他,在心裏詢問系統:「攻略梁鶴生成功的積分除了開啓時空隧道外,還有多餘的嗎?
「比如,讓程漾重新站起來,一分鐘的時間。」
-18-
【嘀,宿主請注意,梁鶴生的愛意值突破已達到滿值,恭喜宿主,攻略任務成功!】
接收到任務成功提醒,我搭在牀沿的手微顫了一下。
我抬頭看向程漾:「我可以讓你重新站起來。」
程漾還沒來得及高興,我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你跪下來求我。」
他猛地抬頭看着我,眼裏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一絲隱藏得很深的怨恨。
程漾沉默了幾秒。
然後用手臂撐在輪椅兩側,略微一使勁,人就摔了下來。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跪在了我面前。
「我求你, 救救我。」
這句話, 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這種折辱人的行爲, 讓我心情舒暢。
大概半個小時後。
「系統, 給他兌換吧。」
疼痛從膝蓋處傳來時,程漾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十幾秒後,他才緩緩扶着一旁的輪椅起身。
他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腿。
這種能落在地面上的踏實感, 和腿部傳來的種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我……我能走了……」
他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在研究室裏走來走去。
然後才慢慢轉頭看着我。
那一瞬間, 他眼裏閃過太多複雜的情緒。
最明顯的那個,叫作貪婪。
「來人。」
他急急忙忙把研究員喊了進來:「給我做個全身體檢。」
看着他興奮的模樣,我忍不住勾了勾脣角。
「系統, 我要脫離任務世界。」
【已收到宿主請求,請稍等,正在覈算積分,積分已覈算完畢, 達成脫離任務世界標準,脫離任務世界倒計時開始,十, 九,八……】
我看着不遠處停在研究室門口的身影。
程漾正扭頭看過來。
他吩咐一旁的研究員:「把她看好了, 我懷疑那個東西在她的腦子裏,準備好開顱手術……」
「五,四, 三……」我默唸着倒計時, 對程漾揚起了微笑, 「二,一。」
程漾臉色驟變,他猛地調轉方向朝我跑來。
我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報警響聲,與此同時,程漾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最後看向我的眼神, 滿是絕望。
-19-
脫離任務世界後, 那裏的一切都跟我再沒有關係。
程漾也好, 梁鶴生也好, 都只不過是我任務的一部分。
因爲當初的心軟讓我多走了這麼多的彎路,這纔是我應該記住的最寶貴的教訓。
至於他們之後的人生。
我也管不了了。
但大概,也能猜到。
程漾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他會滿世界找人,去找鄭合歡的新身體。
可惜,他再也找不到了。
而梁鶴生呢, 大概會跟程漾撕破臉皮, 鬥得不死不休。
也不全是因爲我。
畢竟他們還有經濟利益衝突。
然後過個幾年,他可能又會遇到讓自己心動的女人。
就像我之前說的,這個人, 向來多情。
在攻略時永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也不要太把別人當回事。
這是我從這個任務世界獲得的經驗。
……
我適應了好久才重新適應了眼前的一切。
系統的機械聲竟顯得有些親切。
【恭喜宿主,新的任務世界登陸成功。
【現在發佈任務:請在兩年內改變原主命運,走上人生巔峯。】
明確任務目標, 努力完成業績,擺脫系統,返回現實世界。
這纔是我真正要做的。
「已接收任務。」
——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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