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許我帶母親去旅遊

五一爲了帶八十歲老母親去北京遊玩,我提前準備了一個月。
誰知臨出門前一天,兒媳突然攔住了我:「媽,您還是在家看大佑吧,我跟我媽說好了,這個假期要去新疆玩。」
我收拾行李的手一頓:「我提前一個月就跟你們說了,五一我要帶你外婆去看升旗。」
兒媳不耐煩:「外婆都多大年紀了,去不去有什麼關係?再說,你是大佑的奶奶,看孩子就是你的義務。」
我堅持:「可我跟你外婆說好了,酒店機票也訂好了,等端午或者國慶節,我帶孩子,你和親家母去哪裏玩都可以,行不行?」
這下好了,徹底捅了馬蜂窩。
兒媳不依不饒拉來兒子:「你看看媽!」
兒子皺眉:「都老成啥樣了,還浪着想去北京,你是不是在北京找了相好的?想給大佑找個新爺爺?」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什麼?」
兒子翻了個白眼:「我說什麼你心裏有數。」
我實在不想在出行前,跟她們爭吵,拉上行李直接去了母親家中。
誰知當晚,兒子在家族羣發了個羣收碼,艾特所有羣成員:【大姨二姨三姨,憑什麼讓我媽獨自帶外婆去北京?機票酒店錢,一人八千轉給我!】

-1-
我想帶八十歲老母親去北京,已經兩年了。
我對此有執念,是源於母親客廳掛着的一張假的不能再假的天安門廣場照片。
那是村子裏專門給老年人拍的照片,二十元可以加相框洗一張。
我țù⁴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很不能理解:「媽,這背景也太假了吧。」
但母親眼底都是對北京的嚮往:「你懂什麼?這是天安門,媽這輩子是沒機會去了,有個照片也是好的啊。」
怎麼就沒機會去了呢?
我當時隨口反駁,靜下來以後發現,帶母親去北京,好似真的很困難。
母親一輩子有四個女兒。
大姐一輩子務農,雖識字卻從未出過遠門,她兒女也不爭氣,除了每日給母親送飯,其他是指望不上了。
二姐倒是有錢,但早早跟着兒女移民去了澳洲,除了每月打錢,連人影都見不上。
三姐腿腳不便,自己都還要兒女伺候。
而我爲了這次出遊的機會,鋪墊了整整兩年。
好不容易趕上兒媳鬆口,說五一隻想在家裏躺平,我趕忙跟他們商量。
一開始他們也不同意,是我堅持:「你們外婆八十了,年歲越來越大,以後能不能走動都是問題,我想趁着你外婆身體硬朗,帶她圓了心願。」
在我答應回來就把我名下的所有房產都過戶給兒子兒媳後,他們總算鬆了口。
也罷,那房產我早就想過戶給他們了,只是一直沒找Ṱŭ̀ₐ到好機會。
其次是做母親的心理工作,她擔心家裏的黃瓜、豆角還焦心家裏的雞。
我知道,其實她是怕給我添麻煩,怕孩子們嫌棄她事多。
我哄她,說機票和酒店都是兒媳訂的,出門旅遊的機會還是兒子公司提供的孝心服務,老母親才笑着鬆口答應。
最後是規劃行程,預約酒店機票和景區門票。
單是預約城樓,我就搶了四天的票,好在,一切都準備妥當。
想到母親第一次坐飛機的激動,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知就在我專心收拾行李的時候,兒媳又不讓我去北京了。

-2-
她又一次把大佑丟給我,準備和親家母去新疆玩。
其實大佑出生到現在三歲,兒媳帶着親家母去過雲南,去過西安還去過西藏。
我很樂意她們到處走走散散心,所以每次我都盡心盡職看孩子,讓她們可以無後顧之憂出門玩。
但對於北京的行程,我準備了一個月,機票酒店都不能退了,所以我只能堅持不同意。
兒媳根本不聽,直接讓兒子跟我說。
我想着,自己的孩子,總容易溝通一些,就從那張假到不能再假的天安門合照,到這些年外婆對北京的嚮往,通通跟兒子解釋了一遍。
誰知兒子一開口就戳我肺管子:「都老成啥樣了,還浪着想去北京,你是不是在北京找了相好的?想給大佑找個新爺爺?」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什麼?」
兒子翻了個白眼:「我說什麼你心裏有數。」
我沒有數!
我氣得渾身顫抖:「章程,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爸爸走得早,我又當爹又當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這麼多年,有多少人給我介紹對象,我從沒去看過。
「我就怕後爹給你委屈受,寡婦門前是非多,我甚至連買肉買菜都不去男人的攤位,你今天空口白牙冤枉我,你還是人不是?」
兒子臉上出現心虛的表情,不敢看我的臉:「那你非得去北京幹什麼?你不說出個原因,還能怪我多想嗎?」
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不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你外婆年紀大了,我想帶她去看看。」
兒子嗤笑一聲:「到底是你想去,還是外婆想去?外婆活這麼大,也沒想過去北京,就你攛掇她,拿外婆當幌子,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孫子大佑嚇得直哭:「爸爸兇,奶奶別去,奶奶別去。」
我不想嚇到孩子,也不想臨出門還鬧不愉快,快速收拾好行李拉出了臥室。
兒媳抱臂站在客廳:「媽,你今天要是堅持走,以後就別回來了。」
我哆嗦着脣,渾身彷彿被人捶了一頓,連腿肚子都疼:「我只是帶你外婆去一趟北京,我不是臨時通知你們,我提前一個月就跟你們說好了。」
兒媳卻不耐煩:「一個月前,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我這不也是突然準備去新疆的嗎?」
「新疆你和親家母什麼時候不能去?你外婆年歲大了,如今走路就顫顫巍巍,不能一等再等了。」
兒子從臥室衝出來:「楠楠,讓她走!你沒聽她說嗎?外婆再不去就得死了。」
頭腦子一抽一抽疼起來,我再忍不住,對着兒子漲紅的臉就是一巴掌:「章程,你還是人不是?你從小就是你外婆帶大的,如今你居然敢詛咒她!」
章程把頭扭去一邊,脖頸青筋暴起:「不是你說的嗎?不能再等了,那不就是快死了嗎?」
淚水盈滿眼眶,我再不想看這白眼狼一眼:「就是你死,你外婆也不會死!」
坐上去母親家的出租車,我心口依舊憋悶的難受。
我不明白,我只想在母親還健朗的時候,幫母親完成心願。
並且我提前那麼久告訴了他們,爲什麼如今他們還不理解我呢?

-3-
免得兒子再來噁心我,我直接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陪着母親一起收拾行李。
草帽、合腳的布鞋,薄外套、厚外套,一點點收拾好,天已經黑了。等服侍母親睡着,再打開手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剛關閉飛行模式,手機就傳來很多消息提示音。
二姐給我轉了三萬塊:【老四,大姐和老三手頭緊,你缺錢直接跟我說,讓章程在羣裏發羣收款,也太難看了些吧?】
三姐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還發了好幾條六十秒的語音,我顧不得點開聽,趕忙去看家族羣。
晚上九點的時候,兒子在家族羣發了個羣收碼,艾特所有羣成員:【大姨二姨三姨,憑什麼讓我媽獨自帶外婆去北京?機票酒店錢,一人八千轉給我!】
沒有一個人回覆章程。
過了一會,他又在羣裏破口大罵:【合着外婆就養了我媽媽一個女兒是吧?大姨,以前外婆身體硬朗時,每年都去你家幫忙幹農活,如今外婆年紀大了,你覺得指望不上外婆了,就不管了是吧?你也不怕表哥有樣學樣!】
大姐莫名其妙:【你媽媽帶外婆去北京的事,我們並不知曉,後續你媽媽產生的費用,完全可以私下找我們平攤,但這是我們長輩的事,不勞你在其中摻合。】
章程不依不饒:【不提前付款,還不是想賴賬?】
二姐財大氣粗:【章程,我們姊妹四個,從小到大沒紅過臉,你放心,你媽媽帶外婆去北京的所有開銷,我全部承擔。】
三姐也跟着發消息:【章程,我們長輩有自己相處的模式,你說你大咧咧在家族羣要錢,像話嗎?】
章程不敢得罪二姐,直接調轉槍口對準三姐:【三姨,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哎呀,我忘記了,三姨腿瘸了,站不起來了。這些年不僅賺不到錢,還淨給兒女添麻煩。就你,拿得出八千塊嗎?還是留着這錢買藥喫吧。】
接下來是三姐和章程有來有回發的一長串又一長串的語音,不用點開我都知道會說些什麼。
二姐看不過去,在中間調停,可就算這樣,章程還是不依不饒:【節假日三薪,我媽媽就算做保姆,一天也得三百塊,三薪就是九百,五天就是四千五,這錢也必須你們出。】
隨後,無論章程在羣裏說什麼,大家都沒有再回復,只一個Ťûₔ勁瘋狂給我發私信。
我趕忙一個個艾特。
【大姐,孩子不懂事,不好意思。帶媽去北京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手裏有退休金,這點錢還用不到你們,再說,你每日給媽送飯,也沒讓我們補錢啊!】
二姐完全不給我留面子:【老四,你怎麼回事?帶媽出去玩,還讓兒子挑出理了?沒錢你跟我說啊,我對不住大家,跟着孩子出了國,但我對你們的心沒變過啊。】
我唯唯諾諾把錢退給她,二姐卻堅持不收:【那就分給大姐三姐一人一份吧!大姐每日幫媽做飯,三姐日子苦,咱們姊妹沒外人。】
想起章程在羣裏對三姐的侮辱,我心情複雜艾特三姐:【三姐,那白眼狼說話沒大沒小,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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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們姊妹四人有什麼話說開就行了,偏章程還沒眼色:【我今天主要說的還不是錢的事,你們同意我媽媽帶外婆去北京,萬一我媽媽在北京跟野男人跑了,或者外婆在北京猝死,你們三家得負全責。】
【媽,今天楠楠也說了,你要是敢帶外婆去北京,你就別回我們家了。】
我在姐妹中體面了一輩子,哪怕後來老ẗŭ₁伴走得早,但我咬牙拉扯大孩子,從未在姐妹面前露過怯,現在倒好,一把年紀了,竟還被兒子指着頭皮罵。
本來舒緩下來的情緒,瞬間被激怒到頂點,我直接在羣裏發言:【正好姐妹們都在,大家幫我做個見證,是章程這個白眼狼說不要我這個媽媽,以後我跟他各過各的!】
章程氣急敗壞:【好好好,你說的,誰說話不算數誰是孫子。】
我直接把他踢出羣聊,並把他拉入黑名單。
羣一時陷入了寂靜。
過一會兒,三姐才發消息:【老四,不然帶媽去北京的事再緩一緩?咱們年歲大了,如今得看孩子眼色了。】
二姐也嘆息:【唉,老四,你看我以前說一不二的,如今兒子讓我來澳洲看孩子,我不也得跟着來嘛。咱們老了,還能真跟孩子拗到底不成?】
大姐卻很生氣:【我不是攛掇老四,但章程和楠楠確實太不尊重老四了。這些年,老四獨自拉扯大章程,喫了多少苦?】
三姐唏噓:【楠楠彩禮要二十八萬八,老四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也沒多說一個字。這些年,在他們家,更是當牛做馬,這倆孩子怎麼就不知道體諒人呢?】
我看向收拾好的行李,還有哪怕睡着依舊脣角帶笑的母親,直接在羣裏回覆:【等到了北京,我多拍照片給你們看哈。】
【還有,你們任何人都不要理那個白眼狼,你們瞧瞧他說的都是什麼話?污衊我的人品,詛咒母親的身體,他是被我寵壞了。】
【再說,真不跟他牽扯在一起,我也樂得自在。你們還記得巧慧不?】
一提起巧慧,姐妹羣立馬從剛纔愁雲密佈的氛圍變成了八卦。
大姐:【聽說她一輩子沒結婚,真的假的?】
二姐:【何止沒結婚啊,我聽說她考上大學後,就留校做了大學老師,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我把巧慧前些日子發給我的視頻直接轉發到羣裏:【人家纔是真的在享受生活,如今在養老社區買了公寓,有專門的陪護人員,但又不像住養老院那般不自在。每日不是跳廣場舞,就Ṫṻₘ是跟着老年團一起去旅遊,滋潤着呢。】
大姐二姐三姐紛紛發了羨慕的表情包。
我沒說的是,我決定了,等帶母親從北京回來,我準備把房產都賣了,在巧慧隔壁再買一個公寓,把母親也帶過去。
這幾年,我無數次羨慕巧慧的恣意和自在,卻執着於奶奶的義務,不得不幫兒子帶孩子。
如今撕破臉也罷。
一次出遊就能看透兒子的真面目,好過我把所有籌碼都獻給她們,最後被他們掃地出門強。

-5-
節假日期間,出遊的人很多。
但哪怕人潮擁擠,母親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淡下去一瞬。
尤其是超過七十歲老人,可以走綠通去紀念堂的時候,母親還沒進去,就開始擦眼淚。
她們那一輩的人,對偉人有很深的感情。
一直絮絮叨叨跟我說:「你不知道,沒有他就沒有咱們現在。你爹去得早,要是他能來,他也得哭。」
我帶母親去頤和園坐船,跟她說這是老佛爺後花園,母親直咧嘴:「這得多少家業,纔夠她敗壞?」
凌晨四點去看升旗,母親比我起的還早,一放行,她甚至還小跑了兩步。
看着五星紅旗緩緩升起,母親眼底盈滿晶瑩。
除去在景點遊玩,我們一起去品嚐了烤鴨、銅火鍋還有各種各樣的老北京特色美食。
視頻發到羣裏,大姐二姐三姐都笑:「別看媽牙都不齊了,喫東西比我們接受度還高。」
回去的時候,我預約了機場關懷服務,帥氣小夥子推輪椅把母親推到飛機上時,母親直豎大拇指:「這小夥好,這空姐好,比你們服侍我還細心。」
圓滿結束北京的行程後,我準備賣房產,推進養老社區事宜。
在此之前,要去一趟兒子家中,把我的房產證件拿出來。
誰知等我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卻發現打不開了,沒辦法,我只能敲門。
明明能聽見屋內孫子嬉鬧的聲音,還有親家母和兒媳一起聊天的聲音,可卻沒有一個人來開門。
沒法子,我不得不給兒媳打電話,提示音卻告訴我,兒媳把我拉黑了。
我氣笑了。
好,真是好得很。
我拉黑兒子,兒媳拉黑我。
好似很公平。
但這套房子,是兒子上大學期間,我全款買的,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被擋在自己房子之外,這算什麼事?
我直接打電話叫了開鎖服務。
物業管家覷着我的神色:「阿姨,這房子裏有人,您確定要開鎖嗎?」
我直接拿出身份證,證明戶主身份。
「咔嚓」開鎖師傅利落開了鎖,正對上兒子兒媳陰沉的臉。
我給開鎖師傅轉了錢以後,不顧他們二人難看的神色,轉身進了我的臥室。
卻沒想到,我的房間大變樣。
我之前放在書架上的書都不見了,我的衣櫃裏掛滿了誇張的裙子和花花綠綠的襯衫。
甚至我的牀,還有我的牀頭櫃都換了樣子。
孫子大佑不懂大人之間的事,笑着牽過我的手:「奶奶,你終於回來了。媽媽是騙子,說你給別人做奶奶去了,還說以後外婆住你房間。
「我纔不要外婆,她天天在屋裏放音響,吵死了。做飯還那麼難喫,給我刷的鞋子,幼兒園小朋友都笑話我。」
兒媳翻了個白眼:「是您說跟章程斷絕關係,還把我們拉黑的。我們得上班,大佑又不能沒人照顧,您不拉屎總不能還佔着茅坑吧?」
出門旅遊的好心情,被她們破壞了乾淨。

-6-
我深呼吸一口氣:「我那些書呢?還有我的衣服和我珍藏的郵票呢?」
兒子攤攤手:「賣廢品了。」
親家母還添油加醋:「佑佑奶奶,不是我說,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拎不清的人。章程外婆一把年紀了,你帶出去沒事還好,萬一嘎嘣死了,你說你能擔得起責任?」
我大腦瞬間充血,再顧不得其他,抓起她的頭髮就往門口拖:「我看你也一把年紀了,說話怎麼這麼刻薄?你是怕自己活不到我母親那麼大的歲數嗎?這是我的房子,你恬不知恥清理我的東西,鳩佔鵲巢,很得意嗎?」
兒媳不幹了,「嗷」的一嗓子衝過來:「你這個死老太婆,克父剋夫的黑寡婦,你敢打我媽,我跟你拼了。」
我拽着親家母的手一頓,兒媳說我什麼?
黑寡婦?
還說我克父剋夫?
兒子煩躁撓了撓頭:「媽!你到底要鬧到什麼地步?你要帶外婆去北京,你也帶去了,你要斷絕關係,咱們也斷絕了,你還恬不知恥上門來做什麼?」
我上門做什麼?
這是我的房子!
我的房產證件都在家中,我要賣房子,肯定要找證件!
兒媳加入戰場,瞬間給親家母爭取到反擊的機會,她低頭就咬上我的手,而我的兒子,拉扯住我的身子:「媽,有什麼好商量,你們都一把年紀了,扯頭髮像什麼樣子?」
我要氣死了。
我體力很好,哪怕兒媳加入,我也有自信不會在親家母手中喫虧。
但兒子借勸架的名義,死死拽住我的身子,我相當於被鉗制住,任由別人欺凌。
親家母也不跟我客氣,巴掌直接甩到我臉上:「一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家帶孩子,你看你浪的。
「還你的房間,我女兒嫁進來,我女兒就當家作主!
「你不說跟兒子斷絕關係嗎?你還回來幹什麼?」
她整整打了我三巴掌。
這期間,兒媳惡狠狠瞪着我。
兒子拼命拉住我掙扎的身子。
我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餘光看到櫃子上的酒瓶,我再忍不住,藉着巧勁拿起酒瓶,對準兒子的腦袋就砸了上去。
「砰!」
終於自由了。
親家母掄圓的胳膊呆滯在原地,兒媳發出尖銳爆鳴聲。
我趁他們發呆,對着親家母就狂踹:「這是我的家,你,你還有你,都給我滾出我的家!」
兒子呼吸微弱躺在地上:「媽,你打我!」
我蹲在他面前,扇了扇他的臉:「以後你只有一個媽,就是你岳母。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我的家不歡迎你們。」
孫子大佑已經被嚇壞了,趴在兒媳懷中嗚咽出聲。
救護車來的時候,兒媳深深看了我一眼:「人在做,天在看,你對我們不慈。來日養老也別求到我們面前。」
趁着她們都走了的空檔,我打開保險箱。好在,她們不知道密碼,保險箱裏面的東西還完好。
我找出手提密碼箱,把東西一樣樣都裝了進去,清點好房產證和各種證件、黃金後,我打車離開這一片狼藉的家。

-7-
因爲我的房產都在學區附近,所以很好賣。
沒過幾日,除了我之前結婚時候住的那套房子,我全部都賣了個乾淨。
並用那筆錢,在養老社區買了一間養老公寓。
直到我和母親住進去,才發現巧慧之前過得這樣舒心。
管家都是一米八多的體育畢業生。
巧慧笑得得意:「怎樣?Ţų₊沒忽悠你吧?」
我咧咧嘴:「倒也不用這麼浪費人才吧?」
巧慧拍了我一把:「你懂什麼?這叫專業對口。咱們年歲大了,體力不行,修個下水道,換個燈泡,萬一誰體弱多病,還得來個公主抱。」
服務人員也都是說話輕聲細語的小姑娘。
每日有說有笑,還會定期組織體檢,帶我們去市區放風。
醫療配備很齊全。
飯是送到家門口的,衣服是洗乾淨疊好送上門的。
再也不用一個人洗全家的衣服,跟着兒子孫子後頭收拾個沒完,更不用每日泡在廚房燻得眼睛都睜不開。
我和母親在這裏住了幾天後,就把剩下的二百萬存款都存了五年大額定期。每月拿幾千塊錢利息,再加上我的養老保險,完全夠我們繳納養老費和平日開銷了。
有時候隨手拍幾個母親和別人開心交談的視頻發到羣裏,立馬會收到三個姐姐的點贊。
二姐更是不時給我塞錢,我不收她還生氣。沒法子,我就拿這筆錢給母親採買一些營養品,讓社區幫忙烹飪。
每日過得舒服,之前的波折我都快忘記了。
這日社區人員來找我,說外頭有自稱是我兒子的人求見,如今正在社區門口鬧騰呢。
我想了想,安頓好母親後,還是出門見了他。
也就一個月不見,兒子憔悴了很多,臉上鬍子邋遢的,眼底青白。
他寒着一張臉:「前些日子爲了方便照顧我,我們一直住在岳母家,今日我回家拿東西,卻發現這套房子換了人?
「你竟然把我們結婚的房子賣了?」
我攤攤手:「嗯,賣了。」
章程不可置信,眼眶赤紅:「你是不是有病?這套房子周圍設施那麼好,有學校有醫院有商超,最主要的是,離我們上班的地方也近!你又不缺錢,你爲什麼要折騰?」
我還是那句話:賣了。
章程氣瘋了,他咆哮:「你趕着買墓地買棺材嗎?要賣房?」
我發現了,遠離他,我就會很開心,一旦遇到他,我就容易煩躁。
我指了指他腦袋:「傷口好了?」
章程把頭撇向另一邊:「你還知道關心我?你下手的時候不是很利索嗎?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房子不是小事,人家楠楠嫁進來之前,我就跟人家說了那是婚房。你把房子賣了,我要是離婚了,我看你怎麼辦?」
我不是很懂章程的邏輯。
按理說小時候也是我手把手帶大的,怎麼長大了就這麼難懂了呢?
我嗤笑一聲:「我不是關心你,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不然下次我可就不是敲一下子這麼簡單了。至於你離不離婚,你的婚房,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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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程深呼吸一口氣:「來之前我每個房子都去看過了!除了你和爸結婚時的老破小,其他都被你賣了?!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一個黃土埋半截的老太太,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我指了指身後:「你不看到了嗎?我在養老社區買了公寓,這裏寸土寸金,設備也好。我指望不上你,可不得早爲自己做打算。」
章程拿出手機扒拉了起來,沒一會他氣得摔了手機:「你!你竟然捨得花三百萬,買這麼一間公寓?這還不算完,住在這還要交會費,你怎麼這麼能折騰?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大孫子?」
看着章程破防的模樣,我並沒有報復的快感,只覺得疲憊。
「所以我給你們留了一套房,那套房子是我作爲奶奶給大佑的。至於我,辛苦操勞了一輩子,臨老臨老,享受一下人生也是我應得的。」
兒子氣得轉身就走。
社區的工作人員問我:「下次這位先生來,還需要通知您嗎?」
我立馬搖頭。
大可不必。
我們大概親緣淺薄,少見面,我還能多活幾年。
接下來我跟着母親還有巧慧一起,參與社區舉辦的夕陽紅旅遊,去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正當我們爲下一趟去新疆的行程做準備時,養老社區深陷詐騙疑雲。
有人在網上發帖,說養老社區其實就相當於現在的三無保健品,詐騙老年人的血汗錢,以養老的名義,誘騙沒有辨別能力的老年人。
其中我和章程在養老院門口爭執的視頻也在營銷號剪輯的視頻裏。
說我被人洗腦,置兒孫的家於不顧,恨不得讓兒孫睡在馬路上。
這些年,大衆苦欺詐老年人久矣。
再加上養老社區的成功,引得競爭對手眼紅,這事在網上一經發酵,就被有心人大力推廣了起來。
我之前在網上分享的,帶着母親住養老社區的賬號,也引來了一堆又一堆謾罵和質疑。

-9-
緊接着,章程藉着這組熱度,在網上開啓了直播。
晚上十一二點,他也要帶着大佑一起開播。
大佑不能出鏡,他就避開鏡頭和大佑聊天:「大佑,想不想奶奶?」
大佑自小由我帶大,一聽這話就哭:「奶奶被壞人騙,我想要奶奶。」
直播的熱度刷起來後,他順勢帶貨。
更令人搞笑的是,他帶的恰恰是老年保健品。
對着鏡頭,章程一臉真誠:「叔叔阿姨,爲了防止你們被騙,我特意準備的正規保健品。不求賺錢,只求給叔叔阿姨們喫個安心。」
巧慧嗤笑着截圖發給我:「薇商產品,他怎麼有臉說正規?賺着別人的錢,還裝好人,你這兒子,有點東西。」
我連夜沒睡,整理了羣聊記錄,還有之前在家中被兒子兒媳鉗制,受親家母欺負的視頻截圖,整合在一起,做成一個長視頻發到了網上。
【大家好,我是事件主人公,很抱歉因爲我的事引起養老危機。
【致使我走到這一步,源於我五一假期帶老母親出遊。兒子大言不慚污衊我要找老頭,詛咒外婆身體,更是在家族羣大放厥詞。種種行爲徹底寒了我的心,所以我纔跟兒子斷絕關係。
【至於買社區公寓以及賣房,全是我的個人選擇。當年我和老伴累死累活蓋了兩層樓,運氣好趕上拆遷,所以我纔會攢下這份家業。
【如今我給孫子留了一套房子,已經仁至義盡,至於我們養老公寓,歡迎各界人士都親臨瞭解,我也期待這樣舒服的養老環境可以普及。】
視頻一經發出,就迎來不同的聲音。
有人贊同我,覺得我活的很通透。
但也有人,哪怕我拿出那麼多確鑿的證據,依舊說我只圖享樂享樂。還說一堆生不是恩,養不是恩,託舉纔是恩的狗屁道理。
彷彿我不爲兒女榨乾最後一絲價值,都是我的過錯。
我不苟同,但我也懶得再爭辯。
反正我把真相告訴衆人,平日裏,我和母親還有巧慧忙着四處遊玩,忙着跳廣場舞,當真沒有時間一直上網。
幫養老社區澄清口碑就足夠了。
這日,我們在遊輪上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大姐打來的電話,我一接通,就聽到大佑的哭喊聲,還有大姐着急上火的聲音:「老四,你快回來吧,章程惹出大亂子了。」
孩子哭得人心焦,大姐急得顛三倒四說不清話。
沒辦法,我只能掛斷電話,去看章程的賬號。這才知道,我們四處遊玩的時候,章程賣的保健品喫出了問題。
其實老年保健品詐騙屢見不鮮,大部分都是用米粉摻糖或者其他無功無過的原材料,製成保健品忽悠大家的錢。
但章程顯然有些急功近利。
他竟然在保健品中添加興奮劑,老年人剛開始喫的時候,或許會有精神一些,但有基礎病或者是長期喫的老年人,就出了事。
牽扯到安全隱患,虛假宣傳,以及保健品備案證件不齊等問題,章程直接被抓了起來。
而那些受害者,更是堵在兒媳孃家門口討個公道。
兒媳煩不勝煩,直接把孩子丟給大姐,就爲了逼我出來,給受害者賠償。

-10-
對於章程造成如今的後果,我真的很失望。
但該解決的問題我也不逃避。
等我下輪船到養老社區的時候,章程的案子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作爲母親,我還是去看守所看了他。
章程一看到我就跪下痛哭流涕。
「媽,我知錯了,當初你跟外婆出去玩,我不該說那些話戳你心,媽,求求你,救救我。」
我彷彿又看到幼年時,跌跌撞撞往我身前湊的那個小嬰孩:「你準備讓我怎麼救你?」
章程眼淚鼻涕糊了一把,眼底卻發出閃耀的光芒:「賠錢,媽,你把所有錢都拿出來,把養老社區的公寓也賣了!每一個涉事人員你都給足錢,讓對方籤諒解書,幫我爭取取保候審。
「媽,我發誓,等我出去,我一定努力賺錢,對你好。大佑不能有一個坐牢的爸爸,不然以後他考公怎麼辦?」ẗű̂₋
我感覺眼睛酸澀的不行,背過身悄悄擦拭眼角的淚珠,狠下心來:「章程,這件事一出,你工作丟了,如今再讓我賠個傾家蕩產,你準備以後怎麼養我們這一大家子?」
章程倏然抬起頭:「媽!你可以去掃大街,你還可以去撿紙箱子賣。還有楠楠,她喝酒很厲害,她可以去會所陪酒,那個來錢快!只要我出去,咱們總能把日子過好的。」
剛剛辦好手續走進來的兒媳尖叫出聲:「章程,你說的是人話嗎?老孃清清白白一姑娘,跟你在一起倒了八輩子血黴,你居然還敢讓老孃陪酒!」
因大聲喧譁,兒媳被工作人員請了出去,我也懶得再看章程爛到泥裏的模樣。
轉身追上大吵大鬧的兒媳:「楠楠。」
兒媳恨恨轉過身:「你現在滿意了?就因爲你人老還愛折騰,害了章程一輩子,害得大佑以後考不了公,你滿意了嗎?」
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滿意。
但我也不敢苟同兒媳的指責:「章程是被自己的貪心和黑心害了一輩子,你只考慮章程和大佑,你有沒有考慮過因爲他身體受損的老年人?」
兒媳背過身去。
我嘆口氣:「章程是廢了。你怎麼打算?」
兒媳眼睛直直盯着我:「你休想搶走我的兒子。」
她想多了,我並沒有這打算。
兒媳癟癟嘴,終於捂着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當初我要不阻止你和外婆去北京,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我只是想拿到這個家的話語權,你爲什麼就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婆婆一樣,多一些理解和寬容呢?」
我被這段話氣笑了。
「楠楠,咱們相處不是一天兩天,我帶Ţũ̂ₗ你外婆去北京玩,是咱們決裂的開始,但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兒媳呆愣愣看着我。
我卻沒有再解釋。
畢竟忙活一天干完活,等兒媳下班還要被數落被譏諷的過往,我並不想再提起。
如若再加上從不在意我,甚至藉着踩我討好兒媳的兒子的話,那就更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了。
我跟兒媳承諾,在章程出獄前, 我會每月支付兩千元作爲大佑的撫養費用。
至於她跟章程離不離婚,以後章程出獄後, 大佑會何去何從,我將不再過問。
而我之前說好送給大佑的那套房子, 我直接去房產局做了公證, 等大佑十八歲,我會直接過戶給他。

-11-
章程在獄中,多次給我打電話、寫信,我都沒有接,也沒有回覆。
兒媳帶大佑期間,親家母生了一場大病,兒媳每日既要在醫院照顧孩子, 又要帶大佑, 偶爾也會把大佑丟給我。
巧慧沒經歷過家庭,看問題很簡單:「把孩子丟回去,咱們過得好好的, 誰有閒工夫給她們帶孩子。」
但大佑捧着她的臉甜甜喊幾句奶奶, 她又把什麼都忘了,反而變戲法一樣給大佑準備好喫的。
養老社區的老人大多寂寞,大佑在這裏成了團寵。
當然,平時上學,兒媳還是把孩子接走的。
某一次她送孩子來的時候,我看她身邊跟了一個禿頂油膩的四十歲男子。
察覺到我探究的視線, 兒媳低垂着頭:「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不是嗎?」
短短一年的時間,兒媳從當初兩手不沾陽春水, 變成如今這副憔悴枯萎的模樣。
我嘆息一聲,到底沒說什麼。
第二日來接孩子的時候, 兒媳聲音越發微弱:「我媽前兩天剛舉行完葬禮, 臨死前求我和他領了證。以後大佑不能再來找您了, 明天我們就跟他去北城了, 。他雖然長得不好看,年紀也有些大, 但有錢會疼人。」
我沒多說什麼, 只跟她說,我給大佑那套房產,永遠都作數。
偶爾大姐和三姐也會來養老社區找我們,每當她們來,母親都會更開心一些。
但大部分時間, 還是我和巧慧一起帶着母親到處去玩。
養老社區最近根據衆人的強烈要求, 又開了老年課程, 我重拾了之前的繪畫,巧慧也開始學習書法。
而母親,竟然是民間刺繡高人。
她之前不知跟誰學過的刺繡, 在整個社區都能拔得頭籌。
漸漸母親開始帶學生,她喜歡別人叫她老師,也享受自己以往隨意琢磨的繡法被別人誇讚的感覺。
院中杏樹又一次結滿又大又紅的甜杏, 這是我們來到養老社區的第三年。
微風徐徐,陽光正好,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樣。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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