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喜歡杞人憂天。
我剛出生時,她擔心我被狸貓換太子,所以主動把我跟另一個孩子調包,說是等對方再換一次,我就回來了。
我就這麼流落到鄉野村落裏,過了十八年的窮苦日子。
認祖歸宗後,假千金替奶奶說話:
「老人家關心則亂,不管怎麼說,她是因爲愛你才這麼做的,你怎麼好意思指責她?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像我,只會心疼奶奶!」
爸媽和哥哥都點頭附和,讓我學一學假千金的大度,別計較。
後來,我被奶奶送到一個已婚男人的牀上,說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幫我生米煮成熟飯。
我被原配帶人活活打死,睜眼醒來,回到了認祖歸宗那天。
這一次,我要讓奶奶的愛平等地創死他們每一個人!
-1-
回到周家時,我被眼前富麗堂皇的大房子刺痛雙眼,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原來我的人生本該是這樣燦爛溫暖,而不是一個人縮在鄉野的破爛瓦房裏爲一日三餐發愁。
奶奶哭得比我還要大聲。
「真是造化弄人啊,英英,奶奶本來是爲了你好才未雨綢繆的,沒想到老天爺不長眼啊!我苦命的英英啊,奶奶太心疼你了!」
她兩腿一彎,作勢就要哭暈在地上。
周鳶兒雙手攙住她,紅着眼說:「奶奶,我能體諒你的一片苦心,我相信裴英也可以的,是不是啊,裴英?」
她用一種貌似善解人意的眼神看着我,期待我點頭附和。
可我如畜生一樣長大,從小與野狗孤狼爲伴,習慣了警惕與防備,一旦察覺危險,就露出爪牙。
我一眼就讀懂她眼神裏的挑釁,渾身怒火瞬間被激起。
「說什麼造化弄人,難道你們當年都沒長眼嗎?自家的孩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還有,你作爲既得利益者,自然可以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試過跟野狗搶半個餿掉的饅頭喫是什麼滋味嗎?你肯定沒試過,畢竟你正住在我的房子裏,喫我的東西,享受本屬於我的一切!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她毀掉的是我的前半生,讓我原諒她,門都沒有!」
隨之而來的,是爸爸的怒喝。
「不像話!誰教你這麼對長輩說話的?野孩子就是野孩子!一點禮數都沒有!」
媽媽扯了扯他的手臂,用較爲溫和的語氣對我說:「裴英,你乖,快跟奶奶道歉,她也是爲了你好,你看,鳶兒做得就很好呀,她跟你一樣,都是被調包的受害者,她能大度,你爲什麼不能呢?我們做晚輩的,要體諒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呀。」
哥哥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我早說過不要接回來的,你們非不信,這下好了,引個白眼狼入室,連老人都敢駁斥,簡直就是禍害。」
再一次清晰地聽到這些冰冷的話語,我才確定我真的重生了。
前世的我,態度堅決,誓不原諒,但也僅限如此。
全家人都不把我的意見當回事,默契地把這件事翻篇,誰都沒提。
周鳶兒依然是周家的大小姐,而我,被他們傳成是在周家寄宿的窮親戚家的女兒。
奶奶因此格外「心疼」我,一睜眼就是爲我做打算,說要把愛都給我。
她怕我被同學欺負,就事先以我的名義帶人去欺負我的同學,導致我還沒報到,就樹敵無數,後來,直到畢業也沒人跟我交朋友。
周鳶兒領回聯姻對象那天,奶奶又擔心我嫁不出去,所以提前把我送到一個男人的牀上,毀掉我的清白。
可那男人早已結婚,妻子還是有權有勢的厲害角色,事發不到半天,我就被他老婆帶人活活打死,匆匆結束了殘破不堪的人生。
直到我死,外人也不知道我纔是周家的真千金。
記憶如潮水襲來,我朝老太太走去,做出了一個在他們眼中超級過分的舉動——
我連扇了老太太三個大耳光。
「這就是我原諒你的方式!」
-2-
我從小與野狗搶食慣了,渾身都是力氣,這幾個耳光把老太太打得雙眼發矇,假牙都掉了。
她那雙蒼老的眼睛巴巴地盯着我,委屈的淚水滾滾湧出,嘴脣輕顫,像苦情劇的女主角一樣掉下淚水:「好,打得好,是奶奶欠你的,奶奶該打。」
蒙了半晌的父母和哥哥聽到這句話,終於反應過來。
用力將我推到一邊,怒斥我不孝順。
哥哥踢了我兩腳,把我的膝蓋踢得生疼,淚花都飆出來了。
奶奶還在哭天搶地:「都是我的錯啊,我該打,以後我會加倍地補償你的!」
爸爸卻下令:「這種沒教養的不孝女我是不可能會留在身邊的!更不會讓她繼續有傷害您的機會,從今天起,她就在外面住!」
我冷臉笑着回應他:「十八年前奶奶把我趕走了一次,十八年後,你們又想把我趕走第二次是吧?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就是不知道,你們在不在意別人知道這些事!」
我這一向愛面子的爸爸臉色頃刻就變了。
據我所知,他最近正要籌辦一場慈善晚宴,不宜在這個時候出現負面新聞。
所以,如我所料,我沒被趕走,但房間被安排在別墅最偏僻的一間,跟老太太的房間距離得最遠。
爸爸還下令,不准我主動靠近老太太。
可老太太卻「不計前嫌」地跑來討好我。
「英英,奶奶看你長得瘦小黝黑,開學後難免會被人欺負,這是奶奶給你定製的帽子,開學那天,一定要戴上。」
帽子上面寫滿了漢字。
【我是農村人,你們不要欺負我。】
【欺負我的人,全家不得好死。】
【想跟我交朋友,必須做好爲我拼命的準備。】
每一句,都是那麼可笑且奇葩。
我視若無睹:「不用了,好端端地,不會有人欺負我。」
奶奶跺腳,一臉焦急:「你這想法大錯特錯,這城裏面可不比你農村,壞人都看不出來的,你把帽子戴上,引人注目,就相當於多了一羣保鏢保護你,那些對你有想法的壞人就不敢輕易動手了!」
我還是拒絕了。
周鳶兒端着一杯咖啡悠閒地經過,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奶奶是爲了你好,你就不能懂點事,別寒老人家的心?有老人家關心,多好的福氣啊。」
我微微一笑:「那這好福氣就送給你吧。」
我把帽子丟給她,「畢竟你比我更需要它。」
奶奶精準地抓住字țûₚ眼,追問我怎麼回事。
我順勢把學校論壇的帖子翻出來給她看。
熱帖裏有個樓主爆料周鳶兒高中時期霸凌同學,害得對方一氣之下跳樓而死。底下跟帖的人紛紛表示與這種人同一個專業是一種恥辱。
「這還沒開學呢,就被這麼多人反感了,這不是欺負是什麼?」
周鳶兒嘴脣抿在一起,臉憋得通紅,半晌也就擠出三個字:「我沒有!」
奶奶氣得兩眼噴火,抓起那頂帽子塞進周鳶兒的手裏:「乖孫兒,你放心,你在周家住了十八年,奶奶早就都把你當作親生的看待,這種委屈,咱們不用受!」
周鳶兒瞄了我一眼,對老太太擺出一副欲拒還迎的姿態:「奶奶您年紀大了,這種事情我會跟哥哥說的,你不用操心,更何況,我不是周家親生的女兒,我受不起您這樣的疼愛。」
奶奶一臉鄭重:「什麼親生不親生的?你在周家這麼多年了,早就是我們認定的女兒了,以後不許你有這種想法了,放心吧,這件事,奶奶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老太太步伐矯健,很快就走遠了。
周鳶兒卸掉臉上的僞裝,眼神薄涼地暼過來:「看到了吧,即使我不是這家親生的,他們依然愛我,就算是奶奶,也一樣,你拿什麼跟我爭?」
我撲哧笑出來:「那你就好好享受奶奶的愛意吧,千萬別拒絕。」
她冷笑:「你以爲我是你這種沒開化的豬腦子?會把送上門的溫暖趕走?」
我但笑不語。
第二天早上,我就在新生羣裏看到了熟悉的消息,所有人都在討伐,要個說法。
只不過,這次大家討伐的對象不是我,而是周鳶兒。
-3-
我跟周鳶兒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這在周家人眼中是不可思議的,可事實就是如此。
我不僅考上了,而且考得比她好。
這本是好事,可前世的這段時間,奶奶卻日夜睡不着,說擔心我會被同學欺負。
所以她瞞着我們,僱了幾個社會混混去教訓了一頓我的未來同學們。
那一晚,新生羣裏炸開鍋了。
全都在質問我憑什麼打人。
我被叫去警察局問話,還被貼在學校公示欄上,後來,甚至被人傳成有精神病,誰都不跟我玩。
我哭着鬧着要奶奶給個說法,卻被爸媽指責不孝順。
「你奶也是爲了你好!哪有讓老人出面道歉的道理?
「你還年輕,背個黑鍋怎麼了?不是我們把你接回來,你就算考上大學,你有錢上嗎?
「奶奶操勞了一輩子,家裏人誰都心疼她的不容易,也就只有你這個從外頭回來的白眼狼不知好歹了。」
那時候,周鳶兒往往都會摟着奶奶輕聲安慰,把一個懂事孫女的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
他們真真切切地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巴掌不打到自己臉上不知道疼」。
這一次,我就是要讓周鳶兒嚐嚐被愛意打臉的滋味。
在我看到羣消息後不久,周鳶兒的哭聲就傳來了。
等我走到客廳,就看到她繃着一張臭臉背對着父母等人抽泣。
奶奶在一旁不知所措,像一個無辜的孩子。
「鳶兒啊,奶奶也是爲了給你出氣才這麼做的,實在沒想到會鬧到這麼大,不過你放心,以後應該是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周鳶兒大喊:「我是讓你去解決問題,不是讓你去坐實我的罪名啊,現在全校師生都說我霸凌同學,要把我開除啊!
「高中同學還把以前的視頻都翻出來證實了那件事是真的,就算那個人真的跳樓了又怎麼樣?我不過是說她長得醜而已,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跳樓怪我嗎?這根本就不算霸凌!
「本來我還有機會說清楚的,是奶奶這個大聰明自以爲是地帶人去霸凌別人,打就打了,還以我的名義打,這不是害死我嗎?」
她的淚水和口水,幾乎全都噴到了老太太的臉上。
老太太委屈極了,跟那日接我回來時懺悔的模樣如出一轍。
「奶奶知錯了,是奶奶不對,做事欠考慮了,可奶奶,也是爲了你好啊。」
我那大孝子父親急忙把母親扶到一邊坐下:「媽,你這是什麼話,你都是爲了她考慮,能有什麼錯?我看啊,這件事誰都沒錯,之後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了,我會解決的。」
聽到這裏,我不由得發出自嘲的一笑。
前世,他們面對同一個狀況,選擇讓我一個人背黑鍋解決一切,輪到周鳶兒了,卻能替她攬下一切。
周鳶兒說得沒錯,我沒法兒跟她爭。
可我不想爭,也不稀罕他們的疼愛。
我要的,是他們每個人都不好過。
我走到老太太身邊安撫她:「奶奶,您的苦心我們都懂,我相信鳶兒也會理解的,畢竟,她在我眼裏,是這個家裏最能理解你的人了。」
周鳶兒到嘴的話差點噴出來,狠狠瞪着我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才咬着牙憋出一句話:「我以後的事情,再也不要奶奶插手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她插手!」
爸爸沉下臉質問她:「鳶兒,你怎麼也跟裴英一樣不知禮數了?」
周鳶兒嬌生慣養慣了,委屈爆棚:「我怎麼就不知禮數了?是奶奶害得我被全校人恥笑啊,我哭都不行了嗎?難道年紀大就全都是對的了?這分明就是倚老賣老!」
「混賬!」爸爸火氣燒紅了臉,眼珠子直直地瞪着周鳶兒,「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教訓我的母親?她那是爲了你好!一門心思爲了你出氣,到頭來還要被你罵,你多傷老人的心啊!」
老太太配合着在旁邊抽泣,一個勁兒地承認錯誤,然後就自然而然地激起爸爸更濃烈的護母之心。
經歷那麼多我也明白了,老太太就是享受被兒子無條件偏袒的感覺,所以才幾次三番鬧出那麼多笑話。
此時的周鳶兒,正如前世的我那樣,不甘,憤恨,不可置信,五指攥成拳頭,想要毀滅一切。
爸爸冷冷地瞥過去一眼,半點憐惜都沒有:「終歸不是我的種,教了十八年也學不會尊重長輩!」
說完,就扶着老太太走了。
周鳶兒委屈地拉扯媽媽的手指:「媽,爸這是怎麼了啊?他從來沒有兇過我的,他是不是很在意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媽媽嘆氣:「鳶兒,你明知道你爸最孝順你奶,爲什麼還要那樣說話呢?老人家是沒錯的,這點你不是很清楚嗎?」
周鳶兒哭得更大聲了。
周言突然發出冷冷的一聲:「裴英,是你做的,對吧。」
他幾乎是肯定的口吻。
母女倆不約而同看向我,眼神裏都帶着怨懟。
母親皺眉:「英英,別告訴我,這件事是你讓奶奶去做的。」
周言接過她的話,冷嗤:「除了她,這個家沒有誰有這種歹毒的心思,奶奶年紀大了,就更不會想出帶混混去學校打人的損招。」
我問他:「有證據嗎?沒有就是空口扣屎盆子,難道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有禮數有修養的人能做出的事?」
他的臉色陰下去:「別讓我抓到,否則我一定讓你跪下認錯。」
周言對我的惡意總是很深又很莫名。
明明我纔是他的親妹妹,可從我回來的那天起,就沒有不受他白眼的時候。
他總說我是這個家的污點,既然一開始不存在,就不該中途回來污染這個家的氛圍。
他從來不會去指責罪魁禍首奶奶,反而覺得那就是我的命。
我屢次被奶奶害得出洋相的時候,他都會冷冷地暼過來一眼,露出譏誚的笑容,像在告訴我,這就是我不自量力回來的後果。
我清楚地記得,在我被已婚男人原配用馬桶刷瘋狂捅喉嚨的時候,他就在門外站着。
我流着淚伸手向他求助,他卻朝我豎了箇中指。
可笑的是,直到那一刻之前,我都還對他抱有希望,以爲他對我至少懷有一絲絲的兄妹之情。
面對他此時的惡意,我心中沒有波瀾。
反正,他很快就說不出任何袒護奶奶的話了。
-4-
時間熬到爸爸開慈善晚宴那天。
晚宴前一晚,爸爸叮囑周言要認真負責晚宴的主持工作,熟讀每一件拍品的資料。因爲,這次活動成功與否對他之後競選商會主席有很大的影響。
一大早,奶奶就親自下廚給我們做早餐。
奶奶捧着一大鍋肉粥出來,熱情地給我們每一個人盛上。
輪到我時,我推開不要。
「謝謝,我不愛喝粥。」
奶奶像是聽不懂我的話,反而挖了一大勺堆滿我的碗:「英英是第一次喝奶奶做的粥,要多喝點,這樣才能漲福氣。」
我還是推開:「不喝。」
一桌子人全都變了臉色。
周言直接把我全部的早餐都扔進垃圾桶裏。
「不喫就別喫了,奶奶一大早辛辛苦苦爲我們做飯,你做這個死出給誰看?」
就連對奶奶有怨氣的周鳶兒也幫腔:「哥,不用跟沒口福的人浪費口舌,我們喫。」
媽媽看着我一眼,搖搖頭,嘆氣,說我不懂事。
爸爸的眼神在我和周鳶兒之間來回轉了轉,說:「還是鳶兒懂事,裴英,你學着點。」
我扯了扯嘴角,看向奶奶:「奶奶,這粥你怎麼不喝?」
奶奶擺手:「我老了,又不用在晚宴上露臉,還是你們喝,放心吧,喝了這粥,你們辦什麼事兒都會順利的。」
聽到這話,我就知道奶奶又跟前世那樣,在粥裏下了瀉藥。
前世,我目睹她放ṱũ̂ⁱ藥,立刻進去阻止她,並且把這件事告訴父母。
她手足無措地解釋:「我聽說人在幹大事之前都會緊張得想上廁所,爲免ẗú⁸到時候你們被便意耽擱,不如現在先拉個乾淨。」
他們聽完她的解釋之後,不痛不癢地表示可以理解,只是一個都沒有喝下那碗粥。
我沒喝,奶奶卻偷偷在我的水裏放了瀉藥,害我在宴會上拉褲子裏,出盡洋相。
那些擬定的相親對象,每一個都嫌棄我嫌棄得要死。
事後我拿着監控控訴奶奶明知故犯的罪行,卻沒有人當回事。
周言輕描淡寫地Ṭūₛ甩了我一句:「怎麼我們都沒出事,就你一個人有事兒?豬腦子就是豬腦子,自己笨還要怪奶奶太體貼?」
現在我只想對他說:
嗯,現在輪到你們出事了。
別哭。
-5-
我不喫早餐後,奶奶又給我送了好多零食和喫的,在外人眼裏,我恐怕是她最疼愛的人。
爲了不打草驚蛇,我全都拿回房間倒進馬桶裏,一滴水都沒喝。
從早上九點開始,跟我一起在家待着的周鳶兒就開始跑廁所。
奶奶途中還給她準備了好多水,說喝了就能好起來。
她不知道,那些水全都摻了瀉藥,只會越喝越難受。
奶奶卻說:「這樣到了晚上就萬事大吉了,再也不用擔心會突然跑廁所了。」
其間,她來拍我的門,問我有沒有上廁所。
我乾脆坐在廁所裏玩手機,這樣她就打消疑慮了。
周言下午回來,臉色蒼白得很,想必在外頭也拉了不少次。
奶奶迎上去遞給他一杯溫水:「我的寶貝乖孫兒,今晚是你的主場,奶奶最心疼你了,這是奶奶精心準備的強力水,你喝了,今晚一定能一帆風順!」
周言雙手接過去:「謝謝奶奶,我一定喝光。」
他果然喝光了,像極了一個孝順大孫子。
奶奶很滿意,一臉自得:「我這招,絕對管用!」
話音未落,周言就跑到旁邊吐了一地的水。
奶奶哎喲地跑過去:「乖孫啊,你怎麼把它全都吐了,奶奶再給你準備一杯!」
「別!」他下意識拽住奶奶。
奶奶頓時壓下嘴角,一副要哭的模樣:「你嫌棄奶奶了?」
周言剛要說話,卻瞥到站在這邊的我。
接着就說:「怎麼會,我又不是裴英那種沒教養沒孝心的村姑,只要是奶奶的好意,我都會接受。」
最後,他把奶奶新端來的加料水喝光了。
還配着奶奶親手做的蛋糕喫下去,說是現在喫了,到時候就不用擔心餓了。
晚宴按時開場,周言卻遲了五秒才匆匆登場。
他跑上講臺的時候,領帶都是歪的,皮帶上還沾有水珠。
「各位晚上好……」
話還沒說完,他臉色就變得古怪且難耐,雙腿繃緊,整個人顯得十分滑稽。
可他卻極力控制自己的本能,試圖鎮定自若地念出剩下的臺詞。
突然——
「噗——噗噗噗——」
安靜的會場裏,響起特別突兀的放屁聲。
更加滑稽的是,講臺上響了,觀衆席裏也快速冒出好幾道類似的放屁聲。
緊接着,周言就在衆目睽睽下跑向臺,才跑了幾步屁股就鼓起一大坨東西。
衆人發出一道抽氣聲,驚呆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聽到一道屁聲從我旁邊的周鳶兒身上發出來。
不一會兒,她身上就瀰漫開一股難聞的屎味兒,有個小孩扯了一下她的白裙,發出直白的大喊:「這個姐姐拉臭臭了!」
周鳶兒難堪至極,捂着臉跑出去,白裙上那一攤黃色液體,正如前世的我那般醜陋,惹衆人嫌棄大笑。
與此同時,我的父親母親也狼狽地跑出會場之外,一看就是憋不住了。
全場唏噓,直呼看了場猴戲。
「這周家人怎麼回事啊,這麼嚴肅的場合,攝像頭可都在直播呢,在這時候全家表演現場拉屎,不會是腦子中邪了吧?」
在全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我從容走上講臺。
按照我事先準備好的資料,熟稔地走拍賣流程。
現場有專業的拍賣師,我只是作爲周家的代表在旁邊點流程,而這,原本是周言的工作。
由於鏡頭在拍着,大家也顧不上質問我是誰了,都先緊着拍賣的事兒。
等結束時,我才面對鏡頭做了自我介紹。
當親子鑑定書出現在大屏幕上,衆人又一次驚呆了。
「原來是周總的親生女兒,怪不得眉眼有父親母親的神韻,跟哥哥長得也挺像的。」
「我就說嘛,那個周鳶兒怎麼誰都不像,原來是抱錯了。」
「親生女兒就是不一樣,完全不怯場,魄力十足。」
當他們一家四口換好衣服回到會場時,我已經跟周家所有的生意夥伴打了一遍招呼,相談甚歡。
無意間,我瞥到周言的眼神,實在是殺氣騰騰,宛如淬了毒的毒箭,要將我狠狠射殺。
我對他莞爾一笑,舉杯飲下紅酒。
-6-
短短一個小時,這場宴會就在網上賺足了熱度。
那一家四口被屎意控制的猴急模樣被網友做成各種動圖,供大家取笑玩樂。
而我卻一戰成名,不僅在學校火了一把,還在全網賺了個「周氏長公主」的稱號,說我是周氏未來真正的接班人。
人人都舉杯跟我交談,我成了全場最受關注的人,彷彿前世那些被人嫌棄的過往只是我做的一場噩夢。
周言待不到結束就走了,周鳶兒就更是出去了就沒再返場。
也只有父母兩人裝淡定,在全場維持那已經碎了一地的禮儀。
我回到客廳時,就聽到周言的怒叫,聲音又高又尖,都劈叉了。
「你放了瀉藥?你竟然給我們喫了一整天的瀉藥!」
「哎喲,乖孫兒啊,我也是爲了你們好啊,你看,電視上都說人在緊張的時候容易上廁所,我這不是爲了讓你們今晚更專注地工作,所以提前給你們喫瀉藥,以便清空肚子裏的存貨嘛!難道,我這也做錯了?」
老婆子裝可憐的功夫依然強大,兩眼迅速泛紅,鼻翼顫動,發出被嚇到的哼氣聲。
「你他媽就是做錯了!做錯了!」
周言氣急敗壞地踢老太太身邊的桌椅撒氣,桌腿都摔爛了,碎屑飆到老太太的臉上,扎得她發出「啊啊」的叫聲。
周言怒斥:「你還有臉叫!你叫什麼啊,丟臉的是我,不是你!」
隨之而來的是爸爸焦急的怒問:「這是怎麼了!」
他踏進門來,第一眼就落在我臉上。
「裴英,你又惹奶奶生氣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你剛纔很威風,可以耀武揚威了?」
我聳肩:「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先說清楚,這可不關我的事。」
已經哭成淚人的周鳶兒跑來告狀:「爸,是奶奶,是她給我們喫了瀉藥!」
爸爸瞪大眼睛,整個人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中。
老太太趕忙繼續哭:「兒啊,媽也是擔心你們纔想了這招的,是爲你們好啊,你說宴會上那麼多人,那麼重要的場合,要是你們的仇家故意讓你們喫多喝多,害你們把時間浪費在洗手間裏,不是喫大虧了嗎,我這是提前幫你們清空肚子,是幫你們啊!」
爸爸臉都黑了,怒火在臉上到處亂竄,欲發又止的感覺,最後一掌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欲哭無淚:「媽啊!你可把我們害慘了!」
一向賢惠的母親第一次對老太太露出憎恨的眼神:「媽,你說實話,是不是對我們不滿,故意毀了我們?這以後我們還怎麼出去見人?」
老太太沒理她,繼續對爸爸裝可憐:「兒,我唯一的兒,你可是媽的心頭肉啊,媽怎麼捨得害你啊,媽這是未雨綢繆啊!」
「狗屁的未雨綢繆!」周言是真氣壞了,又踢過來一塊碎片,罵罵咧咧,「你就是故意的,你個害人精,死老太太,你就是故意的!」
我冷嗤一聲:「話不能這麼說吧,是誰當初告訴我,長輩沒有害人的心,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晚輩好,我們要學會接受,怎麼哥哥你這會兒倒否認了?」
老太太見我說話,急忙點頭:「是啊,你們不是說,我做的都是對的嗎?我本來就是爲了你們好的嘛,幹嘛怪我呀。」
周言滿腹的話堵在喉嚨口,卻擠不出一句,因爲多說一句,都是打他自己的臉。
良久之後,爸爸咬牙發話:「媽,你回老宅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老太太愣住一秒,然後趴地上大哭:「我老了,不中用了,還是被你們嫌棄了,好好好,我這就走!
「是我天真了,以爲把兒孫養大了就可以享福了,沒想到被人嫌棄了啊,我這把老骨頭,就不留在這裏給你們添亂了!」
「你走!趕緊走!」
周言繼續吼她。
老太太看向自己兒子的態度,卻等來對方無情地揮手:「走吧,現在就走!」
這一刻,我從老太太眼裏看到了明顯的害怕。
她也許從來都知道自己在闖禍,只是恃寵而驕,仗着自己是家裏的老佛爺,所Ṭû¹以總是做一些自以爲正確的事情,就算錯了,也不用承擔責任。
前世她不是沒對他們做過類似的事,只是Ṭų⁺都有我從中插手,所以讓他們免遭於難。
這一次,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真正的地位了。
她的目光,突然轉向我。
「不對,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是裴英!是她讓我看到電視裏的演員因爲上廁所錯過了演講,所以我纔想到這個法子幫你們的!」
-7-
她努力找監控翻出證據的樣子格外精明,一點都不像是會做下那些糊塗事的人。
由此可見,她就是性本惡!
不一會兒,證據就被她翻出來了。
我走到沙發上坐下,拿出遙控器開電視,剛好,播的電視劇就是在演一個人因爲腹瀉錯過科舉考試的內容。
奶奶看得很認真,嘴裏喃喃有詞:「哎喲,看來上廁所是個大事兒啊。」
沒多久,她就兩手一合,滿目驚喜地走開了,「就這麼辦!我真是個天才!」
從頭到尾,我一個字都沒說。
不料,突然有一隻手揪住我的頭髮,扯得我髮根生疼。
「果然是你這個禍害精!我就奇怪,怎麼你就不喝那粥呢?原來都是你在背後搞的鬼!我打死你個禍害精!」
周鳶兒用盡了力氣拽我,還往我臉上扇了兩個大耳光,平時那副柔柔弱弱的嬌小姐作態是一點也沒影兒了。
我目視一圈周圍,看到了熟悉的冷漠。
爸媽一言不發,甚至眼裏有痛快之色。
周言給周鳶兒遞雞毛撣子,叮囑她別髒了自己的手。
老太太掩面啜泣,哭着說:「英英啊,你這是從哪個畜生窩裏學回來的毛病啊,怎麼連自家人都害呀。」
我冷笑。
反手握住周鳶兒的手腕,一個猛勁兒把她摜到地板上,隨手還了她五個耳光。
「我出生起我的親生父母就丟掉我跑了,我在雞窩狗窩蛇窩狼窩狐狸窩裏長大,就是沒有我父母的窩,你們說說,我從那些窩裏,能學到多少好東西呀?
「不過,我再不是個東西,也是講道理的,不像你們,捕風捉影,隨隨便便就給人定罪,視頻那麼清晰地記錄着就是老太太一個人的錯,你們怎麼好意思默認是我指使的?」
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沒有看我,只是別過臉交代用人把周鳶兒拉開。
周言見此,放話:「爸,今天這個家,有她沒我!」
周鳶兒緊隨其後。
媽媽看了眼我,最終嘆氣:「裴英,這裏不適合你,要不你去外面租房子住吧,房租我們給,以後,就不要說你是周家人了。」
我沒什麼情緒地笑了:「周太太,你好像忘了,剛纔全場人都在叫我長公主呢,你們現在急着把我趕出去,是要跟媒體透露什麼信息?」
「你少威脅我們!」周言怒吼。
然而,爸爸卻沉默了。
我嘴角一扯,做了讓步:「反正我在這裏也沒找到家的感覺,搬就搬吧,媒體那邊,就說是我自願搬出去的。」
老太太恢復幾分悅色:「英英,你還是有幾分懂事的。」
爸爸欲言又止,最終被周鳶兒搶聲:「裴英回來之前,我們家一直都和和美美的,沒出現過這種事兒。」
於是,爸爸默認讓我走了。
我走得心甘情願,畢竟,這是我計劃的一環。
-8-
上一世,老太太的瀉藥粥並非在這場晚宴中出場,而是在我和周鳶兒的畢業晚會那天。
她自己看了那部電視劇,得到了靈感,就擅自做瀉藥粥給我們。
而我,只是把那部劇找出來,提前給她看而已。
我這也算是給那四個人一個機會。
如果這次他們能夠認清是老太太的問題,就相當於救了自己一命,不過,他們顯然沒那麼善良。
他們骨子裏的認知認爲,這種錯就該是我這種粗鄙的人製造出來的,不該是奶奶那種慈祥的老人。
同時,他們對老太太的認知也不夠徹底。
他們先前之所以能和樂地過了十八年,不過是因爲老太太不在身邊住。
接下來,我走了。
老太太那剛剛被激發出來的作妖心思,就只能在他們四個身上繼續施展了。
她果然沒讓我失望。
纔不到一個月,老太太就全家人又創了一遍。
我離開周家時,買通了保安室的人,所以可以從監控上看到家裏的畫面。
起先,是周言出車禍斷了一條腿,需要終身戴假肢。
查監控之後,才知道是老太太給他喫了安眠藥。
媽媽愛子心切,忍不下去了,衝過去就要打老太太。
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說:「不是啊,我是前一晚看言兒熬夜太晚,沒睡覺,擔心他會猝死,新聞上說了,這種事兒可多了,所以我就給他喫了兩片安眠藥,我沒想到他會自己開車上班啊!」
「又是沒想到!每次闖禍就來這一出!」
媽媽抓起一罐安眠藥,死命地往老太太嘴裏灌。
惡狠狠地說:「安眠藥這麼好,你自己喫個夠!」
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狠辣的媽媽。
這才知道,原來她也是會分辨是非的,只不過,是不在意我的生死罷了。
就在老太太差點被噎死的時候,爸爸及時趕到。
推開媽媽,與她大吵了一架。
兩人首次提到了離婚。
那日之後,媽媽就在醫院照顧周言,沒怎麼回家。
老太太閒不住,又把關愛轉移到周鳶兒身上。
周鳶兒想進娛樂圈,就讓爸爸託關係把她安排進一個比美綜藝裏露臉。
直播第一天,周鳶兒就在鏡頭裏突然爛臉,氣哭跑回家了。
調了監控才知道,是老太太擔心她被人陷害,所以提前在她的化妝品裏都放了能爛臉的藥,讓害她的那些人自食惡果,結果,並沒有人要害周鳶兒,除了老太太。
周鳶兒臉爛得太嚴重,一夜蒼老了幾十歲,得知真相後,直接就把老太太推倒,摁在地上猛打。
老太太一哭,爸爸就沒轍了。
只好把半瘋的周鳶兒送去美容院做修復,隔開兩個人。
同一天,周鳶兒原本的聯姻對象主動聯繫我,約我出去喫飯。
我答應了。
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周家的真千金本來就是你,我的聯姻對象是周家女兒,不是什麼冒牌貨周鳶兒。」
我掩藏住眼裏的諷刺,陪他演戲。
就這麼出入了好幾周後,圈子裏的人家都以爲我們倆在交往,周家自然也收到風聲,奶奶終於有動靜了。
這一天,她特別興奮地跟爸爸保證:「兒啊,你就等着看吧,我會讓鳶兒有個好歸宿的,即便她的臉爛了,也不用擔心嫁不了一個好人家,這樣她就會原諒我了,你也能少操點心了!」
大孝子爸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相信了。
不過,這次他很鄭重地叮囑了一句:「媽,你可得選好了,就算鳶兒臉毀了,也比裴英高貴,不能隨便什麼人家都嫁。」
奶奶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放心吧,這男人是你爸老戰友的侄子,知根知底,家底殷實,最重要的是人也老實厚道,鳶兒嫁過去準沒錯,就是有點小麻煩,不過媽已經想好解決的辦法了,你就放寬心吧。」
聽到這話,隔着屏幕的我笑出了聲。
這麻煩可不小啊。
我還記得,前世我被那男人侮辱之後,打電話找奶奶要說法,她大言不慚的話:
「沒錯!他是結婚了,可也快離了,你們先把事兒辦了,等他離了婚,就是你的了!不然,要等到他正式離婚了纔去接觸,哪裏還輪得到你,我這是未雨ţûₑ綢繆!是最正確的做法!」
結果,我就被那男人的老婆帶人打死了。
我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周鳶兒。
「奶奶要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你注意點。」
電話那頭噴過來一句:「我就算相親,男人也比你的好千倍萬倍!你就抱着老孃不要的垃圾啃一輩子吧!」
我微笑:「看來你很喜歡奶奶的安排,那祝福你了。」
-9-
一週後。
一大早,我就看到奶奶發來的信息,說家裏要辦大喜事兒,讓我回去喝喜酒。
我沒回應,而是打開攝像頭。
周言跟媽媽都已經回家了,一家五口坐在飯桌上享用精美的飯菜。
奶奶不停地給周鳶兒夾菜:「乖孫女,奶奶這次給你選的男人沒錯吧,一會兒啊,他就帶人來下聘了,你們先訂婚,等你大學畢業了,就可以結婚了!」
周鳶兒雖然心有怨恨,但大概是權衡過利弊之後,知道服從纔是正路,便點頭了:「反正,我的男人一定要比裴英的好!」
奶奶笑嘿嘿地應下:「那肯定啊!」
她話還沒說完,門口就闖進來一隊凶神惡煞的人。
「把周鳶兒交出來!」
前世,他們也是這樣闖入,嚷嚷着要我出去。
我那時候還沒從清白被奪的驚嚇裏走出來,就被周鳶兒拉出臥室。
「你自己偷的男人,自己去解決,別連累我們!」
奶奶跳出來大喊:「小三兒怎麼了?小三也比你這個被嫌棄的原配強!!」
正是這些話,擊潰了對方最後的理智。
她拽着我的頭髮死命地打。
奶奶也不護着我了,躲到老遠的地方保命。
周鳶兒和周言就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打,還在旁邊說風涼話:「這就是不自愛的下場,活該。」
爸媽回來後,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我,冷臉放話:「這種孩子不是我們周家的人,你們帶走吧,怎麼處置隨你們的便。」
而這一次,矛頭直指周鳶兒。
爸媽第一時間站起來解決問題:「有什麼話好好說,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們鳶兒不是插足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周言突然開口:「沒有誤會,就是我奶奶聯合我妹妹對你男人下手的,我可以做證。」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他。
爸爸怒斥:「周言,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奶奶能有什麼錯?」
周言哈哈大笑,像是瘋了:「還有我爸,他也默認我妹偷你男人的計劃了,你們可千萬不要放過他!」
奶奶見此,索性拍下筷子,硬聲說:「是又怎樣?你們感情都破裂了!小三也比你這個被嫌棄的原配強一萬倍!趕緊離婚吧!別佔着茅坑不拉屎!
「像你這種年近四十的女人啊,在我們以前離了婚是嫁不出去的!你命好,生在這個時代,我勸你趕緊找別的男人生米煮成熟飯,否則以後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這麼看着我幹嘛?我是老人,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說這些也是爲了你好!未雨綢繆懂不懂?」
一道理智崩潰的尖叫過後,老太太被一巴掌摜到一邊,直接摔了個大跟頭。
牙齒磕到地板上,假牙又一次脫落。
女人的狀態比前世打我的時候更加瘋狂,放話:「一個都不放過!」
混亂中,周鳶兒被拖走暴打,連試圖幫她的媽媽也一起被拖出去打。
周言的輪椅被踢翻,再也笑不出來了,瘋狂往外爬求救。
家裏的用人見狀全跑了,一個都沒上前幫忙。
隔着屏幕,我彷彿聞到了血腥味。
爸爸舉目四望,竟發現周圍沒人可以幫自己, 就轉頭先去躲起來。
就在他躲進廚房櫃檯底下時, 一把水果刀直接刺入他的胸口!
疼得他一瞬間失聲。
奶奶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喊出來。
還對他說:「放心吧,媽先給你扎出血來, 他們以爲你受了傷,就不會過來打你了!媽學過醫, 知道怎麼避開要害,這一處就是皮外傷,扎不死人的!」
爸爸眼神裏充滿了恨意, 抬起手, 用力掐住奶奶的脖子。
嚇得奶奶大驚失色:「兒啊, 你這是幹嘛啊,我可是你媽, 我這是爲了你好!」
她每說一個字, 我爸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就在我以爲奶奶會被他掐死時,他陡然失去力氣,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奶奶石化了。
過了一會兒, 才裹着哭聲痛呼:「兒啊!我的兒啊!」
-10-
警察到的時候, 從周家擡出兩具屍體,三個重傷人員。
兇手逃走失敗, 全都被抓走。
作爲周家的直系親屬,我被通知去處理善後事宜。
爸爸和周鳶兒的火化書也是我籤的。
公司亂了套, 但按照繼承順序,我被推上去穩住局面。
未來如何還不可知, 但我知道,已經註定要在牀上躺一輩子的周言不可能再回來接手了。
同樣, 眼睛被扎瞎的媽媽,也沒能力ŧûₒ參與管理事宜。
而已經年過七十的奶奶,更無力插手。
我把他們三個安排進一套小公寓裏住着。
奶奶每日都給我打電話。
「英英,你行行好,把奶奶接過去養吧, 你哥和你媽每天都折磨我,打我, 不讓我喫飯,我會被他們打死的!我好餓好餓,又好痛啊,求求你了,把我接走吧!」
我挑起眉頭:「我接了呀, 哦對了, 我想起來了, 我擔心會有人把你跟別的老太太調包,所以我就直接把別的老太太接回來養了, 我這也是未雨綢繆呀, 您不會怪我吧?」
她失語,接着痛哭:「對不起,奶奶錯了,奶奶跟你道歉, 對不起……」
我冷笑:「我不接受,這輩子還長着呢,你們就慢慢受着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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