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兒嘲諷我年老色衰,是個山村野婦,配不上齊遠。
我熟練地拔下簪子捅進她纖細的脖子,她很快就沒了動靜。
屍體滾落山崖,我拍拍裙角的灰塵回了齊家,因爲該死的不止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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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裏買童養媳的人家很多。
用他們的話說就是便宜,皮實,好用。
小時候幹活,等兒子長大了伺候他。
生了孩子沒用了還可以租出去。
只用付出幾百文錢,比牛便宜多了。
齊母也緊跟潮流,懷了孩子後就買了我,我那年五歲。
齊遠考上進士後,被人榜下捉婿。
他嫌那女子醜若無鹽,又恐得罪權勢,便說家中早有髮妻。
竟引得旁人讚歎他不棄糟糠之妻,有君子之風。
一年後,他遇到了柳雲兒。
將軍之女,家中舅舅是吏部侍郎。
柳雲兒對他一見傾心。
聽到我的存在後吵鬧不休,揚言要另覓良緣。
齊母唯恐我壞了她兒子的青雲梯。
把我趕到山裏去採藥,以免打擾齊遠和柳雲兒的好事。
山中虎狼肆虐,我卻一直毫髮無傷。
齊母看我的眼神也越發兇惡。
有心想賣我,又捨不得我採藥的本事。
齊父不管家裏的事,總是色眯眯的。
趁齊母不注意對我動手動腳。齊母發現後破口大罵。
讓我滾到山上的草屋去睡,沒有采到百年人蔘不準下山。
還未落雪,草屋並不算冷,只是天乾物燥,在某天夜裏着了火。
我跌跌撞撞下山,卻看到柳雲兒正在給她的家僕發賞錢。
更讓我心如刀割的是,齊遠竟也早就知曉。
「雲兒,這下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了。等天一亮我就去給她收屍。」
「不行,我不許你去。」
「好好好,那讓我孃親去,到時候隨便一扔也就是了。」
齊母興沖沖地上山,看到我安然無恙有些失望,隨即破口大罵。
「你這小賤人,房子着火了你都不知道叫人嗎?怎麼沒把你燒死。」
我被猛扇了幾個耳光,腦子一片蒙。
她仍不解恨,又踹了我幾腳:「該死不死,還不滾去採藥。雲兒已有身孕了,需要好好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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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她,希望自己聽到的是假的。
她卻洋洋得意地顯擺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
「這是雲兒孝敬我的,她肚子裏可還有我的乖孫呢。我做婆婆的一定得表示表示,」
她擰着我的耳朵厲聲呵斥:「快去採藥,挑品相最好的採。」
我渾渾噩噩地走進了山林,連採藥的工具都忘了帶。
滿腦子都是齊遠的話,曾經,我以爲這個家裏只有他是我的救贖。
齊母兇惡,齊父好色,齊遠偶爾一句話就能讓我好過很多。
我一直期待着能跟他早日成婚。
他爲了我拒婚時,我高興得一夜未睡,扯了塊布想要給他做個香囊。
我白日裏有幹不完的農活,只能趁着月色偷偷繡。
可惜,香囊繡到只剩最後一片葉子時,齊遠帶着柳雲兒回了家。
我把香囊藏了起來,歇了嫁給齊遠的心思。
心想齊母雖然對我不好,但畢竟也把我養大。
如果她願意,我可以不做她的兒媳,做她的女兒。
我鼓起勇氣私下跟她說了我的打算,卻換來劈頭蓋臉一頓打。
「你就是我家養的一條狗,嫁不了我兒就該賣到窯子裏,你如今還想當起姑奶奶了。我可不缺閨女,閨女不過是個賠錢貨,怎麼比得上我的遠兒。」
她轉頭就去找了牙婆,已經說好了人家,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娘,我很有用的,你別賣我。我會砍柴、做飯、洗衣服、種田,我、我還會採藥。」
她抬手就要狠狠揮下,我下意識地蜷縮身體等待接下來的毒打,齊母卻遲遲沒有動手。
我抬頭看去,她眼中閃過莫名的精光。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不能採藥,有你好瞧的。」
我挖到了一個 8 兩重的三七,18 頭,賣到藥鋪足足掙了六兩銀子。
齊母啃了一口銀子,露出發黃的牙:「算你個廢物還有點用處。」
她不關心我是怎麼採的藥,只不斷地催我採更多名貴的藥材。
現在她套牢了更有用的柳雲兒,我沒用了。
一陣腥氣撲面而來,我被驚回了神。
是一條蟒蛇,它從天而降落在我的頭頂。
動作飛快纏住了我,逐漸收緊。
我心灰意冷,想要等死,閉上了雙眼。
身上的禁錮卻忽地一鬆,蟒蛇落到地上痛苦地翻滾,一尾巴把我甩到了一邊。
蟒蛇的眼睛被戳瞎了一隻,七寸處還插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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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來人將匕首扎得更深了些,又轉動了幾下,我嘆了口氣。
她瞪了我一眼,劃開蛇皮,把血淋淋的蛇膽扔了過來。
「給你壓壓驚,看你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青青,蛇膽貴重,你留着吧。我用不着這麼好的東西。」
「說了給你就是給你。什麼叫用不着。」
我苦笑一聲,說了昨晚的事。
她騰地一下站起來:「蛇鼠一窩,狼心狗肺。他們都騎到你頭上來了你還這麼受着嗎?」
我有些迷茫:「那我應該怎麼做,畢竟他們把我養大,恩重如山。」
「他家養你什麼了,且不說你這些年給他們家當牛做馬,就這段時間你賣的藥材都夠他家買幾十個你了。」
「要不是你幫我,我也採不到那些藥材。可能真跟娘說的一樣,我是個沒用的賠錢貨。」
「別人說什麼你就是什麼嗎?我娘說我是掃把星我也沒死啊。」
她坐在我旁邊,側頭看我:「救我的時候不是很會說嗎,怎麼到自己就忘了?」
我和青青是三年前認識的,她剛從家裏逃出來。
在山裏躲藏時不慎落入了獵人的陷阱。
我把她救上來後,她發了高熱。
我胡亂找了草藥熬好餵給了她,竟真的救活了。
她醒來生龍活虎地要報恩。
我只心虛偷偷用掉的柴火,生怕被齊母發現,催她離開。
她卻孤身一人進了山:「我沒有家了,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
我心中十分愧疚,追上去道歉。「對不起,我做不了主,那你接下來要去哪?」
她咧嘴一笑:「我要去山裏練武,以後當個女俠。」
青青果然很厲害,山裏的豺狼虎豹被她揍得服服帖帖。
在我偶爾上山割豬草、砍柴的時候。
她會笑嘻嘻地給我分享果子。大多數時候很甜。
有時她會把啃過一口的果子給我。
看我被酸得擠出眼淚時才一臉扭曲地捂住牙。
兩人對視後笑作一團。
我偶爾會給她補被樹枝劃破的衣服,給她帶來一些自己做的野菜餅。
她教我識字,還用打的獵物給我換了本醫書。
我學會了採藥,把她當成我的小白鼠。
她一邊抱怨一邊堅定地把草藥敷在自己受傷的胳膊上。
看着她嫌棄中又帶着關切的眼神,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們都想讓我死,可我不想死啊。」
越說我卻覺得委屈,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恨鐵不成鋼地罵我:「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管別人做什麼。」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掐了一下我的臉。
「你要是不想待在齊家,我們一起去京城,去江南。哪裏都可以。」
我猶豫了一下:「你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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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着鹿仙草回了齊家,跟齊母說這個孕婦不能用,但藥鋪醫館都收。
她翻了個白眼:「別囉唆那麼多,我就問你值不值錢?」
「前些日子我學了炮製藥材,炮製好的更值錢些。」
「這還差不多。十天後是雲兒生日,你再多采些,我要給她買燕窩調養身子。」
夜裏,青青下山找我,給我送蛇膽。
我們的談話聲吵到了柳雲兒。
她氣勢洶洶就要找我算賬,可在看到青青後變了臉色,扭頭就要走。
我生怕她找齊母告狀,催青青快走。
青青卻直接叫住了她:「你不準去告狀,否則我就劃了你的臉。」
柳雲兒臉色很難看:「我身邊的護衛可不是喫素的。」
「你可以試試看。」
我半推半哄地送走了青青,剛一轉身,柳雲兒給了我一巴掌。
「賤人,還去找人給你撐腰是吧。」
「我沒有,她是我的朋友。」
「她從哪來的,叫什麼,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被她盯得有些難受,藉口要去翻晾藥材跑開了。
她神色陰沉,叫來丫鬟耳語了幾句。
第二天家裏來了箇中年婦人,衣衫華麗,神色傲慢。
齊母以爲是柳雲兒的孃親,連忙上前巴結。
那人嘴角一撇:「老奴是小姐的奶孃,擔不起一聲夫人。」
柳雲兒親熱地拉着她進屋說話,看也沒看齊母。
齊母有火沒處撒,又衝進來罵我。
我頂着紅腫的臉進了山,全然沒注意到身後跟着的人。
三天後青青失蹤了,我失魂落魄回到家時。
卻聽到柳雲兒和她奶孃的對話。
「娘,這次你還沒抓到那個小賤人,萬一被她發現了怎麼辦。」
「我兒莫怕,她已受了重傷,晾她也跑不了多遠。這次把她手腳折斷,舌頭割掉,就算將軍和夫人見了也認不出她。」
「還是娘對我好,這下我永遠是柳家的大小姐了。」
「我兒本來就是大小姐,定會一生平安,富貴榮華。」
我捂住了嘴,生怕被屋內的人發現。
「實在不行,就放火燒山。我就不信她能飛了不成。」
我緩慢後退,最後大步狂奔。
我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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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青青的時候她被幾人逼到了懸崖邊。
在大刀揮下之際,她跳了下去。
他們看了看高度,搖了搖頭,笑着下山了。
我掐着自己大腿讓自己保持冷靜,抹了一把眼淚。
順着藤蔓爬下懸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雨。
我腳下一滑差點掉下去還好被腰間的藤蔓勒住了。
在看到橫着的大樹上熟悉的人影時,我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大雨沖刷了一切痕跡,就連炮製的草藥也被沖壞了。
我照常每天都進山尋找青青的蹤跡。
柳雲兒一天比一天得意,總挺着肚子在院子裏晃來晃去。
再回到家時,手裏拿着青青的玉佩。Ţù³
柳雲兒看見就想搶,我厲聲制止。
「這玉佩我分成兩半,一半藏起來了,你要是敢搶,我就把這一半摔碎。」
「這是那個賤人偷的,這本來就是我的玉佩。」
我譏諷一笑:「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省點力氣吧。」
她衝過來就要搶,我舉起了一旁的石頭作勢欲砸。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讓阿遠納你當個小妾總行了吧,別得寸進尺,快把玉佩給我。」
「你要去給青青賠罪道歉。」
她笑了一聲,不以爲意:「就這?走吧。阿遠下午還要帶我去賞花呢。」
她的丫鬟小草要跟着,被她喝住:「燉燕窩去,要仔細擇乾淨了,有一根毛我就讓你好看。」
她一路上不是在炫耀齊遠對她有多好,就是嘲諷我人老珠黃。
我一聲不吭,一直把她帶到懸崖邊的土堆旁。
她皺了皺眉:「可以把玉佩給我了吧?」
「下跪道歉。說你搶了她的身份,還害了她,你罪該萬死。」
她愣了一下,捧腹大笑,眼淚都出來了。
「阿遠說你傻真的沒說錯,土包子一個。又老又醜,根本配不上他。」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嗎?你爲什麼總要搶別人的東西。」
「當然是因爲你們都不配,能搶到就是我的。你們不過是螻蟻罷了。快把玉佩給我,不然我下山告狀,讓阿遠把你賣去窯子。」
撲哧一聲,她的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的眼中倒映着她不可置信的臉,眨都沒眨。
我剋制自己的手不要發抖,靜靜地看着她失去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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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母正在炫耀柳雲兒給她的金鐲子。
看我神色慌張跑過來就吊着個臉。
「齊家缺你喫還是缺你喝,搞這個樣子給誰看呢。」
「柳小姐說非要你上山去接她,不然她就要把孩子打掉。」
「什麼?她敢,她去山上幹什麼。」ţü⁺
我怯懦地搖頭:「我不知道,柳小姐催得緊,娘你快去吧。」
她罵罵咧咧地跟我上了山,卻沒有看到柳雲兒。
只看到了一個小土堆,她嫌惡地看着地上的紙錢。
「誰埋在這啊,真晦氣。雲兒呢,怎麼不在這?」
「可能等不及下山了吧。」
她轉過來就要打我:「上山就這一條路,她要真在山上我們怎麼可能沒看見,是不是你ṱú⁸這個小蹄子騙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反打了回去。
她被我推倒在地,一臉驚愕:「你是失心瘋了嗎?居然敢打我。」
我拽住她的頭髮往她嘴裏灌了些藥水。
她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我的力氣比她大。
把藥水一滴不剩地灌進她的喉嚨才鬆開她。
她眼神慌亂,開始摳喉嚨。
我笑着說:「娘,這是半夏,是很好的藥材呢。」
她漸漸口舌麻木,嘴角流出涎水,臉也因爲呼吸不暢變得通紅。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我拖着她往山下走去。
山路崎嶇,她卻一聲不吭,我不禁讚歎。
「娘,還是你能喫苦,怪不得平日總說我受不得罪。等到家了我就給你請大夫。」
到村口的時候,她嘴角還有嘔吐的殘渣,衣服也破爛得不成樣子。
我跪在她身邊大聲哭喊:「娘,你可不能有事啊,我馬上找人來救你。」
我連招呼都來不及跟幾個嬸孃打,慌忙往齊家跑去。
齊遠正在書房溫書,被我拽出來的時候氣得不行。
「你幹什麼拉拉扯扯,被雲兒看到怎麼辦。」
我掩面哭泣:「娘和柳小姐吵起來了,正在村口呢。」
他強忍着怒氣跑到村口。
不知道哪個好心人把齊母扶起來靠在了樹上。
齊遠看見齊母背對着他一言不發,柳雲兒不見蹤影。
上去就推了齊母一把:「娘,你怎麼能跟雲兒吵架呢,她人呢?」
齊母一言不發倒在地上,我驚呼一聲要去扶她。
「別去,我倒要看看她要幹什麼。拖後腿就算了還裝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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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母一直沒動,齊遠有些慌,大聲說。
「娘,你能不能別鬧了,快說雲兒去哪了,你總躺那像什麼樣子?」
我小聲地說:「ŧű⁽遠哥,媽已經中風了,說不了話了。」
他瞳孔微縮,去扶齊母,摸到了她嘔吐物後嫌棄甩手。
齊母咚一聲又倒回了地上,這次還磕到了一塊石頭。
登時鮮血流了一臉,顯得她更像個猙獰惡鬼了。
我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把針扎進了齊母的身體。
等齊遠請大夫來時,她已經有出的氣沒進的氣了。
這大夫只會看些頭疼腦熱的小病,看着齊母的症狀像中風便說是中風。
讓他開藥時頭搖得像撥浪鼓:「別想訛我,這老太太眼看就不行了。」
齊遠臉色陰沉,打算去請城裏的大夫。
我攔住了他:「柳小姐要緊,萬一她回來了看到你只顧老孃不顧她,一氣之下走了怎麼辦。」
齊遠一臉慌張就跑出去找了,我在齊母旁邊坐了下來。
她剛被那個庸醫紮了兩針已經醒了,看我的眼神滿是恐懼。
我笑了笑:「娘,你要死了,你害怕嗎?」
我繼續把針扎進她的身體,輕聲細語地問她。
「你怎麼一直滿嘴謊話呢?你說我是你買回來的,說我的爹孃不要我了,是真的嗎?」
她嘴裏嗚嗚地不知道在說什麼,我也不感興趣。
如果不是齊父酒後說出了真相,我可能真的一輩子被他家對我的養育之恩束縛着。
我爹孃帶我回家探親,卻不慎被毒蛇咬傷,向路過的齊母求救。
齊母看到他們的錢財起了歹心,搬石頭砸死了他們。
齊母原本也想殺了我,看到我被嚇傻後又改了主意。
由於那天的事太過刺激,我忘得一乾二淨。
戰戰兢兢地當起了童養媳,被她們騙了快二十年。
丫鬟進門喚我:「齊娘子,我家小姐怎麼還沒回來,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嗎?」
我扭頭看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荷包:「當然是因爲她死了啊。」
她張嘴欲喊,我捂住了她的嘴。
「小草姑娘對她這麼忠心嗎?她平日對你也不好啊。如果我說你的賣身契已經被她給了齊遠,要讓你當齊遠小娘你還會喊嗎?」
她一臉不信,我拉着她到了齊遠書房,翻出了賣身契遞給她。
「你可以不信,不過我父親是早就看上你,向你家小姐討要多次了。」
看她有些動搖,我再接再厲。
「你真的願意嫁給一個年過半百,遊手好閒的人當小妾嗎?我過的日子就是你以後的日子。」
「可你殺了小姐,被人知道了我也會被你害死的。」
「沒有人會知道的,只要你願意幫我。賣身契也在你自己手上,你可以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過人該過的日子。」
她撫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點了點頭:「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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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雲兒的奶孃從城裏回來沒看到柳雲兒,我把對齊遠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她急得架子都顧不上擺了,當即就要出門。
「李嬤嬤真的愛女如命啊,柳小姐就像你的親生孩子一樣,真是讓人羨慕,不知道李嬤嬤自己有沒有孩子呢。」
她停下了腳步瞪我一眼:「胡說什麼,你也配問我的事,給我滾開。」
我一臉無辜:「我只是想告訴嬤嬤,雲兒小姐好像是往山上跑了。」
她臉色有點難看,我又補了一句。
「齊少爺也去山上了,看上去很激動的樣子,兩人怕是會吵架呢。」
原本還想叫幾個家丁幫忙的她瞬間改了主意,直奔山上而去。
齊遠一臉挫敗地走下來,我在李嬤嬤身後低語。
「柳小姐怎麼沒一起下來,難道……」
齊遠說他沒見到柳雲兒,讓我繼續在山上找。
他要去給他孃親請大夫了。
看着他遠去的身影,我幽幽地一句:「心上人還是比不過親ŧű²娘啊,更何況新人勝舊人。」
李嬤嬤逼問我到底什麼意思,我一直顧左右而言他。
她抓住我的手塞了一張銀票:「快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看着銀票十分猶豫:「我娘知道了會打死我的,她不讓我往外說。」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ṱū́₇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齊遠回家後看到死去多時的齊母大哭一場。
準備料理後事,卻一直不見齊父蹤影。
官府又來人了,說他涉嫌命案。
他連連告饒,說自己是新科進士,與將軍府也交情匪淺。
官兵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告你的正是將軍府的人。」
他被關進了大牢,我哭哭啼啼地去看他。
「遠哥,爹一直沒回家,我找不到人幫忙,娘在家裏已經臭了。」
「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個,快找雲兒來救我啊。是不是她生我氣了才讓將軍府的人告我的,我怎麼會跟命案有關呢。」
我咬了咬嘴脣,小心翼翼開口。
「外面都傳遍了,說是你殺了柳小姐。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她肚子裏還有我的孩子,我爲什麼要殺她。她人呢,肯定是她在怪我,你快去找她給我解釋清楚啊。」
我掩面而泣:「對不起,遠哥,我不能幫一個殺人兇手。」
他在後面瘋狂喊我,惹來看守一頓毒打。
李嬤嬤在外面等我,見我出來就迎了上來:「怎麼樣,他還是沒說雲兒在哪嗎?」
「他不承認自己殺了柳小姐,更別說供出她的屍身在哪了。」
李嬤嬤抹了一下眼角的淚,咬牙切齒:「我要讓他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齊遠受了各種酷刑,卻一直沒招供。
是啊,他沒做過的事,他怎麼招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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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將軍夫人趕回來,齊遠已經是個廢人了。
李嬤嬤含淚跪地磕頭祈求,像死了親生孩子一樣悲痛。
「夫人,小姐被他害死了。你一定要爲小姐報仇啊,把他五馬分屍。」
將軍夫人臉色煞白,卻依然堅持。
「他殺人自然有官府懲治,我不能以權謀私。」
「夫人只要打個招呼都不願意嗎?難道小姐常年不在你身邊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
「我倒要問你,雲兒原本應該在她舅舅家學琴,爲何會與一個陌生男子有糾葛,還白白送了性命。你就是這麼看顧小姐的嗎?」
李嬤嬤不吱聲了,一味地哭泣:「我的雲兒,可憐的雲兒。」
將軍夫人一臉哀痛,揮了揮手。
「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不罰你,你去莊子養老吧。」
「不、不、我要看着這賊人血債血償,雲兒的屍骨還沒找到,我不走。」
李嬤嬤整個人瘋了一樣,激憤之下暈了過去。
她醒來後倒是真的中風了,半邊身子都不聽使喚了。
齊遠死活不肯招供,好在柳雲兒的屍體找到了。
官府在他的牀下找到了柳雲兒的荷包。
再加上我和丫鬟小草的口供。
縣令認爲齊遠因對柳雲兒的跋扈不滿,一時不忿將人推下了山崖。
人證物證俱在,他被判了流放沙門島。
李嬤嬤從大牢出來,在給柳雲兒燒紙的時候,我又出現在了她身後。
「嬤嬤對親生女兒可比對養女好多了,想必柳雲兒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
她怒目而視,想罵人,嘴卻不聽使喚。
我掏出了一塊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
「嬤嬤認得這個嗎?柳雲兒當時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呢。」
我輕鬆躲過她的手,將玉佩在手裏晃着。
「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死了,你應該很難過吧,是不是自己也想隨她而去啊?」
她勉強擠出幾個字:「小姐就是小姐。」
「裝得久了自己就以爲是真的了嗎?那你們爲什麼要追殺青青,難道不是怕她有朝一日發現真相嗎?」
她眼神閃過一絲快意:「要不是你,我還發現不了那個小賤人,她不孝父母,頂撞小姐,她該死。」
再看向我時,她的眼中滿是殺意:「是你害了我的雲兒,你也該死。」
「像你這樣的惡人都沒死,我怎麼會死。」
李嬤嬤撲過來想掐死我,被我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剛要抬頭髮現自己面前站了一個人。
看清來人後她臉色大變:「你還沒死?怎麼可能?」
「讓你失望了,孃親,還是我應該叫你奶孃呢,李嬤嬤。」
「你、你偷了小姐的玉佩就開始癡心妄想了嗎?你就是我的女兒,賤種一個,土雞永遠也變不成鳳凰。」
我還想再反駁,卻聽到一個顫抖的聲音:「你是我的雲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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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轉過身去看到了眼含熱淚的柳夫人。
兩人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只一面,別的話都不必再說。
李嬤嬤掙扎着喊:「夫人,她不是小姐,她是我女兒。」
柳夫人撫摸着青青的臉淚如雨下,看到她手臂上的胎記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李嬤嬤一腳踢翻在地。
「你個賤婦,當年我從邊關回來,你說自己女兒死了。原來是起了這個心思。我兒竟被你磋磨至此,你好狠毒的心腸。」
李嬤嬤口吐鮮血,還在狡辯:「夫人,你被矇騙了。墳裏躺着的纔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那爲何她有胎記而那個雲兒沒有?她長得和我如此相像,怪不得你不敢讓我見她。」
遠遠看到來人,我皺了皺眉,低聲對李嬤嬤說了一句話。
她恨恨地看了我一眼,閉上了眼睛,順從地被官兵帶走了。
她在飯菜裏下了毒,毒死了齊遠。
我拍了拍墓碑:「你也算有個好孃親,很快她就要去陪你了。」
我去大牢看了李嬤嬤,她看到我後有些激動。
「你要說話算話,不準去動我女兒的墳,不然我就把一切都說出來。」
我隨便點了點頭:「我又不是什麼壞人。刨墳掘墓這種事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做的。」
她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笑了, 笑着笑着哭了起來。
「要不是我,雲兒這時候還好好地做她的大小姐。我不該貪圖齊遠的十兩銀子爲他牽線。」
「是啊,都是你害的, 你現在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不如早點下去陪她。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啊。」
她猶豫了,生死麪前誰能不怕呢。我又加了把火。
「聽說未婚苟合的人在下面會被油炸火烤, 萬一魂魄受損那下輩子只能做豬做狗了。」
她的眼淚越流越快,我欣賞了一陣後轉身離開了。
沒過幾天, 聽說李嬤嬤認罪以後吞下了碎瓷片死在了大牢裏。
我去看望青青,是柳夫人出面。
她神色嚴峻, 拿出了一盤銀子。
「你救了青青我理當道謝,但她身子不好不方便見外人。你們以後少來往吧。」
我接過銀子道謝:「柳夫人言之有理, 我與大小姐雲泥有別,自然不敢高攀。」
「你小小年紀,性情過於偏激,往後要多積德行善,有慈悲之心纔對。」
「是,謝夫人教誨, 我會離開此地, 不再回來。夫人可以放心。」
-11-
我回到桃花村的時候,齊家已經被搬空了。
鄰居阿嬸見我回來,神祕兮兮地問我。
「齊家小子真死了?那你以後ťű̂ₑ有什麼打算?嫁給我兒怎麼樣,他喜歡你好久了。」
我故作欣喜,欲言又止:「嬸子不嫌我命硬克全家嗎?我正無處可去呢。」
她愣住了,看着空蕩蕩的屋子, 想到了齊家死的死, 失蹤的失蹤。
訕笑着說自己只是開個玩笑,讓我老老實實在此等齊父回來爲他養老。
我含淚答應了, 依依不捨地送走了她。
我坐在門檻上眯着眼看太陽,是個好天氣。
可惜告訴我這麼多祕密的齊父在河底是再也看不到了。
我回到山上找到了我親生父母的屍骨。
說來可笑,我從他們身邊走了無數遍,時隔多年, 才終於見到了他們。
有人見我抱着一堆東西下山,好奇地湊過來, 看到後又嫌惡跑開。
我坐船打算去江南, 看着一路的山清水秀,心中鬱結漸漸散去。
船靠岸採買東西時, 我正拿着個話本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
有人問我:「我能上船嗎?」
我擺擺手:「等船家來了你問他。」
「我偏要問你, 無情無義的負心人。」
我抬頭看她,是一臉生氣的青青。
她看我不可置信的眼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 想拋下我一個人去過好日子?你都不知道我追了多久。」
「你身體還沒好, 怎麼能趕路?Ŧũ₌怎麼不在家好好養着。」
她跳到船上挨着我坐下:「我孃親非要我學什麼琴棋書畫,我跑出來了。」
「柳夫人也是爲了你好,你既不願意可以好好跟她說, 跑出來做什麼, 她會擔心的。」
「別說了別說了,沒一句我愛聽的。我來保護你啊,你一個人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
我嘴角微勾又覺得不妥:「可是……」
她直接捂住了我的嘴:「沒什麼可是, 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嗎?我可不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我握住了她的手:「好,不管天南地北我們都一路同行。」
她笑得眼睛彎彎:「一言爲定。」
陽光正好,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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