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壞事做盡的毒婦,夫君恨我入骨。
在我死後,他卻紅着眼在我棺前坐了一夜,嘴裏一直喃喃道。
「下輩子做個好人,別這麼惡毒了……」
我覺得可笑,再來一次,毒婦怎麼可能會變成善女?
重生以後,我的手段比起前世,有過之無不及。
可這時,爲什麼前世我那位光風霽月的夫君又後悔了呢?
-1-
京城第一才女李秋瑩與我是京中出了名的手帕交。
可近日來,我總是避着她。
丫鬟小紅有些不解。
「最近李小姐常來探望,小姐怎麼都稱病不見她。」
我翻看着賬本,端起手邊的茶,淺淺喝了口。
「她這人晦氣,有什麼好見的。」
「小姐與李小姐……不是閨中密友嗎?」
我看着賬本上這些年來我爹私下用宋府的銀子補貼李府的賬目,忍不住笑出了聲。
「何止呢,我和她還是親姐妹。」
李秋瑩的母親王青蓮是我孃的表妹,她在還未出嫁的時候,常來宋府探望我母親。
一來二去,便與我爹苟且上了。
在我爹中舉前,宋家已經沒落數年,他們到底捨不得我娘帶過來的嫁妝,所以這件事被祖母瞞了下來。
王青蓮被安排嫁給了我爹的僚屬。
她在出嫁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懷了李秋瑩。
如果他們想瞞住這件事,怎麼都能瞞住孃親一輩子。
可是偏偏,王青蓮在陪母親生產之時,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我與李秋瑩的眉眼間,是不是長得很相像。
母親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夫君與姐妹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此等齷齪事。
那一年,我八歲,站在層層紗帳外。
我看見王青蓮俯身在母親耳邊說了句話,母親撐起身子望了我一眼,嘔出一口鮮血。
那天她難產血崩,一屍兩命。
後來王青蓮告訴我,她那是讓母親爲了我,撐下去。
那時候我竟還真信了她的話。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曉了李秋瑩的身世。
我盤問了那時爲母親接生的嬤嬤,才知曉真相。
只可惜,那時候王青蓮早已病逝。
不過好在,我重生了。
前世我在後院裏活了二十年,什麼樣的心機算計沒見識過。
復仇對我而言,算不上什麼難事。
-2-
我稱病避了李秋瑩幾次。
這日,她帶着王青蓮一同來探望我。
藉着表姨這個身份,王青蓮常來探望我。
她繡得一手金針綵線,我的女紅便是她教的。
我年幼喪母,竟真把她當作慰藉。
她來府裏的次數也多了,與我爹私會的機會也多了。
我還以爲,我爹沒有再娶正室,是他心裏還念着母親。
沒想到,原來是他心裏一直有其他人。
李大人剛入仕之時,月俸祿不過十幾兩銀子,可王青蓮和李秋瑩這些年卻一直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活得矜貴。
她們這些年靠的都是我爹這些年的貼補。
我的目光在王青蓮頭上花紋繁複的金簪上停留片刻,隨後用手帕捂着嘴輕咳了聲,讓小紅奉茶。
李秋瑩端起茶盞嚐了口,便放下了,蹙眉道:
「這茶是舊年間的陳茶。」
我聞言,笑了笑:「你的嘴倒是金貴,我倒是喝不出,這茶是祖母送來的,祖母說近來府裏開支大,各院要節儉用度,我這裏難免拮据了些。」
王青蓮也放下茶盞,打起了圓場:「你母親可是出身於江南首富之家,你怎麼會過得拮据?」
話落,她瞧見我擱在桌上沒做完的刺繡,隨手拿起。
「你這幾個針腳沒繡好,姨母幫你改改。」
我應了聲,轉頭和李秋瑩聊起了近來運進京城的名貴茶葉。
陽光斜照,茶煙輕揚,院內一片歲月靜好。
我瞧着面前的母女二人,突然笑道。
「其實我屋內也有上好茶葉,不過我在你們今日喝的茶中下了些毒,怕糟蹋好茶葉,所以上了這些。」
話落,屋內落針可聞。
李秋瑩的神色瞬間愣住。
「你說什麼?」
嘀嗒,嘀嗒……
幾滴鮮紅的血滴在竹繃上的純白絹布,緩緩浸染開來。
李秋瑩緩緩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王青蓮。
王青蓮的口鼻不斷流出血來。
我看向李秋瑩,淡淡道:「那有毒的茶水她飲得比你多,所以發作得也快些。」
李秋瑩捂着胸口,癱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盯着我。
「你……你瘋了,你爲什麼要害我們母女?」
我笑着看向王青蓮:「你倒不如問問你娘,爲什麼要害我娘?」
她們身邊的丫鬟見主子吐血倒地,慌忙跑去請了我爹過來。
我爹剛踏進門,就看見我將匕首抵在王青蓮的脖頸處,冷聲問她。
「說,你爲什麼要害我孃親?」
王青蓮說不出話來,口中只是不斷吐出血來。
我爹被這滿地的血嚇得腿軟。
我緩緩轉過頭,看向他。
「爹爹是怕了嗎?孃親難產去世那晚,流的血可比這多多了……」
他顫着指尖指向我:「宋錦渝,你是瘋了嗎?快把刀放下!」
我放下手,嘆息了聲:「她已經說不出話了,什麼都問不出,不過我還有法子。」
我站直了身子,走到我爹身前,死死抓住他伸出的那隻手。
下一瞬,他的掌心被刀刃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此刻的我就像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我爹身後跟着的下人也被我的眼神嚇退。
我本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但他太過害怕,被我輕易就拉到了李秋瑩面前。
他掌心的血順着手腕流下來,滴落進李秋瑩吐出的那灘血裏。
我笑得流出了眼淚:「血液相融爲親,原來她也是爹爹的女兒啊……」
我鬆開我爹的手,走到王青蓮面前,蹲在她身前問她。
「你在我娘生產之時,告訴她的就是這件事吧?
「很痛是吧?
「你若是認了,我就給你個痛快。」
我爹從地上爬起身,在我身後語無倫次地罵道:「你……你這個逆女!你連親爹都敢刺!你怎麼敢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血濺了一臉。
我手裏的匕首刺進了王青蓮的頸側。
噴射而起的鮮血順着我手掌的筋絡流下來。
她死死盯着我,張着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上輩子我最後悔的就是沒能手刃殺母仇人。
這輩子,總算沒有白活。
-3-
李秋瑩的父親李生,如今攀上了恆王,一路加官進爵。
他如今在官場上的地位,已經和我爹平起平坐了。
我爹自然不敢得罪他。
我擦着匕首上的血跡,輕聲提醒我爹。
「再過兩個時辰天就黑了,李大人就要派人去尋妻女了,爹爹放心,她們進宋府的時候沒有外人看見,倒是有人看見有兩個穿着華貴的母女上了山,去燒香祈福。」
我爹撐着發抖的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望向我時,滿眼懼意。
他恨不得殺了我。
卻也只能一面咒罵我,一面幫着我收拾殘局。
李氏母女在去上山祈福的路上,遭遇了劫匪。
李夫人爲了護住李秋瑩,身中數刀,不治身亡。
李秋瑩撿回了一條命。
李秋瑩被擡出我院子之時,滿眼血絲,惡狠狠地盯着我。
「宋錦渝……我要你爲我娘償命……」
我覺得有些好笑。
「日後你膽敢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我就將你的身世捅出去,你覺得還能活到爲你娘復仇的那天嗎?」
直到後半夜,我爹纔回來,衣袍上還沾染着灰塵和血跡。
他衝進院子找我算賬的時候,我剛好抄錄好了賬目。
他看着我手旁的白綾,紅着眼問我。
「你做下如此狠毒之事,怎麼還有臉活着?」
「王青蓮害死了我娘,她該死,我爲什麼要爲一個殺人兇手償命?」我放下筆,抬眼望向他:「爹爹這是哭過了,看來那王青蓮還真是您的心上人,也不枉費您這麼多年費這麼多銀子供養她們母女。」
他冷笑一聲:「你這院子已被團團圍住,你不用這白綾,也活不到天明。」
我將抄好的賬目遞到他眼前。
「這是爹爹這些年來爲了貼補王青蓮母女做的假賬,你想殺了我掩蓋住你做的醜事,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我若是死了,這份賬目還有您與王青蓮苟且、生下孽障、氣死我孃親的親筆信就會送到都察院御史的手裏。
「到時候您的官路,宋氏一族的前途和名聲,還有您這條命還保得住嗎?」
他看着那些賬目,眸中一片死灰。
「今天的一切你早就算計好了……」
我笑了笑:「王青蓮雖然是我殺的,但卻是爹爹幫我善後,如今我們父女二人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爹看向我的眼神陌生又畏懼,「你從小那麼良善,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惡毒?」
爲什麼?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重生了吧?
我爹臨走前,還指着我罵道。
「毒婦,你就是個毒婦。」
毒婦,這詞我有多久沒聽過了?
前世沈容璟掐着我脖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罵我的。
-4-
前世,沈容璟對李秋瑩一見鍾情。
可是沈家世代顯宦,沈容璟又是被寄予厚望的嫡長子,沈家嫡母永寧郡主自然瞧不上李家那種靠溜鬚拍馬上位的家世,反而看上了被李秋瑩拉來做陪襯、一身素淡的我,讓人上門提了親。
嫁入沈家後,我與沈容璟過了一段時間的恩愛日子。
沈容璟仕途順遂,雲衢直上,在沈家的扶持下,在入仕第十年坐上了丞相之位。
成婚多年,沈家那樣的門楣,後院裏卻再未添一人。
一時間,我成了京中婦人豔羨的對象。
旁人問起,他只是淡淡笑着說:「夫人不許。」
說完,他將披風脫下,溫柔地披在我身上。
回到院裏,他眼裏的溫柔漸漸褪去,抓着我的頭髮,將我的頭狠狠按入浴桶中,頭皮上劇烈的痛意迫使我抬起頭,看着他那張盛怒的臉。
沈容璟笑着問我:「宋錦渝,沈家主母的位置你坐得可還舒服?」
我嗆出一口水,問他:「爲什麼不休了我?」
他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我看了良久,隨後譏笑出聲。
「這麼有趣,我怎麼捨得放過你,除非你死了……」
對啊,除非我死了,纔沒人會知道沈容璟的祕密。
李家被抄家後,沈容璟在祠堂前跪了一夜,只爲納李秋瑩進門,護佑她一世。
我也是那時才明白,原來那纔是他的心上人。
那一晚,我在喝下安胎藥之後,身下血流不止。
我昏迷了整整三日,沈容璟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只因那時李秋瑩被婆母派去的人折辱得羞憤欲死。
幾個婆子在沈容璟爲李秋瑩置辦的院外,將她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挑破,她本該充作官妓,卻不要臉面地爬牀,做了外室,如今還有臉想進門。
那幾個婆子叫罵間絲毫未沒有提沈容璟的名字,衆人猜了個遍,李秋瑩就像是把全京城的貴人招惹了個遍,臉面丟了個乾淨。
幾個捉姦的貴婦人讓下人按住她的手腳,狠狠扇了她幾個耳光。
沈容璟安撫好李秋瑩來探望我之時,我朝他抱怨道:
「我和爹爹費了好大的心思纔買通關係讓李秋瑩免於流放充妓,沒想到她竟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之事,當初我就不該救她,如今害苦了那府裏的夫人。」
沈容璟愣了下:「夫人與她情同姐妹,何故說出這樣的話?」
「夫君怕是誤會了,我從來就不是良善的性子,如若李秋瑩落入我的手裏,我定會親手剮了她。」我垂眸看着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笑意不達眼底:「不過還好夫君出身清流世家,斷然做不出此種下作之事。」
不得不說,婆母這招極狠,沈家是何等的門第,李秋瑩名聲盡毀,這輩子都不可能進沈家的門。
不過李秋瑩倒也是豁得出去,竟然在寒冬臘月裏跳湖。
我坐在茶樓上,喝着暖爐上的熱茶,靜靜看着沈容璟爲救她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他偷溜出府見李秋瑩,身旁連個小廝都沒有帶。
小紅倒茶時手都在在抖:「小姐,湖裏的那是……姑爺……會出人命吧?」
我擱下茶盞,看着在湖中沉浮的兩人,冷聲道:「我的孩子是因爲他們纔沒的,他們總要償命。」
小紅輕聲道:「小姐那碗喝的安胎藥裏什麼都沒查出,所以小姐說什麼姑爺都是不信的……」
「可真是好手段啊。」我冷笑了聲:「李秋瑩該死,那隻四處招惹偷腥的貓也該死,小紅,你說今日過後,我會不會成爲這京城裏最富貴的寡婦?」
不過,天不遂人願。
沈容璟水性不錯,終究將李秋瑩推上了岸。
岸邊的行人又將他拉上了岸。
我望着天,直到有淚水從眼眶中溢出,我才提着裙襬跑到沈容璟身旁,啜泣道。
「夫君,你千萬不要死啊。」
沈容璟在鳧水時,看見了坐在茶樓看戲的我。
他虛弱地睜開眼,冰涼的手撫住了我的臉側。
「你最好期望我死了,我若是活了,你就活不了了……」
不過事與願違,沈容璟活下來了,我也沒死。
沈容璟因爲這次落水救人,再也無法綿延子嗣。
我威脅他,如若他敢傷我及身邊人半分,我就將他爲救李秋瑩傷及根本的這樁醜事鬧得人盡皆知。
沈家的清譽比他的命還重要,他不得不退讓。
從那天起,沈容璟在人前和我做起了恩愛夫妻,是京中人人豔羨的紅塵佳偶。
但沒人知道,沈容璟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折辱我。
婆母得知我不能再生養,又不讓沈容璟納妾,恨我斷了沈家的血脈,每晚都罰我跪在祠堂前謝罪。
她怕傷及母子情分,將逼得李秋瑩自盡的事盡數推到了我身上。
李秋瑩跳湖過後,沒及時得到醫治,落下了寒疾,不過兩月便香消玉殞。
沈容璟更恨我了,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這個毒婦,是你害死了她……」
我艱澀扯脣笑道:「我只是沒讓人救她罷了,怎麼就害了她?
「她做的那些事,我沒捅她兩刀,都算是心善了。
「要不你今日掐死我,爲她報仇。」
沈容璟的指腹收緊又鬆開。
他倒不是捨不得殺我,只是不敢爲此賭上沈家的清譽。
我和他就這樣相互折磨,過了二十年的荒唐日子。
-5-
重來一世,我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我錯過每次和沈容璟見面的機會。
這下,我被我爹禁足在院中,更是誰也見不了。
倒是小紅着急了起來:「小姐,您現在已到了出嫁的年齡,老爺讓您禁足這麼久,會引得外人猜忌,不利於小姐的名聲。」
我提筆的動作頓了頓。
「可惜,我這個爹不如我心狠,不敢徹底毀掉我的名聲。」
我爹和前世的沈容璟一樣,想殺我,卻又殺不了我。
小紅嘆息道:「也不知道小姐還要禁足多久。」
我揉了揉手腕,淡淡道:「快了。」
祖母不知道我爲什麼被禁足,但爲了彰顯她當家主母的威嚴,她每日都罰我抄佛經。
從前我娘遲遲未能爲我爹誕下嫡子,她也是這樣罰孃親的。
佛經要從天黑抄到天亮,抄得兩眼發昏才能抄完。
祖母說,這樣最是磨人性子。
也只有去送佛經的時候,我才能離開院子。
祖母房裏,姑姑正半跪在牀前,爲祖母按着腿。
姑姑性子軟弱,不過姑父位高權重,她免不了經常被祖母叫回府中敲打。
祖母沒讓我起身,我便只能跪着。
祖母身子不好,很少出門,姑姑一邊爲她按腿,一邊聊起了京中之事。
「聽聞李大人扶了房姨娘做續絃。」
祖母閉着眼道:「後院那麼多事,總要有個女人料理。」
「我也是夫君的髮妻逝去兩月後,被娶進門做續絃的。」姑姑接過奴僕手裏的藥碗,遞到祖母手裏,繼續道:「那已逝的李夫人貌美,生得一雙兒女全都相貌出挑,那李家小公子和他姐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話落,祖母手裏的藥碗打翻,碎了一地。
她揉着太陽穴,朝我們揮手道:
「你們都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會兒。」
我與姑姑對視了一眼,退了出去。
直到走至無人處,姑姑對我道:
「當年娘爲了給兄長鋪路,讓剛及笄的我嫁給年近半百的老頭做續絃,這些年我受盡折辱,生不如死,她都不聞不問。
「我也是她親生的,只不過我是女子,她從未將我當作人看。
「這麼多年,她爲兄長納了多房小妾,沒一個能爲宋家生下兒子。」
姑姑眼底恨意再也隱忍不住,冷笑出聲。
「誰曾想,她盼了那麼久的孫子,如今卻冠了旁人的姓氏,可當真是報應啊。」
我垂眸道:「姑姑,城西的那間鋪子,你就別再去了。」
「罷了,今日也算是出了口惡氣。」姑姑譏諷地笑了笑:「當年我出嫁,宋府給我備了幾箱子不值錢的玩意,若不是你娘給我添的那箱子嫁妝,我怕是活得更加豬狗不如。」
姑姑在祖母的湯藥裏下了些藥,讓她的身子日漸孱弱。
不過在前世,這件事很快東窗事發,她怎麼會是那算計了大半輩子的老狐狸的對手。
祖母毀了她的臉後,又往她夫家送了幾個舞姬。
姑姑在後院被作踐得沒了命。
臨走前,姑姑突然問我。
「你爲什麼這麼信我?」
我回頭看她:「共同利益沒辦法讓人走到一起,但是共同的仇恨可以。」
姑姑恨祖母毀了她的一生。
我亦恨祖母貪圖孃親的嫁妝,設計攪了孃親青梅竹馬的姻緣,讓她嫁入宋府,毀了她的一生。
姑姑脣角微挑:「你比我想得還要聰明,他們不是你的對手。」
-6-
在孃親離世前,祖母請的赤腳大夫說孃親肚子懷的還是個女胎。
祖母覺得浪費銀子,偷偷換掉了孃親藥裏的幾味名貴藥材。
直到孃親難產身亡,她見到了弟弟淤青的屍身後,對着身旁的嬤嬤嘆息道。
「若是我沒換那幾味藥,我的孫子是不是就能活了……」
這些年,祖母爲了我爹張羅了好幾房妾室,也只不過是接連添了幾個庶女。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盼了那麼久的孫子卻不姓宋。
在一次宴會上,她終於見到了自己那個盼而不得的孫子,聰明伶俐。
不過三歲,就會識字背詩。
向來吝嗇的祖母,竟然送出了一把純金打造的長命鎖。
她想將孫子接回宋府教養,但身爲高門主母,她自然不敢犯蠢。
她只能緊守着這個祕密,守得得了心病。
從李府回來不過三日,她已經連水米不進。
這次,沒人發現她中過毒,只當她茶飯無心,身體才日漸虛弱。
祖母倒下後,遞進府裏的請帖都寫了我的名字。
我爹雖忌憚我,但也不能一直將我拘在院內。
去相府的路上,我讓馬車停下,選了一對白玉耳墜。
我爹冷笑着看着我:「長公主什麼華貴之物沒見過,能看得上你這副耳墜?」
我捧着盒子,淡淡笑道:「總不能空手去。」
我爹冷嗤一聲:「隨你,到時候可別丟了宋府的顏面。」
扔下這句話,他便拂袖而去。
我和我爹已經反目成仇,他沒我會做表面功夫,如今連與我共乘一輛馬車都不願意。
我在相府門口等了良久,直到望見蕭貴妃下了馬車,我才進門。
我沒去前院,而是裝作崴了腳,在一條小路旁的石墩上坐着。
我揉着腳踝,見到長公主的時候,慌忙站起身行禮。
長公主朝我抬了抬手,朝隨行的丫鬟吩咐道。
「扶她去偏房歇息。」
我盯着她耳垂上的東珠耳墜,猶豫着開口道。
「殿下天生氣質華貴,再佩戴如此華貴之物倒是有些多餘了。」
她身後的丫鬟瞬間變了臉色:「大膽,公主豈是你能妄議的!」
我低垂着眸子,不怕死地開口。
「臣……臣女的外公做過珠寶生意,臣女年幼時聽外公說過,東珠放置在陽光下,能見虹彩……」
長公主摘下右耳的東珠看了眼,察覺到了不對勁,轉頭對丫鬟吩咐道。
「回屋再取一副耳墜來。」
不遠處,有幾個貴女正往這邊走來。
再回去拿耳墜,怕是來不及了。
我慌忙遞出在來的路上買的那副白玉耳墜。
「這是臣女逛街時買的,不過只是尋常樣式。」
這幾月,賬房都沒給我花粉錢,我的囊中實在是羞澀。
那耳墜上的白玉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東西,色澤不算通透,甚至還有不少瑕疵。
長公主見了,卻笑了笑:「本宮倒是覺得,甚好。」
長公主出現在宴席上時,蕭貴妃剛和宴會上的衆人聊着如何鑑別東珠。
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將東珠放置在陽光下,能見五彩虹彩的爲真,色澤發灰則爲假。
今年上貢大顆的東珠極少,只夠做成一對耳墜。
此刻正佩戴在寵冠六宮的蕭貴妃耳垂上。
蕭貴妃得意地看向長公主,卻看見她戴着一對素淡的白玉耳墜,惱怒譏諷道:
「公主佩戴如此下品,也不怕失了皇家顏面。」
「如今嶺南水患不斷,本宮爲替父皇解憂,心思沒放在這些事上。」長公主垂眸笑道:「倒是貴妃,戴着價值千金的東珠來相府宴席,倒真是將本宮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近來長公主和相爺捐出了不少銀兩在災區設粥棚。
此話一出,穿着過於華麗的蕭貴妃臉面掛不住了。
前來偏房接我的丫鬟提起蕭貴妃當時氣青了的臉,笑彎了眼。
蕭貴妃偷換了前幾日陛下送給長公主的生辰禮。
前世,那對假的東珠耳墜讓長公主丟盡了顏面。
這一世,成功讓我討得了長公主的歡心。
腳踝擦過藥後,我被丫鬟帶去了席面上。
我爹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時不時地看向坐在主位之上的長公主。
他大抵是覺得自己老眼昏花,竟覺得長公主戴着的是我送的耳墜。
直到看見我坐到了長公主身側的位置,還時不時和公主談笑。
他算是徹底傻了。
離開相府的時候,我爹冷嗤道:「你倒是聰明,能討得長公主的歡心。」
話落,長公主身旁的管事嬤嬤捧着盒子走過來。
「宋大人這話說得不錯,今日我們長公主也誇令愛聰明呢。」
嬤嬤打開盒子,裏面裝着一對金鑰匙和鎏金妝奩。
我爹看着盒子裏的東西,差點氣得背過了氣。
一副下品的白玉耳墜Ṱűⁿ,就讓長公主看出了我的窘迫。
她的意思再明確ŧùₓ不過了。
金鑰匙和鎏金妝奩是送與當家主母的東西。
如今祖母病重,後院中有資格管家的也只剩我這個嫡女了。
-7-
我爹做了些讓我管家的表面功夫,只是讓我管一些柴米油鹽的採買記賬。
我的日子不算好過,但也不算太難過。
春去秋來,日子過得很快。
這段時日裏,我爹給我物色了個未入仕的窮書生,想草草將我嫁出去。
我隨口提了句嫁人前長公主會親自替我掌眼,他便沒再提這事了。
李家的倒臺得倒比前世的時間要晚一些。
前世李生因爲貪污賑災糧被抄了家,而這一世他是因爲在妓院中失手弄死個歌姬,被陛下罷免了官職。
我記得前世弄死歌姬的是恆王身邊另一個親信。
早就聽聞,恆王好色荒唐,想來都是李生只是出來爲他頂罪的。
我沒想明白這輩子爲什麼會出現如此變數。
直到去布莊挑選裁製冬衣的布料時,聽旁邊的婦人聊起,沈家那位被當成眼珠子疼的小少爺已經被罰跪了三天祠堂。
「也不知道太傅家的這位小少爺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藥,聽說已經不喫不喝三日了。」
「他母親可是永寧縣主是什麼人啊,怎麼可能看着兒子自毀前程,讓那罪臣之女進門。」
「不過自己的兒子到底也是心痛,聽說已經縣主已經同意讓那狐媚子進門做妾了。」
聽見熟悉的名字,我手裏的動作頓了頓。
自毀前程也要娶罪臣之女進門啊……
看來,沈容璟也重生了。
上輩子李秋瑩的死,是他最大的遺憾。
所以這輩子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娶李秋瑩進門。
也不知道這次李秋瑩落在永寧縣主手裏,沈容璟還能不能護住她?
我坐着茶樓,喫着茶點,想想就笑出了聲。
突然,李秋瑩戴着面紗出現在了我面前。
她那雙秋水般的眸子瞪着我。
「宋錦渝,你爲何這時候還要和我搶?你真的要逼死我嗎?」
我不明所以,「我和你搶什麼了?」
她咬脣道:「你毀我名聲,不就是想從我這裏搶走沈公子嗎?」
天地良心,我什麼都搶,但沈容璟我絕對拱手讓人。
「毀你名聲?」我突然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反問她:「你指的是從前在閨塾裏,你臨摹了我的畫,將其他幾位姑娘作的詩七拼八湊,得了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聲的事?」
前世,我念着情分,知道臉面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而言有多重要,並未將此事捅破。
但這輩子我又沒必要爲她留顏面,數日前,在御史夫人的詩會上拿出了ṭũ̂ₑ從前在閨塾裏作的畫。
泛黃的畫卷上題着好幾首詩。
很快就有人發現,這副畫乃至於詩裏的用句都與李秋瑩之前在另一場詩會中所作的很像。
當時她一句年少所作,讓旁人爭辯不得。
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手裏留有真正年少所作的畫卷。
所謂的京城第一才女,不過是個笑話。
隔着面紗,我也能看見李秋瑩的面色紅了又白。
我看着她,輕聲道:「我之前和你說過,如果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將你的祕密給捅出去。」
她雙眼猩紅地看着我:「那我也將你殺人之事公之於衆,反正現下李家出事我也活不了,不如拉着你一起死。」
真是有長進了,學會威脅人了。
我笑了笑,提高了音量道:
「李小姐,你爲何要抄別人的詩啊?你可是才女,這可不該啊。」
茶樓不少人循聲望了過來。
李秋瑩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倉皇逃到樓下,還撞上了驢車。
我看着這幕,沒忍住笑了聲。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我還沒停住笑。
小紅沒忍住道:「小姐,您不是說要做心狠手辣的女子嗎?心狠手辣的女子不會這樣笑吧?」
不會。
除非忍不住。
-8-
不過回府後,我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沈家派人來了。
這輩子我還是沒躲過。
他們急着找適齡的女子嫁給沈容璟,還是打探到了我。
不過,我爹以我要爲祖母侍疾,代管中饋爲由婉拒了。
他沉着臉對我警告道:
「你性子如此跋扈,嫁入太傅府只會惹出諸多事端,牽連家族。」
他那點心機誰看不出來,不就是想讓李秋瑩嫁給沈容璟嗎?
這事我懶得摻和,轉身往院子裏走去。
不過我還是低看了我爹的手段。
傍晚,廚房的丫鬟端來安神湯的時候,眼神有些不對勁。
直到瞧見我喝完放下湯碗,她才收了打探的目光。
沒過多久,一個渾身汗臭的男人掀開我的被子,卻發現裏面卻只放着幾個枕頭。
男人回頭的瞬間,直接被我一個花瓶砸暈了過去。
小紅聽見動靜,拿着燭臺,推門進入我房間的時候,看見地上倒着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失聲大叫了起來。
很快,一夥人舉着火把來到了我院裏。
見到我爹那刻,我像是受了驚嚇地哭道。
「爹爹,還好女兒將賊人敲暈了,不然清白就不保了……」
我爹的面色很難看:「你……你沒事就好。」
「多謝爹爹關心,女兒無事,再喝碗安神湯就能入睡了。」
我爹的神色瞬間愣住了。
我放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爹爹將廚房採買記賬的事交給我,廚房裏不少人要靠我才能撈得到油水,您是有多蠢,纔會讓人在我的喫食裏動手腳。」
院裏響起小廝通報的聲音。
「老爺,老太太今晚喝了安神湯後就睡下了,但老太太在睡夢中突然口吐白沫,現下院裏的人已經去請大夫了。」
我爹聞言,臉色驟變,慌忙跑去了祖母院裏。
燈火通明瞭一整夜,終於是把祖母的命給救了回來。
我爹緩過氣,剛走進前院,便見到院子裏擺着兩具血屍。
他愣神片刻,駭然後退到牆角,扶着牆吐了起來。
下人很快用白布將屍首蓋住了。
我朝我爹行了個禮。
「女兒昨夜在秀兒房裏搜到了藥瓶,這丫頭竟生出了害主的心思。
「昨夜拷打過後,竟說自己是受了爹爹指使,簡直滿口胡言,爹爹一向孝順,怎麼會害祖母呢?
「所以女兒將她和這賊人一塊打死了,對外就說是抓住了她與賊人通姦。
「爹爹,女兒這樣處置可好?」
我爹的臉色青了又白,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好……好……你有本事……」
下人ťû₊通報,長公主的馬車已經在門口候着了。
「自然有些本事,不然長公主也不會剛陪了相爺南下回京,就迫不及待地想見我。」我盯着我爹慘白的臉色,笑道:「長公主還說要親自爲我挑選夫婿,別說是太傅家了,女兒現在就算想嫁入皇家也不難啊。」
-9-
這些話都是我用來唬我爹的。
長公主這麼着急見我,只因之前閒得無聊的時候聽我講起了編的話本子。
我將我前世今生經歷的事都編了進去,她聽得出了神。
她剛陪着相爺南下回來,就派人接我過去。
或許是兩世的孽緣,這輩子我如若不嫁給沈容璟,我爹一定會給我挑門極差的親事,毀我一生。
女子就是這樣,受禮法約束,自己向來做不了主。
與其被別人挑挑選選,倒不如自己做一回主。
說來倒也巧,長公主也突然問起了我的親事。
「聽說永寧縣主看上了你,有意讓你進門做她的兒媳。」
「臣女纔不要去跳那個火坑。」
「沈家家世好,沈容璟也算是一表人才,若是你擔心那李家小姐,永寧有些手段,她進不了門。」
「殿下還記得我話本里講過孟氏的表妹與夫君苟且後又嫁人後生下女兒的橋段嗎?您如果見過那李家小姐,應該能發現我和她眉眼間很相像。」
一時間,長公主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事,如此離譜之事,臣女也不敢隨意編撰。」
「那你爹也在一直想法子害你?」
我掩眸低聲道。
「我爹爲了他的私生女鋪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昨晚還在臣女的湯中下了迷藥,找了外男進屋要毀臣女的清白,若不是那動手的丫鬟慌亂中端錯了湯,臣女今日就不在這了。」
「你說的是……都是真的……你竟受了這種委屈……」
「這種事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殿下就當是話本聽吧。」
站在後面的嬤嬤接話道。
「宋小姐這話應是真的,今日奴婢去接宋小姐的時候,聽聞宋府看守聊起昨夜宋府出了大事,宋家老太太發了病,府裏還打死了一個丫鬟和與她私通的賊人。」
我渾身不住地發抖。
長公主看我的眼神頓時憐憫了起來。
「你可有什麼想要本宮幫你做的?」
我搖了搖頭:「臣女只盼能早日出嫁,哪怕只是嫁到尋常人家……」
長公主打斷了我的話:「尋常人家也護不住你,只要你想,本宮那幾個皇弟你都嫁得。」
我掩住眸中的喜色,惶恐地開口。
「那……三皇子……」
長公主的神色怔了怔:「你說的是三弟?」
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謝無擇的生母是位舞姬,他雖出身皇家,卻沒任何背景。
但好在,他常年征戰沙場,能爲自己掙得功名。
我看上的,自然不是他這點。
而是我知道在不久之後,他便會戰死。
我放不下紅塵往事去出家,爲了擺脫宋家,我終究要嫁人。
既如此,倒不如早些守寡。
謝無擇娶了我,他死後,我還能幫他撐着後院,打理家事,他倒也不虧。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上次見過之後,臣女對……三皇子一片癡心……」
長公主想了想,問:「你說的是那次春獵路過軍營,遇見他斬首逃卒的那次?」
仔細想想,這輩子好像也就和謝無擇見過那麼一次。
我只能點頭。
長公主看我的表情有些微妙。
「那次不少貴女都被嚇得失了魂,本宮還以爲三弟這輩子都娶不了妻。」
前世確實是如此。
-10-
有長公主做主,我和謝無擇的婚事算是定下了。
我爹笑我找死,「那謝無擇是什麼人啊,陛下將他扔到邊塞,不過是想讓他自生自滅罷了,你不會真以爲自己找到靠山了吧,他從小嗜血成性,連自幼養大他的嬤嬤都他都敢殺,且看你的那些心眼多久會死在他手裏。」
「女兒會不會死在他手裏不知道,但女兒知道,我一定會死在爹爹後面。」我從桌上拿了本嫁妝冊子遞到我爹手裏,「我抄了份我娘嫁入宋府的嫁妝冊子,我的嫁妝您照這樣給我備一份就行。」
我爹翻了翻那厚厚的冊子,手都還在抖:「宋家哪裏還有錢給你備這些……你是要逼死我嗎……」
「如果算上你給李秋瑩備的嫁妝還有這些年置辦的房產和田產,說不定能湊出八成。」我扯脣笑了笑,「爹爹,我未來的夫君性情暴戾,若他知曉了你爲私生女備了那麼多嫁妝,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殺人。」
我爹到底是捨不得心上人爲他生下的私生女,終於鬆了口。
「五成。」
五成,近乎將整個宋府掏空。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重活一世,許多事都不一樣了。
但李秋瑩還是同前世一樣,幾個婆子圍在她院外,罵她不知安分、罪臣之女還妄想爬牀做外室。
不過這次李秋瑩的院子外增添了不少看守。
這事很快被壓了下來,
轉眼就到尚書府秋宴那日,算算時日,謝無擇也該回京了。
等他回京與我成完親後再上戰場,我便能守寡了。
有沈容璟護着,李秋瑩沒有像前世那樣顏面盡失。
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宴席上。
在小路上,她出現在了我身前,柔柔落淚道:
「宋錦渝,你設計毒害了我孃親,如今連活路都不給我留嗎?」
「什麼活路?」
「你毀我名聲,就連姨夫給我備的嫁妝你也一分都不留給我,你是要逼死我嗎?」
若要逼死她,我纔不會用這些不痛不癢的手段。
我看向樹後熟悉的身影,終於懂了她爲什麼會演這出戏。
我抬手,直接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李秋瑩不可置信地捂着臉看着我。
我笑着看向她:「你不是想在男人面前裝可憐嗎?我幫幫你。」
她不敢招惹我,狠狠瞪着我。
「宋錦渝,你不僅殺害了我母親,還毒害祖母,將你親爹氣出了病,你壞事做盡,會有報應的。」
不對,沈容璟都離開了,她這些話是說給誰聽的?
這時,我身後走來一位紫衣男子。
眉眼清雋,周身卻難掩殺伐之氣。
他對上我的視線,輕挑了下眉:「宋小姐不是對我癡心一片嗎?怎麼像是不認識一般?」
原來他是謝無擇。
我回過神,蹲身行禮。
李秋瑩腫着半張臉,撕心裂肺地吼道:「我剛纔所說,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三皇子真的要娶如此惡毒的女人進門嗎?」
原來我收了她的嫁妝,她便要毀了我的親事。
我暗暗捏了把汗,若是這門親事被攪了,我還能上哪去找短命的夫君。
謝無擇聞言,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原本以爲,我的這位未過門的妻子會是位無趣的貴女,沒承想竟如此有趣。」
我愣了下,隨即摘下身上的香囊掛在謝無擇的腰間。
李秋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還好你今日沒攪了我的好事,不然就沒命了。」
謝無擇笑着問我:「宋小姐真是心善,還留她一條命。」
倒不是我心善。
自己動手,哪有看她和永寧縣主兩人狗咬狗來得有趣。
那日李秋瑩被嚇得不輕,一個勁地往沈容璟身側靠。
剛與沈家訂下婚約的尚書千金被氣哭了。
宴席散後,尚書大人讓小廝傳話給沈容璟,如若他執意要納李秋瑩進門,便取消婚約。
聽到這話,沈容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盯着謝無擇腰間的香囊。
-11-
我沒想到,在回府的小巷中,沈容璟竟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連近乎都懶得和我套,語氣中難掩譏諷。
「你這輩子竟選了謝無擇,你到底是什麼眼光?」
「你的眼光倒是沒變,還是對李秋瑩一往情深。」
沈容璟沒有生氣,只是笑笑。
「聽說你在宋府的日子不太好過,要不我幫你一把,提親娶了你?」
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就像前世我死後,靈魂飄在半空,看見沈容璟靠在我的棺前。
我以爲他會開心得睡不着,但他卻紅着眼在我棺前坐了一夜,嘴裏一直喃喃道。
「下輩子做個好人,別這麼惡毒了……」
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卻請道士爲我超度了三天三夜。
前來弔唁的人還真以爲我們恩愛了一輩子。
我冷笑着問他:「我這輩子可比前世惡毒多了,你還要娶我,也不怕你的心肝被我玩死?」
沈容璟的眸光暗了暗,沒有說話。
「一定是尚書府的酒太烈,讓你醉成這樣。」我扯脣笑了笑,「你還是那麼愛演戲,可我已經定親,沒心思陪你玩了。」
沈容璟沉默地看着我,啞聲問道。
「錦渝,你和我不可能了嗎?」
「也不是,你也知道,我就想做個寡婦……」我盯着他眼裏的光影一點點湮滅,「你若是去死一死,我倒是可以考慮嫁你。」
我轉身離開的瞬間,聽見他冷笑着自嘲道。
「原來這輩子,你還是恨不得我去死。」
那……不然呢?
宋府門前,小紅站在馬車旁,不斷朝我打着眼色。
我實在看不懂,蹙眉對她說道。
「你想說什麼就不能直接說嗎?」
小紅指了指我身後,抿脣道:「三皇子殿下……」
我回過頭,看見謝無擇站在我身ƭů⁽後,斂眸看向我。
「我聽手下的人說,姓沈的一直跟着你的馬車,所以就跟過來看看。」
我神情驚愕地望向他:「你有沒有聽見什麼?」
「沒有。」
我剛想鬆一口氣,卻聽見他冷笑着說。
「只聽見你說什麼想當寡婦,想嫁個死得早的人,我常年征戰沙場,生死難料,原來宋小姐就是這樣看上我的?」
我心如死灰,回府的時候都有些站不穩,靠着小紅的肩膀低聲啜泣。
「小紅,我還是找ƭű̂ₚ個尼姑庵待兩年再回來吧。」
小紅拍了拍我的頭,輕聲哄道:「我陪着小姐去……」
我爹本來病着,聽說我惹惱了謝無擇,都能喝下幾口湯了。
可第二日聘禮抬進來時,他陰沉得可怕。
就連我也沒料到,謝無擇竟然還願娶我。
大婚第二日,他就要出征邊塞。
他離開的時候沒叫醒我,直到日上三竿我才醒來。
我看着空蕩蕩的牀側,想起昨晚我抓着他的手臂,喘息着想和他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讓他去邊塞,是陛下的旨意。
他本就是被陛下厭惡的皇子,若是抗旨,陛下一定會藉機殺了他。
我就算告訴了他結局,也改變不了什麼。
最後,我只對他說道:「別死了,我還不那麼想那麼早守寡。」
謝無擇離開之前,將庫房的鑰匙放在我的梳妝檯上。
他這些年掙得的賞銀都放在庫房裏。
我冰封許久的內心,難免會有些鬆動。
不過,我剛站起身,發軟的雙腿讓我差點摔倒在地。
我在心裏暗罵謝無擇這個莽夫。
還是早日守寡好啊。
-12-
消停了兩月,李秋瑩終於出了門。
但她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被一個悍婦當街攔住。
那悍婦大罵她與自己的夫君苟且,當街按着她,狠狠扇了她幾個耳光。
在被人拉開之前,她摘下頭上的銅簪,往她的臉上劃去。
那簪上被下了毒,她臉上那條長長的疤痕多少藥都好不了。
即便如此,沈容璟仍要納她爲妾,永寧縣主都氣得病了。
也許是被毀了臉,也許是不甘心做妾。
她又跳湖了。
這次沈容璟倒是沒像前世那般昏了頭,跳進湖裏救她,而是讓身邊的小廝將她撈了起來。
她全身溼透,渾身顫抖着看向沈容璟。
「若你不要我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旁人看得動容,卻沒發現沈容璟看她的眼神一片清冷,沒有半分憐惜。
這時候的沈容璟早已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少年,前世他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一路走來,他見識過無數的算計。
這次,他看出了李秋瑩是用苦肉計博得他的同情。
李秋瑩是在見到他的那刻才跳入湖中的。
如此拙劣的手段竟在前世矇騙了他一生。
年少時愛而不得的執念突然間就此放下。
那晚,永寧縣主突然發了病。
李秋瑩卻拉着沈容璟,哭得撕心裂肺。
「縣主好好的,怎會生病?她是故意逼你回去的,你若是走Ṱû⁺了,那些害我的人又來了怎麼辦?」
這話沈容璟也聽過。
前世,我喝下安胎藥後身體不適,下人請他回府的時候,李秋瑩也說了這樣的話。
當時沈容璟也認爲那是我爲騙他回府。
畢竟我喝下的那碗安胎藥沒查出任何問題。
就算有問題,那也只能是我自己使的手段。
我曾無數次和沈容璟說過,我不會用自己的孩子做賭注。
他都沒信,但一切再次他眼前重演的時候,他終於信了我那時說的話。
他沒留在李秋瑩院裏,而是趕回了沈府。
府裏所有人都聚在縣主的院裏,沒人注意一個形跡可疑的燒火丫鬟。
沈容璟讓手下的人抓住了那個正要從廚房狗洞偷跑的丫鬟。
拷問出她是李家從前的奴僕。
她在縣主的安神湯裏下了毒,在回廚房之前,她又用另一個湯碗將有毒的湯碗換掉。
所以大夫將縣主今日的喫食查了個遍,也沒查清她究竟中了什麼毒。
……
兩月後,李秋瑩死在了城西的一座小院裏。
她死的時候,整張臉都腐爛不堪。
我聽聞此事之時,是有些震驚的。
李秋瑩所中之毒,應該是渙顏散,渙顏散毒性雖烈,但用藥物壓制住毒性便可保命。
只不過所用藥物價值千金。
不過月前李秋瑩院裏遭遇了盜匪,財物被洗劫一空。
那日沈容璟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去。
聽聞李秋瑩鬧着自殺,派人去沈府請了幾次,都不見沈容璟的身影。
長公主聽見消息,不由覺得心驚。
「原本還覺得沈家這位是個癡情人,怎麼突然間變了?」
旁邊的婦人接話道:
「男人嘛,就是多變。」
「不過李氏一死,這沈家公子也算是懸崖勒馬,現下已被沈家舉薦入仕了。」
「現下不少人去沈家說親,聽聞尚書大人都後悔退親了。」
長公主冷嗤了聲:「這世道真是可笑,女子遭遇此事早就名聲盡毀,男子就能改過。」
此話一出,周圍喧囂的聲音都停了。
長公主揉了揉太陽穴,那幾個婦人都退出了涼亭。
我將飼餌扔進池塘中,看着滿池歡騰的錦鯉,回過頭朝公主笑道。
「殿下說的沒錯,臣女也常常在想,若是貞潔牌坊那麼好,爲什麼男子不要?」
長公主看着我,也笑了。
-13-
沈容璟畢竟也是重生的,在官場上很是順遂。
他站隊恆王,一路加官進爵,進了中樞閣。
前世,恆王扶持蕭貴妃的兒子六皇子爲太子,在陛下駕崩後,恆王被晉爲攝政王,權傾朝野。
他走了一步絕不會輸的棋。
很快,一封勾結外敵的告密信讓陛下對相爺心生猜忌,禁於內獄。
陛下不許長公主進宮求情。
長公主只能委託我將相爺的衣物送入宮。
在宮裏,我見到了沈容璟。
我冷冷地看着他:「相爺一生清正廉明,沒想到會被人如此構陷。」
「反正他最後也會死於陛下的猜忌,倒不如爲我所用。」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只要有了權勢,我想要的都會有。」
「你兩輩子的權勢滔天,還有什麼沒擁有過?」
「你。」他定定看着我,「錦渝,我這輩子還是想要娶你爲妻。」
我神色冷淡地提醒他:「沈容璟,我已經嫁人了。」
「我們都清楚,他不會從戰場上回來了。」他扯脣笑笑:「相爺倒臺後,長公主也會失勢,到時候誰還會護着你?」
我從沈容璟的眼神裏,看見了勢在必得。
不過他也應用知道,就算是到了死的那刻,我也不會服軟。
沒想到,前世與他鬥了二十年,這輩子還要繼續和他鬥。
我出宮後,沈容璟一直跟着我。
我知道的事太多了,他不能讓我壞了他的事。
長公主在宮門口守着,見我出來便迎了上來,握着我的手擔憂問道。
「他還好嗎?沒受什麼刑罰嗎?」
我捏了捏她的手,搖頭道。
「相爺無事,殿下您要愛惜身子,如今相爺全靠您撐着了。」
長公主看着站在我身後的沈容璟,冷嗤道:「沒想到他竟然會幫恆王,如今相爺失勢,恆王和蕭貴妃結盟,本宮已經無力抗衡。」
我抬手用絲帕擦着長公主臉側的淚,用只有我們二人的聲音說道:「殿下,臣女沒料到的是,恆王會扶持六皇子坐上太子之位……讓我想起了我爹……」
長公主怔愣地看着我。
很快,宮門口的看守將我們分開了。
沈容璟的人守在我府外,將我軟禁了起來。
七日之後,皇家獵場,太子的馬受了驚,目赤噴沫,踩死了牽馬的小太監。
恆王以命相護,救下了太子。
這一幕,正好落在皇帝眼裏。
那天過後,蕭貴妃失了寵,太子也被禁於東宮。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長公主常去陪伴。
那晚,皇帝的藥裏被下了毒。
恆王帶着叛軍,一路攻到了大殿。
宮殿燃起熊熊烈焰,染紅了夜色。
沈容璟帶着府衛,闖進了我的府裏,一雙深情的眼睛看着我。
「錦渝,今夜過後,恆王會肅清所有政敵,你只有跟我走纔能有一條生路。」
我神色淡淡:「恆王爲了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倒是豁得出去,竟連逼宮這種事都做得出。」
沈容璟的神色愣住:「你……你怎麼知道……」
「猜的。」我彎了彎脣,「沒想到我的猜測還真的幫長公主扳倒了恆王和蕭貴妃。」
「恆王已經帶兵攻進了大殿,長公主贏不了了。」
我摸了摸袖子裏的匕首,輕聲問道:「你說,這次死後還能重新再來一次嗎?」
他顫抖着聲音對我道:「你別做傻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做什麼傻事?
我袖子裏的匕首是用來取他命的。
在我抽出匕首準備刺向他的瞬間,一支箭突然刺穿了他的胸膛。
沈容璟跪倒在我面前,口鼻中不斷湧出血來。
他看着我手裏的匕首,眸光顫了顫。
我笑着看向他:「怎麼?你好像對我會殺你這件事很震驚?」
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着鎧甲、手拿弓箭的官兵。
是謝無擇手下的人。
我被帶進了宮裏。
宮變已然平息,恆王被斬首於大殿前。
我紅着眼跑到謝無擇身前,全身顫抖道:
「還好夫君派人來了,不然妾身可就沒命了。」
他摟住我的肩,在我耳畔冷聲道:
「我怎麼聽陳鷹說,他若是來晚一刻,沈容璟就死在你手上了。」
謝無擇一眼就看穿了我在演,我懶得演了,抬眼問他:
「你怎麼回來了?」
「皇姐早預料到他們會造反,通知我回京支援。」
我沒有賭錯,最終還是長公主贏了。
這輩子,我還是贏了沈容璟。
-14-
皇帝死前,將權力交到了長公主手裏。
長公主登基,成爲本朝以來第一位女帝。
謝無擇得以重用,被晉爲攝政王。
這京中人人都想攀附權貴,但沒人比我更會攀附。
恆王的餘黨很快被清肅。
沈容璟被處死前,我去見了他一面。
他紅着眼,啞着聲音問我:「錦渝,我們再無可能了嗎?」
我突然想起,在我死之後,靈魂飄蕩在半空中,他在我棺前坐了一夜,那時候他的眼睛也是這樣紅,這樣佈滿血絲。
那是,他的嘴裏一直喃喃。
「下輩子做個好人,別這麼惡毒了……」
我看着眼前淪爲階下囚的沈容璟,冷冷勾脣道:「你看見了,這輩子我也沒做個好人,我只會更壞。」
「看見了,玩弄權術,操縱人心,我到底是不如你。」他笑了笑,問我:「你今日來,是送我最後一程?」
我搖了搖頭。
「前世讓你倒臺的那幾封告密的書信不是出自你的親信。
「我在死後一年才告發你,是我不想連累我身邊的人,也不想在黃泉路上遇見你。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在前世,也是我贏了。」
沈容璟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他以爲我對他還有些微渺的情分。
但我和他之間的情分,在前世就已消散乾淨。
爲他傳話的宮人說,他在死前想見我一面,想親自向我道歉。
可是我現下來了,他的道歉卻說不出口了。
離開前,我對他說:
「我本就不打算原諒你,仇我也全數報了,所以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爹被關押在他沈容璟隔壁,恆王謀反之時,他也出力了。
見到我那刻,他嘶啞着嗓音道:
「你救救爹,只要你肯向長公主和攝政王求情,他們定能饒爹一命的。」
我停下腳步,盯着他渾濁的眼珠,輕笑道:「他們原本是打算饒你一命的……」
他眼裏泛出光來:「那……」
我緩緩道:「所以處死你,是我的意思。」
-15-
陛下在相爺的助力下治理天下。
他們夫妻二人都是治世之才,天下安定繁榮。
不過和前世一樣,他們始終沒有子嗣。
他們便將我的兒子接進宮裏撫養。
他與相爺的品德要比我好上許多,定能將我兒子教養得很好。
不用帶孩子的日子清閒,我整日帶着小紅在外喫喝玩樂。
一次打麻將的時候,齊王妃言語間陰陽我心機深沉,爲了討好陛下連親兒子都能送進宮。
我擱下手裏的麻將,垂眸道:
「我早就不用耍什麼心機了。」
小紅低聲輕嘆了一句:「小姐,您現在可真有攝政王妃的風範。」
誰料下一瞬,我直接撲過去,和齊王妃扭打在一起。
現場所有人都傻眼了。
幾天後,謝無擇從戰場上回來了。
我又沒有守成寡。
他的鎧甲上全是塵土,在屋裏沐浴。
齊王站在屋外告起了狀。
「三弟啊,你娶的那位簡直是個悍婦, 那日打架,她將齊王妃的臉都抓爛了。」
謝無擇坐在浴桶中,朝門外應道。
「二哥放心, 我定會教訓她。」
隨後他看向站在浴桶旁的我,輕聲問道。
「你打架了?」
我點頭。
「誰贏了?」
我低聲說:「我贏了。」
他眼裏流露出讚賞:「不錯啊,齊王妃可是武將之家出身。」
齊王繼續在門外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處置她?你今日總得給我個說法。」
「自然是家法伺候。」謝無擇將宮裏賜的金瘡藥抹到我眼下那條淺淺的傷痕上, 低聲道:「明日我教你幾招,日後若再想打架,別人傷不了你分毫。」
他縱容得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應該知道我待所有人都滿心算計, 你爲什麼還對我這麼好?」
「算計不好嗎?」
算計怎麼會好?
前世我與婆母鬥,與沈容璟鬥,在京城落得個毒婦的名聲。
謝無擇的眸色暗了暗:「所有見過我生母的人, 都說她單純善良, 可她卻慘死於身邊最親近嬤嬤的算計, 所以我殺了那個嬤嬤爲她報仇。
「我喜歡你會算計保全自己, 順道也能Ţū́⁾爲我籌謀, 有什麼不好?
「如若沒遇見你, 我應該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許多將士都不聽我的調度, 我怕是早就死在了戰場。」
前世沈容璟端着清高的架子,恨透了我的滿心算計。
我活了兩輩子, 還是第一次聽見男子說喜歡會算計的女子。
謝無擇是真的喜歡我,往後的二十年裏,我和他相處和睦。
我原以爲我活了兩輩子, 只求自己活得舒坦,不會再對誰動心了。
卻在他真正戰死那日, 哭得肝腸寸斷。
這是從前世失去孩子以來, 我第一次痛哭。
二十年的陪伴,他都待我極好。
如今只剩我一人, 我慌亂不堪。
謝無擇離世前爲我留下了一隊他親自訓的暗衛,他摸着我的頭髮, 溫聲道。
「總要護好你,你纔能有命花光那麼多的銀子。」
後來,陛下病重, 那些奪權的人蠢蠢欲動。
陛下對我兒的寵愛, 引來了殺身之禍。
是謝無擇留下的暗衛護住了我們母子的命。
那些害我的人,我一個都沒有放過。
陛下臨死前, 召見了我。
幾個老臣在大殿上跪倒一地。
「老臣就沒見過如此狠毒的女子, 陛下切不能輕信於她。」
陛下只是握着我的手, 說道:
「她若是沒半點心思,還沒出嫁的時候就死了。」
老臣繼續道:「如若她日後做了太后, 新帝的名聲也不能服衆啊。」
我看向跪地的那位老臣, 低笑道:「不如這些事你就幫我擔了吧,你正好告老還鄉,還能得個忠心護主的賢名。」
陛下笑了。
她臨死前, 將皇位傳給了我的兒子, 我成了太后。
我活到了七十五歲,兒女孝順,子孫滿堂。
我坐上了高位, 整日聽曲作畫,沒心思摻和後宮妃嬪的勾心鬥角。
人人都說我與世無爭。
沒想到,到了晚年還落了個溫和賢良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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