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佔有慾

我是京圈大佬的金絲雀。
被人綁架的時候,卻第一時間撥通了初戀的電話。
最後人是得救了,大佬卻瘋了。
「還要等多久,你遇到危險想到的第一個人,纔會是我?」

-1-
慈善晚宴上,傅行之一擲千金,爲秦欣然拍下了一條三千萬的鑽石項鍊。
那是我十八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卻被他拍下送給了別人。
人人都說,他愛秦欣然入骨。
不惜花重金,博美人一笑。
但只有我知道,那條項鍊根本不值這個價。
之所以要抬到三千萬的價格。
不過是因爲,當初他買我的時候,也就三千萬。
有了正牌女友,傅行之自然也就懶得搭理我這個地下情人。
我恪守本分,不去打擾他。
可大抵是因爲心情鬱結,我生病了,病的還很嚴重。
保姆陳媽要給他打電話,我卻攔着不讓。
畢竟,合約上明明白白寫着的:我不能隨意打擾他。
我不能逾矩。
可我病的越來越重,剛開始還能勉強支撐,到後來就渾渾噩噩地昏睡了過去。
睡夢裏,傅行之不再是那個惡聲惡氣的總裁,他跟在我的後面,陪我出去玩,在爸爸懲罰我的時候站出來幫我說話……
我咧開嘴笑,笑的很開心,可突然,靈魂被抽離。
我成爲畫面的旁觀者,隨後驚醒。
一睜眼,就看到面前坐着許久不見的傅行之。
燈光下,他臉色陰沉,輪廓冷冽。
我下意識揪緊了被子,往後縮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Ṭü₂?」
他卻跟沒聽到似的,冷冷地盯着我,眼底森寒。
「剛纔在睡夢中,你叫了陸遠洲的名字……」
「十七遍。」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開口。
我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一把掐住了下顎。
「怎麼?又夢到他拋棄你的時候了?」
「蘇溪……」
他凌厲的下頜線緊繃着,薄脣也抿起一條直線,戾氣全寫在臉上。
「別忘了,你已經把自己賣給了我。」
我當然知道,自己只是個被豢養的金絲雀,可被他這麼赤裸裸的挑明,還是讓我覺得難堪。
「再讓我聽到他的名字,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說完,他一把甩開我的下巴,摔門而去。
忽然脫力,我倒在牀上,連連咳嗽。
陳媽很快進來,將我攙起。
「蘇小姐,先生一聽你病了,立馬從外面趕了回來。又守在牀邊坐了半夜,你怎麼不但不高興,還惹他生氣呢?Ŧū³」
陳媽是個厚道人,說這話也不是爲了斥責我,就是單純的不解。
她不明白,身爲一個見不得光的祕密情人,爲什麼還要不知好歹地惹金主不高興。
但我只能苦澀一笑。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又哪是這麼好理清的。
那天以後,傅行之就再也沒回來過。

-2-
其實最初,還是我先招惹傅行之的。
他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
可是十七歲那年,我喜歡上了陸遠洲,便死求活求着爸爸退了傅家的婚事。
從那天起,我們就漸行漸遠。
他接管家業,成了金融圈裏數一數二的大佬,帶着整個傅家都蒸蒸日上。
而我們蘇家,卻因爲陸遠洲的算計,驟然破產。
就連爸爸,都中風躺在醫院,昏迷不醒。
我無路可去,只能跪倒在他門前,求他救救我的爸爸。
我還記得那天傅行之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眉目規整而冷漠,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我:「你要我救蘇家,那你能給我什麼?」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的蒼白。
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能有什麼可供交換的籌碼。
可最終,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要的是我。
好像也不是爲了愛。
畢竟,我最常在他身邊人嘴裏聽到的,就是:
「當初無端退婚,害得傅爺淪爲笑柄。現在竟然還好意思出現在這裏求別人救她,真是不要臉。」這樣的侮辱之語。
也正因此,這幾年我謹小慎微,嚴格按照合約上的條款來做,不敢提要求、鬧脾氣,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尤其,是在他生氣的時候。
可發生了一件事情,卻讓我不得不打這個電話。
高中同學齊聚江海,要開一個同學會,邀請我參加。
可我不確定傅行之會不會出席,所以舉棋不定。
按照合約上的條款,我是不能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公衆場所的。
所以我準備打電話問問他。
電話剛打出去,就被一個陌生女人接起。
「喂——」
聲音嬌媚又輕柔。
我下意識一頓,迷濛地眨了眨眼睛,輕聲回道:「喂,你好。」
「你找傅總嗎?」
「他在洗澡,你等一下。」
說完,便傳來一陣窸窣聲。
「喂,什麼事?」
傅行之的聲音響起,有些低低的沙啞,似乎是剛睡醒。
不知怎地,我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下個星期班長要開同學會,你去嗎?」
傅行之一愣:「你找我,就爲了說這個?」
我怕他生氣,連忙解釋:
「如果你去的話,我就不去了。不然我怕違反合約上的規定……」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突兀掛斷。
電話那頭只剩忙音。
我垂下眼簾,呆呆地想着,他這麼生氣,應該,是氣我打擾了他的約會吧。

-3-
最終我並沒有得到答案,只能從其他同學那裏打探。
「傅行之?他怎麼可能會來啊?!人家現在什麼身價,忙的都沒空沾地了吧。」
也是。
這樣想着,我輕鬆了許多。
於是同學會那天,我精心打扮,換上新買的裙子,纔出了門。
一到現場,才發現傅行之已經站在了宴會廳的中央。
他本就生的好看,眉目如畫,眸似點漆,此刻站在暖橘色的燈光下,便像是平白鍍了一層光暈,更顯得超凡脫俗。
這樣顯眼的人,哪怕被人羣簇擁,也能一眼看到。
「溪溪,你怎麼現在纔到啊?」
好友姜密看到我,忙迎上來,挽住我的手臂。
她的聲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人往這邊瞧。
當然,也包括傅行之。
看到我,傅行之有一瞬間的怔愣。
但也只是一瞬間,便很快恢復了平靜。
現場的人眼觀鼻鼻觀心,都看出點不對來,卻還是試探性地把我往傅行之面前推:「傅總,你的老同桌來了。」
傅行之冷笑一聲,「我怎麼不記得我有這麼一個同桌?」
毫不留情的反駁。
我有些尷尬地垂下腦袋。
當初,爲了能和陸遠洲坐在一起,我特意換了位置。
但在那之前,我的的確確是和傅行之做了兩年的同桌。
兩年,多麼漫長的時間。
他卻說他不記得。
擺明了是讓我難堪。
「他沒有,我有——」
將寂未寂中,有一個男聲突兀響起。
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遙遠。
我僵硬地抬頭,循聲望去。
就見陸遠洲逆光而來,風度翩翩。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哪怕差點害得我家破人亡,都能如此光風霽月,坦坦蕩蕩。
像是從來沒有犯過錯,傷過人。
百感交集間,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轉頭看去,竟是傅行之,生生捏碎了酒杯,手上血流如注。

-4-
「天吶,傅總,你沒事吧?」
身旁的同學驚呼出聲,趕忙圍上來查看他的傷勢。
人羣中,班長最先反應過來:「旁邊有個休息室,我帶你去包紮一下吧。」
傅行之的目光卻越過衆人,直直看向我。
「你不陪我嗎?蘇溪。」
在場的人頓時面面相覷。
我有些尷尬,但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跟上去。
休息室,班長搬來醫藥箱,用小鑷子給他小心拔出碎片。
「幸好這裏有醫藥箱。不然要等到救護車來,你這手怕是要廢掉。」
傅行之不說話,只是低着頭,臉色陰沉。
班長似乎察覺到什麼,看了我一眼,說:「蘇溪,我想起那邊還有事,你來給行之上藥吧。」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把藥塞了過來。
他走後,休息室瞬間安靜了。
我深吸一口氣,拿着藥走到傅行之面前蹲下。
傅行之猛地抬頭,看向我:「蘇溪,見到陸遠洲,你很開心吧?」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轉移話題。
「先,包紮傷口吧。」
我小聲吞吐着,扯開繃帶,給他纏上。
這回他沒再說什麼,只是眼神陰鷙,盯在我身上宛若凝成實質。
空氣窒息得人喘不上氣。
我不自覺把頭埋得更低,這才注意到傅行之的袖口被血染了一角。
「你袖口髒了,我去給你找件衣服。」
藉着這個由頭,我落荒而逃。
所幸傅行之也沒阻攔。
就這樣,我走出酒店,去旁邊的商場買了件衣服。
等再回來時,就見到了陸遠洲。
他有意等在門口,見到我,並沒有多少驚訝。
我權當沒看見他,自顧自往前走。
他卻伸手拉住了我:「溪溪,我能跟你談談嗎?」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聞言,他的手垂落下來。
「當年的事情,你還在怨我?」
「我不該怨你嗎?」
「你說我爸爸當年貪污賠償款,害死了你爸,所以你要報仇。可是最後你也看到了,我爸沒錯,貪污賠償款的是公司副總,是他瞞上欺下,做了這些事情。」
「你是非不明,害得我爸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我不該怨你嗎?」
陸遠洲有些語塞。
他欲言又止,而我已經不想再聽。

-5-
我心裏有些煩,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傅行之,索性找了個服務員,把衣服交給他,然後自己走回聚會廳。
在經過洗手間門口的時候,頸後卻突然傳來一股甜膩的氣味。
隨即,一抹白色扼住我的呼吸。
視野裏的燈光扭曲成光斑,我感到自己的後腦撞進臂彎,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是在一個廢棄倉庫。
眼前的綁匪,戴着眼鏡,身材幹瘦。
不像是專業幹綁架的人。
見我醒了,他湊上前來,「醒了?」
「你是誰?爲什麼要綁我?」
「少廢話!」
他掏出手機,懟到我跟前,「密碼。」
我不敢激怒他,把密碼說了出來。
解開鎖屏之後,他直接點進通訊錄,撥打了我媽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綁匪看了我一眼,把電話放到我耳邊,警告道:「跟你媽說句話。」
我趕緊大喊:「媽,快來救我,我被綁架了。」
說完,綁匪收回手機,開始跟我媽交涉:「喂,你女兒現在在我手上,不想她死的話,就給我拿五百萬來贖。」
聞言我媽慌張起來,「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女兒一下,傅行之不會放過你的。」
「哪那麼多廢話——」
綁匪顯然有些不耐煩。
「明天六點之前,拿五百萬來,不然——」
「我沒有錢,你要是想要贖金,就給傅行之打電話吧!」
綁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媽打斷。
她掛電話的聲音乾脆利落,似乎一點都不怕我會出事。
我不由得有些心寒。
綁匪也有些震驚,但他並沒有如我媽所說,給傅行之打電話,而是找到我哥的電話,打給了他。
然而這回,電話撥出去,無人接聽。
綁匪的眼神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他不信邪地看了我幾眼,又打了幾次。
然而,不管打出去多少次,電話那頭都是一片忙音。
「md!」
綁匪氣得直接摔了手機。
「不來點硬的,真以爲我跟你們鬧着玩呢?!」
他掏出匕首,向我逼近。
刀尖閃着森森寒光。
我不禁往後瑟縮,「你別亂來。」
他陰沉着臉,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我割下你一根手指,給傅行之送去。」
「蘇家給不了的錢,傅家來給,也是一樣的。」
說罷,他便舉起匕首,要往我手上割。
我閉上眼睛,止不住尖叫起來。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睜眼看去,竟是一輛車直直撞了進來。
來人動作很快,迅速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ťūₒ。
是傅行之。
綁匪見狀,趕緊拉起我,把我架在身前:「別過來,否則我立刻撕票!」
傅行之眉眼冷峻:「你既然綁架了蘇溪,就應該知道,蘇家破產了,沒什麼錢。」
「不如這樣吧。」
「我跟她交換,你放了蘇溪,我來做你的人質,怎麼樣?」
綁匪有些動搖。
傅行之於是便試探着,步步往前。
「站住!」
反應過來的綁匪,一下喝住他的動作。
「想讓我換也行,你先把自己的手腳砍了。否則,我沒辦法相信你。」
說着,他把匕首扔到傅行之腳下。
趁着這空檔,我一個肘擊,使勁往後創。
綁匪喫痛,放開了手。
傅行之立刻跑過來將我接住。
「你這賤人!」
綁匪氣的大喊,還想動作,卻聽到外面響起了警笛聲。

-6-
跟隨警察一起進來的,還有陸遠洲。
他神色焦急,不停打量我身上是否完好,見我沒事後,纔看向綁匪,「你是誰?爲什麼要綁架蘇溪?」
此時的綁匪已經被警察控制住,勉力掙扎中,卻還不忘罵我:「你這個賤人!」
「你們蘇家果然都是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你爸騙我哥頂罪,現在你又要害我進監獄。你們這些無恥小人!」
聽他提到我爸,我有些狐疑,剛想問清楚,就見他被警察帶了出去。
這時,陸遠洲走上前來。
「溪溪,你沒事吧?我一接到你的電話就趕過來了,幸好,幸好你沒事……」
「陸遠洲,是你報的警?」
傅行之突然開口。
陸遠洲沒說話。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行爲很可能會害死蘇溪?」
「我只知道,我們應該相信警察,他們是專業的。」
陸遠洲昂起脖子,和他針鋒相對。
眼見氣氛有點劍拔弩張,我趕緊扯了扯傅行之的袖子,示意他停止。
傅行之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抱起我就往外走。
等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身上沒傷,傅行之卻還是堅持請來了家庭醫生,給我檢查。
一ţũ₈檢查還真發現我手上有處擦傷。
根本不用在意的小傷口,傅行之卻拿來了藥箱爲我消毒。
棉籤掃過手側,有點癢。
此刻他低垂着頭。
明明沒什麼表情,但我就是能感知到,他心情不好。
「傅行之,你,你今天怎麼知道我在那裏?」
就連陸遠洲,我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的人,來得都比他慢。
「我在聚會廳沒看到你,就找了一下。後來,又接到了你媽的電話,就更加確信了。」
找了一下。
從酒店到綁架現場,那麼短的時間,就鎖定了我的位置。
這麼耗費財力精力的事情,在他嘴裏,只是找了一下。
我想起高中時去參加他的生日宴。
那天我心情不好,一個人躲在湖邊吹風。
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觥籌交錯,只有他,急匆匆地喘着粗氣找到了我。
當時我很驚訝,因爲作爲壽星的他,本來應該是最脫不開身的。
然而,他卻只是笑着,撐起膝蓋,說:「你不ẗũₔ見了我當然要找啊。」
過去與現在重疊,一瞬間,我有些恍惚。
「那你呢?你的手機都被搶走了,你是怎麼通知陸遠洲的?」
他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懸空般微妙的試探和在意。
「我手腕上有電話手錶,當時趁他不注意撥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傅行之整個人都頹了下去。
要是以前,他多半會掐着我的臉,惡狠狠的逼問:「你是不是還對陸遠洲念念不忘?」
然而此刻,他卻像失了渾身的力氣,只有垂下的劉海遮住眉眼,神情苦澀。
「蘇溪,也許我用的方法不對,但我一直以爲,只要我陪在你身邊……」
「天長日久,終歸還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可是今天,我卻突然有些懷疑了。」
「蘇溪……」
「你告訴我,還要等多久,你遇到危險想到的第一個人,纔會是我?」
「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於是苦笑一聲,起身離開。
空氣中只有酒精的味道,瀰漫刺鼻。

-7-
那天之後,傅行之就沒再回來。
而我回了趟家。
一進門,我媽就哭着迎了上來。
「溪溪啊,還好你沒事,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可怎麼跟你爸交代啊。」
她臉上淚痕未乾,似乎是真的很後怕。
但我卻只是不着痕跡地避開。
「媽,我哥呢?」
我媽這才擦乾眼淚,「你哥新交了個女朋友,出去約會了。」
「對了溪溪,你哥新交的這個女朋友啊,是趙家的千金。她挺喜歡你哥的,但據說,趙董事長那邊不太願意。媽想着他肯定是覺得我們家破產了,心裏忌諱。」
「要不這樣,你跟傅行之說說,讓他跟趙董事長討個面子,怎麼樣?」
讓傅行之出面。
我心裏暗笑。
我媽卻絲毫沒看出來,只是自顧自地拿出身後的包。
「你看,媽連見面禮都準備好了,聽說趙夫人最喜歡這個牌子的包包呢。」
這包我認得。
愛馬仕喜馬拉雅。
百萬價位,還得配貨才能拿到。
這麼貴的包,我媽說買就買。
而贖我的五百萬,她卻張口就說沒有。
想到這些,我心裏不免又冷了幾分。
「媽,這幾天我想了想,一直欠着傅行之那三千萬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想想辦法,先還他一部分吧。」
我媽愣住了,「怎麼突然說這個?」
「溪溪。」
我媽拉過我的手,開始推心置腹。
「你爸還躺在醫院裏,你哥的事業也纔剛起步,咱們現在就指着傅家東山再起呢。」
「你聽話,別跟傅行之鬧好嗎?」
又是這句話。
從小到大,我爸媽就只會要我讓着傅行之。
當初,就因爲我提了一句要退婚,我爸就把我打的渾身是傷,趕出家門。
我以爲他們是單純的過意不去,畢竟,傅家和我們家關係一直很好。
然而,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們不過是把我當成攀附傅家的手段。
如果不是我先去了趟監獄,見了綁匪姜海鱗。
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一直跟我哭窮的媽媽和哥哥,其實很有錢。
「媽,你知道綁架我的人是誰嗎?」
我媽神情微僵,似乎有些難以接受我突然岔開的話題。
但很快,她還是給出了反應:「誰啊?」
「那個人叫姜海鱗,是姜副總的弟弟。」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我媽的表情。
「他口口聲聲說,姜副總是替爸爸頂罪,才進了監獄。還說,我們家明明有錢,卻不按照約定,付完頂罪金。害他哥哥白白坐了牢。」
「胡說八道!」
我媽厲聲打斷了我的話,「我們家要是有錢,怎麼可能連你爸爸的醫藥費都拿不出來,還要你低三下四地求到傅行之那去呢?」
「那姜海鱗我認得,就是個潑皮無賴,從前和他哥的關係就不好。現在看我們家落魄了還想來敲一筆,簡直無恥!」
我垂下頭,佯裝抱歉:「是我多心了。」
見我這麼說,我媽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又說了許多話安慰我。
她說的情真意切,言之鑿鑿。
我幾乎都快相信了。
直到幾天後,我哥突然請我喫飯,Ṫû⁻說他請了最好的律師,把姜海鱗送進了監獄。
席間他的表情很關切,「溪溪,你放心,雖然我們家現在落魄了,但只要哥在一天,就會護着你一天的。」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番話,估計我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
然而,那個時候,我卻只覺得心涼。
要是真的關心,爲什麼我被綁架之後不來看望。
非要等到姜海鱗這個名字出現,纔想方設法地給他判刑?

-8-
我越來越相信姜海鱗的話了。
但知道當年之事的人不多,我能問的就更少。
思及此,我找到了陸遠洲。
「陸遠洲,你告訴我,當年的事,是不是真的是我爸做的?」
他愣住了。
「當年,你跟我說,你爸爸在工地施工受傷,因爲公司拖欠賠償款,才死在了醫院。」
「我總指責你恨錯了人,報錯了仇。可是其實,我爸根本就不是冤枉的,對嗎?」
陸遠洲抿脣,繃直的脣線有些壓抑。
他看向我,眼神有些微不忍。
「溪溪,我只是不想讓你難做。」
我捏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收緊。
這時,店裏的服務員走上前來,「不好意思二位,本層餐廳臨時被包場了,可能得請您二位離席。爲了表示歉意,本單不收費,還額外贈送您兩張用餐券好嗎?」
話說到這份上了,不走也不合適。
於是我拿起包,和陸遠洲一起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蘇小姐,好巧呀,你也在這。」
「旁邊這位,是你的朋友?」
秦欣然淺笑晏晏。
而她身邊,是許久不見的傅行之。
見我不說話,秦欣然挽住他的手,語氣嬌柔:
「阿行,要不我們把蘇小姐和她的朋友也留下來喫飯吧。」
「這麼大個餐廳,就我們兩個人,多孤獨啊。」
原來,這個餐廳,竟是他們倆包的。
我心裏泛起細密的感覺,卻還沒等我理清,就被人牽住了手。
是陸遠洲牽住我的手腕,眉目堅毅。
「不用了。只要有溪溪在,我喫什麼,都會覺得很幸福。」
「這種感覺恐怕不是動輒砸錢能夠比擬的。」
陸遠洲的話已經近乎挑釁。
傅行之卻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我。
似乎是在看,我會有什麼反應似的。
見我遲遲沒動作,傅行之冷笑了一聲,半是自嘲半是輕蔑道:「蘇溪。」
「聽你媽說,你有還錢的打算。」
「雖說你家的生意有點起色,但要一下子還夠三千萬,只怕也是癡人說夢。」
「所以……」
他有意停頓,看向我的眼神裏閃過報復般的快感。
「我勸你還是有點賣身的自覺,不要一見到老情人,就想起還錢的事來。」
「你還不起。」
當着陸遠洲的面,他說出賣身兩個字。
可算把我最後的遮羞布,也撕了個乾淨。
我不敢去看陸遠洲的目光,只是直直地往前走。
最後,我已經忘了我是怎麼回到的家,只知道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9-
夜色已經很深,但我還是睡不着,只能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躺就是好幾個小時。
直到傅行之的助理江盛打來電話。
一接通,他的聲音就幾乎要把我掀飛。
「蘇小姐,你趕緊來錦城醫院一趟,傅總出事了!」
我一個激靈從牀上下來,飛奔到醫院,氣還沒喘勻就抓住江盛問:「出什麼事了?」
江盛猛拍了下自己的頭,惱恨道:「都是那該死的秦欣然,她給傅總下藥了!」
「什麼藥?」
「還能是什麼藥,催情的藥啊。」
江盛氣的直跺腳。
「爲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傅總又撞又咬,還把酒店的茶杯摔碎,用碎瓷片割了自己滿手的傷。」
「要不是我及時趕到,興許連命都沒了。」
「這不醫生現在還在裏面搶救嗎?」
我垂下眼眸,有些心驚。
「秦欣然不是他女朋友嗎?何必……」
「哎呀,你誤會了蘇小姐。」
「傅總和秦欣然就是合作關係。」
「他做的那些,不過是爲了讓您喫醋而已。」
「就剛纔,他整個人都已經神志不清了,還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話音未落,急診室的燈滅了。
醫生從裏面走出來。
我們趕緊迎上去:「怎麼樣了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環視一圈,嘆息道:「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只是他身上的外傷很嚴重,需要好好休養。」
「謝謝醫生。」
聽到他沒事,我如釋重負。
江盛也很激動,轉頭看向我,說道:「蘇小姐,那麻煩你照顧下傅總,我去繳費。」
我點點頭,示意知道,隨即走入病房。
病房裏,傅行之安靜的躺着。
他頭上有繃帶纏着,手臂上還有許多深深淺淺的割傷和咬傷。
可想而知,當時的場景是有多慘烈。
「……」
「傅行之……」
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忍不住伸手去觸他的臉,卻還沒等碰到,他就睜開了眼睛。
見到我,他的眼睛猝然亮了一瞬。
「溪溪,我……」
「我沒有讓她碰我,我很乾淨的……」
他急得從牀上撐坐起來,抓住我的手。
語氣起伏之間,竟還有點後怕的哭腔。
不像現在的他,倒像十六歲的傅行之。
會示弱、會哭、會笑、會叫我小名的傅行之。
時間倒帶。
我卻反而無所適從,只好故作自然的起身倒水,回他句:「你沒事就好。」
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安撫,傅行之卻驟然變了臉色。
「蘇溪。」
抓住我的手滑落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受傷的眼神。
「如果今天被下藥的是陸遠洲,你還會這麼雲淡風輕地說沒事就好嗎?」
「……」
「當初,不過就因爲陸遠洲和一個學姐走得近了些,你就在意到好幾天都沒理他。」
「而我,哪怕我遍體鱗傷守住自己的清白,你也根本不屑一顧,對嗎?」
他的眼神緊盯着我。
心臟泛起一絲疼痛,我想說不是的,看到他受傷我很在意,我甚至後怕到無法想象要是江盛沒及時救下他,結果會如何。
可是他並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蘇溪,那三千萬你不用還了。」
「從今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10-
臨別之際,陳媽來跟我辭行。
「蘇小姐,先生說這個別墅就留給您。」
我搖頭拒絕,想說不用。
陳媽卻堅持:「您就住着吧。」
「先生說了,這個房子有您生活過的痕跡,他不想再看見。」
一句話,就讓我正在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下來。
「那你就讓他賣了吧。」
說完,我提起東西就走。
從湖心別墅出來後,我租了個房子。
獨居的這些日子裏,我誰都沒聯繫。
澆澆花散散步,像我原本應該有的生活。
聽說傅氏又推出了幾款新產品,傅行之出席的商務活動也越發頻繁。
有娛樂晚報曝出他要和某家的千金聯姻,兩個人的合照被刊登在雜誌上,看上去十分登對。
平靜的生活就這樣過着。
直到有一天,新發的江城日報上刊登了一則舊案。
案件聚焦於當年江城工廠事故案,女記者用詞犀利,指出當時受傷的五個家庭,大多窮困潦倒。而我哥,卻和江家千金約會,紙醉金迷。
輿論一出,滿城譁然。
這事在幾年前已經沸沸揚揚的鬧過一輪,之所以舊事重提還能引起憤慨,是因爲熱搜詞條公開質疑蘇家的財政情況。
與這熱搜相對應的,還有一段我爸的視頻。
那是我爸剛出事的時候拍的。
那時他在新聞發佈會上承諾,一定不會包庇姜副總。同時,也會竭盡全力補償那些受害者家庭。
然而,幾年過去,受害者家庭並沒有得到一分錢的補償。
兩相對比太過慘烈,全網討伐聲頓時勢盛起來。
此時又有人爆料,稱姜副總是爲我爸頂罪進去的。
這下,少數爲我們家辯護的聲音也沒了。
和我哥合作的公司紛紛要求撤資。
資金鍊一斷,公司便岌岌可危。
無奈之下,我哥只好找到了我。
「溪溪,哥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
「你去跟傅行之說說,讓他給我投資,等資金一進來,項目盤活了,我就把錢還給他好嗎?」
他言辭懇切,顯然是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我身上。
然而,我的話,卻擊碎了他最後一點幻想。
「哥,我和傅行之已經分手了。」
「什麼?!」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兩天。」
「你是不是又使小性子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別惹傅行之不高興。你得罪他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我沉吟片刻,輕聲解釋:「這跟我沒關係。」
「傅家要給傅行之聯姻,選定的未婚妻是北城陸家的孫女陸阮。」
「陸阮你也是見過的。」
「一向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
「她發現了我們的關係,威脅我離開傅行之,否則,就要對付我們家。」
「我沒辦法,只能離開。」
我哥聽完,臉色煞白。
久在商場的他當然知道,把陸家扯進來會是什麼後Ŧų₃果。
他走後,我徹夜難眠。
後來,我胸悶得實在難受,倒出一粒褪黑素喫了,才勉強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卻被手機鈴聲吵醒。
迷迷糊糊接起,電話那頭卻沒有聲音。
「喂?」
我本能的又喊了幾聲。
對面卻依然沒有動靜。
正當我以爲打錯了,要掛斷的時候,電話那頭卻突然響起一個男聲:「對不起,打錯了。」
是傅行之。
他的嗓音很啞,像是剛抽過煙。
印象裏,傅行之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纔會抽菸。
我不由得百感交集。
正想着,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我下意識接起,甚至忘了看名字。
但這回不是傅行之,而是陸遠洲。
「溪溪,你讓我查的事已經有結果了。」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爸,確實是假中風。」

-11-
明明是晴朗的夏夜,我卻覺得遍體生寒。
此時已經快到日出,隔着陽臺,我能聽到街上的捲簾門拉了起來。
紅綠燈顏色變淡,早餐店有蒸汽升起。
我的心,卻像被憑空挖掉了一塊。
我想起十五歲那年,爸爸把我送到傅家,讓我討他們的歡心。
他說他最疼我,但從小到大,只要我哪次考試考的比傅行之好,他就會甩着臉色,跟我說:
「傅家不會喜歡太強勢的兒媳婦,你沒必要考那麼好。」
還有我媽,我媽也是這樣。
高二那年,傅行之沉迷二次元,迷上了漫展。
一向古板保守的媽媽聽說之後,竟然也破天荒的給我定製了 cos 服,讓我穿着去給傅行之看。
她會教我做飯,說不想我沒有基本生存技能,但做的每一道菜式都是傅伯父和傅伯母喜歡的。
……
一切的一切,其實早就有跡可循。
只是我總要自欺欺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被愛着的。
想到這裏,我擦乾眼淚,起身去換了衣服。
我爸,是因爲我哥的財政危機,才冒險出現在江城的。
他藏的很隱蔽,但還是被我找到了。
看見我的時候,他很驚訝,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溪溪,你,你怎麼會在這?」
「我不能來嗎爸爸?」
我強撐着笑意,走入別墅。
屋內是同樣驚愕的我媽和我哥。
「溪溪,你……」
「溪溪,你聽我們解釋,爸媽不是有意瞞着你的……」
「不是有意的?」
我不禁苦笑起來。
「我以爲,爸爸中風,家裏破產。可是其實,爸爸你只是找了個替身,替你在醫院躺着。家裏的資產也早就偷偷轉移到了海外。」
「僅我哥在澳洲,就有兩套房產。」
「饒是如此,你們還怕我哥的啓動資金不夠,誆我去求傅行之,騙來了四千萬。」
那段時間,我以爲家裏破產,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到處去求人,給人下跪擦鞋,恨不得把自己剁成泥去填那個窟窿。
而我最親的三個人,卻盤算着怎麼把我送到傅行之牀上。
何其可笑!
「什麼叫騙啊?」
「要不是你鬼迷心竅,非要退婚,我們會那麼被動嗎?」
我媽率先開口。
我哥緊隨其後。
「是啊蘇溪,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爲你引來了陸遠洲?」
「如果不是他翻出當年的事情,我們家哪至於鬧到破產那一步?我們沒怪你就不錯了,你竟然還指責我們。」
「好了別說了。」
我爸厲聲打斷他們的抱怨,轉頭安撫我:「溪溪啊,爸知道你心裏有怨氣。」
「但爸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當時那個情況,我如果不金蟬脫殼,咱們家可就徹底完了。」
「是Ṱū́ₙ,爸瞞着你是有錯。」
「但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爸也是爲你籌謀了的,傅行之對你好,爸看得出來,你跟着他是不會喫虧的。」
說得天花亂墜,可如果真的是爲了我好,爲什麼家裏的資產,一分都沒有給我?
要知道,即便是最困難的時候,他也給我哥留了錢。
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
不是嗎?
「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從小到大,喫的穿的,我哪裏虧待過你?」
「你哥和你不一樣,他是要繼承家業的,這些錢給他算是投資,給你不是白填了嗎?」
給我是白填,給他就是投資。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我咬緊後槽牙,試圖說理:「好,就算拋開這些都不談。」
「可你指使手底下的人,偷換工程材料,貪污賠償款,事後又把罪全部推給姜副總,轉移資產。」
「這一樁樁一件件,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聽到這裏,我爸終於變了臉色。
「蘇溪,你別忘了。」
「你是我的女兒。」
「我是罪犯,你也乾淨不到哪去。」

-12-
我喉嚨裏一陣腥氣上湧,好半晌,才撐起力氣回答他。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兒。」
純粹的愛和純粹的恨,總比愛恨相纏的痛來得暢快。
話音剛落,門外警笛聲響起。
我哥登時黑了臉,「蘇溪,你敢報警?!」
「你這個賤人!」
他不由分說,抬手就要扇我巴掌。
但還沒等扇過來,就被警察攔下。
混亂中陸遠洲也衝了上來。
「溪溪,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眼神失去焦距,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哥見此卻大笑:「蘇溪,我還以爲你有多高尚!結果還是爲了這個男的!」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早知道你是這種德行,我當初就該把你送去當小姐!」
「注意言辭!」
警察皺眉,反剪住他的雙手至身後。
壓制住我哥,他們走向我爸。
「蘇成先生,有人檢舉你非法轉移資產、挪用公款。請跟我們走一趟。」
說着,他們出示證件,拷上了我爸的手。
我爸也不反抗,只是筆直的站着,看向我。
相比我哥,他更知道我的七寸在哪裏,於是開口的話也更加毒辣:
「蘇溪,從小到大,你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給你的。」
「如果說我的錢沾着血和淚的話,那你又是什麼呢?」
他溫溫柔柔,給予我最後一擊。
最後他被帶走了。
屋子裏就只剩下我媽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撲上來打我,罵我是白眼狼。
而我只覺得腦子裏有一羣蜜蜂,在嗡嗡的來回。
我茫然的抬起腳步,往門外走。
陸遠洲追上來,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可我一句都沒聽見。
我說我沒事,我要回家。
回到家後,就是沒日沒夜地睡。
我爸鋃鐺入獄,也在江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其中,很多人都在罵我:
【現實版大義滅親啊,竟然把自己親爸都給告了。】
【生這種女兒不如生塊叉燒。】
【就我一個人覺得這女的很賤嗎?】
【聽說是因爲受害者家屬裏,有一個是她男朋友,她爲了給自己男朋友報仇,才檢舉揭發的。】
【666,這戀愛腦,王寶釧都自愧不如。】
【她要是爲了大義我還高看她兩眼,結果是爲了一個男的,難評···】
【她自己不也享受了嗎?現在反手賣親爹?!】
無數的惡評,鋪天蓋地般向我湧來。
我開始失眠,整宿整宿的掉頭髮。
爲了能睡着,我給自己灌了很多安眠藥。
起初,我真的只是想睡覺而已。
可後來,不知怎的,我就昏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醫院裏。
——眼前是很久沒見的傅行之。
他穿着一件皺巴巴的白襯衫,眼底烏青,眼眶發紅。
看起來狼狽又憔悴。
見我醒了,他咬緊後槽牙,聲音低沉:「蘇溪——」
「爲了點流言蜚語就要尋死,你夠本事!」

-13-
他氣的脣瓣都發抖。
我鼻尖一酸,忍不住開口解釋。
「我沒有尋死,我只是想睡覺。」
傅行之卻完全沒有理會我的辯解。
「你是豬嗎?」
「不知道黑評是可以買的?」
「你爸是你爸,你爸做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生到誰肚子裏又不是你能選擇的。」
他喋喋不休的罵着我。
明明語氣不善,卻久違地讓我覺得溫暖。
「謝謝你,傅行之。」
我沒想到,最先給予我安慰的,會是他。
我想等我自己走出來,自己釋懷。
結果弄得一團糟。
……
後來的日子裏,傅行之一直陪着我。
他廚藝很差,但給我煮的粥,卻一次比一次好喫。
他總是躺在病房的沙發上,守着我睡覺。
我說不用陪我,他卻總是插科打諢,說沒有他罩着,我只會把自己喫昏。
醫生說,我得了很嚴重的失眠症和焦慮症,建議找最信任的人開解,慢慢脫離出焦慮狀態。
傅行之聽後,沉吟了半響。
第二天,他請來了陸遠洲。
陸遠洲一見到我,就抱了上來。
我猝不及防,剛想推開,就感到一陣溼意。
有水浸溼我的肩膀。
是陸遠洲無聲的淚。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似乎千言萬語,都包含其中。
「溪溪,我帶你走好不好?」
「我們離開江城,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走?
是啊,爲什麼不離開呢?
我在這裏,實在是待的太久太久了。
一旦升起這個念頭,就無法停止。
我想跟傅行之說一聲。
但他卻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明明上午帶陸遠洲來的時候,都還在門口偷聽。
就這樣,我一直等到了傍晚。
天快黑透的時候,他終於出現在了病房。
一進來,就開始連珠炮似的拋話題:「你知道嗎溪溪,我這幾天買了好多水軍,把你哥買的那些黑熱搜頂下去了好多。」
「他狗急跳牆想攀附江家,給江小姐下藥,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江家人打了個半死。」
「還有你爸,你爸的判決結果已經下來了。」
他滔滔不絕的,似乎想有意堵住我的話頭。
但該說的,終究還是要說。
我開口叫他的名字。
「傅行之,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的話頓住了。
整個人像是一下子泄了氣,頹喪又失落。
我只當看不見,捏緊身下的牀單,強迫自己一鼓作氣。
「我想暫時離開江城……」
話音未落,他伸手撈過我的脖子,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偏不倚,正是上午陸遠洲靠過的那側。
「嘶——」
我忍不住痛呼出聲。
他聽見了,鬆開了口,卻又輾轉着吻到了我的頸側。
我揪住身下的牀單,有些無所適從。
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氣息停在我耳邊,有些曖昧的起伏:「蘇溪,你這混蛋。」

-14-
咬過之後,他還是答應了放我走。
臨走那天,又是陳媽來幫我收拾東西。
知道我要遠行。
陳媽有些依依不捨的讓我多回來看她。
傅行之卻冷了臉色,說:「要走的人有什麼好送的?!」
隨即,摔門而去。
倒真是沒有相送的意思。
我知道他在生氣,生氣我要和陸遠洲一起遠走高飛。
但他不知道,那天我並沒有答應陸遠洲。
我是要離開。
但是是一個人。
我知道告訴傅行之,他會開心一些,甚至會跟我一起走。
但我不想再這樣了。
在我確定好自己的心意之前,我不想他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出租車駛出醫院,窗外的風景在倒退。
這一回,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車越開越遠。
開上公路的時候,我突然接到我哥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聲音狠厲。
「蘇溪,抬頭。」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我渾身發毛。
只因爲對象車道有輛黑車,正疾馳而來。
那車車速極快,再加上現在路上車輛很少,沒有緩衝,幾乎是直衝而來。
「蘇溪,都是你毀了我的一切!你去死吧!」
孤注一擲的聲音響起,我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我哥要撞死我!
眼看車就要撞上來。
千鈞一髮的時刻,旁邊一輛布加迪疾衝出去,一個急轉彎,橫在我面前,生生擋下了來車的衝擊。
天崩地裂的一瞬間。
兩車相撞,火焰大作。
在司機驚恐的急剎中,我絕望發現,眼前的布加迪,是傅行之的車。
是他,硬生生擋在了我面前,擋住了一輛車。

-15-
傅行之被推進了手術室。
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醫生說命是保住了,但是能不能醒,還要看天意。
我無力的癱在地上,怎麼都不敢相信,早上還活蹦亂跳的人,突然就不行了。
知道消息的傅阿姨,哭暈過去好幾次。
她沒有責怪我害傅行之受傷,只是拉着我的手,讓我好好照顧傅行之。
她說:「行之會高興你在他身邊。」
那一刻我才恍然驚覺,傅行之對我的在意,早已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只有我自己,一直將信將疑,患得患失。
後來的日子,變成了我照顧他。
我盡力做到最好,天長日久,就連醫生們都說,我比護士站的護工還專業。
某天,江特助站在病房外,看了我許久。
要走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個筆記本。
即便過去了很多年,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傅行之高中時候的日記本。
我一直以爲他丟了。
沒想到,不僅沒丟,還保存得如此完好。
傅行之寫日記很有特色,每一頁開頭,都用心情指代天氣。
他高興的時候,就會記晴,不高興的時候,就會記陰。
【2011 年 9 月 3 日,天氣陰。今天蘇溪看了新來的那個轉校生好幾眼,不明白有什麼好看的,老子不比他帥嗎?】
【2011 年 9 月 20 日,天氣陰。今天蘇溪和那個轉校生一起去倒垃圾了,兩個人整整出去了十分鐘,煩!倒個垃圾需要那麼久嗎?】
【2011 年 10 月 13 日,天氣陰。氣死我了,蘇溪要去跟那姓陸的做同桌。我決定和她絕交一個月。】
【2011 年 10 月 15 日,天氣晴。好吧,蘇溪給我送了我最喜歡的鋼筆當生日禮物,暫時先不絕交了……姓陸的給我滾遠點。】
【2011 年 12 月 1 日,天氣陰。姓陸的那個死綠茶,老子明明沒下手多重,他在蘇溪面前裝他爹呢!】
【2011 年 12 月 31 日,天氣陰。蘇溪今天一直問我爲什麼不高興,爲什麼不理她。我倒是想問問,她看見那個誰跟女生走在一起, 那麼不高興幹什麼,陸遠洲是她誰啊?!】
……
類似的日記一直寫到 12 年 10 月。
也就是我要求退婚的那個月。
日記本的最後一頁, 沒有了那些絮絮叨叨的抱怨。
只有一句摘抄:
【倘若你深深愛着的人,卻深深的愛上了別人, 有什麼法子?】
我心一顫, 竟不覺滾下淚來, 落到書上。
望向窗外, 樹葉已經見黃了。
夏去秋來, 又一個季節。
傅行之還沒醒。
倒是陸遠洲, 來向我辭行。
幾個月不見, 他消瘦了許多。
「傅行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看了病房裏的傅行之一眼,開口問我。
「還不確定呢。」
他點了點頭,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溪溪, 其實我回來之後, 就已經看出你們是一對。」
「只是我總自欺欺人, 覺得只要不問出口,就不是事實。」
「……」
「溪溪,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抬頭看向我, 一向漂亮的眼睛裏賠着幾分小心。
我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輕聲開口:「如果那天,是我救了你, 那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我不知道。」
「但是陸遠洲, 這個問題並沒有意義。」
「已經發生的事情沒辦法假設, 已經做出的選擇也不可能重來。」
他低頭,神情苦澀:「是啊。」
「不管我再怎麼後悔, 終究都是回不去的。」
他昂起頭, 倒回自己的眼淚。
再低頭時,目光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清明。
「溪溪,我要去美國進修了。」
「希望你以後好好的。」
說完,他轉過身, 像是生怕被什麼動搖似的,踏着腳步走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多少愛恨情仇, 都在這一刻淡化。
我抬手,擦去眼角的淚。走入病房, 照例給傅行之擦手。
突然間, 他的手指動了兩下。
我不敢置信,愣在原地看了兩秒, 看到的確是手在動,才趕緊起身,去叫醫生。
醫生檢查後說,他應該是快醒了。
我高興的直掉眼淚,在病房裏守了一夜。
其實我本沒有指望他會那麼快醒過來,畢竟,醫生也說,他只是剛剛有反應而已。
但當天早上,他卻毫無徵兆的睜開了眼睛。
見到我,他有些不太確信似的眨了眨眼睛,說道:「怎麼又夢見了啊?」
他說得很低聲,近乎呢喃。
我卻聽得心裏一酸。
「不是夢,傅行之。」
「是我, 我在你身邊,我不會再走。」
他神情一軟, 眼裏漫上一層溼意。
「蘇溪。」
「我把陸遠洲熬走了是不是?」
「我命好硬。」
劫後餘生的他牽起笑容, 眼裏卻全是淚。
我俯身,吻住他的脣,覆上那一抹冰冷。
春天就要來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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