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殺人案

哥嫂是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爲了我婚後整整十年沒要孩子。
爸媽去世那年我才八歲,他們二話不說將我接到家裏,把我撫養成人供我讀書。
爲了讓我安心,他們甚至在父母墓前發誓,要等我考上大學後再考慮要孩子。
可就在我大學畢業那年,在侄子三歲生日那天,我將他一腳踹進湍急的河流,屍骨無存。
剛滿半歲的侄女也被我從高樓拋下。
待我如掌上明珠的哥嫂,我卻在他們的飯菜裏下了毒,冷眼旁觀他們喫下。
嫂子因進食較少,被鄰居緊急送醫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哥哥在送醫路上就已經嚥氣。
鄰居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我,痛罵我喪盡天良。
我卻無動於衷,靜靜等待警察的到來。

-1-
此起彼伏的哀嚎,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鄰居王阿姨第一個衝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哥嫂發出一聲尖叫。
與此同時,越來越近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
「念念!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王阿姨的手顫抖着指向我,撲向嫂子。
「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到!」
其他鄰居聞訊趕來,堵在門口,對我指指點點。
兩個警察扒開人羣走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兩人。
「這都是你做的?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的臉色毫無變化,直接承認:
「沒錯,他們是我殺的。」
聽到這話,鄰居們臉色一變,看我的眼神充滿驚恐。
有人控制不住情緒,質問我:
「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爸媽去世後,陳強兩口子就把你接到家裏。怕你受委屈,婚後十年都不肯要孩子。」
「你剛來的時候大病一場,你嫂子怕醫院的飯菜沒營養,一天三頓的跑回家給你做飯煲湯。沒想到她們竟然養出來你這麼一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我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圍在門口的鄰居指着我吐口水,罵我是殺人犯、畜生。
審訊室裏年輕警察第五十次拍桌子。
氣憤地問我:「到底爲什麼殺人?」
「我已經說過了,幫他們解脫呀~」
見我還是這個回答,他抄起手邊的電棍衝到我面前。
「從你八歲開始,就是哥嫂養你供你上學,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他們都是你的親人更是恩人,你怎麼下得去手?」
「你侄女才半歲,連見一見這大好河山的機會都沒了~」
我無所謂地倚靠在椅子上,笑着看他。
「就因爲這樣,所以我才讓他們一家人一起上路,也算報答他們了。」
「再說這大好河山有啥可看的,早死早投胎,豈不更好!」
「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你還笑得出來!」
就在電棍差點捱到我身上時,被他身邊的老刑警攔住。
「你哥得了胃癌,但爲了供你上學,他一次醫院都沒去!」
我有些詫異,一臉無辜。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也沒啥,反正最後都要死的,早點解脫不好嗎?」
「還有你侄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爲了省錢你哥嫂都沒帶他做手術!」
我絲毫不爲所動,「這也不是我決定的呀?再說了心臟病也治不好,幹嘛花這個錢~」
他氣得高高舉起手中的電棍,憤怒地看着我。
「別衝動。」
「咣!」電棍被他猛地一扔。
就在他正要走出門時,我突然開口。
「你真想知道原因?」
他突然轉身,看着我點頭。
「我想喫姚記的核桃酥!」
「你耍我!」
年輕警官的期待頓時變成暴怒。
「我審不了,這人簡直油鹽不進!」
砰的Ṭù³一聲,摔門而出。
得,這樣就被氣走了。
年輕人火氣還真大。

-2-
第二天,年輕的警官換了人。
他手裏拿着姚記的核桃酥,遞過來。
「給你買的。」
我抬頭看他,有一些驚訝。
竟然是我大學同學。
「好久不見,念念!」
沒想到他剛畢業就考到了這裏上班。
而我則是他審訊的犯人。
「林珩,恭喜你,前途無量呀~」
老刑警看我們認識就在一邊沒說話。
「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
我看着他和眼前的核桃酥,愣了神。
他是我們班裏的陽光,是我永遠夠不到的存在。
大學做兼職回宿舍的路上,我被兩個混混攔下。
就是他路過並救了我。
也是他多次幫我解圍。
他是我在大學裏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不想喫姚記的核桃酥了~想喝十字路口那家的胡辣湯!」
「我去買!」
看着林珩出去的背影,老刑警開口。
「你竟然和他同一所大學,爲何要自毀前途呢?」
眼裏滿是惋惜。
「人都是要死的,早晚罷了~」
但他仍不肯放棄,犀利的眼神盯着我:
「有因必有果,你若老實交代,或許還能減刑!」
「減刑?」
我沒忍住,嗤笑一聲:
「故意殺人?怎麼減刑?把我當傻子哄嗎?」
場面一下變得特別安靜。
林珩回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看着正在冒熱氣的胡辣湯,我喝了一口。
「呸」
往前一推,「我不想喝了。」
「你想喫什麼?我去給你買!」
林珩輕柔地把撒出來的胡辣湯擦乾淨,收拾好。
我一連報出好幾個小喫,林珩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出去。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除了手中的小喫,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我的大學室友,吳苗苗。
見到我,她的眼淚立刻流下來。
還是這麼愛哭。
「念念,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我不相信你會殺人,還是殺害你哥嫂一家四口。」
她抱着我,哭得泣不成聲。
「你快跟他們說,這裏邊肯定有隱情對吧!」
我盯着他們身後的老刑警。
「既然能把她喊過來,這是把我調查清楚了?」
「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殺他們就是想讓他們解脫,畢竟早死晚死都一樣,也省得浪費社會資源了~」
我抬手,輕輕拍了一下吳苗苗。
「別哭了,再這麼愛哭,就不美了!」
她臉色蒼白,死死抓住我的手。
「我不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事實就是如此,信不信隨你吧。」

-3-
吳苗苗拿出手機,對着我伸過來。
「這是我們做兼職回來,你說你想掙錢給侄子看病,想帶着哥嫂一家人去海邊轉轉。」
「還有你每個月都會買不少玩具,給家裏寄回去。不僅如此,還把兼職掙得錢都打給你哥嫂。」
「你對他們的愛,我都看在眼裏……你不會這樣做的?對不對!」
她手機中放着的是我和她一起暢想的未來。
我愣神,隨後閉上眼,不再說話。
吳苗苗走之前還哭着求我說出來。
「你這件案子比較惡劣,社會輿論很大,都在施壓……」
看着吳苗苗離開,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贏了,我願意說出真相。但在說之前,我要見見我嫂子。」
老刑警立刻去安排。
再次見到我嫂子,是在醫院裏。
她雖然搶救回來一條命,但全身器官衰竭不可逆。
目前只能坐輪椅。
看到我的身影,她對我就是一頓謾罵。
「這麼多年,養條狗都知道對我搖尾乞憐。但養了你十來年,竟然養了一個兇手!」
她激動地猛咳幾聲,頓時引來一羣人圍觀。
看着人多,她似乎打開了話匣子。
「爲了供你上學,生病了我們都不敢請假,仍然堅持上班。怕你在學校受欺負,從小學到高中,每天風吹雨打不變地接送你上下學!」
衆人一陣唏噓,「上高中還接送呢?真是把她捧到了心尖尖!」
沒理會衆人,嫂子接着開口。
「你上高二那年,爲了幫你趕走那個混混,你哥還被他捅了一刀,在醫院躺了一個月!」
衆人看我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生吞Ŧű̂ₛ活剝。
我安然地站在原地,繼續聽她說。
「自從你侄子出生,生怕你不高興,我們特意搬到你大學學校旁邊租房住。」
「你哥還說,等你過生日時給你買一輛車開!」
「可你連半歲的孩子都不放過,竟然把她從陽臺扔下去!」
一口氣說完後,嫂子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衆人對我指指點點。
「這哥嫂真好,竟然養了這樣一個白眼狼妹妹!」
有人衝着我吐口水。
「呸,你咋不去死!真是禍害遺千年!」
一時之間,我被圍觀的羣衆恨得牙癢癢。
若不是旁邊的警察攔着,我估計就會被周圍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4-
看我站在對面,並沒有任何認錯的樣子。
人羣中走出來一個老爺子,幾步走到我面前。
舉起柺杖就對着我打過來。
「我不怕坐牢,反正都這麼大年紀了。這樣的畜生,就該打死!」
說着,打我的手更狠了。
砰砰幾下,打在我身上。
我臉色不變地看着他,我沒對他做什麼,卻因爲嫂子的話受了這一頓打。
警察礙於老人,不敢來硬的,只能在一邊勸。
他被我看得發毛,哼了一聲走開。
嫂子哭得更大聲了。
「你侄子天天盼着你回家,沒想到你喪盡天良的把他扔進河裏,屍骨無存吶~」
「打死她,打死她,這樣的畜生,活着都是浪費資源。」
醫院的保安趕緊過來,才堪堪攔下憤怒的衆人。
嫂子哭得泣不成聲,旁邊有兩個大媽過去安慰她。
「我老公可是你親哥,在你爸媽去世時,別的親戚都不想管。是我們把țũₗ你帶回了家,十幾年如一日地把你捧在手心。」
「家裏但凡有點好東西,全都緊着你。你侄子和侄女出生後也是這樣,你竟然還能下死手?」
她想起我哥的慘死,用狠毒的眼神看着我。
旁邊大媽,對着我「呸」。
「你真是一個惡魔!能對最親的人下手~這樣的人就得死。」
「對,這樣的人就得死。」
站在我旁邊的警察有點緊張地看着衆人。
就怕下一秒她們突然衝上來把我撕爛。
在這緊張的氛圍下,我突然笑出聲。
「胡雨,你胡說八道的本事還是這麼厲害!」
嫂子臉色一白,停止了哭泣反問我。
「是不是你在我們的飯菜裏下的毒?」
我點頭承認:「是我。」
「事實擺在眼前,我哪裏胡說八道了。我沒想到你竟然能這樣對我們,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把你帶回家。」
她長嘆一口氣,語氣哀怨。
旁邊有人上來揪住我頭髮,把我往地上摁。
還好林珩反應快,趕緊制止,否則她們肯定會把我往死裏打。

-5-
我隨手扒拉一下頭髮,看着眼前可憐兮兮的胡雨。
「你敢當着大家的面,說說侄子是怎麼死的嗎?」
衆人一愣,全都看向嫂子。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都是你,被你一腳踹進河裏的。我可憐的兒呀~屍骨無存,連個念想都不給我留啊~」
中年喪子的悲痛,似乎都被她哭着喊了出來。
「可侄子是中午死的,我當時還在火車上沒到家呢?」
她臉色一怔,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接着大喊。
「你……你下午回來後,把他帶出去的。」
看着她着急想自證的神色,我笑着反問她。
「我剛纔是騙你的。侄子死的時候我就在跟前,他是被我哥一腳踹進河裏的。」
衆人詫異地看着嫂子,只見她臉色微變,又繼續哭訴。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陳強呀,可憐你剛剛去世還被人構陷吶。」
人羣中有人氣憤地罵我。
「虎毒還不食子,你這樣說你親哥可是要遭報應的!」
報應?我這樣的還怕什麼報應?
「就算是有報應,也應該報應在陳強和胡雨身上。」
還記得我剛到家,就看到陳強在打侄子。
見到我回來,他毫不客氣地伸手要錢。
我不給,他強勢地把我和侄子往外拉。
一直走到家後邊沒多遠的河邊。
把我倆往地上一扔,腳對着侄子威脅我。
「陳念念,你不給錢,我就把他踹下去!」
侄子哭着求他放手,一句句喊着爸爸。
他絲毫不爲所動。
「好,我給我給。你先放下他!」
我趕緊拿出手機,將銀行卡中僅剩的兩千塊錢轉給他。
他連忙把我手機搶走,檢查我手裏還有沒有錢。
我趕緊把侄子拉到身邊。
侄子緊緊抱住我,哭得泣不成聲。
他有先天性心臟病,在這刺激下嘴脣有些發紫,渾身開始抽搐。
「哥,求你打 120 救救他!」
陳強看過來,似乎對剛纔給他的錢不Ṱū́¹滿意。
上來就踹了我倆一腳。
「從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錢?還看病,不看!」
「哥,我求求你救救他,以後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我跪在地上求他救侄子,他卻更來氣。
「死了更好,再也不用去醫院花錢了!」
「我把你接回家,你本來就應該當牛做馬地報答我。」
我死死拖住他,哀求他。
他直接把侄子拎起來,放在河邊。
看着侄子祈求的目光,我上前想把他抱起來。
卻被我哥一腳踹開,我跌倒在地。
親眼看着他,把侄子踹進河裏,一轉眼就看不到人影。
我想跳河,被他攔下。
「這病秧子死了正好,你這個賠錢貨還得給我掙錢,可不能死!」

-6-
我看着侄子被河流吞噬,心裏發涼。
這時有人從旁邊經過,我哥哭着和人打招呼。
「念念,你爲什麼要把你侄子推下河?我待你不薄呀?」
我被他的話語刺激到,顫巍巍地站起身。
還沒等我說話,就被他連扇了幾個巴掌。
又有人過來,陳強哭着說不怪我,將我綁了雙手帶回家。
回到家,聽到侄女哭得嗷嗷叫,嫂子才慢悠悠地從外邊回來。
她根本不知道侄子是怎麼死的,都是我哥含糊不清地告訴她。
衆人皆以爲她是不想爭論,可我知道她是心虛。
「爲了供我上學,生病了還堅持上班。可是嫂子,你上班就是爲我找買家?」
「每天至少幫我找三個買家,也真是夠忙的!不過賣我的錢,也該分給我一點吧!」
這句話一說出口,衆人臉色全都帶着疑惑。
嫂子想岔開話題,「哎呀,陳強呀,你在天有靈看看你這個妹妹,爲了脫罪真的什麼話都能亂說呀……」
剛說完,人羣中有人出聲。
「陳強那可是寵妹狂魔~你這樣詆譭哥嫂,簡直不是人!」
「白眼狼,根本養不熟!」
見風向倒戈,嫂子趁機繼續開口。
「自從你爸媽去世,根本沒人管你。是我們把你帶回家當閨女寵着。怕你不自在,結婚十年都沒要孩子!」
嫂子說得句句泣血,衆人跟着感動不已。
「可哥哥和嫂子體檢報告中,一個寫着無精症,一個寫着幼稚子宮,這也生不了孩子呀?」
剛開始他們努力了好幾年,最後一直懷不上就去做檢查。
報告還是我去拿的。
「他們若是生不了孩子,你侄子和侄女哪來的?」
說到這個,嫂子渾身一僵,看我的眼神中帶着嫌棄。
「他們生不了,我能生呀!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生的!」

-7-
場面一度安靜異常。
嫂子臉色漲紅,對着警察開口。
「警察同志,你們什麼時候把這個殺人犯執行死刑,我死去的老公真可憐吶~」
衆人正在ṭũ̂ₒ好奇,被她這麼岔開話題。
「大妹子,你讓她把話說清楚。那兩個孩子到底怎麼回事?」
人羣中也有人開口。
「她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生了兩個孩子?這不是胡說八道嘛……」
「想給自己脫罪,也不能這樣污衊你親哥嫂!」
衆人不信我,也在意料之中。
「誰說我生了兩個孩子?」
「我一共懷孕八次,流產六次。若非我考上大學,第一個孩子也生不下來!」
「生下孩子後,他們才能放心地讓我去上學。就算爲了孩子,我也不敢跑。否則,他們怎麼拿捏我呢?」
衆人震驚於我說的話,不敢相信。
「你這麼不檢點,對得起把你捧在手心的哥嫂嗎?」
我笑着看那說話的人,真天真。
「我懷孕八次,可都是拜我哥嫂所賜呀!每天都給我找至少三個男人,我想不懷孕都難!」
「就是可憐了那兩個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
「你哥人都不在了,還不是死無對證?」
嫂子氣憤地吼我,臉色憋得通紅。
「想要證據?那還不簡單。可以去診所調查,應該還能查到我的流產和生產記錄。」
「也可以做親子鑑定,看看那兩個孩子到底是誰的!不過他們的父親可能不太好找。」
一時之間,衆人也不知如何判斷真假。
直到一個警察走進來,「陳強兒子的屍體找到了!」
老刑警眼睛一亮,接過來他手中的文件。
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8-
我考上大學那年,我哥嫂怕我逃跑不回家。
知道我懷孕後,就逼着我把孩子生下來。
還專門把我的志願改成離家最近的大學。
在他眼裏,我是大學生,價格可以要得更高。
在我懷孕期間,嫂子專門在學校旁邊租了房子。
每天幫我找買家,跟別人說孕婦更有意思。
讓他們別擔心會不會流產,若是流產也是孩子不該生下來!
每次嫂子都會來我宿舍,根本不管我的意見把我拉走。
否則就會在宿舍大鬧。
其他人對我指指點點,我沒辦法跟她回去。
肚子一天天變大,嫂子也戴上了假肚子。
逢人就說「念念終於上大學了,我們也可以要孩子了。」
一時間,哥嫂爲了我結婚十年不要孩子的事蹟,廣泛流傳。
還被評爲模範夫妻。
我笑着看嫂子,「你看,做個親子鑑定就可以了。」
嫂子有些抗拒,不肯配合。
但還是被警察取走了頭髮。
老刑警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被盯得心虛。
「你哥剛死,你就在這顛倒黑白。枉我們把你養這麼大!」
我笑出聲問她,「養我?」
「當初把我接回家,不是因爲想要爸媽的那一半賠償款嗎?」
她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清楚。
十歲那年,我沒有能穿的鞋子,想找她要錢買一雙。
結果聽到她和我哥的談話。
「你爸媽才死兩年,你就把五十萬的賠償款全賭完了?連陳念念的那一半都沒了?」
「臭娘們,老子花完怎麼了?」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我嚇得不敢過去。
「那時候的二十五萬,可是一筆鉅款!」
老刑警當即讓人調查我爸媽的事情,還有賠償款。

-9-
嫂子的臉色紫成了豬肝色,差點背過氣。
「你那時候才八歲,錢當然是放在我們手裏幫你拿着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
「可在我十五歲以後,爲什麼還要我每天賣身,掙錢給你們花?不是你們應該給我錢嗎?」
衆人聽到這話,臉色各異。
「十五歲,還是未成年的孩子……」
有人指着嫂子,大罵她畜生。
「殺人犯說的話,你們竟然相信?誰知道她是不是爲了脫罪,胡編亂造的!」
「陳強兩口子可是模範夫妻……」
人心中的成見就是一座大山,就算我說的是實話,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說完有警察扒開人羣走進來,拿了一份材料。
「據調查,陳念念有過六次流產經歷,兩次生產。」
這證據擺在眼前,衆人嘀咕。
剛纔罵得比較兇的大媽,臉色鐵青。
我看着嫂子,繼續說:「你們生病了都不捨得去醫院,還堅持上班。能說一下,你在哪裏上班嗎?」
上班?他們兩口子哪一個肯上班呀?
全都是好喫懶做,每天都是等我放學後回去做家務。
他們手裏拿着五十萬的賠償款,都把工作辭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上過一天班。
外人眼中的上班,其實是他們每天都去牌場打麻將!
那是風吹日曬,雷打不動的。

-10-
嫂子身邊的大媽不信剛纔的話,推了她一下。
「大妹子,你儘管說!看這個殺人犯還能怎麼編?」
她眼睛翻了翻,馬上就像要暈過去。
「嫂子不會答不了裝暈吧!」
立刻有護士過來,拍了拍她的臉頰,給她量血壓。
發現裝不下去,她才慢悠悠地緩過來。
「看情況嫂子是不想說,警察同志可以去萬向樓問問,畢竟十幾年的常客應該不多!」
人羣一陣騷亂,雖然知道萬向樓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萬向樓我知道,在那裏打麻將,每天輸贏個萬兒八千的都是小意思……光門票都得五百塊錢呢~」
十幾年,哥嫂不僅輸了爸媽的五十萬賠償款。
還把賣我的錢輸得一乾二淨。
不僅如此,也把我大學做兼職掙的錢,全都扔了進去。
「他們兩口子沒少給孩子看病,隔三差五就帶孩子去醫院呢!」
人羣中有一個認識的鄰居Ṭůₒ開口。
「哥嫂確實經常帶侄子去醫院,但是不是看病誰知道呢?」
我嗤笑一聲。
若非那次孩子犯病,我一個人帶他去醫院,估計也發現不了他們做的事。
他們是沒少帶孩子來醫院,但每次都是在板凳上待一會兒,就直接回家了。
看醫生?就他們嗜錢如命的樣子,哪裏捨得給孩子花錢?
「若是再不做手術,那就沒兩年可活了。」
醫生的話,在我心頭重重一擊。
我回去找哥嫂質問,卻被倆人綁住狠狠打了一頓。
「一個病秧子,還花錢做手術,給他一口吃的就不錯了!」
打完我,嫂子又找來了隔壁縣的買家。
將我收拾利索,送到那人的牀上。
威脅我說,敢不聽話現在就把孩子捂死。
「念念,這話可不能亂說!」
那鄰居顯然不相信,不看病誰會帶孩子來醫院!
「若不信,可以去醫院查孩子的就診記錄,一查便知!」
林珩當即過去調查,嫂子想開口,卻被老刑警的眼神盯得放棄。

-11-
醫院的調查很快,沒多久林珩回來,當衆說出結果。
「醫院沒找到孩子的問診記錄。」
衆人唏噓一片,顯然對這個結果都不太相信。
但事實就在眼前,又由不得不信。
「就算如此,你哥嫂也養了你十幾年。上學天天接送,一般人誰能做到?」
「爲了救你還被人捅了一刀,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呢。」
我冷笑,上學接送?
「那是她們怕我逃跑!畢竟賣我的錢,來得不僅容易還快。」
「我哥當初被混混捅了一刀,並不是要救我。而是他跟混混要錢,兩個人起了衝突才被捅的。」
「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其實第五天就能出院,是他爲了多要錢,賴着不走。」
我運氣也背,那天本來想逃走的,所以走了一條小道。
沒想到竟然被一個混混攔住。
雖然我最後沒事,但也錯過了逃走的機會。
從那以後,哥嫂對我的看管更嚴格了。
連班主任都在班裏當衆誇他們。
學校裏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好哥哥。爲了救我,勇敢地和混混搏鬥。
衆人看嫂子的眼神,越來越冷。
她用惡毒的眼神看着我,似乎要把我喫掉。
我嘆了口氣,繼續說。
「他們見孩子沒兩年可活,又怕我想跑。在我大三放假時,不斷地把我往那些老男人牀上送。」
「就這樣我又懷孕了,他們高興得跳腳。故技重施,讓我生下孩子!」
想起剛生孩子的時候,我的心臟一陣刺痛。
孩子出生就發現是唐氏兒,嫂子罵我晦氣想把孩子捂死。
最後是我死死攔住,才把孩子帶回家。
回家後哥嫂也全都不管不問,我一個人拖着虛弱的身體照顧孩子。

-12-
還沒等我出月子,哥嫂就一直幫我物色買家。
我拼死不配合,最後卻被他們下藥,強制送到別人牀上。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
誰能想到,他們這樣有ŧū́₅名的模範夫妻,竟然幹出這樣的勾當。
「你哥嫂對你侄女挺好的,還天天抱出去玩呢!」
我呵呵一笑,那是她們不知道哥嫂的真實目的。
「那是她們想用孩子拴住我,做給你們看的。否則,她們連抱都不會抱一下。」
「再說了,誰家帶娃只在天快黑的時候出去呢?」
剛纔那人臉色突然垮下來。
「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殺了這孩子呀?她才半歲……」
說完她忍不住看了眼嫂子。
只見嫂子把頭埋得很低,衆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胡雨,孩子是被我從陽臺扔下去的嗎?」
這是她們對外的說辭,但事實卻非如此。
嫂子連連點頭稱是,也不敢看我。
「是你看到侄子死了,怕這個唐氏兒拴不住我,故意把她抱到陽臺上試探我。」
「不顧我跪下苦苦哀求,一當着我的面把她扔下去。我哭得死去活來,你卻無動於衷。」
「就算她不是你生的,那也是一個半歲的孩子呀?你竟然下得去手!」
我看着樓下一片血紅,目眥欲裂。
想出手反抗,卻被正好回家的哥哥給控制住。
嫂子不敢在我臉上留疤,不斷地擰我。
我被折騰得一直求饒。
直到她累了,這才放手讓我起來去做飯。
若非晚上有客人,估計當時就讓我喫盡苦頭。
兩個孩子先後慘死,立刻就有警察上門調查。
哥嫂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把自己摘得很乾淨。
說我已經逃跑,讓警察趕緊去追。
而我被他們關在雜物間。
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爲了晚上的錢。
今天晚上有人預定了我,給的錢很多,他們捨不得,這才扯謊。
我萬念俱灰,突然想起之前買的藥。
「然後我就在哥嫂的飯菜中下了藥,只可惜沒能把胡雨毒死!」
我被人討伐、謾罵,她們冷眼旁觀。
所以,在她們喫完飯後,我也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我哥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青紫,最後在哀嚎中嚥氣。

-13-
「胡雨,她說的可是真的?」
老刑警盯着嫂子,走到她面前。
嫂子不吭聲,仍然裝瘋賣傻。
衆人看她這樣的反應,就知道她是在心虛。
突然人羣中鑽出來一個人,指着胡雨大罵。
「你也有今天?我當初不過是問那丫頭幾句話,就被你老公逮住不放,還跟我要錢。」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被你們夫妻訛上,在醫院賴着不肯走!」
這個人我印象深刻,就是當初的那個混混。
不過看他樣子,現在過得估計也不怎麼樣。
他的指證,立刻就有人開始罵嫂子。
當初找我問幾句話?我記得他是把我逼到了牆角。
正要扒我的衣服,這時候被我哥找過來。
但我現在並不想拆穿他。
你看,羣衆就是這樣。自以爲站在道德制高點。
一開始針對我,現在針對的是胡雨!
老刑警手中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欣喜地接聽。
一會兒眉頭緊皺,對着我說。
「你哥嫂確實是萬向樓的常客,不止如此,還欠了三十萬的賭資!」
嫂子身邊的大媽,打了她一巴掌。
「呸,原來你纔是畜生!賭鬼。」
剛纔罵我有多兇,現在罵嫂子就更甚。
「他們沒上過一天班,竟然能借到這麼多錢?」
大家也有些不信,感覺很假。
「當然不是他倆借的,而是拿我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借的!否則怎麼可能借到這麼多?」
「我在大學沒少做兼職,只要能掙錢我都幹。就是爲了還他們的賭債,還得給他們打錢……」
「大學四年,我沒買過一件新衣服,也沒買過一雙鞋子。省喫儉用地存錢,想給孩子看病,結果……哈哈」
說到這,我的眼淚笑了出來。
我這輩子,已經被踩到了泥裏。
我說出了真相,也親口認了罪。
但衆人卻愣在原地,絲毫沒有真相大白的輕鬆。
我被銬着離開醫院時,再也沒有人不滿地對我謾罵。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帶着複雜。
嫂子不堪衆人的辱罵,沒多久真的翻白眼暈了過去。
警察當即疏散衆人,把她送回了病房。
親子鑑定的結果最快還要三天。
嫂子在醫院被人 24 小時看護。
我被帶回之前的審訊室, 林珩看着我。
眼裏有過心疼,「你還有什麼想喫的,我去給你買!」
這麼多年,給過我溫暖的人不多。
林珩就是其中一個。
我笑得滿不在乎, 心裏痛得要命。

-14-
三天後,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和我說的一樣,孩子是我的,和胡雨沒有任何關係。
她犯罪的證據很多, 很快警察就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把她從醫院帶到了看守所。
因爲虐殺孩子,情節惡劣,嫂子最後被ṭṻ₂判死刑。
她走的那天,林珩帶我過去看。
「賤人, 早知道就應該先捂死你!」
她惡狠狠地罵着, 還想衝過來打我。
不過都被旁邊的警官攔下了。
她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我不想再恨她。
或許這就是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吧!
我回去就看到吳苗苗站在門口,她眼睛通紅。
「這是我給你買的核桃酥。」
或許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的語氣都有些顫抖。
我笑着接過來,「別哭了, 你以後的路還長。千萬別學我……」
吳苗苗點點頭, 哭着說:「原來你過得這樣慘。」
但是這樣的生活, 我就算說出來又能怎麼樣?
除非他們死了。
我爸媽的案子因爲時間較長,剛被調查清楚。
當事人賠了五十萬, 其中四十萬是用來支付我的撫養費。
因爲哥哥已經成年並結婚,所以給他分了十萬。
當時對外說的是我和哥哥平分。
得知這個錢後,姑姑和舅舅都過來爭取過我的撫養權。
最後是我哥嫂站出來,因爲發誓十年內不要孩子才順利把我帶走。
結果沒兩年,這五十萬都被他們輸個精光。
屬於我那份的錢, 自然不可能再給我。
其他親戚知道沒錢, 全都躲得我遠遠的。
不過值得一說的是,我爸媽出車禍前剛跟我哥吵過架。
具體吵得什麼,沒人知道。

-15-
一個月後, 我被帶上法庭。
因爲下藥毒害親哥,當衆宣判死刑。
這個案子順利結案,在網上轟動一時。
老刑警和林珩也因爲這件案子, 被上級重視。
以後的職場, 一帆風順。
我被執行死刑的那天,天空很藍,風很輕柔。
躺在架子上, 我慢慢閉上雙眼。
真到了這一刻,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下,終於可以解脫了。
再見, 吳苗苗。
再見, 林珩。
一年後,吳苗苗和林珩攜手來到我的墓前。
沒想到這倆人最後走到了一起。
看吳苗苗挺着肚子,看起來真幸福。
這個小哭包,現在過得挺不錯。
考上了教師編, 現在是一名教書育人的小學老師。
而林珩因爲我那件案子辦得不錯,被評爲了優秀個人。
老刑警把他當徒弟,手把手教他。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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