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貴族高中的貧困生,這天,我突然看到了彈幕:
【男主逃課,從學校後花園翻牆,結果落水了!怎麼辦,男主不會游泳!】
【女主呢,救一下啊!】
【女主今天生病,不在學校。唉,可惜了,誰去救男主,男主會對這個人增加很多好感的。】
我不是書中女主,我只是個炮灰。
此刻,我懶洋洋撐着下巴,繼續聽數學課。
笑死,男主的好感有啥用,我纔不去救。
反正都男主了,應該也淹不死。
我可不是什麼善良小白花,我只關心兩件事,一是來財,二是來分。
彈幕繼續滾動:
【誰如果救了男主,男主家應該會給很多感謝金吧。也不知道誰這麼好命。以男主家的富裕程度,隨便給點錢都夠花一輩子了。】
來財了!?
我霍然站起身,身後椅子翻倒,「噹啷」一聲巨響。
-1-
全班都看向我,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也停住了,
他皺眉:
「同學,你對輔助線的畫法有什麼問題?」
我哽咽:
「老師,可是胖貓再也畫不了輔助線了。」
老師讓我滾出去。
我失落地走出班門,
然後把兩條腿掄圓了狂奔!!!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學校後花園!
對不起老師,生而愛錢,我很抱歉!
我看着池塘,
果然,男主蔣晟臣在裏面掙扎,
眼看就要沉下去,成爲胖貓二號(0 個人點外賣版),
岸邊有一位男同學,哭着說已經打了 110 和 120,他不會游泳,正要去喊人救援。
不用喊了,你的強來了!
我大喊一聲蔣晟臣,然後縱身一躍入水,飛速向他游去,
一番折騰,我成功把他架上岸。
我先把他弄上岸,自己再爬上去,
我正氣喘吁吁往上爬,就看到有一雙印着奢牌 logo 的球鞋停在我面前,
我順着鞋往上看,就看到了男主蔣晟臣的臉。
!
他身上乾乾的……他沒落水?
我連忙爬起來,看向剛剛被我救起來的人,
是一個陌生少年,確實不是蔣晟臣,
彈幕飛快——
【誒?怎麼落水的不是男主?】
【對不起,我看錯了!我以爲是男主落水……認錯人了。】
【樓上的,就是你小子散播假消息是吧。】
【快看,男主好帥,鼻樑好挺,睫毛好長,對了,說到長……】
【大。】
下一秒,蔣晟臣桀驁的聲線把我拉回現實:
「喂,你剛剛跳下去救人之前,爲什麼喊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
他黑髮垂落額前,在立體矜貴的眉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神情有幾分輕慢,帶着富家子弟常有的桀驁。
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左手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帶着一枚戒指,一看就很貴。
爹的,錢癮犯了。
眼前這位是貨真價實的少爺脾氣,見我不答,他語氣不耐煩:
「嘖,說話!」
尼瑪啊,我能怎麼說?說我拼好飯中毒了能看見彈幕?
拼好飯三個字對少爺來說,估計是生僻詞,他能懂就怪了。
不過,要不怎麼說我能考年級第一呢,我腦子好啊,
下一秒,我抬起溼漉漉的眼,開始在臉上畫扇形統計圖,六分慌亂三分傾慕和一分呆滯:
「啊、對不起,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你臉的時候,我大腦就死機了,根本說不出話。」
他一愣,
隨即,他眼底的不耐煩慢慢消散,脣角微翹,像只貓似的有點愉悅。
喲,少爺還是傲嬌掛。
我屏住呼吸,把臉憋紅,繼續輸出:
「我、我以爲掉下水的人是你,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是我不好,沒有看仔細。只要想到落水的有可能是你,我就無法理智思考了。對不起,你肯定覺得很晦氣吧。」
這位少爺不太會掩飾情感,他眼底有清晰的震驚劃過,
他大概沒想到,我可以爲了他如此拼命,奮不顧身。
他別過頭,移開目光,抬手揉了揉鼻樑,又抬手看了看錶,
只是,明明表戴在左手上,他抬起的卻是右手。
他什麼都幹了,就是不看我,
不過,他語氣倒是很強硬:
「無聊!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早點死心吧。」
他話音剛落,
我便像被狂踹好腿的瘸子般,在臉上流露出巨大的痛苦:
「我明白了,對不起,是我太冒昧。既然這樣,請問我能留下你的戒指嗎?作爲我一生一次的初戀的紀念。」
說話間,我仰頭看他,
我的目光炙熱、深情、專注,猶如胖貓看到麥當勞,憋佬仔看到玉牌。
更何況,我眼尾泛紅(嗆水咳的),眼淚直流(天殺的,池塘水不乾淨害得姥子眼睛痛痛打雷了)。
他像是被我的眼淚燙到,觸電般移開了目光,
他眼底有對我的心疼和憐憫,
他胡亂擼下戒指,遞給我,耳尖蔓延出一點紅,卻還是彆着臉不看我:
「……隨便你。」
我雙手接過,和他指尖相觸,一點溫熱,
他眉心一跳,耳尖的紅蔓延到白皙的脖頸。
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帶着心碎的神情跑開了。
風在耳邊呼嘯,
我握緊戒指,拼了命才壓抑住喜悅的大笑。
這戒指上有愛馬仕的標!
牌子貨!
起碼能賣五位數了吧?
誰懂看到愛馬仕 logo 這一刻的救贖感。
我只顧着趕路,沒看彈幕——
【這女的是誰啊!主角團裏沒有這個角色啊。】
【她怎麼在憋笑啊,難道,她不是真的喜歡男主?】
【她還順走了個戒指,真的滿眼都是來財,狗操的,我穿進書裏就這樣。】
【笑得我金山銀山全都有。】
【最務正業的一集。】
【臥槽,這腦子是好用啊,要不怎麼說她是年級第一呢。】
【哈哈哈,男主正在四處問兄弟,說有一個女孩拼了命都要救他,而他卻狠狠拒絕了她的表白,這樣是不是太傷女孩的心了,女孩會不會想不開。他好兄弟說他真該死啊。男主已經開始愧疚了。】
【男主智商不詳,心地善良哈。】
放學前,我就將那枚戒指賣了出去。
入賬兩萬塊。
-2-
放學後我沒回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黑網吧。
我快速扒拉完盒飯,就開始幫人代打遊戲,賺點錢。
家是不能回的,怎麼也得等我爸媽睡了再回。
因爲,我爸媽見到我,就像稀特勒見到猶太人,恨我恨得不行。
明明我從小就聰明聽話,成績很好。
可能是我沒長吊吧。
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他們不愛我,有人愛我,
就比如,上個月有個 50 歲超雄男人,來我們家提親,說五十萬彩禮,等我畢業他就娶我。
我爸媽果斷同意了。
不過,上週,我和爸媽說定了,
只要我高三畢業前能給他們五十萬,他們就把我身份證戶口本給我,然後退掉和超雄男的定親,從此放我自由。
所以,我開始努力來財。
就比如現在,
我幫人代打 3D 遊戲,而我暈 3D,所以我喫了暈車藥,頭上和肚臍上貼ţü₇了暈車貼,每隔半小時去廁所裏嘔吐一次,也絕不放棄,認真狂打。
我剛去廁所吐回來,坐下準備繼續打,就聽到頭頂有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竟然敢賣了那個戒指?」
我嚇得一激靈!
一轉過頭,就看到了蔣晟臣冷漠倨傲的帥臉。
他冷冷笑了,語氣失望而憤怒:
「呵,原來你就是個騙子!要不是我朋友看到我戒指被掛在網站上賣,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竟敢騙我,知不知道我動動手指你就得給我滾出學校?說什麼喜歡我,根本就是假的!」
我臉色蒼白,擠出幾滴淚,低頭苦笑,聲音顫抖得像剛耕完二里地的老頭:
「我也希望是假的。」
他頓了頓,皺起眉:
「什麼意思?喂……你哭什麼!」
我不語,只一味流淚。
他有些着急:
「你說啊!」
臥槽大少爺你別催了,我現編不需要時間嗎?!
我抽抽噎噎:
「我賣了戒指,是想和人買一個消息……一個關於你的消息。」
他有點疑惑,追問:
「關於我的消息?是什麼?」
我低頭擦淚,怯怯開口:
「學校論壇上有人說,只要我給他兩萬塊,他就可以告訴我,你最喜歡玩的遊戲是什麼。」
我指向電腦屏幕上的 3D 遊戲:
「他說你最喜歡玩的遊戲是這個,我一放學就來網吧了,想要趕緊學會。」
這個遊戲是現在最火的遊戲,十個男生裏八個都在玩。
現在只能賭一把了,我賭他也玩!
他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開口,語氣很疑惑:
「你上學的時候連兩萬塊都不帶?還要賣戒指嗎?」
?
我尼瑪,這是人話?
溝槽的姥子和你們這些富二代拼了!
我苦笑:
「我是貧困生,兩萬塊,是我爸爸一年的收入了。」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然後,他看向我頭上的暈車貼,又看向電腦旁的暈車藥,終於反應過來——
剎那間,他薄脣微張,剛剛還盛滿怒火眼眸閃爍了一下,眼底浮現出愧疚,
他磕磕絆絆開口:
「你、你暈 3D……你喫着藥貼着暈車貼,這麼難受也要玩?就因爲、就因爲這是我喜歡的遊戲……?」
他臉上紅暈蔓延,眼中有小火焰閃動:
「你就這麼喜歡我?」
我想象自己是因爲漏屎被護工狂扇的老頭,垂下頭,將拳頭攥得蒼白:
「對不起,我不該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的,我只是覺得你和別人都不一樣,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遇到關於你的事,我總是犯傻。你不用擔心我騙你,因爲,欺騙男人的事情我做不到啊。」
他抓了抓頭髮,黑色額髮凌亂,露出白皙鋒銳的額頭
過了好一會,他纔開口:
「原來是這樣……哦。算了。我、我不是故意誤會你的,我只是……反正我纔不在乎你喜不喜歡我呢!我很忙的!」
他轉身跑了出去,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黑網吧的老闆陳如月走到我身邊,
她透過髒兮兮的玻璃,看着蔣晟臣。
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司機彎着腰,爲他拉開車門,他上了車。
他似乎有心事,紅着臉心不在焉地靠在跑車後座,
司機恭敬請示,他隨便點了點頭,司機開動了車。
這一片是貧民區,路人大概沒見過這種陣仗,都頻頻回頭,小心翼翼看着。
陳如月發出「嘖嘖」兩聲,
她語氣戲謔:
「帕加尼風神,這車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怎麼,程心,你釣了個富二代?」
我沒有回答,只重新在電腦前坐下。
-3-
第二天放學,我被人堵在廁所。
堵我的人,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
我快速打量了她的穿着,miumiu 帶鑽髮卡,愛馬仕小書包,普拉達的小高跟皮鞋。
很好,天龍人一位,
絕對是我這種下水道老鼠惹不起的。
她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抵在牆上:
「就是你勾引詩情的未婚夫?」
詩情,祝詩情,是這本書中的女主。
祝詩情的未婚夫,應該是男主蔣晟臣。
不過,其實他們還沒有真正訂婚,只是小時候兩家長輩口頭上說過。
我故作驚慌,舉起兩隻手作投降狀:
「我沒有,我是同性戀。」
似乎沒想到我這麼語出驚人,她愣住了,開始思考。
我小幅度掙扎,她不耐煩地吼我:
「老實點!」
我沒有聽話,而是繼續掙扎着,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
我艱難地遞給她:
「你剛剛拎我衣領的時候,你的髮卡掉了。」
她一愣。
我看着她,目光深情真誠:
「它襯得你的眼睛很美,如果掉了就不好了。」
她目光慢慢變得混亂,有對我的憤怒,又有一點動容,又有一點不捨得,
似乎在揍我和不揍我之間天人交戰。
其實她完全不用這麼猶豫的,
畢竟是我偷了她的髮卡,又扔到地上。
再怎麼說,我也是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長大的,
小偷小摸什麼的,天天看到,看也看會了。
最後,
她接過髮卡,哼了一聲,放開我的衣領,
她很彆扭地丟下一句:
「如果我是你,我就趕緊跑,畢竟她們很快就要過來了。」
她握着髮卡走到門口,
然後昂着頭,又丟下一句:
「哦,隨口一說,我在六班。」
我臉上裝出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笑,
腦子卻飛速運轉,
她讓我趕緊跑?
她走後。我剛爬起來,廁所門又被人踢開了,
是女主,祝詩情。
她身後跟着幾個人,有男有女。
祝詩情漂亮矜貴的臉上,表情冰冷:
「就是你勾引阿晟?」
-4-
我還沒開口,他們就把我打倒在地。
不出意外,我被狠狠揍了一頓。
頭上彈幕急速飄過——
【我勒個大壩,Ťũ₀校園霸凌的人也能當女主?】
【樓上的,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瘋批女主文。一開頭就說了,女主祝詩情,是沒有道德的瘋批,不愛看你早點叉出去啊。】
【對啊,我們詩情寶寶的宗旨就是「只要我幸福了,誰痛苦都沒關係。」超帶感的!】
【我剛剛回看了一下之前的內容,這個炮灰程心,真的很慘。她是真千金,女主祝詩
情是假千金,祝家都知道這一點,但是祝家深愛假千金,不打算換回來。】
?
等等?我是真千金?
【你這算什麼,還有更慘的呢,祝詩情嫉妒程心是真千金,在程心中考之前,派人把她右手打斷了。程心硬是用左手寫字,考的中考。】
?
原來是她乾的?
【你這算什麼,我再說一個更慘的,祝詩情給一個超雄男人五十萬,讓超雄男和程心提親,彩禮五十萬,程心家一下就答應了。】
我震驚地看着彈幕,連身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這女主太噁心了,對不起,我棄文了。】
【那你滾吧,山豬喫不來細糠哈。明明開頭就給你們避雷了,說女主是瘋批,你們又要看,看了又要罵。】
【哈哈哈,程心:如果命苦是一種天賦,那我天賦異稟。】
【我們就是想看瘋批啊[笑哭][笑哭],而且,祝詩情是年級第二,長得又漂亮,這種瘋批美人爲所欲爲,真的很爽。】
我特麼的!
女主,你要瘋,你對着和你勢均力敵的人瘋啊,
追着我個下水道老鼠狂打,算怎麼回事?
恨鼠癖?
或許是憤怒的力量太強大,我頓時掙開壓制我的人,
我狠狠撞開女主,撒開腿就跑。
頓時,一陣頭皮拉扯的刺痛傳來,
祝詩情拽住我的頭髮,直接把我拉回來,
她傲慢開口,如同在對待垃圾:「我讓你走了嗎?!」
我轉頭一口咬在她手上,硬生生撕下她一塊肉。
霎時,她發出劇痛的尖叫,小臉慘白,
她甩開了我,右手血流不止,
這大概是她從小到大受過最嚴重的傷了。
她的幾個跟班連忙手忙腳亂,有人打 120,有人找止血的東西。
我抓住時機,看準一個剛剛揍我的男的,狠狠給了他襠部一腳,
他一聲慘叫,我撒腿就跑。
外面在下大雨,
身後,有人在追我。
透過瀰漫模糊的雨霧,我看到前面有兩個人,
是穿着校服的蔣晟臣,和爲他撐傘的司機。
放學不久,他應該準備回家。
我就像看見了救星,
太好了!醫療資源有了!
下一秒,我故意撞進蔣晟臣懷中,
帶着一身傷,裝作暈了過去。
蔣晟臣慌忙接住我,聲線很緊張,帶着無法掩飾的心疼:
「你怎麼了?程心!」
他語氣急切,對着司機大吼:
「叫私人醫生!」
我靠在蔣晟臣懷裏,透過眼睛的小縫,我看到追出來的祝詩情。
她臉色蒼白,一臉不可置信,指關節捏得發白。
大雨中,她的手還在流血,
有男生諂媚地遞給她紗布,
她接過砸在地上,眼都不眨地狠狠瞪着我們這邊。
-5-
心中的弦一鬆,我真的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
我身上的傷已經被包紮完畢,淋了雨的頭髮也被吹乾,正乾乾爽爽地躺在溫暖的牀上。
我坐起來,環顧四周。
我現在在蔣晟臣家的獨棟別墅,這裏應該是客房。
房間裏除了我,空無一人。
門沒關嚴,門外傳來交談聲,
我躡手躡腳趴在門邊。
我看到蔣晟臣的輪廓立體的側臉,他朋友坐在他的對面。
他的朋友我認識,好像叫林錯,
應該說,年級裏沒有人不認識林錯,
據說,他電競很有天賦,是天才打野,家裏又有錢,他邊讀高中邊打電競,成了電競明星,
反正他有家裏兜底,就算不學習,國外大學也是隨便進。
我直起身,看向窗外,
別墅門口已經聚集起一羣粉絲,有男有女,要麼舉着橫幅,要麼搖晃着燈牌,燈牌上寫着林錯的名字,和他的電競 ID「Error」。
果然是他。
我聽到林錯的聲音:
「阿晟,你把這女孩弄到你家,怎麼想的?讓詩情知道,她得哭死。」
蔣晟臣沒理會關於祝詩情的話題,只說:
「她叫程心,是祝家的真千金。」
林錯樂了:
「喂,大少爺,一年前有消息爆出來,說祝詩情是假貨,真千金另有其人,這個消息還是你親自壓下去的。怎麼,你現在心軟了,覺得對不起這位真貨?」
蔣晟臣單手玩着打火機,很煩躁的樣子,
他指腹劃出火焰和鋼響:
「我當時幫祝詩情壓消息,是因爲她一直找我哭,可憐兮兮看的人心煩。」
林錯皺眉:
「程心這個真貨就不可憐嗎?我剛剛去看了,嘖嘖,那一身的傷。她本該擁有的,可不是這樣的人生。」
林錯歪着頭,拋接着一個遊戲手柄,繼續說下去:
「不過呢,這世界就是這樣,有幸運兒就有倒黴蛋,程心自己倒黴,他媽的我們又不是神,何必去管她。而且,阿晟,你別忘了,詩情纔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程心那種底層人,只怕身上心裏都很髒。」
我看到蔣晟臣玩打火機的手一頓,他冷冷開口:
「滾出去。」
林錯驚愕,然後攤開手:
「喂,阿晟,我哪句話說的不對?而且,外面全是我私生粉,你現在讓我滾出去,那哥們我不是羊入虎口了……」
蔣晟臣沒有理會,神色依舊很冷,
穿着西裝的管家立刻上前,請林錯出去。
林錯面子上下不來,頓時也冷下臉,咬牙拿起外套就走了。
我馬上輕手輕腳返回牀上,大腦高速運轉,
一年前,祝詩情是假千金,我纔是真千金的消息泄露,
如果這個消息一直傳播,祝家迫於輿論,很可能會接我回家,
這個消息祝家壓不下去,祝詩情找蔣晟臣求情,蔣晟臣幫她壓下去了。
心中有淡淡的恨意蔓延,
蔣晟臣、祝詩情、祝父祝母,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我取下了脖子上的金屬珠項鍊,把珠子捏開,露出裏面的小型竊聽器,
我把一直隨身攜帶的竊聽器安在了牀頭櫃抽屜底部。
雖然這是客房,但說不定能聽到傭人對話。
當晚,我醒來後,蔣晟臣問我校園霸凌我的人是誰,
我害怕驚惶,一言不發,他決定自己去查。
我很滿意,畢竟,他自己查出來,效果纔好,
我期待着查出來那一天。
-6-
三天後,
我作爲打工皇帝,在楓山賽車點打工,給修車的老師傅打下手。
正是夏天,天空湛藍,陽光燦爛,
我俯身檢查完賽車輪胎,直起身,正和林錯面對面。
他應該是來玩賽車的,但卻沒有穿賽車服,
他穿着一看就很貴的薄襯衫,最上面兩顆釦子沒扣,顯得很散漫,
林錯是標準的挺鼻薄脣,有點凌亂的碎髮垂落在耳邊,耳垂上一看就很貴的耳釘折射出璀璨日光。
他看到我,先是驚訝,然後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還真是,完全展現了一個家境優越的紈絝公子哥形象。
他冷哼一聲:
「你在這打工?」
我無辜地看着他,眼神純良:
「啊,是的。林錯先生。」
他蹙眉:「你認識我?」
我點頭,裝出一臉傾慕之情:
「學校裏沒有人不認識你吧,畢竟你可是電競天才呢。」
他冷冷笑了:
「別和我套近乎,我和阿晟不一樣,我不喫這套。」
我握着扳手,無辜地仰頭看着他。
唉,他爲什麼非要在我握着扳手的時候來找茬,
我真是拼了命,才抵禦住用扳手給他頭上來一下的誘惑,
他突然上前一步,語氣很冷:
「當初,你要走阿晟戒指拿去賣的事,是我告訴阿晟的。你們這種底層人,拜金勢利,我見多了。」
我裝作被嚇得後退幾步,急切開口:
「不是的,那件事情,我已經和阿晟解釋ţũ̂₄過了——」
他似乎懶得聽,轉身就要離開。
我拉住他的手腕,他狠狠甩開,
我頓時摔倒在地,膝蓋擦出血。
他皺眉,回頭看我,
我楚楚可憐抬頭,細碎髮絲搭在臉側,顯得分外狼狽,
我沒有管自己的傷,只指了指地上掉落的手錶:
「林錯先生,我沒有想糾纏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手錶掉了。」
頓時,他愣住了。
我仰頭看他,神情真誠純良:
「這塊表要好多錢吧?它襯得你手很好看,如果掉了就不好了。」
他一時間沒說話,臉色不斷變幻,
他先是驚詫,隨後,驚詫中有一些懊悔,懊悔中有一些愧疚,
像千層餅一樣,餅夾心夾餅夾心夾餅一樣夾雜了不少情緒,
給我看得有點餓,唉,中午不應該爲了省錢不喫飯的。
不過,
不得不說,我看到這種上等人愧疚的樣子就想笑,
其實,林錯這個 b 完全不用愧疚,
聰明的孩子已經猜到了,他的手錶是怎麼掉到地上的。
這種金屬機械搭扣的表最好偷了,
更何況,它的主人是林錯這種對貴重物品毫不在意的大少爺。
林錯這 b 如果去一趟西班牙,那邊的小偷可以直接開始過年了。
林錯站在原地,好一會沒說話,
他高高在上的姿態有一瞬間動搖,那種囂張的氣焰也暗淡下去,
我幾乎能猜到,他大腦是如何運轉的,
他覺得,我不像是那種騙人戒指拿去賣的人,他覺得他誤會我了。他覺得我是好心提醒他,他卻害我受傷。
他低下頭看我,
他目光在我膝蓋的血痕上停留,又迅速移開了,眸光閃躲:
「什麼表我纔不要,送你了!還有……你別以爲我會和你道歉!」
我說:
「不用道歉,反正我總會原諒你的。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
他呆呆站了三秒鐘,然後轉身落荒而逃。
想不到吧小子,我放魅惑技能沒前搖的。
不過這招喫建模,我拍了拍自己姣好的臉蛋,美人得志地笑了。
我撿起那塊表,
臥槽,百達翡麗?!
市價 65 萬,而且幾乎是全新。
賣二手能有個五十萬!
溝槽的,我好想哈哈大笑。
可是不行!
林錯還沒走遠!
給我憋住啊!死嘴!成敗在此一舉了!
我努力想象我在高速上被車亂碾,
好,終於憋住笑了。
夏日陽光下,我攥着那塊小小的名錶,
此刻,我感覺自己就像入選那天的松陽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
父親,母親,我來財了!!!
-8-
心情終於平靜一點後,
我一回頭,隔着玻璃,就看到了蔣晟臣。
今天這些富二代似乎扎堆在這裏玩賽車,各種豪車停了一路,爲首的愛馬仕橙勞斯萊斯是蔣晟臣的,他正靠在車上玩打火機,
鋼製打火機的銀光和冷藍色焰光在他指尖閃爍,劃出漂亮的光跡。
一衆人圍着他,
他身高腿長,肩寬腰窄,斜斜靠在車上,一隻腿向後曲起踩着車門,看起來絲毫不在ṱū́₅乎豪車被踩髒,懶散的姿態也貴氣漂亮,
這種對貴重物品毫不在乎的神氣,外行人看了也知道是豪門公子。
和我這種把貴貨當爺爺伺候的人對比鮮明。
說實話,
要是我能有這樣一輛車,我別說不會踩它了,我甚至要把祠堂裏列祖列宗的牌位掃下來把車供上去。
祝詩情站在他身邊,說着什麼。
玻璃不隔音,我聽到祝詩情說話的內容,零零散散,
大概是勸蔣晟臣不要賽車,太危險了。
蔣晟臣看起來很不耐煩。
下一瞬,蔣晟臣抬頭,和我四目相對。
他愣了愣,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頓時,
他丟下祝詩情和一衆朋友,從玻璃另一側繞過來找我。
他低頭看我,眼底有許多不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喂,程心,我昨天叫你出來喫飯,你說沒時間,那爲什麼在這裏打工就有時間?你寧願玩扳手也不願意見我嗎?」
我真想扶額苦笑,
這少爺根本沒有「缺錢纔要打工」的概念,
他認爲我來這裏打工,是單純喜歡玩扳手。
我嘆氣,
主要是,和他出去喫五星酒店米其林,喫完全拉出去了,一分錢賺不到啊。
他倒是送了我很多禮物,
但那些禮物不是全球限量版就是奢牌私人定製,我暫時不能賣,
因爲太稀少了,市場上但凡流通一款,他很可能都會知道是我賣出去了。
隔着玻璃,
我看到祝詩情在生氣地瞪我,但蔣晟臣渾然不覺,
他像被冷落的小狗一樣,對我狂吠:
「明明是你說喜歡我,這就是你的喜歡?不過,就算你冷落我,你以爲我會很在意嗎?笑死,你看我像在意的樣子嗎?程心,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主動!」
我憋出一點貓尿似的眼淚,
這樣既可以顯得我可憐,又可以潤滑眼球,減少眼球表面摩擦,防止眼睛乾澀不適,同時形成淚液膜……臥槽,我在背什麼,果然昨晚不應該熬夜寫生物。
我從口袋裏摸出一枚戒指,遞給蔣晟臣,大招起手:
「我在這裏打工,是爲了賺錢買這個,作爲送給你的禮物。」
頓時,蔣晟臣眼中的憤怒漸漸消散,
他眼角眉梢都染上驚喜:
「給我的?你打工是爲了我?」
我聲音很小:
「對不起,我沒什麼錢,但是又想爲你買一枚戒指。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送了我一枚,我也想送你。」
這當然是假話,
其實這戒指是我偷來的。
我今早在便利店買早飯的時候,有個紅毛潮男非要在便利店吸菸,
一屋子男女老幼都吸他的二手菸,
我這個人,不愛喫虧,他讓我吸二手菸,我必須也讓他失去點什麼。
除了在心裏讓他失去浮木外,在行動上,我也讓他失去了戒指。
不過,到手之後一看,
這戒指估計是拼夕夕上價格區間 9.9 到 19.9 的玩意兒。
現在送給蔣晟臣,我倒覺得非常合適,
畢竟,
他衣櫃裏可能有勞力士、愛馬仕、江詩丹頓,但是一定沒有拼夕夕。
現在我親手幫他彌補這個遺憾,他該好好謝我。
-9-
蔣晟臣還沉浸在感動之中,脣角彎彎:
「打工會很累嗎?這是第一次,有人爲了我打工買禮物。」
廢話,
追你的女孩要麼是網紅,要麼是富二代,要麼是網紅富二代,她們哪裏用得着打工買禮物。
心裏在吐槽,
但我的表情管理堪稱愛豆級,依舊保持着深情羞澀臉:
「不累。不過,阿晟,你是要去賽車嗎?」
他頓時又有點不高興:
「你也要管我?」
我察言觀色,
估計這位爺家裏不支持他賽車,祝詩情害怕他出事,也不讓他玩賽車,但是他又實在喜歡賽車,難免被唸叨得煩。
我搖搖頭:
「不啊,我只是覺得賽車很有意思,一輛輛賽車由幾萬個不同的零件組合而成,在跑過這麼多圈數和公里數之後,竟然只會相差零點幾秒,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神奇嗎?」
剎那間,他狹長漂亮的眼睛中,亮起興奮的火焰!
如同高山流水覓得知音,如同仲尼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片海、本拉登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兩座大樓、赫魯曉夫終於找到了玉米、痞老闆終於找到了蟹堡配方、夜神月終於生對時代找到了ƭŭ₅百度開盒法、下賤家暴男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傳奇耐打王。
溝槽的我在想什麼?對不起,高考作文練多了是這樣的,我的排比句和比喻句像服用了華萊氏,一瀉千里止不住,胖貓來了都能瀉成瘦貓……呃不對,爲什麼我還在比喻?
死腦子別想了!溝槽的現在不是比喻的時候!
蔣晟臣對我顱內活動一無所知,他興奮開口:
「對!就是這樣!賽車真的很有意思,而且,我喜歡賽車時那種把一切甩在身後的感覺。」
我裝作贊同地點點頭。
他更高興了,隨即卻又有點黯然:
「但我家裏人說我成績太爛,讓我多花心思在學習上,不讓我玩賽車。」
我看着他,語文 138 分的功底開始發力: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本身就很好,不需要成績的加持。而且,每個人天賦不同,如果說我的天賦是學習,那麼,你的天賦要比這個更厲害一點。」
我頓了頓:
「你的天賦,就是穿越那些沉笨的道理,找到屬於自己價值遊標,而不是跟隨衆人眼裏優秀的標準。」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我直接端上我最拿手的美味排比句:
「在艱苦的教育體系裏,在墊底的年月裏,在長成大人的封閉的時間裏,你都自由着,任何標準、任何威權都不是你的鎖。難怪你會喜歡賽車,200 邁的速度裏,你比風更自由。」
他眼睛裏像是盛滿了星星,
一閃一閃的,全是少年炙熱的喜歡,寫滿「終於遇到知音了!」七個字。
嘖嘖,這個蠢貨。
-10-
蔣晟臣將戒指認真戴在手上,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其實他臉紅的面積已經大到接近紅溫了,他故作隨意地開口:
「喂,程心,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我覺得有點好笑,他還以爲自己裝得很好,其實他臉上的緊張已經一覽無餘。
我知道他需要什麼樣的反饋,便立刻做出一副美夢成真受寵若驚的樣子:
「我、我真的可以嗎?」
他不由分說牽起我的手:
「我說可以就可以。」
我低頭,發現手心多了一張卡。
他傻乎乎咧着嘴笑,拉着我繼續往外走:
「送你的,卡里有一百萬,密碼在背面,你以後不許打工了,不然沒人陪我喫飯,花完了隨時和我說。」
我膝蓋有點發軟,
這富哥太權威了。
一百萬,夠我買一套房了!
只屬於我自己的房!
-11-
遠遠看到我們牽手,他那幫朋友隔着玻璃開始起鬨,
「喲——」
有個穿着夾克的公子哥擠眉弄眼敲玻璃:
「晟哥,又幸福了!」
大家都興奮地調笑,只有兩個人格格不入,
一個是林錯,
他愕然地看着我們這邊,隨即,把手上拿着的創可貼、雙氧水砸在地上,轉身離開了。
一個是祝詩情,
她冷冷看着我,眼中寒意刺骨,嘴邊有一塊肌肉在小幅度抽搐。
蔣晟臣脣角彎彎,沒有理會他們,只拉着我要帶我去喫飯。
頭上的彈幕又開始瘋狂滾動——
【這個什麼程心,有道德嗎?不喜歡男主還要騙男主?】
【這炮灰程心在幹什麼?爲什麼搶走女主的人!啊啊啊我恨你!】
【是男主先對不起程心呀,他一年前封鎖女主是真千金的消息,你們忘了嗎……我覺得男主活該,這是可以說的嗎。】
【既然喜歡沒有道德的瘋批,爲什麼只喜歡女主不喜歡程心,也是玩上雙標了。】
【我愛看程心……這已經不是把妹王把弟王了,這是把人王。】
【程心真的是,情感騙子、真心小偷……我好喜歡……】
【樓上可以去重修道德課了。】
【我不但不重修道德課,我還支持程心當女主玩男人,怎?】
……
-12-
晚上,我又去了熟悉的黑網吧。
我戴上耳機,登錄竊聽器雲端,
頓時,蔣晟臣的聲音響起:
「程心。」
我嚇得一激靈,從電競椅上摔下去,
臥槽,蔣晟臣知道我在竊聽?他在和我對話?
怎麼辦,算了,和他掰了算了,
反正我已經騙了他不少錢,天天哄這個少爺早哄膩了,
而且,馬上我就要參加保送考試,本來也要忙着複習。
至於要報復他,等我以後——
蔣晟臣的聲音伴隨着喘息聲音響起:
「……嗯……程心……」
等等,好像不對?
他似乎不是在和我對話。
我從地上爬起來,
陳如月靠在櫃檯看我,
她用手點了點腦袋,意思是她的網吧不招待從椅子上摔下來的弱智。
我對她豎了根中指,
我屁股上沾了地上的口香糖,我隨手把口香糖扯下來丟掉,
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蔣晟臣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有低低的喘息,和模糊的音節:
「啊……嗯……」
「……嘶……程心……」
很好。
我知道少爺在幹嘛了。
那邊的擼動聲變快,蔣晟臣發出刺激到極致的悶哼,
我摘下耳機扔到一邊。
本以爲能竊聽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結果,除了嗯嗯啊啊的擬聲詞和我的名字之外,啥信息也沒有。
他爹的,早知道不如拿這時間寫數學。
我退出實時竊聽,點開過往錄音,開啓了音頻轉文字,
只有一段蔣晟臣和傭人的對話,日期是我從他家離開那天。
「少爺?您怎麼來客房了。」
「王媽,這間客房的牀單不許換,就保持這樣,誰都不許進來。」
「好的,少爺。」
然後就沒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關了電腦,開始寫數學。
-13-
寫到晚上十一點多,我收拾東西回家。
和以前一樣,腳下的路面坑坑窪窪,
很多地方都積着淺淺一灘髒水,有一股腥氣。
臉上一涼,有水滴在我臉上,
我抬頭,看到幾條晾在外面的內衣內褲,不斷往下滴水。
我習以爲常,抬手抹去。
我邊走邊想,我已經有了一百五十萬,而且我聰明、年輕、勇敢、有執行力。
最棒的是,我還是一個不擇手段、撒謊不眨眼的狗雜種,
這年頭,狗雜種總是很容易成功的。
具體可以參考特朗普,和生下我又不要我的祝父祝母。
無論如何,
我以後一定會成功,一定會住在更好的地方,
頭上不再是內衣褲,腳下不再是坑窪路。
-14-
我回到家之後,卻發現,家裏沒人。
門口的鞋被踢得亂七八糟,似乎養父母走得很急。
我立刻閃身進屋,反鎖上外門,走到他們的臥室,找到保險櫃。
保險櫃裏裝着我的戶口本和身份證、學籍袋,
他們說我必須給他們五十萬,才把這些東西給我,否則,我沒有這些證件,連高考都考不了。
保險櫃有密碼,我試了他們的生日、我的生日、家裏的座機號碼,都不對。
保險櫃自動鎖定。
我掄起椅子,對着保險櫃狠狠砸,
砸了半天,保險櫃連裂痕都沒有。
我支着膝蓋喘氣,
操。
不會真要我給他們五十萬吧。
說白了,我有點捨不得。
突然有人敲門。
我立刻收拾好東西,擠出笑臉,去開門。
是隔壁的劉嬸。
她很着急:
「唉,你這孩子,怎麼還在這裏啊!你爸剛剛酒駕出車禍了!當場就沒氣了,你媽去領屍了,你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你媽……」
我養父死了!?
死得好。
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是我洗澡時鎖孔裏的那雙眼睛,是喝醉後掄起衣架抽我的那雙手。
我裝出悲傷的神情,打發走了王嬸。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入賬一百五十萬,還死了爹。
縱使節儉如我,也好想買 360 響鞭炮放放。
我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蔣晟臣。
他很久才接,他似乎剛從夢中醒來,聲音有點啞:
「程心?」
-15-
我努力回想甄嬛毒死果郡王那集電視劇,讓自己哭得聲嘶力竭:
「阿晟,我爸爸死了……他出車禍死了……就在剛剛……」
蔣晟臣一下清醒了:
「怎麼會……程心你先別急,有任何事,我都可以解決,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我又開始回想沈眉莊死的那集,哭得更悽慘了:
「我爸爸欠了債,有一百五十萬,我們家沒有錢,嗚嗚……我爸爸如果在地下知道我和媽媽被人要債,一定會亡靈不安的……要是爸爸還活着就好了……」
蔣晟臣很着急:
「別傷心了,我現在轉給你錢!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程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萬別想不開!你到底在哪裏,我去找你!」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我七扯八扯了一些,
大概說我不想見他,只想一個人靜靜,我不會想不開。
掛電話後,短信顯示我卡里到賬兩百萬。
!
蔣晟臣今天在賽車場纔給了我一百萬,我剛剛說需要一百五十萬,我以爲他只會再給我五十萬,
結果他居然給了我這麼多?整整兩百萬。
我早就知道他不太計較錢,
但我沒想到,他大方到這個地步。
-16-
養母深夜纔回來,
我拿出五十萬,和養母買回了我的各種證件。
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養母缺錢安葬養父,
而且,養母死了老公,安排各種事情,搞得精疲力盡,沒有半點和我扯皮的精力。
一切都很順利。
今天起,我終於自由。
-17-
班主任得知我父親去世,給了我三天假期。
我答應了,不去學校也好,不然還得在同學面前表演悲痛。
不過,我不打算回家,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再回那個家了。
所以,人生第一次,我走進了一家五星級酒店。
酒店的大堂是挑高頂,璀璨的水晶燈從天花板垂落下來,到處都是漂亮的暖金色。
我生日的月份比較大,已經滿十八歲,
所以,我開了三天房,在舒適的房間裏刷了三天題。
這裏沒有二手菸、沒有責罵、沒有家暴,簡直像是天ťū́⁻堂。
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天堂的價格是 800 人民幣一晚。
第四天,我去了學校,中午,蔣晟臣帶我去一家米其林旋轉餐廳喫飯。
我按照一個死了爹的人該有的樣子,裝得很低落,
我還想象自己是陽痿患者,在低落中加上一點苦澀,嗯,很逼真。
喫到一半,他遞給我一個木質的盒子,
我打開,發現是一枚玉牌。
蔣晟臣神情很認真,也不再傲嬌:
「程心,這是我奶奶的遺物,她讓我送給她未來的孫媳婦。我想送給你……你爸爸去世了,以後,我想照顧你。」
我手一抖,差點摔了。
我連忙把盒子推給他,低頭喝湯,掩飾臉上覆雜的神情,含糊其辭:
「這不合適,我們……等我們未來再說吧。」
他把盒子又推給我,我注意到,他骨節勻稱的手指上,戴着我送他的拼夕夕戒指。
他神情很熾熱而堅定:
「不,就是現在,我要和你訂婚。」
戚百草,就是現——
死腦子別想這些東西了!
快說些什麼啊!程心!
至少現在還不能和他訂婚!
不能……不能嗎?
我曾經覺得,蔣晟臣欠我的,
因爲他壓下那則消息,讓我沒能借着輿論回祝家。
但是,現在我覺得,他還完了。
他給了我整整三百萬,和一堆奢侈品。
現在,我和他兩不相欠,他喜歡我,我對他也有點喜歡。
如果我們能從這一刻開始,真正的戀愛……
突然,有人打斷我們的談話。
是祝詩情。
她穿着銀白色緞面掛脖裙,金色流蘇耳環垂落,美得很華麗。
她的目光在那枚玉牌上停留了一瞬,眼底迅速劃過一絲怨恨,
隨後,她整理好神情,笑吟吟看着蔣晟臣,刻意忽視了我,
就好像我不存在。
她說:
「阿晟,在你和她求婚之前,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她抬手示意,餐廳的大屏開始播放視頻:
是一個錄屏,
論壇裏,一個賬號發帖,有償求人代打一款 3D 遊戲,
評論區裏有一個 ID 爲「也曾大喊來財也曾渴望玉牌」的人接了單。
隨後,視頻中專門圈出了,這個「也曾大喊來財也曾渴望玉牌」的 ip 地址在我們本市,而且接單的時間正是蔣晟臣初見送我戒指那天。
祝詩情貼心地講解:
「阿晟,我找人查了,這個「也曾大喊來財也曾渴望玉牌」是程心的賬號。她當時和你說,她是爲了你才賣了戒指、玩那款 3D 遊戲,但事實是,她只是在幫別人代打。她賣掉你送她的戒指,只是爲了換錢。她愛財如命、極其拜金。阿晟,她根本不喜歡你,卻撒謊成性。」
蔣晟臣呆呆看着視頻,臉上一片空白。
第二個視頻開始播放,
是一則監控錄像,
在一所便利店裏,一個紅毛潮男右手拿煙,左手帶着一枚戒指。
我的身影出現,撞了他一下,然後連忙回頭道歉,
視頻中圈起了紅毛潮男的左手,此時,紅毛潮男左手上的戒指消失,而我指縫中有銀光一閃。
潮男只是色眯眯地對着我的背影看了很久,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戒指被我偷了。
祝詩情放大了戒指的細節,聲音清脆:
「阿晟,程心偷了這位男士的戒指,卻騙你說是她打工賺錢買給你的禮物。再次證明她撒謊成性,偷竊熟練,人品低劣,道德缺失!她打工只是爲了自己,並不是爲了給你買禮物。她謊言張口就來,騙取你的真心!」
蔣晟臣愣愣低頭,
他呆呆抬起手,看着無名指上他小心珍視的那枚戒指,
他眼眸閃了閃,手抖得厲害,
他緩緩抬頭着我,眼底有不解和悲傷,像是某種受了傷的小動物:
「程心,你……你一直在騙我?只是、只是爲了錢?」
我的心跳的很快,我幾乎能聽到「咚咚」的聲音。
也好,是時候坦白了。
我深吸一口氣,直直看着他:
「蔣晟臣,我騙你又怎樣?你本來就欠我的。一年前,如果你沒有壓下那則消息,我本可以回祝家。就算沒有父母的寵愛,我至少不用擔心被嫁給超雄男,至少不會被家暴。我確實錯了,但你這樣壓下新聞、操控輿論,難道就正確?」
我平鋪直敘:
「不過現在,你已經給了我三百萬,所以,我們兩清了。」
蔣晟臣愣愣看着我,表情空白,彷彿被人清空了大腦。
祝詩情露出心疼的神情,擋在蔣晟臣面前,
她義正嚴詞:
「他的錯誤,不是你犯錯的理由!難道他犯錯,你就可以犯錯嗎?呵,程心,錯了就是錯了,你應該直接承認,而不是找各種藉口,合理化自己的行爲!」
「啪啪!」
我扇了她兩巴掌,把她打得偏過頭去,順便把她值錢的髮卡偷了,不動聲色藏進口袋。
我冷笑:
「祝詩情,你倒是裝上高尚了,我中考前,你讓人打斷我的右手,我高二時,你給超雄男五十萬讓他來我家和我定親,就在不久前,你帶人校園霸凌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人品低劣,道德缺失?」
我的話清晰無比,在空蕩蕩的餐廳裏迴響,
祝詩情捂着臉,沒有看我,卻立刻看向蔣晟臣,驚慌倉皇,
蔣晟臣不可置信地看着祝詩情,他「嗖」地站起身,眼神嫌惡而驚愕:
「祝詩情,你真噁心。」
祝詩情一臉不可置信:
「阿晟,她、她一直在欺騙你!我們現在在聊她的事……你難道不該也罵她嗎?!」
蔣晟臣只冷冷看着她:
「你說程心不喜歡我,只是爲了錢騙我,我不信!」
蔣晟臣昂着頭,指着那個視頻,上面有我的 ID「也曾大喊來財也曾渴望玉牌」,
他開始推理,語氣堅定,鏗鏘有力:
「你看,這裏說了,她渴望玉牌,而我奶奶給孫媳婦的訂婚禮就是玉牌,她從一開始,就想和我訂婚!她沒有騙我,她就是愛我!戒指和遊戲的事情,一定只是誤會!」
全場陷入寂靜。
縱使冷靜如我,此刻也大爲震撼,
這?
我……你……不是,哥們?
祝詩情更是被這權威的推理驚呆了。
她崩潰大吼,風度盡失:
「阿晟,她在玩抽象!這是一個梗!就是那ṭŭ̀³個……」她咬牙開始 rap:「來財,來!來財,來!我們這的憋佬仔,脖子上喜歡掛玉……」
蔣晟臣更生氣了,他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你竟敢罵程心是憋佬仔?!我現在就和我爸說,終止對祝家的一切資金扶持!」
現場亂成一鍋粥,
蔣晟臣開始打電話,
蔣家最寵這個獨生子,加上本來祝家就經營不善,總之,那邊立刻就答應了,停止對祝家的資金扶持。
祝家這些年一直靠着蔣家,現在驟然失去靠山,必定元氣大傷。
祝詩情臉白了,
她尖叫着,砸了桌上的水晶杯,又化身桌面清理大師,把桌子上的東西掃下來,摔了一地:
「程心!我不會放過你!」
我已經輸了人生,絕不能再輸了嘴上功夫。
我說:
「求不放過。」
她眼前一黑,氣得幾乎要咬碎牙,蔣晟臣讓侍者把她拖走了。
唉,終於要面對了。
我轉身,看着蔣晟臣,準備把實話告訴他。
他搶先開口,生怕聽到我說話似的:
「我!我不同意兩清!我有錯,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還沒還完!」
和他相處這麼久以來,我終於能摘下面具,展現我最真實的樣子。
我向後靠在桌子上,抱臂開口:
「那個 ID 確實只是玩梗,我不喜歡你,只喜歡你的錢。」
他漲紅了臉,強硬地梗着脖子,
他努力憋着眼淚,不讓它落下:
「程心!你一定喜歡我的!只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不然爲什麼你只喜歡我的錢,不喜歡別人的錢?」
我嘆息:
「因爲別人太聰明,你這種蠢貨纔好騙。」
蔣晟臣是年級倒數第一,我看過他的卷子,
他寫議論文最愛引用的名言是「愛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並且他認爲這句話出自紅樓夢。還有,他抄寫了很多遍「巴拿馬運河」,但是每次考試,都會寫成「巴拿巴運河」。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說實話,
蠢到這個地步有點不像人了,更像是剛化成人形的薩摩耶。
他哭了,臉上一片濡溼:
「那你就一直騙下去啊!那你就騙我一輩子啊!你那麼聰明!對你來說肯定很簡單啊!爲什麼現在你又不想騙了!你騙啊!我還有錢!我都給你!」
我看着他,
他爲了見我而精心打理的黑髮此刻變得亂糟糟的,狼狽無比,
我的心情有點複雜,真想點根菸,
他帶着哭腔,胡亂擦着眼淚,語無倫次:
「你是嫌棄我笨了嗎?!但是我真的會很多成語啊!」
他握住我的肩膀搖晃,
嚇得我趕緊捂住口袋,爹的,別把祝詩情的髮卡晃出來,
那玩意兒不經摔,砸壞就賣不出去了。
他涕淚橫流,哭得嗚嗚響:
「程心!你只是有點喜歡撒謊,可是誰還沒個愛好了?你纔不是什麼壞女人呢!ṱŭ̀₅我爸的集團以後都是我的,到時候我們就一起料理家業,我給你超多最多無敵多股份!而且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很多錢!
程心,你不是恨祝家嗎?等我們一起料理家業,你就以權謀私、偷雞摸狗,我就助紂爲虐、妻唱夫隨,我們兩個一起狼狽爲奸,把祝家徹底搞垮!好不好啊!你說句話啊!」
他又傷心又絕望,還有幾分害怕:
「程心……你爲什麼一直不說話呢!?」
他抱着我,溫熱的淚滴進我的脖頸,哭得一抽一抽,胸腔震動。
我微微愣神,
這個蠢蠢的人,這個滿分 750 拼盡全力也只能考 120 的人,這個要和我狼狽爲奸的人,這個哭着求我騙他的人,我該和他在一起嗎?溝槽的我怎麼又在排比。
我嘆氣
或許巴拿巴運河也不錯,
巴拿巴,馬拿馬,別的先不說,至少各拿各的,分工很明確。
我說:
「蔣晟臣,玉牌呢?」
驟然間,
他幾乎站立不穩, 踉踉蹌蹌後退,呆呆看着我,
隨後, 就好像有魔法發生,他漂亮的眼睛亮了, 帶着淚珠, 熠熠生輝,
像是盛着一整個夏日夜空的星星。
彈幕很熱鬧——
【果然眼淚是男人最好的黑絲。】
【程心給男主調成啥了。】
【只有我關心這一點嗎?戴上玉牌程心真變成憋佬仔了!】
【4iiiiiii!程心蔣晟臣給我搞 4iiiiiiii!】
【系統:上條評論已被屏蔽, 維護綠色網絡環境從你我做起。】
【哈哈哈也挺好的, 以男主的智商,根本算計不了程心, 她和他在一起肯定很有安全感吧。】
【我的詩情……我要我的詩情……】
【我不要。】
【我發現,程心想要的來財和玉牌,居然都得到了。我將把我的 ID 也改成也曾大喊來財也曾渴望玉牌。】
【程心那我問你, 別人不讓上男主你上不上?別人不讓你上男主你上不上?趕緊說!你死都得上!】
我服了,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18-
五年後,
我嫁給了蔣晟臣。
我用蔣家的錢投資了我自己新開的公司,和一些我看好的企業。
事實證明, 我確實厲害,蔣家大賺一筆。
蔣家很認可我的能力,
十年後,
我和蔣晟臣二十八歲。
我的名片從一開始的紙質,變成了檀香木鑲金邊,
我名字前的頭銜,也變成了首席執行官的縮寫,「CEO」。
但蔣晟臣一直無心名利場, 他專心於熱愛的賽車, 每天都很開心。
雖然,賽車也沒賽出什麼成績就是了。
不過沒關係, 古人云男子無才便是德。
有一次家族聚餐,蔣父喝醉了, 非說我纔是他的兒子。
在我 28 歲生日這天,我搞垮了祝家。
他們有很多灰色產業, 有些行爲還觸犯了法律。
祝父、祝母賠款賠得傾家蕩產, 還進了監獄。
祝詩情沒有, 但她的生活質量大不如前, 從大小姐變成了很窮的普通人。
-19-
晚上,
我獨自去了裝潢華麗的五星級酒店, 站在落地窗邊,
我想一個人靜靜, 蔣晟臣太黏人了,
他最近在學做菜,他說女人有錢了就會變壞, 所以他要精進廚藝, 留住我的胃,進而留住我的心,這樣我纔不會被外面的男狐狸精勾走。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彈幕了。
或許這個世界,已經不再只存在於書中, 而是變成了真實。
夜景中霓虹閃爍,繁華又綺麗。
十八歲時想要的那個未來,我得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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