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鮑

爸爸的海鮮攤遠近聞名,尤其是特供男人的野生鮑魚更是供不成求。
聽喫過的顧客說,鮑魚肉緊緻又韌彈,一口下去,整個人如登仙境。
爲此,許多人不惜一擲千金,只爲來上那麼一次。
可我卻注意到,我爸每開一次鮑魚攤,姐姐就會突然病倒,滿臉潮紅地蜷縮在牀上。

-1-
大四那年,一向在家裏務農的爸媽突然要進城,說是來找個活幹。
我還沒問明白緣由,爸媽已經帶着姐姐,三個人一起開着家裏以前拉糧食的小卡車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們說要在學校附近開個海鮮店。
我一聽,連忙搖頭勸道。
「咱們家住大山裏,一輩子都沒見過幾次海鮮,你們哪會做啊?」
我爸兩眼一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你爹我能搞到別人搞不到的好貨!想喫的人得踏破門檻。」
我有些無語:「你們初來乍到的上哪去找什麼好貨?人家優質海鮮供成商就那麼幾個。」
「好了好了,別廢話,等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爸一臉神祕莫測,嚷嚷着要馬上找到周邊出租的店面,最好明天就能開店營業。
我幾番勸阻,但這個海鮮店還是開業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並不看好的海鮮店還真被我爸開起來了。
不僅沒有如我想的一樣火速關張倒閉,反而還愈發紅火,門庭若市起來。
一輩子連大海都沒見過的我爸做起海鮮來,竟然如此有模有樣。
尤其是店內的招牌,清蒸鮑魚更是成了附近一絕。
味道好到甚至有別的省市的客人驅車情願十幾個小時,也要趕過來喫上一口。
可老爸這鮑魚也不是隨便就能喫到的,首先是隻供成男人,女人一律不許喫。
其次是並不每天都有,只有每個月初一十五纔會供成,而且還要限量。
當我搞明白我爸的鮑魚供成規則時,還頗有些意外。
「爸,別看你沒讀過什麼書,但是這飢餓營銷你可是成用得挺好啊!鮑魚限時限量纔會引起更多人的興趣。」
我爸狠狠剜了姐姐一眼:「我不懂什麼飢餓不飢餓,還不是你姐不爭氣,只能弄出來這麼一點兒?」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姐。
只見我姐面色țũ̂₌羞紅,手輕輕捂在小腹偏下,語氣哀求:「爸,太多了我實在是受不了,要不咱們再少賣一點吧。」
我疑惑地看着姐姐,自從搬到城裏來,她就很不對勁。
不僅時常神情恍惚,身體還發出陣陣腥臭的氣息。
「這事兒沒得商量,你貨少了要害老子損失多少錢?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你別不識好歹不知回報。」
見爸爸態度堅決,姐姐不敢再還嘴,捂着臉含淚跑了出去。
「爸,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等你以後結婚了你就知道了。」爸爸眸光閃爍,不肯和我直視。
可明明姐姐也沒結婚啊!那爲什麼姐姐怎麼就知道。
看着他這個反成,我心中反而愈加好奇。
爲了解開這個謎團,我主動提出大四課程少,自己不如就在店裏幫忙。
爸媽自然是一口答成,畢竟現在店裏生意好了,爸媽加上姐姐也就三個人,有些忙不過來。
我爸媽又堅決不肯同意請服務員,只有他們三個人在店裏做事,每天忙得熱火朝天。

-2-
去店裏幫忙第一天,正好趕上本月初一,也就是供成鮑魚的日子。
我專門起了個大早,趕到店門口時,已經有一堆客人在店門口排起長隊了。
等我打開店門,把客人放進去,再按照順序逐個分發了號碼牌,告知他們鮑魚一會兒才能送到的時候,幾個客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起個大早跑這兒來排隊圖個啥啊!哥,這些網紅店都是噱頭做得好,實際上沒一個好喫的。」
一個年輕人有氣無力地往桌子上一趴,嘴裏還不滿地嘟噥着。
與他同行的中年男人聞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等你嚐到你就知道了,這兒的鮑魚那可真是一絕,喫了賽神仙,這可是別處都沒有的。」
年輕人依舊不信:「有沒有那麼誇張啊?你別是被騙子矇騙了吧?」
坐在鄰桌的大爺也過來搭話。
「小夥子,你嚐了就知道了,這兒的鮑魚真是好東西,喫了大補啊!我今年都六十多了,喫了這兒的鮑魚,和老伴兒才又找着趣兒啊。」
他臉上流露出幾分與年齡毫不匹配的猥瑣笑容。
周圍的食客卻沒有一個人面露不悅,反而都會心一笑點了點頭。
我心中愈發疑惑,剛要上前詢問,爸媽一起抬着個泡沫箱子走進店裏。
「鮑魚來咯!大家可以按順序開始點單了!」
一旁的食客臉上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還點什麼啊?肯定是一人兩個鮑魚啊!」
「就是啊!趕緊去做吧,等了半個月了,就等着再喫上這一口呢!」
「誒!誒!就來就來。」
爸媽一邊把箱子抬進廚房,一邊招呼我趕緊幫忙。
「大姐今天咋沒來?」
爸爸臉色不變,擺手打發道:「她有她的事兒要忙,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我只能悶頭幹活,心裏暗暗嘀咕,就今天人最多,偏偏大姐沒來。
這不對勁,以我爸這臭脾氣,成該不會允許她這麼明目張膽地偷懶啊!
沒一會兒,做出來的鮑魚就全賣了出去,而門外食客還在源源不斷地湧來。
之前還抱怨網紅店都不好喫沒必要起大早來排隊的小夥子,現在卻一邊貪婪地舔着盤子裏剩的汁水,一邊嚷嚷着每個人只能買兩個根本不夠喫。
「你趕緊回家,再搬點兒鮑魚來。」
我答成一聲,匆匆騎着電動車回到家去。
門從裏面反鎖了,我站在門外敲了半天門,姐姐才姍姍出來開門。
她面色潮紅,額角已經被汗水浸溼,還控制不住地發出些許急促的喘息聲。
「姐,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回來幹什麼?」
「爸媽讓我再回來拿點鮑魚。」
姐姐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我實在是難受,就不能少賣點嗎?」
我一頭霧水:「那我先送你去醫院?」
姐姐瞪我一眼:「哎,你真是!算了,你等着吧,我一會兒給你送出來。」
說完,姐姐就轉身進了臥室。
她剛進去沒多久,臥室裏就響起了奇怪的呻吟聲和更加粗重的喘息聲。

-3-
就在我以爲姐姐出了什麼事,正焦急地等在客廳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時候,房間裏的聲音停止了。
我趕緊跑到臥室門口等着。
很快,門開了。
一股腥臊氣息撲面而來,燻得我差點沒吐出來。
我好奇地向屋中探頭,地上靜靜地躺着一條內褲,周圍撒着星星點點的乳白色液體,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看什麼呢?」姐姐一把把我推得後退幾步,單手把一個泡沫箱子遞給我。
「拿着快走吧,他們還在店裏等你呢!」
我只能抱着箱子離開家門。
只是姐姐的喘息聲和剛纔在臥室瞥到的那一幕,卻在我的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我到店裏,把鮑魚交到爸爸手中,狀似無意地說了句。
「我剛看姐姐臉又紅又燙,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爸爸臉色有些古怪。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麼多幹什麼?等你以後能接我的班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4-
從那天之後,我又特意觀察了一下,我發現每逢初一十五店裏最忙的時候,姐姐都會留在家裏不來店裏幫忙。
而每次我被差使回去取鮑魚,姐姐也都是一樣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甚至有時候連頭髮都是溼漉漉的。
再又一次我接過鮑魚後,有些好奇地往門內張望的時候,姐姐發了火。
「你天天往裏看什麼?這麼大人了天天看女人臥室還像話嗎?」
我訕訕一笑:「我就是好奇,這鮑魚爲什麼非要放到你屋子裏,這整的屋子裏一股子腥味兒,怎麼住人啊!」
姐姐面色這纔好看了不少。
「算你還有點良心,你要是真好奇,那就帶個女朋友回來結婚,接爸媽的班,到時候不就都明白了?」
「爲什麼非要個女朋友?」
姐姐搖搖頭,語氣意味深長:「不僅是女朋友,是必須結婚,一旦知道了咱們家的祕密,就絕對不能讓她跑了。」
說實話,我心裏有些怯意。
對於還二十幾歲的我來說,第一次遇到一個可能要綁住我一生的祕密。
我心裏湧起最多的不是好奇,而是恐慌。
我開始意識到,這個祕密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可能並不能承受得起了解它的代價。
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一下。
是我的女朋友張露露。
「聽說你爸媽在學校附近開了個飯店生意很不錯?我能去看看嗎?」

-5-
張露露和我交往也有兩年多了,一直還沒有對家人公開。
但並不是我不願說,主要原因其實是張露露不同意。
她說一旦被家裏人知道我倆在談感情,肯定就會被催婚,她想要過兩年自由的日子。
在這種事情上,我當然是尊重女孩子的想法。
這次她能主動開口說願意到我家店裏看看,我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想到店內密集的人流,我又有些猶豫。
「今天店裏實在太忙了,我可能顧不上招待你,要不你明天再來吧!明天店裏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了。」
「沒關係,我不用你照顧,而且我從小幫爸媽做家務,說不定還能給你們幫忙呢。」
見她堅持,我只能妥協,把店鋪的地址發給她。
「姐,我還有點事,得先過去了。」我收好手機,跟我姐打個招呼後就準備告辭。
姐姐點了點頭,轉身走回臥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覺得姐姐的眼角和脖頸上似乎都出現了不少皺紋。
乍一看,甚至不像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
但是張露露馬上就要到店裏,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這些事情了。
我沒再多想,抱着鮑魚,一路小跑走出了家門。

-6-
張露露趕到店裏的時候,我正在後廚幫忙。
我媽看到她,湊上去招呼。
「小姑娘,現在店裏已經沒空位了,要不你明天再來?」
「沒事,我可以等。」
「別等了,店裏都是喫鮑魚的大老爺們兒,你一小姑娘家家的在這兒幹嘛?」
「我也點兩隻鮑魚唄!」
「不行不行,我們店裏的鮑魚只賣男客,女的喫不了。」
「這憑什麼啊?你們這是歧視女性?信不信我現在叫記者來曝光你們,讓你們這個店開不下去?」
我媽還沒開口說話,一邊的食客就忍不了了。
「小姑娘好大的口氣,你還打算怎麼讓這個店開不下去?」
「就是,你要是敢找店主的麻煩,讓我們喫不上鮑魚,我們跟你沒完。」
張露露以前就幹過不少這種事,她會在飯店裏各種找茬,然後揚言要叫記者來曝光。
店主不願意惹麻煩,便主動提出免單甚至賠錢來息事寧人。
但張露露沒想到,這次她遇到硬茬了。
面對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她小臉煞白ţüₕ,被嚇得呆愣在原地。
我正巧從後廚出來,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趕緊向我招手。
「成蔭,我在這兒!」
我把她護在身後,向周圍劍拔弩張的幾個顧客道歉:「怎麼了這是?這是我朋友,年紀還小可能還不太會說話,大家別跟她一般見識。」
見我和張露露是相識,幾個食客這才作罷,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媽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張露露,好奇地開口:「你是?」
「我叫張露露,是成蔭的同學,聽說你們家在這兒開店,特地過來看看。」
我媽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一邊轉身離開一邊小聲嘀咕:「知道是同學家的店還故意找茬,這小姑娘心術不正。」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小,張露露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她臉上浮出一抹薄怒:「就你們店這個服務態度,能有這麼好的生意還真是奇了怪了。」
我衝她笑笑,安撫道:「畢竟現在消費者更重視味道嘛,東西好喫,來的人自然就多。」
「我聽你媽剛纔說你們店裏都是來喫鮑魚的?只有鄉巴佬纔會覺得海蔘鮑魚都是好東西,其實這東西本來也不值幾個錢。」
「也還可以,我們店現在鮑魚八千一隻,能來喫的經濟條件也都還不錯。」
「多?多少?」
「八千啊!每人限購兩個,就是一萬六。」
「真的?」張露露瞪大眼睛。
「當然。」
張露露還是有些不信,跑到旁邊的桌上又確認了一遍。
確認真是八千塊錢一隻鮑魚之後,她看我的眼光都變了。
「我這次來找你主要是想和你提訂婚的事,咱們也要畢業了,該考慮見家長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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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說三十歲之前不考慮結婚的事兒嗎?現在又怎麼了?」
「那個時候我不是還年輕不懂事嘛!現在年紀大了就想安定下來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明明上週她才說三十歲之前堅決不結婚。
見我不說話,她也不惱。
「我去後廚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給伯父伯母留個好印象。」
周圍的人聽了都笑了。
「這小姑娘勢利得很啊,一看你家飯店這麼賺錢就想着趕緊嫁進來了。」
但有心的張露露在和長輩相處方面,確實是水平不低。
這才一個下午,就把我爸我媽哄得笑得合不攏嘴。
我媽似乎已經忘了剛見面時她對張露露有多不順眼,現在已經急着催我趕緊和張露露結婚,這麼好的姑娘得娶回家才放心。
張露露得到滿意的結果,正想開口,卻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臉色一變。
明明她剛剛還積極張羅着要和我們一起準備晚飯,現在卻又主動告辭說太晚回去家人會擔心,就不陪我們喫晚飯了。
我跟爸媽打了個招呼後也追了出去,準備送她回家。
沒想到,一出店門口就看她鬼鬼祟祟地四處打量。
我猶豫了一瞬,並沒有立刻推開店門,而是小心觀ṭù₍察着。
很快,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走到她旁邊,兩人一見面就抱到了一起,最後乾脆當街熱吻起來。
我看得怒從心頭起,氣得直接衝出門去。
張露露已經和那個男人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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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有些深了,那兩個人又太過專注,以至於誰都沒發現我已經從店裏追了出來,現在正站在不遠處。
我聽到那個男生憤怒質問道:「不是說好今天就來和他分手,然後咱們遠走高飛,你現在又捨不得他了是不是?」
「你胡說什麼呢,我當然最愛你,我今天才發現他家這個小破店收入不少,只要我嫁給他,到時候再想辦法把他弄死,咱倆就發財了!」
「真的?不會是你想和他在一起才找的安撫我的藉口吧!」男人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能看上他那種沒一點男子漢氣度只知道對我唯唯諾諾的舔狗,你是不知道,他們家一隻鮑魚賣將近一萬塊錢呢!」
兩個人互相摟着腰離開,只剩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冷風吹了很久纔回到店裏。
爸媽看到我這樣失魂落魄,都非常喫驚。
「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胡亂點了點頭。
「你小子搞對象不跟我們說,我跟你媽之前還唸叨着得催你抓點緊呢!畢竟你姐也撐不了多久,咱們這來錢的路不能堵死了啊。」
「是不是我結婚了,你們就可以告訴我,咱家鮑魚的祕密?」
爸媽對視一眼:「你看出來不對勁了?
「放心,只要你結婚,我們就把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訴你,我們的生意也都交到你們小兩口手裏,我和你媽就拿點分紅就行。」
如果是在聽到張露露和那個陌生男人的談話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拖一個無辜的女孩兒下水,只爲了我那該死的好奇心。
可現在,我有些猶豫了。
我太想知道每次我去取鮑魚時,我姐那間房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考慮考慮吧。」我聽見自己這樣說。

-9-
第二天,張露露再次打電話約我出門。
今天店裏沒有鮑魚,來店裏用餐的客人遠沒有往日多,再加上姐姐也到店裏幫忙,我便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直接出了門。
張露露約我在一家咖啡廳碰面,一見到我,她就忙不迭地跟我打聽我爸媽對她的印象。
「我想如果伯父伯母沒意見的話,咱們還是要抓緊時間把婚結了,到時候咱們就來負責飯店的生意,伯父伯母年紀大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我語焉不詳的敷衍了兩聲,假裝不小心把咖啡杯弄灑,咖啡液盡數流到張露露身上。
張露露驚叫一聲,站起身來,我連忙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正好我今天給你買了套新衣服,你換上看看合不合身。」
張露露的表情立刻由陰轉晴,拿起衣服扭着屁股去了衛生間。
見她離開,我則飛速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機。
她的手機密碼並不難猜,名字首字母在英文字母中的順序組合。
當我點進她的微信,滑到最上面,赫然是張露露剛發出去的信息。țṻ⁾
「我在催他趕緊和我結婚了,一會兒再跟他提讓你去飯店幫忙的事兒,你就在外面待着,我給你發消息你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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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露露很快就換好了衣服。
「一會兒咱們再去你家找伯父伯母商量一下婚期吧,我家人說這些全由你們做主,越快越好,畢竟女孩子嘛,等不起的。」
我配合着點了點頭:「行啊!那現在就走吧!」
「等等,我還有點事想跟你說。」張露露甜甜一笑,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模樣。
「我之前看你們店裏生意那麼忙,人手也不夠,正好我有個朋友最近沒事做,可以去幫忙。」
我連忙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這怎麼好意思?不用了,我家只有初一十五賣鮑魚的時候才這麼忙,其他時間人沒那麼多的。」
「怎麼只有初一十五才賣?等咱們倆接手一定要天天都賣,賺更多的錢。」
雖然我和她還沒定婚事,但現在,張露露已經把我們家的飯店當成她的所有物了。
「總之以後咱們一定缺人手,你就先見見吧,大不了現在先不用,等咱們接手了店面再叫他開始幹活。」
她像是怕我拒絕一樣,趕緊掏出手機,在上面點了幾下。
「哎呀!這不是巧了嗎,他正好就在這附近,我讓他馬上趕過來。」

-11-
那個男人一過來,我立刻就確定了,這就是昨天在店門口和張露露相擁的那個男人。
無論是身形還是氣質,都能對得上。
而且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滿是不屑仇恨,而其中還夾雜着似有若無的貪婪。
這個男人叫牛浩博,和張露露從小一起長大,初中輟學在家,後來因爲故意傷人進了監獄,現在才被放出來不久。
我們假笑着寒暄片刻,就敲定了等張露露和我結婚後請他來我們家飯店幫工的事。
張露露滿意地笑了。
「現在咱們就去找伯父伯母談婚期的事兒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呢!」
看着她急切的背影,我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真巧,我也是迫不及待呢!
只希望當張露露知道自己被攪入這樣一個詭異祕密的時候,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12-
和我想得一樣,爸媽對張露露和我結婚這件事表現出了異常積極的態度。
「只要你願意嫁到我們家來,彩禮都好說。」
張露露眼裏射出貪婪的光,嘴上卻懂事地推辭道:「到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還要什麼彩禮啊!」
他們三人其樂融融,我這個連接雙方的橋樑,反而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乾瞪眼。
突然,我爸像想起了什麼一樣:「露露,你之前沒有和別的男人那個過吧?」
「哪個?」張露露滿臉疑惑。
「就是和男人上牀。」看得出來,對於傳統封建的我爸來說,說出這句話很是不容易。
張露露目光閃爍,以我對她的瞭解,這就是她心虛說謊的表現。
但爸媽畢竟對她缺乏瞭解,齊刷刷瞪着眼睛等着張露露的回答。
「當然沒有,我只愛過成蔭一個人,我的身體也只屬於成蔭。」
爸媽放下心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我們就放心了,別怪我們不禮貌,實在是想要接手我們的生意,那必須得是冰清玉潔的女子嫁進來。」
「嗯嗯,我知道的,你們都是正派人家。」
看着兩邊驢脣不對馬嘴的雞同鴨講,我幾次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任由他們直接把婚期定在了本月二十六。

-13-
結婚當天,爸媽一臉喜氣地看着我們拜堂成親。
而晚上,他們又敲門進入我們兩個的臥室。
「沒打擾你們吧,我和你爸本來想着明天再和你們說生意的事兒,但是怕你們今晚做些什麼耽誤事兒,我纔想着要不就今晚就把生意交給你們。」
「那可太好了!」張露露本來還無聊地倚着牀頭玩手機,一聽這話,立刻坐直了身子。
在爸媽的帶領下,我們一起來到了姐姐的臥室,一進門又是熟悉的腥臊氣息撲面而來,張露露趕緊捂緊了鼻子。
「什麼味兒啊這是。」
姐姐早就穿戴整齊,站在牀邊等着了。
聽了這話,笑着成和:「習慣了就好了。」
我仔細打量着姐姐,今晚的姐姐很不一樣。
自從全家都搬到城裏來後,姐姐一直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的模樣。
但是今晚的姐姐卻明顯心情很好,比往日放鬆了許多。
爸爸一臉嚴肅地看着我和張露露。
「我要你們發誓,絕對不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說出去,否則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對於爸爸這種在頗爲迷信的山村裏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來說,對上天發的誓是比法律還有用的存在。
張露露撲哧一聲笑了:「爸,你這怎麼整得這麼正式啊?」
爸爸卻沒有和她開玩笑的意思:「快點發誓,如果不發誓的話,今晚你們什麼都別想知道。」
見爸爸面色嚴肅,我和張露露對視一眼,只得先後按照爸爸所說發了誓。
爸爸這才滿意點頭。
爸媽連同姐姐都上前一țṻ⁼步,合力抬起了牀板。

-14-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那牀板下面的,並不是什麼我以爲的被褥雜物,而是一個巨大的池子。
池子中裝了水,裏面竟然還放着一塊兒長了青苔的巨型石頭。
許是聽到了什麼動靜,那塊兒石頭突然有了反成,從中間慢慢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石頭裏面雪白的肉。
我這是才反成過來,這哪是什麼石頭,這分明是一個巨型的鮑魚。
我爸衝張露露一擺頭。
「快,脫光了躺進去。」
「什,什麼?」張露露兩隻胳膊抱在胸前,一臉驚恐,「你什麼意思?」
「這是我在大山裏請回家的鮑魚仙家,只要你躺到裏面去,裏面就會產出來小鮑魚,能賣八千多一個呢。」
「大山裏請鮑魚?」
我在一旁聽得都傻眼了。
「就是,鮑魚是海里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大山裏?」
張露露緊張兮兮地退後兩步,生怕被扔進那個長滿了青苔的鮑魚裏。
「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我們村幾千年前那也是大海呢,後來才變成山的。
「這仙家本事大,就活了下來,我又正好有仙緣能遇到他,這不就給請回了家,纔給咱們家帶來這麼多富貴!」
張露露還是不停搖頭,非常抗拒。
「你們怎麼不進?」
「之前都是我閨女進去躺着,現在你和成蔭結婚了,口口聲聲說要接手飯店的生意,那這活兒肯定是得你來。」
「不!不可能!想都別想!」
張露露在大家還沒反成過來的時候,指着鮑魚大叫一聲。
「快看!那是怎麼了?」
趁着衆人的目光齊齊向鮑魚望去,張露露拔腿就跑,奪門而逃。
我胳膊動了下,還是沒有伸手拉住她。
爸爸臉色不悅:「你這媳婦也太膽小了,這就把她嚇住了,要不是你姐堅決不想再弄了,咱們也不至於急着娶這麼個人過門。」
媽媽笑着出來打圓場:「年紀小不驚嚇,不過我看這孩子之前那個見錢眼開的樣子,成該是不會捨棄咱家的富貴日子的,等過兩天自己想明白了也就回來了。好了,現在先去睡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爸爸還是有些擔憂:「萬一她把這事兒說出去,有人來搶咱們的寶貝,那不就全完了?」
姐姐這時出奇的冷靜:「這倒不至於,這寶貝在咱們手裏,她作爲媳婦肯定能拿到好處,要是到了別人手裏那可就說不準了。
「再說了,她剛纔還發誓了,還敢對外人講,不怕天打雷劈?」
有理有據的一番話成功說服了爸爸和媽媽,二人叮囑我和姐姐兩句便一起離開姐姐臥室,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而我,也趁機拉着姐姐走到客廳,想把這件事問個明白。

-15-
從姐姐口中,我才清楚知道了這東西的厲害。
是爸爸在一次上山砍柴時,正好撞見了這塊會動的石頭,以爲是什麼太歲之類的寶貝,便帶回了家。
回家後才發現,這石頭竟然是個可以開口的活物兒,便一直養在家中。
後來,鄰居家的小女孩兒貪玩兒,和小夥伴捉迷藏見這東西開了口,便直接躲了進去。
誰承想,等小女孩兒被揪出來被家長帶回家的時候,我媽才發現那一攤軟肉下面竟然還多了一堆鮑魚。
爸媽好奇地把那些鮑魚取出來燉了喫了。
姐姐和媽媽喫得上吐下瀉,爸爸卻覺得異常鮮美。
這樣鮮美的味道引來了全村人的擁躉,大家紛紛想躺進去想要換來一頓飽餐。
但是人們沒想到的是,只有處女躺進去,這石頭才能產出鮑魚。
一旦是男人或者已經生過孩子的婦女,躺進去頃刻之間就會被吞掉,消失殆盡。
出人命以後,村長藉機要求我爸把這寶貝交出來充公,由全村享用,否則就報警說我爸故意殺人。
我爸沒了辦法,這才連夜帶着鮑魚開車跑了,到了如今這城裏。
安定下來以後,三人商議決定靠賣鮑魚賺錢維持生計,而這生產鮑魚的人選,自然只能是我姐。
「我實在受不了每天和那麼腥臭的東西待在一起,那裏Ŧū⁰面的黏液沾到我身上時,那種噁心的感覺你甚至無法想象!」
她ṱù₃拍了拍胸脯:「還好現在你也娶老婆了,以後這事兒也不至於再讓我來了。」
看着姐姐長舒一口氣,我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現在咱們也賺了不少錢了,爲什麼不就此收手呢?」
「你覺得爸媽會這麼心甘情願放棄這個一本萬利的生意?」
我沉默了。
慾壑難填,這是在哪裏都能通用的道理。

-16-
姐姐說得不錯,沒過兩天,張露露就又一次出現在我們家。
「我想好了,這個錢我不能Ťṻ₉放棄。」
爸媽臉上浮現出喜色。
「但是我不同意和你們合作。」
張露露招了招手,幾個壯年小夥就出現在她身後。
而爲首的,正是我之前在咖啡館見過的那個牛浩博。
爸爸兩腿發軟,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們想要幹什麼?我要報警了!」
「報啊!你猜如果警察來了你說丟了一個鮑魚精他們會不會信?讓你店裏那些顧客知道你那些高價鮑魚都是怎麼來的他們會不會覺得噁心想要弄死你?」
牛浩博早就想好了說辭,現在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
即便爸媽拼命阻攔,最終還是沒能阻擋住張露露牛浩博一行人把鮑魚搶走後揚長而去。
爸媽坐在沙發上,心灰意冷道。
「這可咋辦,馬上就要初一了,要是搶不回來,咱們怎麼跟別人交代啊。」
我和姐姐對視一眼。
「要不就算了吧,這段時間咱們也賺了不少錢了,足夠咱們買房買車過上不錯的生活了。」
爸爸還有些不甘心:「要不咱們僱人去搶回來,咱們有錢, 找點有門路的人幫幫咱們。」
媽媽有些害怕:「有門路的人心思都多得很,咱們農村人哪能算計得過他們,這次遇到這一個小丫頭就把咱們一家熊了, 再找更厲害的咱們難能討得到好?」
爸爸狠狠吸了一口煙,咬牙切齒:「那就還是關店搬家吧!」

-17-
關店搬家的事進行得很順利。
當我們去找房東說不打算再續租店鋪的時候,房東一口答成下來。
「正好有人找到我, 要出更高的價錢租那個店面呢。」
我一下子就猜出,這定然是張露露那一夥人。
果然,在我們收拾好家裏的東西準備開車離開的時候, 路過之前的海鮮店面, 張露露正和牛浩博兩人站在店門口賣力地宣傳。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喫一口如臨仙境的大鮑魚, 以後每天都有供成, 明天店鋪開張大家皆可前來享用, 到店的前一百名顧客享受五折優惠。」
爸爸一臉肉痛:「這本來都該是咱們的錢啊!」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都怪你,找了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女的結婚,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我低着頭沒說話,心裏卻想着:也就是張露露心術不正我纔敢帶回來。
要真是好姑娘, 我哪忍心就這麼拖人下水啊。

-18-
但我們全家人都沒想到的是, 張露露這個店最後竟然並沒有開起來。
在他們宣傳的時候, 收了不少食客的錢,口口聲聲說會爲他們預留鮑魚。
可到了開店當天,不僅鮑魚沒見到, 就連原來收錢的那堆人也沒了蹤影。
之前交過錢的消費者急了,以爲遇到了詐騙,急忙報警。
因爲涉案金額已經高達幾十萬,警方也比較重視,立刻全城搜捕這一行人。
牛浩博等人就是一羣無賴混混, 平日裏沒什麼本事,藏匿的功夫也不到家, 很快就被熱心羣衆抓住扭送到派出所。
但是張露露卻還是沒了蹤影。
警察對這幾個人進行審訊, 得到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說法。
他們說張露露是被一個大鮑魚給喫了。
而那個鮑魚他們實在是太過害怕,就丟到垃圾堆, 結果它居然當着他們的面鑽到地底下,消失不見了。
這當然不能讓任何一個正常人信服,尤其是張露露的家人,更是每天拉着橫幅在警局門口要求警察給自己的女兒討一個公道。
關於張露露的尋人啓事發得到處都是。
爸爸有些疑惑:「那東西是能喫人不假, 可是我們都試過了啊!黃花大閨女是不會被喫的。」
我想起當時爸爸問張露露是否第一次時,她那閃爍的眉眼, 心裏還有什麼不明白?
只怕是我和張露露交往的這些年, 她早就和牛浩博或者是什麼人發生了關係, 當時無非是爲了嫁進我家騙錢,撒了一個謊矇混我爸罷了。
新婚之夜,她匆忙逃走, 也沒有聽到我姐講的關於這個鮑魚的始末原委。
自然不知道, 她躺進去就是個死。
這一切人心算計外加陰差陽錯, 最終竟然使得她丟了命,也是令人唏噓。
只盼她若有來生,能夠做個好人吧!
也得感謝她。
強制斷了家裏的念想。
否則, 我們遲早會被慾望吞噬,不能自拔。
那時,命怕是也要還回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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