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愛上了陸家找回來的真千金。
他忘了我們的約定,任由喬歆眨着無辜的小鹿眼,可憐巴巴地縮在他懷裏。
「聽說秦霄是姐姐的未婚夫,我回來了,現在他是不是我的了?」
秦霄寵溺地看着她,當晚就給陸家施壓,逼他們將我送走。
直到我回國參加秦霄的婚禮。
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卻盯着我破了的嘴脣紅了眼。
「真被蚊子咬了?我給你拿藥膏。」
我怔了怔,無奈地亮出手上的情侶對戒。
「男朋友咬的。」
「不用塗藥,他愛喫醋,到時候知道了又不高興。」
-1-
陸家爲我慶祝十八歲生日那天,真千金回來了。
她頂着和媽媽七分相似的面容,像小獸一樣警惕地看着每一個人,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從沒有人給我過生日。」
秦霄心疼地抱住她,溫聲細語地哄了一會兒。
半晌,他轉頭平靜地拿出一份親子鑑定。
「陸知許,你不是陸家的女兒,曉曉纔是。」
「鳩佔鵲巢二十年,是時候把陸家千金的位置讓給她了。」
我腦中一片眩暈。
想要質問秦霄爲什麼一定要今天,爲什麼一定是他來告訴我。
但最後,所有都化作一句。
「好。」
秦霄說的沒錯。
是我搶了陸曉曉的位置,我應該將一切都讓給她。
爸媽怔在原地,很快顫着手接過報告。
看完後,他們三人哭得撕心裂肺,緊緊抱在一起。
我穿着早上媽媽選的禮服,手裏還拿着切蛋糕的刀。
此刻站在這,卻意外地難堪。
送走所有賓客,秦霄和陸曉曉跟我們一起回了別墅。
我試探性地問陸曉曉。
「那……我爸媽呢?他們還好嗎?」
陸曉曉動了動眸子,眼中閃過恨意,一字一頓道。
「他們早就死了。」
「他們換走我的爸媽,帶我回農村處處虐待,女兒還要佔着我的位置,這世界真是好沒道理。」
「那你呢?你知道這一切嗎?」
話音落,在場的人除了秦霄,都驚詫不已。
很快,他們看我的眼神變了。
厭惡,猜忌,甚至是……憎恨。
我下意識地看向秦霄。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最清楚我的爲人,也說過,等我成年就商量訂婚的事。
但此刻,他神情專注地看着陸曉曉,手指在她背上輕輕拍着。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似笑非笑。
「曉曉單純,沒有你有心機,她玩不過你。」
「但你欠她的,一條命都不夠還,明白嗎?」
我媽連忙擦乾眼淚,不悅地看着秦霄。
「知許是我養大的孩子,她什麼品性我最清楚,這件事她一定不知情。」
我爸抽完一根菸,目光沉沉。
「我們陸家的事,小輩就不要摻和了。」
壓在我身上沉重的石頭,似乎在此刻變輕。
我強壓住鼻尖的酸澀感,悶聲道。
「不管怎樣,你纔是爸媽的女兒,我離開。」
我起身要走,陸曉曉卻叫住了我。
她神色微動,委屈巴巴地開口。
「姐姐這樣,不是讓爸媽誤會我咄咄逼人嗎?」
「到底這十八年是你陪在他們身邊,我也想要個姐姐,不如留下來吧。」
媽媽也溫聲勸我,把事情搞清楚再說,陸家也不是養不起兩個女兒。
我惶惶不安,但還是應了下來。
除了這裏,我不知道還能去哪。
-2-
陸曉曉幼年過得並不幸福。
秦霄和整個陸家對她都十分小心翼翼。
她在陸家住下後,我才知道。
陸曉曉大學沒念完就輟學了,她說養父母常年虐待自己,惡人有惡報,兩人出車禍去世了。
她來 B 市打工,陰差陽錯進了秦氏,做了前臺,認識了秦霄。
秦霄一眼看出她和媽媽長得七分相似,不動聲色地調查她。
直到今天,確認了身份,才帶着陸曉曉來了陸家。
說這話時,陸曉曉嘴角揚起一個甜蜜的笑,瞥了我一眼,輕輕開口。
「說起來,秦霄人真不錯,這段時間,他幫了我很多。」
陸曉曉回來後,秦霄每天都在這個時候來陸家看她。
似乎怕她受了欺負一樣。
我抬眸,果然他站在門口,眉眼彎彎。
顯然聽見了陸曉曉的話。
他旁若無人地走進來,颳了刮她的鼻子。
「也不知道誰在公司摸魚,天天就知道添亂。」
「今天過得開心嗎?有沒有被欺負?」
媽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們,皺了眉頭。
陸曉曉眼眸一轉,撲到秦霄懷裏。
「聽說你是姐姐的未婚夫,我回來了,現在你是不是我的了?」
秦霄寵溺地笑了笑,點頭。
「當然。」
媽媽終於忍不住冷冷開口。
ŧŭ₋「當初和你訂婚的是知許,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我們陸家的女兒不會嫁到秦家。」
秦霄變了臉色,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訂婚?不過是長輩嘴上開的玩笑,陸知許性格古板無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一直死死握着的手終於鬆開,啞聲道。
「可你說過,你喜歡我。」
秦霄和我是青梅竹馬,他聰明優秀,是圈子裏最爭氣的富二代。
從小到大,我一直默默追在他身後,藏起自己隱祕的小心思。
直到高考前,秦霄揉了揉我的頭,溫柔地鼓勵我。
「知許,好好考試,等你成年了,我就給你個驚喜。」
我鼓足勇氣,紅着臉問他。
「秦霄,你喜歡我嗎?」
那時他怔了怔,笑着說:「喜歡啊,知許這麼漂亮,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
秦霄怔了怔,似乎花了點時間思考是什麼時候。
半晌,他恍然,平靜開口。
「爲了安慰你隨便說的。」
原來,竟是隨便說的。
我垂下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秦霄淡淡抬眸看向陸曉曉,將人拉到自己懷裏,輕飄飄道。
「一碗水是端不平的,陸知許在,你們永遠做不到一視同仁,反而壞了情分,我也不希望曉Ṭũ³曉介意某些過往。」
「明天就送她出國吧。」
爸媽仍然不願同意。
但秦霄拿出秦家給他們施壓。
這幾年級陸家勢弱,若和秦家的合作終止,恐怕幾十年的心血都要付諸一炬。
陸曉曉不懂這些,只是彎脣看着我,無聲開口。
「我贏了。」
爸媽眼中茫然無措,似乎不明白事情爲什麼發展到了這一步。
窗外忽然打起了雷,細密的雨砸在玻璃上。
我擦乾眼淚,站了出來,平靜開口。
「好,我出國。」
-3-
媽媽哭了一夜,眼睛都哭紅了。
快天亮時,她拉着我的手,輕輕開口。
「你不是一直想出國深造嗎?」
「知許,出去後好好保護自己,記得和媽媽聯繫。」
我點點頭,不敢再喊那一聲媽媽。
坐上了跨國飛機,去了巴黎。
一別五年,我沒回國,只偶爾在微信上和媽媽報個平安。
直到除夕前一週,我接到媽媽的微信。
「知許,秦霄和曉曉準備結婚了。」
「你能回來參加婚禮嗎?沒關係,這次媽媽在,不會有人再趕你出去,這五年,我和你爸都很想你。」
心底一塊柔軟被觸動。
我不再猶豫,回道:「好。」
正好最近公司希望我回國坐鎮分公司,擴大品牌的知名度。
我順手應了下來。
推開身後沉睡的人影,我小聲說:
「我要回國,正好你和我一起回去,和家裏聊一下我們結婚的事。」
……
回國這天,從前的好友爲我準備了接風宴。
包廂裏大家吵吵鬧鬧,絲毫不提五年前的事。
有人開玩笑道:「知許現在可是數一數二的高定設計師,ML 的王牌,不愧是卷王,在哪裏都能閃閃發光。」
從前我做陸家的女兒時,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他們背地裏都喊我「卷王」,抱怨似的一邊要我休息下來,一邊揹着我偷偷努力。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不努力守不住家業。
混喫等死的富二代有自己的圈子,兩邊都瞧不起對方。
當初我本想學管理,之後進公司。
後來有了陸曉曉,我又出了國,乾脆找自己感興趣的方向發展了。
「是啊,不像那個陸曉曉,整天好像全天下都欠她一樣。」
聽到這個名字,我怔了怔。
旁邊的人趕緊推她。
那人彷彿較上了勁,梗着脖子,面紅耳赤。
「我又沒說錯,當初陸伯伯陸伯母到處找我們帶她玩,生怕傷到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我好心叫她去我的生日宴,結果她呢?她竟然在我生日的時候陷害小季,就因爲她說想知許了,搞得我成人禮都砸了!」
「這種人,我根本看不上她。」
她越說țú₄越激動,以至於沒有發現門口多了個人。
直到好心人拉了拉她,也提醒了我。
融洽的氣氛驟然凝固。
我抬眸,對上一雙熟悉漆黑的眸子。
秦霄站在那裏,ƭűₓ褪去了青澀,比五年前更加冷冽、成熟。
他盯着我的嘴脣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輕聲開口。
「被蚊子咬了?」
-4-
在場的人瞬間安靜下來,驚詫地看着秦霄。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脣。
想到那個小氣男人委屈巴巴的模樣,出了神。
很快,我自然又疏離地開口。
「嗯。」
平淡又普通。
彷彿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秦霄的神情漸漸複雜。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的眼尾似乎有點泛紅。
「真被咬了?我給你拿藥。」
衆人交換了眼神,難掩面上喫瓜的神色。
我怔了怔,無奈地亮出手上的情侶對戒。
「男朋友咬的。」
「不用塗藥,他愛喫醋,到時候知道了又不高興。」
秦霄手中的酒杯忽然落地。
下一秒,他喉結微動,緊繃着臉。
到底秦家在圈子裏還有地位。
很快有人解圍。
「秦總也是來給知許接風的吧?也是,當初我們關係那麼好,還記得咱們一起去度假村,那時候知許還是個小丫頭片子,整天裝大人。」
氣氛緩和下來。
秦霄頓了頓,看着我的眼睛,拿起酒杯。
「是啊,給你接風。」
「知許,當初我年輕氣盛,做了些不好的事,到底傷害了你,今天給你道個歉吧,當初的事一筆勾銷。」
秦霄三言兩語將我架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看得出他隱隱的敵意。
這是要逼我「原諒」他。
我大大方方地抬眸,開玩笑似的開口。
「秦總家大業大,道歉就一杯酒Ŧŭ̀₀,不符合你身份啊,聽說秦氏和 BA 的合作到期了,不如換一家?」
「另外,新婚快樂,妹夫。」
-5-
秦霄一飲而盡,目光沉沉。
「你變了很多。」
「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你可以再想想。」
我淡淡開口。
「不必,這個就很好。」
接下來的時間,秦霄識趣地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過多關注他,和大家聊了起來。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清楚地明白,這些人脈是環境帶來的福利,是我在國內站穩腳跟的關鍵。
只是有一道目光似乎一直盯着我。
聚會結束,秦霄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親近又帶着懷念。
「一別五年,你成熟了很多,和從前一樣優秀。」
「上車,我送你回陸家。」
他的語氣溫柔自然,彷彿還是當初那個我苦苦追逐的鄰家好哥哥。
這讓我有些奇怪,甚至是驚訝。
我面不改色地掏出一把車鑰匙。
「不用了,我有車。」
「況且你馬上要和陸曉曉結婚了,以後你就是我妹夫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總該有邊界感。」
他一愣,神色冷淡下來,聽不出語氣。
「她不會介意。」
「那我坐你的車,正好我也要去趟陸家。」
這語氣古怪得讓人心驚,好像在說一個普普通通的陌生人一樣。
我雖然出了國,卻在前兩年還偶爾能聽到秦霄和陸曉曉的消息。
他爲了陸曉曉逼我出國的事,在圈子裏傳開了。
聽說秦爺爺狠狠打了他一頓,勒令他不準娶陸家的女兒,平白讓兩家人難堪。
但秦霄不肯,他爲了和陸曉曉在一起,不惜和秦家決裂。
到最後,秦爺爺心臟病復發進了醫院,醒來時發話,再也不摻和他的事。
三年後,媽媽說家裏有了底氣,不用再懼怕秦霄,陸曉曉的情緒也穩定下來。
她想接我回國。
可那時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不願意回來,也沒再打聽過陸曉曉和秦霄的事。
我實在不明白,秦霄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到頭來,他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我笑了笑,不打算詢問。
畢竟我是陸家的養女,陸曉曉和我,也沒什麼感情。
曾經我喜歡秦霄的事,也讓我們三人的關係有些尷尬。
於是我在車裏放了搖滾樂,省得秦霄再說些什麼奇怪的話。
直到車子開進熟悉的別墅,記憶中的身影早早等在門口。
爸媽的頭髮染了白,一見我就紅了眼眶。
我忍不住跑了過去,像小時候一樣撲到他們懷裏。
媽媽溫聲開口,「快進去,我特地叫阿姨做了你愛喫的。」
我略過她的肩膀,看見站在不遠處陰影裏的陸曉曉。
她穿着睡衣,死死攥着手,沉着臉。
視線從秦霄轉到我身上,抿起了脣,露出一個別扭的笑。
「你回來了啊,姐姐。」
「可是,怎麼沒有人告訴我呢?」
-6-
在我的想象中……
我走後,秦霄和陸曉曉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沒人礙他們的眼,也不存在一碗水端不端的平。
但實際上,那個倔強的陸曉曉似乎比從前更加陰沉。
爸媽抿了抿嘴脣。
秦霄先開的口,語氣平靜。
「是我讓他們不要告訴你的。」
「婚禮有很多事需要準備,那兩件婚紗選好了嗎?」
陸曉曉臉上的陰沉消失,小心翼翼地捲了卷手指,神色間甚至帶上了討好。
「你喜歡哪件我就穿哪件。」
「我希望你看見我最美的樣子,畢竟……和你結婚的人是我。」
秦霄沉默了一瞬,目光不經意地略過我。
「都一樣。」
陸曉曉的笑容僵在臉上。
媽媽輕輕嘆了口氣,叫我們都進去說話。
陸曉曉站在原地,擦身而過時,她帶着恨意道:
「陸知許,你爲什麼不能死在國外呢?」
我頓了頓,倏然笑了起來,小聲回她:
「你都沒死,爲什麼我要死呢?」
「陸曉曉,當初你說自己從小被虐待長大,是真的嗎?」
陸曉曉臉色陰沉。
我彎了彎脣角,「你說,如果秦霄知道,他還會和你結婚嗎?」
陸曉曉急了。
「你敢?」
恰好這時秦霄出來,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疑惑開口。
「聊什麼呢,怎麼還不進來?」
我點頭。
「和妹妹敘敘舊。」
陸曉曉肉眼可見地不安了起來。
她小鹿似的眼睛不似當初清澈,變得渾濁。
我注意到秦霄沒有像從前一樣緊緊挨着她坐,反而隔了一個身位。
陸曉曉想要過去,被秦霄呵住。
「多大的人了,做事這麼沒規矩。」
陸曉曉被他吼得紅了眼眶,委屈地別過頭。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們之間湧動的暗流。
看來她還不明白,男人不喜歡你的時候,進門先邁右腳都是錯。
就像當初我捲了十幾年,各方面都努力做到最好。
卻被秦霄說成刻板無趣一樣。
爸媽關心了我在國外的生活,秦霄聽得認真,偶爾溫和地插上幾句工作上的事。
陸曉曉聽不懂,也不想聽懂。
她抿着脣,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在場的三人似乎都習慣了這一場景,臉上只有自然的忽略,沒有了當初的緊張和心疼。
明白了這一切,我看了看時間,起身。
「到時間了,我該回去了。」
媽媽紅了眼眶,有些着急。
「怎麼不在家裏住?沒人會趕你的……」
我拉着她的手,瞥了眼陸曉曉,溫和地止住她後面的話。
「媽,那邊離公司近,方便。」
「放心,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
媽媽這才點了頭。
我安撫了媽媽一番,纔出了門。
期間秦霄似乎想說什麼,但我沒有給他機會。
-7-
沒想到,晚上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看着這熟悉的頭像,我頓了頓,點了接受。
一個黑色的 Q,尾部輕輕甩了出去。
這是當初我給秦霄畫的頭像。
【睡了嗎?】
我隔了一會纔回復。
「還沒,公司事情有點多。」
秦霄:「注意身體。」
【等你和曉曉結婚我就能趁機請個假了,哈哈。】
秦霄避開了這個話題。
【你今天說有男朋友,是假的吧。】
我發了個【?】
【不像你的性格,你是迴避型,不會這樣說出口。】
我覺得有些好笑。
【是真的。】
這下秦霄不說話了。
過了好久,我馬上要睡覺了,他才發來消息。
【合作的事,明天談談。】
身後的人摟住了我的腰,語氣幽幽,手不老實地動來動去,虛弱道。
「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沒關係的,你和他聊吧,我躺一會就好了。」
我連忙放下手機,在他額頭處摸了摸。
果然有些燙。
「我去給你拿藥,喫了再睡。」
男人乖乖點頭,貼過來在我掌心蹭了蹭。
藏在身後的手卻不老實地把手機塞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我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起身出了門。
秦霄一早就到樓下來接我。
手裏還提着早餐,是我最愛喫哪家灌湯包。
我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他話音一轉,忽然談起了正事。
「昨天緊急開了個會,你們公司的確不錯,但畢竟在國內還沒做起來,要考慮大衆的接受程度。」
我若有所思。
「不錯,我們也考慮到這一點,早就做了幾件高定禮服和婚紗。」
「先合作一批,打出知名度。」
秦霄抬頭,「婚紗?」
我點頭,笑了笑。
「我還特地給曉曉留了一件,本想給她哥驚喜,不過聽說你們已經選得差不多了,就不拿出來了。」
秦霄動了動眸子。
「拿出來吧,那兩件她都不滿意。」
「你做的,她一定會喜歡。」
我驚喜地抬頭,「真的嗎?那太好了。」
-8-
因爲合作的事,我和秦霄漸漸走得近了起來。
這天我和秦霄帶領的組完成了第一個方案,正準備收工帶大家喫頓好的。
陸曉曉忽然闖進了辦公室。
她和五年前一樣,喜歡穿着小白裙,畫着素顏妝。
年輕的時候在一衆優雅得體的千金裏,陸曉曉確實與衆不同。
但看久了,難免覺得寡淡。
從前一見她眼睛就亮的秦霄,如今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強壓下眸底的煩躁。
「你來做什麼?」
陸曉曉冷冷地看着我,聲音陡然拔高,帶着質問。
「你爲什麼和她在一起?秦霄,你是不是後悔和我結婚了?」
組內的員工都是年輕人,但有分寸感。
雖然眼裏閃爍着八卦之火,但還是找了理由溜走了。
我輕聲解釋。
「曉曉,我們在開會,還有很多人。」
陸曉曉卻不肯罷休,惡狠狠地盯着我。
「你在這裝什麼好人,別忘了你爸媽當初怎麼對我的!」
「秦霄爲了我專門找人訂做了婚紗,他有多愛我你最清楚了,休想破壞我們的感情。」
「況且,我已經懷孕了。」
我眸中閃過暗色,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秦霄目光凌厲,呵斥道:
「夠了,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公司來丟人現眼做什麼?」
陸曉曉驚愕地看着他,眼眶一點一點泛紅。
可曾經心疼她的男人,此刻眼裏只有無情和疲憊。
「我最後說一遍,回家。」
陸曉曉不甘心地跑了出去。
秦霄坐了下來,周身染上了疲憊。
他忽然自嘲開口。
「有時候感覺,這日子過的,真沒意思。」
「當初要是……會不會不一樣?」
我溫聲開口,語氣感慨。
「原來曉曉懷孕了,懷孕後受到激素影響,會有些敏感多疑,你多陪陪她就好了。」
秦霄揉了揉頭,目光沉沉。
「懷孕了就可以爲所欲爲嗎?我乾脆天天陪着她,公司送人好了。」
「得到了那麼多,她爲什麼總是不知足?」
-9-
我沒有再和秦霄談起陸曉曉的事。
他卻忽然提出要帶我去釣魚。
我驚訝了一瞬,應了下來。
坐在河邊,秦霄眼中閃過懷念。
「從前我們釣魚,其他女孩都不喜歡,唯有你安安靜靜地跟着我們。」
「那時候你乖巧安靜,還很優秀,和誰出去玩,家裏都要囑咐我們照顧好你,生怕你跟我們玩受委屈。」
想到那些日子,我懷念地笑了笑。
「是啊,大家都對我很好。」
秦霄看了我一眼,「你說你一個小女孩,怎麼就興趣愛好這麼怪呢?」
「從前覺得你一板一眼地,以後一定是個叱吒商場的女強人。」
我打趣道,「我現在不就是嗎?」
不過他說錯了,我並不喜歡釣魚。
秦霄怔了怔,轉過了頭,輕聲開口。
「嗯ţū́ⁱ。」
秦霄話突然多了起來。
聊起了從前的日子,聊起那些埋在歲月裏,當初曾經一遍遍刺痛我的事。
如今再談起來,我也可以雲淡風輕地說一句。
「都過去了。」
秦霄和我的關係忽然近了不少。
他偶爾會關心我的生活,感受到我的疏離,再轉而談到工作上。
我們保持着適當的距離,直到秦霄和陸曉曉的婚期越來越近。
他這些日子對陸曉曉十分冷淡。
陸曉曉坐不住了,每天神出鬼沒地出現在秦霄身邊。
警惕地看着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在婚禮前三天,她偷偷翻看了秦霄的手機。
看到我們聊天記錄的一瞬,她發了瘋。
「勾引別人的未婚夫就讓你這麼開心嗎?」
「賤人,你爲什麼要回來?搶了爸媽還不夠,還要搶秦霄,你要不要臉?」
【去死去死去死!!!!!!!】
-10-
我沒有回覆。
手機很快回到了秦霄的手裏。
十分鐘後,他打來電話,聲音還帶着慍怒。
「知許,剛剛……對不起。」
「陸曉曉最近情緒不太穩定,連累你了。」
我緩緩開口:「恕我直言,曉曉她狀態不太對勁。」
「作爲她的未婚夫,我建議你多關注一下她的心理,別責怪她,她只是太愛你了,纔會草木皆兵。」
「幸好這個項目這幾天就結束了,之後我們還是少聯繫吧。」
秦霄沒有說話。
但半小時後,他出現在了我家門外。
開門的瞬間,我驚訝地看着他。
「這麼晚來,怎麼了?」
秦霄神色複雜。
動容、愧疚,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沒等他說話,我落落大方地側過身,介紹起剛走出來的男人。
「江亦,ML 的創始人,我的老闆,也是我的未婚夫。」
「本想這幾天帶他回家,最近公司事多耽擱了,正好你來了,今天就認識下吧。」
我挽起江亦的手。
他一雙桃花眼怔了怔,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你好啊,妹夫。」
秦霄的臉瞬間黑了。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陸知許,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我奇怪地點頭。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
秦霄眼尾泛着紅,冷聲道。
「他是你爲了氣我找來的?因爲陸曉曉的事嗎?」
「我可以解釋,我不知道她動了我的手機,發了那麼多難聽的話,我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不會再來找你……」
話沒說完,江亦打斷了他。
「秦先生,叫你一句妹夫是給知許面子。」
「你以爲我老婆自己在家,深更半夜來我家說些有的沒的,這種沒品的人,我們公司不合作,我老婆更不會理你。」
「違約金我付,你可以滾了。」
江亦想都沒想,直接把秦霄趕了出去。
關上門,他癟了癟嘴,語氣泛酸。
「陸知許,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好笑,關他什麼事,我沒有喫醋,你不用安慰我,我一個人可以的。長夜漫漫,沒有老婆疼一定是我做錯了事。」
「我沒談過戀愛,也沒爲了一個女人委屈自己的未婚妻,我活該……」
我好笑地抱住這個戲精。
江亦身體力行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情到濃時,他抱着我站在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他隱約瞧見站在路邊的秦霄。
一根菸接着一根菸抽。
江亦滿意地咬着我的耳垂。
「這樣的賤人,就該叫他滾。」
我說不出話,心想。
馬上了,馬上他們都會付出代價。
-11-
江亦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第二天就官宣了 ML 終止和秦氏的合作,轉而改成和陸氏合作。
「我們只和三觀契合的人合作,不枉費品牌的初衷。」
這是我們早就做好的打算。
爸媽很尊重我的想法,不會因爲我沒和自家合作就不高興。
反而他們很開心,也很愧疚。
當初送我出國的事,害得媽媽得了失眠多思的毛病。
自我回來,她纔開始睡了幾個好覺。
聽說我談了男朋友要結婚,她更加開心。
聲明發出去之後,網友們紛紛跑來喫瓜,不少小道的豪門恩怨八卦出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這風波很快就會過去,我們心裏都清楚。
很快到了秦霄和陸曉曉的婚禮。
自那晚見過江亦後,他沒再找過我,也沒陪在陸曉曉身邊。
聽說秦霄和朋友們在會所待了兩天。
直到我爸媽氣憤不已跑去抓人,他纔回家準備結婚。
嘴裏還嘟囔着:
「明明是我先認識的你,憑什麼和他在一起?」
這些還是去看熱鬧的朋友和我說的。
婚禮那天,作爲孃家人,我和媽媽進了別墅。
爸爸第一次見江亦,拉着他去一旁聊天。
陸曉曉已經畫好了妝,穿着潔白的婚紗坐在屋子裏。
她在圈子裏沒有朋友。
來當伴娘的多半是受了我媽的囑託。
我對媽媽輕聲說:「媽,你先出去看看賓客,這裏有我。」
媽媽愣了下,溫柔地點了點頭。
陸曉曉把其他人也支了出去,房間裏只剩我們兩個人。
她嘴角彎彎,挑釁地看着我。
「回來了又怎麼樣?和秦霄結婚的還是我。」
「陸知許,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你奪走了我的一切,現在的下場是你活該。」
我眼神冷了下來。
「我承認,我是佔了你的位置,享受了你的生活。」
「可我爸媽做錯了什麼?他們不知道這一切,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疼愛,爲了讓你上學,不惜把治病的錢交給你。」
「你呢?你用來買奢侈品名牌,被發現後一怒之下輟學,害得他們早早離世,到頭來,還要造謠他們來博取親生父母的同情。」
「陸曉曉,你纔是名副其實的賤人。」
-12-
陸曉曉慌亂了一瞬。
桌上的水杯被打碎在地上,但她很快鎮定下來。
「那又怎麼樣?靠他們倆能給我什麼?陸家的家產,從小到大優渥的生活,都應該是我的,那是他們欠我的!」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調換的孩子,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死了也是他們活該,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平靜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來。
「我回來前,聽說秦霄有意取消兩家的訂婚,偏偏這時候,你懷孕了。」
「我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
陸曉曉轉過身,整理了一下婚紗,諷刺道。
「我和秦霄已經領證了,婚禮只是個形式,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沒有理會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設計的婚紗,喜歡嗎?」
陸曉曉猛然怔住。
半晌,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我繼續道:「秦霄似乎很喜歡,想都沒想就收下了。」
「當初年輕時,我也曾說過,希望以後婚禮的一切都是自己設計的,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這話是騙陸曉曉的。
但她沒多思考,就相信了。
這些天秦霄的做法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我憐憫地看着她。
陸曉曉想都沒想就給了我一巴掌,瘋了一樣撲過來。
我任由她毆打咒罵。
很快,門口跑進來幾個人。
江亦在最前面,第一時間護住我,反手甩了陸曉曉一巴掌。
她摔在地上,驚愕地抬眸。
江亦黑着臉,顯然動了氣。
「知許從國外千里迢迢回來參加你的婚Ŧū́ₒ禮,你就是這麼歡迎她的?」
跟在他身後的是秦霄。
秦霄下意識看向我,詢問:「受傷了嗎?」
這一句,刺激到了陸曉曉。
她忽然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出了眼淚。
「秦霄,你他媽把她設計的婚紗給我穿?」
「你惡不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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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看見她摔在地上,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一言不發,看着她的小腹沉了臉。
「你真的懷孕了嗎?」
陸曉曉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她愣了愣,眼裏閃過瞬間的心虛。
被秦霄捕捉到,他神色冷漠,煩躁地扯了扯身上的領帶。
「今天這婚,不必結了。」
趕來的爸媽驚呼出聲,連忙扶起地上的陸曉曉。
他們面上帶了怒容。
媽媽沉了臉,「你當我們陸家是什麼,你想結婚就結,不想結就不結?」
秦霄三言兩語講清楚陸曉曉騙自己懷孕的事。
頓了頓,他又道。
「她不是你們想象中那樣,離婚的事我後面會通知你們。」
「是我識人不清,單純不過是她的表面,有心機,敏感多疑,那纔是真的……」
他話沒說完,我媽一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她渾身都在顫抖,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滾,你這樣的人,不配娶我女兒!」
秦霄頓了頓,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我媽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身形漸漸頹了下來。
我抿了抿脣。
我爸去外面和賓客們解釋,順便和秦家商討一下後面的輿論問題。
這事鬧出來,兩家都很難堪。
更重要的是,代表着秦家和陸家之後的合作都將破裂。ƭūₜ
我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不願意傷害爸媽,但這件事早說早結束。
江亦得到我的眼神,把資料交給了我,徑直出了門。
我走到媽媽身邊,將資料遞給她。
「當初陸曉曉回來時,曾經說過我爸媽的事。」
「可我調查到的資料卻不是這樣。」
我媽身子一僵,很快軟了下去。
她茫然又無助地抬頭。
我心臟微微抽痛,最終還是平靜地抬頭。
「我爸媽在世時,我沒有照顧過他們一天。」
「他們死了,我也不能讓他們背上罵名。至於陸曉曉,她曾經的一切經歷都在這裏。」
說完,我走出了宴會廳。
江亦在車邊等着我,見我出來,他神色溫柔。
「走,回家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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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陸曉曉回陸家時,我不是沒懷疑過她話語中的真假。
但我叫人調查一番,卻發現,一切都屬實。
出國後的五年,我有幸進了 ML。
在這裏,我迷霧般的前路漸漸清晰。
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漸漸釋然了曾經的事。
再後來,我認識了江亦。
他常常加班到深夜,再找個藉口和我一起喫宵夜。
一年後,我們在一起了。
他沒有爸媽,我也沒有。
在那些彼此依靠的夜裏,我們傾訴彼此的痛苦。
他暗中叫人幫我調查。
才發現,當初陸曉曉的一切都被隱藏起來。
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秦霄。
從頭到尾,他都清楚陸曉曉的謊言。
但他只是看着,爸媽對我的態度變得猶豫。
甚至逼我出國。
過了三天,爸媽纔給我打電話。
他們的聲音透着深深的疲憊。
我這才知道, 陸曉曉跳樓了。
「她去找了秦霄一次,不知道說了什麼, 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等傭人發現時,她已經從樓上跳了下去, 醫生說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知許, 之前的事爸媽替曉曉和你說句抱歉,我們已經決定帶着她出國治療了。」
爸媽下定了決心,甚至把公司的大半股份轉給了我。
臨走那天,我和江亦去機場送他們。
媽媽好像一夜之間就老了許多,她溫柔地看着江亦。
「不準欺負知許。」
江亦攬着我的肩膀,應了下來。
和爸媽聊天后,我才知道。
這幾年陸曉曉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大好。
起初她和秦霄也度過一段灰姑娘和王子的美好時光, 但很快秦霄爲她停留的目光越來越短。
他在參加宴會、和朋友交流, 甚至是工作時都發現。
陸曉曉和他的圈子格格不入。
無論她買了什麼名牌,找了人專門學禮儀,仍然改變不了她還是當初那個前臺小姐。
陸曉曉寧願把時間花在監視他身上, 也不願意去學習管理公司。
從頭到尾, 她只想做秦霄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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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爸媽後,我解散了和秦家所有的合作。
秦家悔婚的事被人發到了網上。
網友們喫瓜時,我順手放出了當年的真相,配上了 ML 的新品高定婚紗買了熱搜。
配上八卦色彩的品牌最有記憶點。
一時間,秦霄的風評跌入谷底。
江亦和我抓住機會狙擊秦氏,秦氏董事會直接決定換總裁。
就連秦老爺子都嘆着氣, 連夜接回了秦叔叔在外面還在上高中的私生子。
再見到秦霄, 他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面容憔悴,周身散發着頹敗的氣息。
他抿着脣, 眼眶泛着紅。
「從回來,你就是在騙我的?」
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騙你什麼了?」
秦霄垂着眸, 半晌, 深吸了一口氣。
「知許, 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我也受到了懲罰, 我們從頭來過好嗎?你出國的這些年,我很想你。」
我靜靜地看着他。
猛然發覺, 當初覺得優秀高不可攀的男人。
褪下眼裏的濾鏡。
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爛人。
「秦霄, 低頭看自己,你配嗎?」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沒過一個月,聽說秦家的私生子厲害得很,秦霄很快出了事, 斷了一條腿。
秦老爺子親自發話, 讓秦霄出國, 不準再回來。
不過,秦家也不會給他任何支持。
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
得知這件事時, 江亦從背後抱着我,嘟囔着。
「走了走了。」
「做了你愛喫的蒜蓉蝦,待會和爸媽視頻, 聊一下婚禮的事,看他們明年方不方便回來。」
我臉上染了暖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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