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三週年,我換上新買的戰袍,準備和男友來一次深入交流的時候。
他的前女友打來電話,說他們之前養的貓從十二層樓掉下去摔死了。
這時眼前閃過一行彈幕:【女主寶寶好聰明啊,故意沒封窗,小貓死了,這樣就有理由聯繫男主了。】
【啊啊啊,我最期待的破鏡重圓的劇情就要來了!豹豹貓貓你們一定要把三年前的誤會解開啊!】
【最絕的是,女主還碰巧挑在了女配和男主正要 do 的時候,你們說男主是會選繼續和女配 do 下去,還是選擇去找女主?】
-1-
看完眼前的彈幕後,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跪坐在我身前的江亦。
男人精壯有力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腰腹處壁壘分明。
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臉分成明暗的兩部分,輪廓清晰而俊冷。
我看得耳根子有些紅,熱浪瞬間席捲了身體。
就在這時,江亦正在撕鋸齒包裝的手一頓。
眉心蹙起。
像是幾番思索。
最終,還是從牀上起了身。
「枝意,團團是我之前和她一起養的。」
「我得去看一眼。」
【哈哈,果然男主還是選擇要去找女主寶寶】
【女配跟個小丑一樣,就因爲男主說了句他在牀上死板,她就連着買了好幾套 QQ 內衣,結果男主還不是被女主一通電話叫走了】
【誰叫她三年前,在人家分手後趁虛而入的,活該!】
一盆涼水兜頭澆落。
看着眼前這些刻薄又惡毒的彈幕。
以及在這種時刻突然停下來的江亦。
內心湧上的那股強烈的屈辱感,幾近要將我湮沒。
我扯過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
有些無措地開口。
「非得在這個時候嗎?」
江亦似是有些急,襯衫釦子都連着扣錯了幾顆。
「安安一直把團團當成自己的孩子看。」
「她性子倔又要強,這些年無論遇上多大的困難,都沒和我張過口。」
「現在是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不去」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
他就着急火燎地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離開了。
-2-
【嗚嗚男主就是典型的口嫌體直男,每次和女主見面的時候都爭鋒相對,罵她是個壞女人,結果每次在女主需要他的時候,他都在】
【是誰之前被人家甩了後,連着三年每個月雷打不動的,坐十六個小時的飛機去法國,只爲偷偷看一眼人家呀,又是誰心疼人家回國後租了一套老破小,連夜買下一套高檔小區的房,只爲聯繫中介三百塊租給人家呀~】
【壞女人和純情小奶狗的故事好好磕,最喜歡看這種虐男的情節了!】
看完彈幕後,我的思緒有一瞬的恍神。
原來,我是一本破鏡重圓小說中,負責推進男女主感情的一個惡毒女配。
原來,江亦都已經瞞着我,爲沈念安做了這麼多了嗎?
那他之前追我的時候,說的那句,早就把他前女友放下了的話,到底算什麼!?
我闔下眼,忍住錐心的痛意。
難怪和我在一起的這三年,他每個月都會去雷打不動的去一趟法國。
我以爲他是喜歡巴黎。
原來,那裏是有他一直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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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着車直奔江亦爲沈念安買的那套房的小區時。
彈幕已經炸開鍋了。
【我去,她犯賤去湊什麼熱鬧啊!】
【沒事別管她,女主馬上就會知道,男主每個月偷偷去巴黎看她,還有專門給她買下這套房的事了!】
【到時候兩人解開三年前的誤會,破鏡重圓後,就沒女配什麼事了。】
看着飄在半空中的彈幕。
我忍不住輕勾嘴角。
只可惜,你們未必能如願了。
到達沈念安所住的單元樓下時,下面已經圍了不少人了。
在看到那一團血肉模糊的屍體後,我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有我覺得小貓很無辜嗎?女主故意不封窗,讓小貓出事,就是爲了聯絡男主?這樣做是不是太惡毒了點?】
這條彈幕很快就被人圍攻。
【你沒看前面的劇情,就不要亂說!這隻貓得貓瘟了,本來就活不久了,死之前讓女主利用一下,這不很正常嗎?】
【就是就是,這本書裏的任何人和生物,不就是爲了促進男女主的感情線嗎?聖母滾一邊!】
雖然我懂得不太多。
可我身邊朋友也有養貓的。
貓瘟這種病雖然難治癒,但也是有概率治好的。
可沈念安卻爲了給自己高傲的自尊心找一個聯繫江亦的理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貓。
這樣的人,居然也配讓那些彈幕擁護她爲女主?
-4-
江亦隔着人羣看到我後,找了過來。
「枝意,你怎麼會過來?」
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撒嬌的開口,「我想你了嘛。」
女友撒嬌,這種在外人看來很尋常的小事。
卻讓江亦意外地怔了一下。
也不怪他。
之前和江亦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臉皮向來薄。
性格說好聽了點是木訥,說難聽點就是死板。
只是如今,我也要改變一下策略了。
畢竟我和江亦臨近訂婚,我不想他因爲別的事而行差踏錯。
沈念安紅着眼向我們走來,眼神卻緊盯着江亦。
「阿亦,大晚上麻煩你了。」
片刻後,又佯裝詫異地看向我。
「誒?這是你朋友嗎?」
她朝我伸出手。
「你好呀,我是阿亦的女朋……」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又將手收了回去。
江亦和她的臉色都有些尷尬。
於是,沈念安訕訕地開口,「不好意思啊,之前和別人介紹習慣了。」
我挽着江亦胳膊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笑眯眯的出聲,「沒關係,誰年輕時候還沒幾個前任呢。」
又看着江亦,仰起臉露出甜甜的微笑。
「你說是吧,哥哥?」
江亦猛地一僵,耳根子泛了紅。
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沈念安眸光微沉,居高臨下的打量了我一眼。
語氣輕諷。
「也難怪我看錯。」
「畢竟阿亦從前,哪會看上你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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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皮驀地一顫。
現在是個傻子也能察覺到沈念安對我的敵意。
這是明晃晃的宣戰。
【哇,女主好颯啊啊!誰懂最喜歡看女主一副厭世臉,誰也瞧不上的模樣了】
【笑死我了,女配好像小丑,我們女主寶寶根本不屑和她裝小白花,從來都是直接懟過去的好嗎?】
我眨了眨眼,眼底有霧氣浮出。
見我紅了眼,江亦忍不住出聲。
「沈念安,你說話能不能別像以前一樣夾槍帶棒的?」
我扯了扯江亦的衣袖。
「阿亦,你別說念安姐。」
「其實我理解她的心情的,畢竟看到自己這麼多年放不下的人,突然有了女朋友,要我也是會傷心的。」
話音落下,沈念安猛得變了臉。
她驟然拔高音量,像是爲了證明什麼。
「誰跟你說我一直放不下江亦的?」
「如果不是這次回國,我連他這號人都想不起懂嗎?」
江亦攥着拳頭的指骨泛了白,眸光破碎。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
「好好好……今天算是我犯賤!」
【嗚嗚,男主寶寶都要碎了】
【啊啊啊,女主又在嘴硬心軟了,我服了兩個人明明都在乎對方,爲什麼什麼都不說啊!】
【都怪女配這個賤人!裝什麼白蓮花!她平時三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今天說這麼多,肯定是故意的!】
江亦沉下臉,拉着我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他的口袋裏突然掉出一張折皺的紙。
沈念安在快我一步撿起後,瞬間變了臉色。
彈幕沸騰了。
【啊啊,女主終於要知道男主每個月都會去法國偷偷看她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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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安出聲叫住了江亦。
她舉起手中的機票,聲音顫抖。
「江亦,你告訴我,你上個月爲什麼要去法國!?」
江亦的腳步猛地頓住,就連背脊也有些僵硬。
於是,我順勢將五根手指插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江亦詫異地轉頭看向我。
眸光一緊。
我平靜地牽着他轉過身。
用眼神示意沈念安,我另一隻胳膊上挎着的一隻小方包。
「當然是,爲了給我買包啦。」
「姐姐多虧了你,你真的給阿亦調教的很好呢,他知道我喜歡的這款包在法國發售,親自去法國給我買的呢。」
【啊啊誰能穿書,替我打死女配這個賤人!】
沈念安原本掛在眼睫上的那顆淚珠,頓時凝了住。
轉而取代的是一副漠然的臉色。
「也是,他給人當狗當慣了,不過是現在換了個主人而已。」
【補要這樣說啊!你知不知道男主他有多愛你!】
【怎麼辦,我感覺男主已經心灰意冷了……】
我扭頭看去,江亦的臉色果然已經沉的和墨一樣了。
這一次,他什麼都沒說,神色平靜的拉着我徑直地離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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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上車前,江亦打了個電話。
是關於賣房子的事。
回到家裏後,還未把燈開開。
他就迫不及待地將我抵在玄關處親了起來。
意亂情迷時,他低低的出聲。
「乖枝枝,你今天怎麼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從前你話很少,也從來不和我撒嬌。」
我抱攬他的脖子,回吻着他。
「那你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
江亦將我抱坐在鞋櫃上。
吻得我更兇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輕聲的呢喃,「現在。」
我心中一窒,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現在,我已經分不清,我所做的這一切是爲了和彈幕置氣。
還是真的放不下江亦了。
於是,壓下心中升起的那股微妙情緒,我用力地將江亦從胸前推了開。
「別繼續了吧,我有點不舒服。」
江亦手上的包裝正撕了一半。
他喉結滾動,眼梢泛紅,額上泛着晶瑩的汗,連眼神都開始緊張不安起來。
「乖枝枝,我知道你今天喫醋了,纔會這樣。」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和沈念安聯繫了好不好?」
我面色閃過一絲猶豫。
下一秒,他的手機鈴聲驟響。
「江亦,你怎麼大晚上讓中介把念安趕了出去?她後來冒着雨搬家,着了涼。」
「現在發燒住進醫院了,你快去看看吧!」
窗外猛地滾下一道驚雷,映襯出江亦慘白的臉色。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我一把抓他的手。
幾近祈求般地呢喃,「江亦,你能不能ţû₎別走?我害怕。」
他不是不知道,小時候我媽抑鬱症發作時,我曾在這樣ṱű⁺雷雨大作的天氣。
親眼目睹她跳下了樓。
下一秒,手指被江亦一根一根地用力地扯開。
他胡亂地套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神色已然恢復了平靜。
似是怕我糾纏。
隱隱還透出幾分淡漠。
「枝枝,別爲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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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到了醫院走廊時。
我聽到江亦和他朋友爭執的聲音,
「Ťũ̂⁻江亦你太他嗎混蛋了,居然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這樣對念安。」
「你知不知道三年前他突然和你提分手,是因爲她媽得了胃癌,手術費要七十萬,她當時還不知道你是江氏獨子的身份,爲了不連累你,才找了個男人演戲,逼你放棄的!」
「和你分手後,念安就患了抑鬱症,之前她好幾次自殺,都被我們這些朋友攔了下來。」
【啊啊論有個長嘴的朋友該有多好!】
【終於等到男女主解開誤會的這一刻了!】
江亦的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整個人瞬間安靜下來。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眼底那一層薄紅如河水上漲,緩緩蔓延到到眼眶,最後熄滅了眸光。
他悔恨地出聲。
「當初我不該在她面前隱瞞身份的。」
「她爲了我,受了這麼多的苦,我居然一直以爲她背叛了我,恨了她這麼多年。」
江亦的朋友輕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可……枝意畢竟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
「你當初追林枝意,不就是看她長得乖,家世好,適合應付催婚的伯母嗎?」
躲在牆後的我,自嘲般地笑出聲來。
原來三年的感情。
我在他江亦眼裏只是一個長得乖、家世好,適合應付家中長輩的人而已。
淚水漸漸的模糊眼眶。
我死死咬着下脣,抑制着自己的哭聲。
半晌後,我聽一牆之隔的江亦,低低的聲音響起。
「這次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那個小騙子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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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門縫。
我看到病房內的江亦,細心地爲沈念枝削着蘋果。
驀地,一道目光冷不丁地透過門縫與我的視線對了上。
沈念安挑釁般的朝我勾起脣角。
接着,她委屈的出聲。
「阿亦,你這麼晚來陪我,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她微微紅了眼眶。
「這次回來,能再見你一面我就知足了。」
「我不想因爲我,再影響你的生活了。」
【笑死我了女主寶寶,知道賤人女配在看她,所以也裝上小白花了,這難道是將計就計嗎?】
【這招有奇效啊,男主眼裏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女配臉都青了好爽哈哈哈】
江亦放下手中削水果的小刀。
「不許你這樣說。」
「當初如果不是我沒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你也不會……」
江亦未說完的話,盡數被湮沒在沈念安主動獻上的吻裏。
他渾身一僵。
三年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甚至在這一瞬,我心底還閃過一絲僥倖。
若是他推開沈念安,我便再給他一次做選擇的機會。
但江亦搭在沈念安後背上的那隻手,只是遲疑了一瞬。
就立刻反客爲主,狠狠地扣住她的後腦吻了回去。
我站在門外,感覺雙腿像是被灌了鉛,動彈不得分毫。
半晌後,沈念安眼尾漸紅,眸中染上情慾之色,撒嬌似得夠住江亦的脖子。
「阿亦,我想要……」
江亦一手託着她的腰身,啞聲開口。
「在……這裏嗎?」
【啊啊啊,終於要做恨了!】
【此處能不能描寫一萬字的車車啊啊啊!】
【好香的飯飯】
反覆壓制的怒氣,還是轟的一下湧上頭頂。
我忍無可忍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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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巨響傳來後。
江亦的餘光瞥見站在門口處的我時。
如觸電般匆匆地推開了癱軟在他懷中的沈念安。
他一向沉穩、自持。
難得見到他這般一片空白的神情。
「枝意,你聽我解釋……」
我盯着他脖子上的吻痕,譏笑出聲。
「解釋什麼?」
「解釋你和前女友糾纏不清,解釋你出軌都出到了醫院嗎!」
江亦滾動了下喉結,望向我時眼底隱着一絲晦澀。
沈念安上前一步,當着我的面,挽上了江亦的胳膊。
眸中升起挑釁的火光。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們也不瞞你了。」
「當年我和阿亦因爲一場誤會不得已分開,所以我把他讓給你了三年。」
「現在,你是時候該把他還給我了。」
我被她這副理直氣壯地樣子氣笑。
「沈念安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還沒分手。」
當初,我從江亦的隻言片語中。
就能感覺出他的那個前女友,是個極度以自我爲中心的人。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氣氛劍拔弩張時,江亦拎起桌上的外套,走至我身前。
「枝意,我先送你回去。」
他話音落下,與此同時我口袋中的手機發出一陣震動的聲響。
我劃開屏幕看罷簡訊的內容後,抬起頭冷冷地看向面前的沈念安。
「騙、子!」
江亦和沈念安均愣了一瞬後,他疑惑的出聲。
「枝意你在說什麼?」
沈念安則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但又有些不確定。
所以攥着拳頭,極力讓自己維持的冷靜開口。
「林枝意,你在這胡說什麼!?」
我將手機裏的證據,舉至江亦的面前。
「那天見過沈念安之後,我就讓人暗中調查了她的身份。」
「她原就是一個無父無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哪有什麼突然得了Ŧū́⁰重病的母親?」
我指了指屏幕下方那張白人的照片。
「當初沈念安在和你提分手之前,就已經談上了一個家境優渥的白人男友,那人還承諾她會資助她在國外留學,她這才徹底下定決心要和分手!」
彈幕此時在我的眼前瘋狂滾動。
【天,這難道是真的嗎?女主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那些回踩女主寶寶的人是不是有病?當初在小說簡介上,作者大大就寫了,說女主微背德、有道德瑕疵,接受不了的不要入坑!】
【支持樓上!這是大女主文,女主就要利用一切資源往上爬,媚男的那些人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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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沉着臉接過手機後。
沈念安原本極力維持平靜的面龐,最終還是變爲了一片猙獰。
「林枝意,你有什麼資格調查我的過去!?」
她瘋了一般地衝上前,將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我的臉上。
我下意識揚手想還回去。
卻被江亦在半空中,一把扼住了手腕。
我,「?」
他緊盯着沈念安,眼底漆黑,似有熊熊大火般燃燒。
「沈、念、安,你不覺得應該給我個解釋嗎?」
在江亦這般灼灼的目光下,沈念安瞬時變得沉默下來。
「對不起……」
可這句道歉,非但沒有熄滅江亦的怒火。
倒像是添了一把乾柴,讓他心中的火燒得更旺了。
我從未見過江亦這般。
他眸光猩紅,用力得鉗制住沈念安的雙手,憤怒地將她抵在了牆角。
「我真是小瞧你了沈念安。」
「就他媽連我的好兄弟齊望,也被你收買了?」
他上下打量沈念安一眼,目光譏諷。
「這次你讓別人幫你圓謊的籌碼是什麼?你的身體嗎?」
啪得一聲——
沈念安突然掙脫江亦的手,將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江亦!我他媽不欠你!」
沈念安低頭盯着腳尖,眸光破碎的開口,「我原先以爲自己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可我沒想到我那個賭鬼生父會找上門!」
「他像鬼一樣地纏着我,一次次地搶走了我所有的錢,要想擺脫他,我只能出國!」
她情緒失控地低吼出聲。
「我當初以爲你只是個窮學生,所以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江亦神色微變,沈念安抬起淚痕斑駁的臉看向他。
「江亦,沒有人心甘情願的一輩子活在老鼠窩!」
「我承認我就是一個心機深沉,謊話連篇,爲了爬上去而不擇手段的女人!」
她掀起衣袖,露出胳膊上觸目驚心的傷疤。
「當年我離開你以後,也並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所以你大可不必對我懷恨在心!」
說罷後,她憤憤地瞪了我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了開。
【天啊,感覺女主要碎掉了,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實曾經對男主動了真心吧,在法國那幾年,她明明一直想着男主……】
【真心摻着假意狗屎!假意中帶着真心仙品!】
【就這個對抗路Ṱŭ̀ₚ情侶爽!】
-12-
病房內,只剩下我和江亦兩個人。
空氣寂靜的可怕。
江亦木訥的站在原地,彷彿被時間定格了一般。
許久後,他灰敗的目光落在櫃子上的那隻——沈念安未曾帶走的包。
我走至他身前,伸出的手還未觸碰到他。
就被他憤怒地甩開。
「林枝意,你不該私自調查她的過去,然後把她的傷疤當衆揭開的!」
「她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受得了!」
【就這個打臉女配爽!她費盡心思調查女主,結果其實是讓男主認清了自己的心,發現無論女主是什麼的人,他都超愛!哈哈哈】
被他甩落的手背,隱隱有些發痛。
我怔然地看向江亦。
他眼神冰冷的盯着我,一字一頓的開口。
「以後,我和念安的事,你不要插手!」
心臟彷彿被密密麻麻的針腳扎過。
我死死掐着掌心,深吸了一口氣。
「好啊,那我們分手。」
「麻煩你通知叔叔阿姨,我們下個月的訂婚宴也取消吧。」
【哈哈女配終於死心了,要和男主分手了。】
【女配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快美美下線去吧~我們要看男女主破鏡重圓後的甜甜日常】
江亦的神色僵了一瞬。
盯了我半晌後,他緩緩滾動了下喉結。
「你認真的?」
「嗯」
我強忍着心中的痛意,轉身離了開。
可內心的那股巨大的憤怒和難過彷彿要將我湮沒。
我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哭出來,顯得太過可憐而已。
-13-
就像那些彈幕說的話一樣。
在這本破鏡重圓的小說裏,江亦和沈念安本就是天生主角。
江亦或許曾經喜歡過我,但那也僅僅是喜歡。
他只是滿意我乖巧的性子,還有與他足以匹配的家世。
僅此而已。
但沈念安不一樣。
江亦愛着她的一切,哪怕是狼狽的、腐爛的、算計的、殘缺的。
他都愛。
所以哪怕,沈念安欺騙他、背叛他。
他也選擇原諒。
而我,一個微不足道的配角。
無論多麼努力,但依舊只能成爲堅固他們感情之路上的一個炮灰。
我突然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我其實已經被劇情的設定操控了。
我甚至開始分不清,我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真的放不下江亦。
還是被劇情操控,上演了一段兩女雌競,爲了爭奪一男的俗套戲碼。
當初在看到彈幕的那一刻。
我以爲自己足夠清醒,不會淪落爲他人感情中的一面背景牆。
可事實是,早在一開始,我向着那些名爲彈幕的東西宣戰時。
我的命運早已在凝視深淵時,被深淵重塑。
我越用力掙脫,越證明提線從未鬆開。
當「覺醒」本身也是劇情的一環,真正的自由或許始於承認——
既然避不開,因果循環的設定。
那我躲開他們。
總可以了吧?
-13-
那天和江亦提了分手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與此同時,我發現只要我離開主角團。
那些彈幕也不再會出現。
一開始,每次不由自主地想起江亦的時候,我的心臟像是會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鈍痛。
走在曾經一起經過的街道,都會突然停下腳步,恍惚間還以爲在人羣中能看見他的影子。
就連深夜躺在牀上時,腦海裏總是不受控制地回放那些甜蜜的、爭吵的,最後決裂的畫面。
眼淚無聲地浸溼枕頭,直到疲憊不堪才昏沉睡去。
爲了避免自己長時間陷入情緒的漩渦,我開始逼着自己忙碌起來。
再後來,生活被新的目標、新的興趣填滿。
備考雅思時,那些曾經用來思念他的深夜,現在變成了刷題和背單詞的時間。
週末不再空等一個不會來的電話,而是去學繪畫、攀巖,甚至獨自旅行。
某天清晨醒來,忽然意識到,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了……
-14-
我沒想到我會和江亦再次見面。
還是這樣的猝不及防。
彼時,我剛將車停到超市的地下車庫時。
剛熄火,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尖銳的女聲,像指甲刮過玻璃般刺耳。
「江亦,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爲什麼說話不算話!」
那聲音太過熟悉了——是沈念安。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方向盤,透過車窗望去。
江亦背對着我,肩膀微微垮着,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得直不起身。
「我都和你說了嗎,和你一起競爭女一號的人,是製片公司老總的女兒。」
江亦的聲音很低,「我已經盡力了。」
「盡力?」沈念安冷笑,「你知道我爲了這次機會等了多久嗎?你一句盡力就完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江亦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
那聲音裏沒有溫度,只有倦意:「是,我以前什麼都順着那你,可你呢?你有哪怕是一次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你明知道我和林枝意分手後,林家就終止了和江家的一切合作!我爸已經對我很不滿意了!」
沈念安站在他面前,妝容精緻,可表情卻近乎猙獰。
「那你就讓他滿意啊!和我說這些幹什麼!管我什麼事!」
「我只知道,你答應我的事,就要做到!」
那瞬間,我清晰地看到江亦的背影僵了一下。
像一種深深的、近乎麻木的無奈。
「沈念安你能不能爲別人考慮一下,不要這麼自私!」
「你知不知道,當初我之所以沒有和你袒露我是江家的人,那是因爲在我爸找上門後,我也沒做好要不要和他回去的準備!」
他自嘲一笑,低頭點燃了指間的煙。
「因爲,他除了我還有五個兒子,我們都是私生子。」
「這些年,他冷漠地看着,我們這些兄弟背地裏鬥得頭破血流,卻依舊置之不理,爲的就是選拔出最優秀的繼承人。」
「本來之前有林氏的助力,我還是有優勢在的……」
「閉嘴!」
沈念安突然尖嘯出聲,聲音在地下車庫的水泥牆面撞出刺耳的迴音。
她猛地衝上前,猩紅甲油的手指幾乎死死掐進了江亦的手臂。
「你是不是後悔了!你是不是後悔了!」
「你後悔沒有選擇林枝意那個賤人了對不對!」
她的嘴脣在顫抖,卻不是出於悲傷。
那是某種被冒犯的暴怒,彷佛整個世界都該爲她的不如意負責。
-15-
「砰!砰!」
車窗突然被人用力敲響,驚得我渾身一顫。
轉頭看去,一個陌生的男人皺着眉站在車外。
他不耐煩地指了指地面,「這是私人車位,麻煩挪一下。」
我呼吸微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江亦和沈念安——他們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降下車窗,江亦的視線和我相撞時,瞳孔猛地一縮。
硬着頭皮推開車門,我ťųₖ低聲和麪前的男人道歉,「抱歉,我這就挪車。」
可還沒等我轉身,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急促聲響就逼近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掌風就狠狠扇了過來——
【啪!】
臉頰火辣辣地疼,耳邊嗡嗡作響。
沈念安的手還懸在半空,指甲幾乎要戳到我的臉上。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豔麗翻湧着扭曲的恨意。
「怎麼?看我們吵架,你就迫不及待來撿漏了?」
「你以爲裝可憐就能勾引他回頭?」
反覆壓制地怒氣還是轟地一下躥到頭頂。
我毫不猶豫地揚起手,將一巴掌重重地回了過去。
「我沒有喜歡撿垃圾的怪癖。」
「你的男人,我不稀罕要!」
沈念安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紅腫的面頰,「你居然敢打我!?」
我從鼻尖溢出一聲冷哼,反手在她另半張臉上也落下一巴掌。
「現在相信了嗎?」
沈念安氣急,張牙舞爪地就來撲我。
江亦衝過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厲聲道:「沈念安,你鬧夠了沒!」
她猛地甩開他,手指直直指向我,歇斯底里地尖笑。
「江亦你他媽居然向着她?」
臨了,她負氣離開時,眼尾猩紅的撂下一句。
「你最好別他媽再來求我!」
-16-
沈念安走後,我抬手擦了擦嘴角。
指尖沾到一點血絲。
真荒謬,明明已經退出這場鬧劇這麼久,卻還是被拖回來,強行按頭參演這出荒唐的戲碼。
與此同時,那些久違出現的彈幕瘋狂在我面前滾動。
【天啊,劇情怎麼會偏成這樣!惡毒女配下線後,男女主不應該解除完所有誤會,過上甜甜蜜蜜的生活嗎?】
【不是我說,女主怎麼越來越癲了?簡介不是說她輕微背德嗎?怎麼現在跟個顛婆一樣,男主稍ẗū́ₗ微不順她的心意,她就和瘋了一樣!】
【我說白了女主這種人設,就是極度以自我爲中心的一個人,只能靠瘋狂地吸男主的血。】
【笑死還怪男主沒有給她搶到女一號,明明是自己演技差,還懶得磨練演技,天天泡吧蹦迪……逆天了,男主也是賤,舔狗一樣,爲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事業都不要了,看不下去了,棄文了我】
【不是我說,女配纔是實慘吧……沒有人爲她發聲嗎?】
看着眼前這些兩極分化的彈幕,我譏諷地笑出了聲。
我的心情從此以後不再會,因爲這些彈幕受到影響,
也沒有任何人再有資格審判我的生活——哪怕是這些擁有上帝視角的讀者。
江亦的呼吸明顯滯了一下,他上前一步,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像是懊悔,不甘和某種遲來的醒悟。
他伸手想拉我,聲音低啞。
「枝意,對不起,我那時不該——」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不該什麼?不該再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不定?還是不該現在纔想起來後悔?」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喉結滾動。
像是被我的話刺得生疼,卻無從反駁。
我直視他的眼睛,語氣平靜道近乎冷漠,「路是你自己選的,當初你放不下她,現在又放不下我——怎麼,是覺得我永遠會在原地等你?」
他臉色微白,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我只是想和你說,我知道錯了。」
「當初是我不該踐踏了你的真心……從你走後,我發現我的世界好像變成了一團亂麻。」
「沒有人再會擔心我應酬宿醉後會絞痛的胃,也沒有人會在我身後拼盡全力的託舉我……更沒有人會體諒我的不易和爲難。」
「這些天我瘋了一樣的找你,可你把我的電話、微信甚至是郵箱都拉黑了,我去你家樓下等了你一夜,後來才發現你早就搬家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枝意,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彌補你的機會嗎?」
我輕笑一聲,眼底沒有半點溫度。
「江亦你不是知道錯了。」
「你是發現,你過得不好了。」
他盯着我平靜的面龐,瞳孔猛地一縮。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上坡也好,下坡也罷,既然選了就別回頭。」
「因爲哪怕你回頭,我也不會管你。」
說完,我轉身拉開車門。
沒再看他一眼。
後視鏡裏,江亦的身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我的心情平靜的可怕。
原來最徹底的放下,不是恨,不是遺忘。
而是某天你回頭望去,發現那個曾經讓你痛徹心扉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而你,早已走向了更遠的地方。
-17-
一月後,江亦通過多方途徑,再次找到了我。
此刻,他面色憔悴的坐在我公司的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的邊緣。
眼裏帶着從未有過的疲憊和掙扎。
他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分公司的資金鍊斷了,如果一週內補不上,就會被宣告破產。」
「我就會完全淪爲江家的一枚棄子……」
我抬眼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想找我借錢?」
江亦抬眼看向我,語氣近乎懇求。
「我知道這很冒昧,但……能不能借我一百萬?只要熬過這個季度,我一定能還你。」
見我許久沒開口,他眼底逐漸暗淡了下來。
「你不願意,也是應該的。」
「畢竟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他從沙發上起身,眼角微微泛紅, 似有淚痕。
江亦走至門口。
我突然出聲,「等等。」
他怔了一下。
我起身走向臥室,從抽屜處取出一條鑽石項鍊。
這條項鍊曾是江亦在我們一週年時送給我的禮物, 價值剛好一百萬。
分手以後,我一直將它收在抽屜裏,從未再碰過。
前幾天, 我還想着叫個跑腿,把它歸還給江亦。
如今他剛好找上門。
我將那條項鍊放在錦盒裏遞給他。
江亦在看到後,微微張着嘴,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我之前送給你的一週年禮物……」
他表情一僵, 沉默片刻。
「送給你的東西, 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你收回去吧。」
我面無表情的開口,「之前我就說了,路是你選的,今後你過成什麼樣, 我都不會再管。」
「而現在, 我之所以會拿出這條項鍊,是因爲這本身就是你的東西。」
「你自己想清楚了, 你就不算不要,我也不會把錢借給你。」
十幾秒的時間, 江亦就像一棵老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像是經歷漫長的掙扎, 他紅着眼顫顫巍巍地朝我伸出手。
淚珠毫無徵兆地砸下。
他哽咽地出聲,「對不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項鍊的盒子時。
江亦口袋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驟然響起。
一通電話接完後,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像是疊了一層又一層的灰燼。
「不用了。」
「沈念安捲走了公司賬上的所有流動資金,今早的飛機……去了國外。」
我詫異地抬眼。
江亦雙手握拳,指骨泛白,水霧瀰漫了整個眼底。
悲涼的笑聲從他的喉間溢出。
「我早該清醒的,當初她既然能拋下我一次, 就會有第二次……」
我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ƭų⁹眼,沒再說話。
直至他顫顫巍巍地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
-18-
由於資金鍊徹底斷裂,江亦父親的分公司被迫申請破產清算。
江亦的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而沈念安在國外將錢揮霍一空後, 因涉嫌跨國經濟犯罪被引渡回國,鋃鐺入獄。
彼時,我正站在曼哈頓高層公寓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燈火,哈德遜河的波光倒映着霓虹,像一條流動的星河。
手中的平板電腦剛剛推送了國內財經新聞——【江氏集團子公司正式破產清算, 昔日商業新貴江亦被逐出家族, 被業內列入黑名單, 再難有翻身之日】
標題很刺眼,可我的內心卻異常平靜, 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醇厚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不遠處,書桌上攤開着哈佛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玻璃窗上隱約映出我的倒影,脣角微揚,眼神清明。
江亦的墜落,沈念安的瘋狂, 都已成爲遙遠的過去。
而我的未來,在彈幕之外,纔剛剛開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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