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這樣做也行

我死後,系統給我兩個選項:
1:復活
2:讓好兄弟的真愛復活
我不想再做萬人嫌真少爺,不想討好全家,委屈自己。
所以我選了 2。
白光閃過,我甦醒在醫院。
等待我的不是家人。
竟然是好兄弟路聽瀾。
他紅着眼尾,爬上了我的牀。

-1-
不是?
我選的 2 啊?
怎麼變成 1 了?
系統你還在嗎?
你搞錯人了!
病房安靜到可怕,只剩下路聽瀾又沉又重的呼吸。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牀實在難受。
我幾乎整個身子都被他圈在懷裏,動彈不得。
「餵我是病人,你能不能下去?」
路聽瀾用額頭抵在我的頸窩上,聲音疲憊:
「別吵,我睡會。」
「我吵?不是兄弟……我跳樓沒死,反倒快被你壓死了。」
纏在腰上的手臂收緊了幾分。
下一秒,胸口尖銳的刺痛令我高聲慘叫。
路聽瀾狠狠擦掉脣邊的血跡,嗓音發顫:
「江遙,如果你再敢提跳樓,我會打斷你的腿,讓你這輩子都別想下牀。」

-2-
我是豪門真少爺。
可所有人都喜歡那個死掉的假少爺。
他比我聰明,比我乖,比我更討人喜歡。
我回家那天,他車禍去世了。
所以無論我如何討好爸媽,他們只會感嘆,死的爲什麼不是我。
我不眠不休學習變優秀,只得到哥哥一句:你裝得再像也不是暮暮。
爲了保護妹妹,我被小混混捅了四刀,可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如果江暮哥哥沒死,我就不會難過到跑出來喝酒,就不會遇到危險!」
「你把哥哥還給我好不好……」
其實我的攻略任務很簡單,得到一個家人真心的愛,就算成功。
可我努力了十年,一無所獲。
無論我做什麼都只會讓全家憎恨。
所以我放棄攻略,一個人喫飯,看籃球比賽,旅遊。
完成了遺願清單之後,從 24 樓跳了下去。
而現在的情況是。
我沒死成。

-3-
醫生說我跳樓恰好掉在路聽瀾面前。
原本都沒心跳了。
是路聽瀾一直做 CPR 等到了救護車,又跪下求醫生再試一試。
沒想到我走狗屎運真救回來了,指標恢復得特別好,簡直醫學奇蹟。
估計是系統在幫忙。
不過。
搶救時我家人不接電話,是路聽瀾墊付醫藥費,籤病危通知書,又不眠不休守了我三天。
爲了救我,他不要命似的獻了 600cc 的血。
我們的關係,有這麼鐵嗎?
望着沉睡的路聽瀾,我正欲開口,電話響了起來。
「江遙你不是跳樓了嗎?還能接電話,是沒死透等着誰心疼嗎?」
江宴涼薄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帶着十足的嘲諷。
「暑假沒陪你去洛杉磯看比賽,你就在暮暮祭日鬧事,報復我們全家是嗎?惡不噁心!」
「你從小到大就愛耍心機和暮暮爭寵,我都懷疑你暗戀我,你就跟個女人似的矯情。」
心口猛地一疼。
萬般委屈,最後化爲了深深憤怒。
「cao 你媽江宴,老子纔不……嗯唔唔!!」
痛罵的話戛然而止。
腰被一雙大手狠狠掐住,抵在敏感帶重重揉捏。
熱潮撲得手腳發軟,手機滑落到地板上,眸子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江遙你那是什麼聲音?你跟誰在一起?說話!」
「江遙我命令你說話!」
「吵死了……」
路聽瀾沙啞的低音炮像是被濃茶烈煙燻染過,震得心尖發麻。
江宴暴跳如雷的聲音漸漸遠去。
剩下的,只有路聽瀾放大了無數倍的俊臉。
和他兇狠的吻。

-4-
我和好兄弟親嘴兒了。
兩個Ŧù⁽男人爲什麼這樣?
路聽瀾睡懵了,親錯人,把我當成他的真愛?
一定是這樣!
我很努力忘掉這件事。
可一閉上眼,全都是路聽瀾的影子。
他是那種臉帥腿長的大學霸,聽說 17 歲就考了全省理科狀元,身後有一串小女生追。
雖然我們同宿舍,但交集不多。
後來妹妹江棉也喜歡他,求我接近他。
我找他互換了聯繫方式,一起上課一起打球一起爬山,拼命給他和江棉創造機會。
路聽瀾總是抱怨我的中途離席,我無法向他解釋。
直到有次去冰島看極光。
江棉爲了和路聽瀾有個美好的夜晚,開走了房車,將我丟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裏。
「我哥早就回去了,他總這樣。我們也回去吧~」
其實我快死了。
凍得意識模糊,渾身發燙時,埋着我的雪洞突然被拳頭砸開,一雙大手顫抖着捧起了我的臉。
是路聽瀾啊。
原來他發現我沒有回民宿,孤身一人跑回來找我。
他說什麼?
聽不清了。
只覺得他的手掌好冰,蹭起來好舒服,想靠在他懷裏繼續睡…….
在這樣家庭里長大,我自卑又陰暗,所以我不喜歡交朋友。
路聽瀾是第五個闖進我世界的人。
我把他當成了和家人一樣重要的。
好兄弟。

-5-
急促的手機鈴聲將我從夢中喚醒。
身邊空蕩蕩的,路聽瀾已經不在了。
「喂?江遙,我現在在市醫院做流產手術,你過來給我簽字,然後送我回家。」
江棉高傲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老規矩別告訴爸媽和大哥。路聽瀾哥哥也瞞着點,敢告訴他半個字,我要你好看!」
出於愧疚或是抱歉,從小到大,我對江棉的任何事都無條件答應,縱容討好。
可現在,我不想管了。
「不去。」
「江遙你說什麼?你瘋了?」
「我說不去。勸你也自愛一點,別染上什麼髒病傳染全家。」
冷漠掛斷電話,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
我試着下牀移動去衛生間。
系統治癒力很好。
除了右腳包着石膏,身上已經沒什麼傷了。
剛摸到牆,媽媽的電話追了過來。
「江遙你跟你妹妹說話什麼態度?她生病去醫院了,你爲什麼不照顧她?」
「江家怎麼會有你這種沒教養的東西?」
脣瓣顫了幾下,啞聲開口:
「媽,江棉生病了,那你知道我差點死了嗎?」
「你還沒完嗎?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暮暮祭日那天你鬧跳樓,你這個壞心眼的怎麼沒摔死啊?你真死一個給我看看?」
「我的暮暮那麼乖那麼優秀還是走了,反倒是你這個索命鬼,想甩都甩不掉……」
我平靜地點頭:
「媽,我會死的,你別急。」
掛斷電話,一抬頭猝然撞見了路聽瀾。
他緊緊攥着我的病歷,關節因爲用力過猛而泛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爲爆發做準備。
尤其是冰冷陰沉的目光。
好可怕。
「江遙,剛剛的話你敢再說一次嗎?」

-6-
我嚥了咽口水,不敢和路聽瀾對視。
他緩緩向我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有力,肩膀微微顫抖,彷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看來你有力氣下牀了是吧?」
「身體恢復好了想繼續跳樓去?」
「不是…….我想去衛生間。」
路聽瀾歪了歪頭,眸中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暗光。
下一秒,我被他單手扛了起來,轉身向衛生間走去。
「不是你等等,我自己可以去!」
「我真的可以!」
路聽瀾身高快一米九,輕輕鬆鬆把我按在馬桶前面。
一條腿撐着我的身體,單手攥住我的兩個手腕,另一隻手慢慢摸向我的褲子。
「操啊這事老子真的不需要人幫忙!!你能不能滾!」
「求你,滾吶…….」
羞憤到爆紅的臉,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全因某個脆弱地方被路聽瀾拿捏在手裏。
身體漸漸融化成一塊軟爛的棉花糖,只能靠在路聽瀾懷裏輕喘,求他放過。
湧出淚水的剎那,路聽瀾低頭狠狠壓住我肩膀,聲音沙啞至極:
「江遙,我不管你在和誰賭氣,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我不同意,你別想死。」

-7-
我和路聽瀾。
到底算什麼關係啊?
好兄弟,會做這種事嗎?
系統你什麼時候來解釋一下啊!
我又在醫院躺了三天。
醫生建議我做個胃部 CT,被我拒絕了。
直到出院,我都不敢再提起那天發生的事,也不敢看路聽瀾的眼睛。
重返校園後爲了躲他,我幾乎每天都泡在圖書館。
【是棉棉吖:江遙,中午我要喫二食堂的牛肉麪和酸奶,給我閨蜜帶三杯奶茶,一起送來圖書館,再把我們的快遞取了。】
手機裏彈出江棉的消息,我掃了一眼,直接將人拉黑。
胃裏如刀絞一般疼痛,快要燒起來,整個身子蜷縮在座椅上打顫。
半晌,碎成塊的血肉從嘴裏嘔出,弄得滿身都是。
其實。
胃癌纔是我放棄攻略得到的結局。
所以心裏很愧對路聽瀾。
他那麼努力救我,連繫統都陰差陽錯幫了忙。
可我,總有一天要回家的。
「江遙你竟敢拉黑我?如果江暮哥哥還在,這點小事哪輪到你做?!」
身後傳來江棉的嘲笑。
她驚訝地圍着我轉了一圈,用力踢了踢我的右腳。
「你真有意思,跳樓的事圓不回來,所以給自己弄了個石膏是吧?」
「呦呦喲你身上這番茄醬真像血啊,又演上絕症啦?當你的妹妹我真是受夠了,你能不能早點死啊。」
說着,江棉把手裏喫了一半的蘋果丟給我。
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寵她的,她喫一半的東西,吐掉的水果核,我都會下意識接住。
可這次,我沒動。
我靜靜地告訴她:
「會如你所願的。如果我能選,我也不想當你哥哥。」
江棉愣住了。
緊蹙的眉頭透露着一絲委屈不甘。
她咬了咬下脣,又踢了我一腳泄憤。
不過這次,有人擋在了我面前。
「江遙,你家人都這麼傻逼嗎?」
「聽瀾哥哥?哥哥你說什麼…….」
「我說你傻逼。」
路聽瀾冷冷抬眸,強大的氣場讓周圍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江棉嚇得紅了眼圈,轉身跑走了。
我低着頭不知該如何面對路聽瀾,右手突然被他抓了起來。
彷彿雷鳴驟雨的前兆。
「江遙,身上的血跡哪來的?」
「你有事瞞我?」

-8-
我能怎麼說呢?
路聽瀾謝謝你豁出命救我,但我早就確診了胃癌,我還是得死。
路聽瀾我有系統,系統出錯才把我復活了,應該復活的是你真愛。
路聽瀾我不是你真愛。
…..
無論哪一句都很難理解吧?!
我最終選擇,什麼都不說。
「江遙我再問一次,你身上怎麼弄的?你身體不舒服?」
路聽瀾低頭看着我,薄脣抿成一條直線,風雨欲來。
我立馬慫了,小聲說:
「這是喫毛血旺弄髒的,你別管了。」
路聽瀾歪着頭想了想。
沒想通。
決定直接幹。
他一下子將我抱起來,陰着臉朝衛生間走去。
瘋了吧!
這是圖書館!
兩個男人!
我在路聽瀾懷裏無聲地掙扎。
他挑了最偏僻的衛生間,進去後反鎖大門,將我放在洗手檯上。
結實粗壯的手臂撐在我身體兩側。
無路可逃。
「喫毛血旺?行,那我幫你洗乾淨,你也別管了。」
「什麼?艹好涼!」
路聽瀾的目光陰鶩而狂熱,如同一隻失控的瘋狗,用水管將我全身都淋溼了。
手臂,脖子,胸口。
每一個沾染血跡的地方都被他用力揉搓乾淨,揉到發紅,țű̂¹揉到我崩潰落淚。
爲什麼總要這樣對我啊!
T 恤被撕成兩半。
撞見我腰上的刀疤,路聽瀾赫然清醒了過來。
我揮拳砸在他臉上。
他晃了晃,低着頭撲進我懷裏,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你這裏還疼嗎?」
「對不起。我只是討厭你受傷,討厭你流血,討厭你進醫院。」
「我想保護你,就像你曾經保護我那樣。」
我怔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路聽瀾。
這是我替江棉擋刀留下的傷痕,和他有關嗎?
我們從前就認識?

-9-
我好像記起了什麼。
江暮去世後江棉哭個不停,性情大變。
爲了盡哥哥的責任,我每天都守着她上下學,生怕她受欺負。
守她的時候,我隨手揍過幾個熊孩子,也救過幾個被霸凌的小可憐。
被捅刀子那次,我剛從小混混手裏救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男生。
江棉突然跑出來,抽巴掌撒酒瘋。
於是,我們成了報復的對象。
我讓那個鍋蓋頭小男生先跑。
難道那是路聽瀾?
不會吧他變化好大……
我看路聽瀾的時候,他也恰好在看我。
一臉認真。
「江遙,我求你有事別自Ţű₇己扛着。正常人怎麼會吐血啊?」
「咱去醫院再看看行嗎?我陪你去。」
「我給你輸了那麼多血,你的命也算有我一份,你聽聽我的話行嗎?」
我舔了舔脣,移開目光。
「哥們,我現在全身都溼了,我怎麼去醫院?你先等我換身衣服?」
「衣服?我包裏有套備用的。我今天本打算去健身。」
路聽瀾單手拉開拉鍊,另一條手臂沒動,將我牢牢圈着。
「江遙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換好衣服我帶你去醫院。」
我剛要開口,一件寬大的 T 恤兜頭而下,將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乾淨冷冽的雪松香氣,讓心跳亂了幾拍。
「等等,褲子我自己換!!」
我拼死守住最後一點尊嚴。
路聽瀾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鬆開。
「江遙,你躲了我這麼多天,我怕你去醫院的路上再跑了。」
「我得留一手你知道吧?」

-10-
艹啊!!
路聽瀾你 TM 是人嗎!
什麼叫揣着我的內褲我就不會跑了?
你哪個凰片裏學的壞毛病?!
老子這輩子最討厭掛空擋了!!
jj is freezing!
我一臉生無可戀地跟着路聽瀾去掛了號,抽血檢查。
趁他繳ṭūₛ費,我悄悄和醫生商量:
「我知道我胃癌,但我兄弟腦子不好使,我怕他鬧。」
「能不能先出個假報告糊弄他,我回去和他慢慢說。」
「你剩的時間不多了,早點告訴他。」
醫生拒絕幫我造假,但心軟找了份廢棄的報告寫我名字,糊弄路聽瀾。
我在心裏編好一套說辭。
剛推開門,撞見了一張怒不可遏的臉。
檢查報告也被他奪走了。
「呵呵我就知道,一個胃炎硬裝吐血嚇唬棉棉,真挺沒意思的。」
「如果不是被我撞見,你打算僞裝成胃癌,讓我們全家心疼你是嗎?」
「那我告訴你,你就算是死了,我們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江宴高高在上地望着我。
目光裏閃爍着洞察一切的戲謔。

-11-
好荒唐。
這就是我苦苦追尋的親情嗎?
嚥下喉嚨裏那股血腥味,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我怕開口罵他,會忍不住吐出來。
路聽瀾看到會擔心。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
江宴皺了皺眉,似乎從沒聽過我這種語氣和他講話。
他拉住我的手臂。
「我不管你鬧什麼,今天是暮暮的生日,跟我去挑個蛋糕回家喫飯!」
被認回江家那一年,全家都討厭我,只有江宴問我生日蛋糕選什麼顏色。
我以爲他是不同的。
後來才發現,那是給江暮的蛋糕。
江暮死了十年,家裏依然記得每個與他有關的日子。
生日,祭日,第一天上小學,第一次考滿分……
十年裏的每一次我都在賭。
賭江宴給江暮選完了蛋糕,突然想起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不要什麼隆重的儀式,不要漂亮的蛋糕,也不要他陪我去洛杉磯看 NBA。
一句生日快樂就好。
什麼都沒有。
我不想再做江暮的替身了。
「誰要喫這頓飯,噁心。」
「江遙你什麼態度?你瘋了?」
「就這態度,不愛聽滾。」
江宴怒不可遏,揚手甩我巴掌。
落下的一瞬間,手腕突然被路聽瀾用力攥住了。
「他叫你滾,聽不見嗎?」
「江遙的家人都是什麼東西啊。」

-12-
江宴常年健身,竟然沒能掙脫路聽瀾,氣紅了臉。
「我管教弟弟關你什麼事?現在的大學生就這種素質?」
路聽瀾一拳把江宴推倒在長椅上,臉色陰鬱:
「他是你弟弟?那他病危的時候你怎麼不接電話不簽字?我以爲他家人都死了。」
「人是我救回來的,我要對他負責。」
「什麼病危?江遙哪次病危不是自己胡鬧?」
江宴周身泛起一股戾氣。
目光落在我領口時,突然愣住了。
脖子被路聽瀾搓紅的地方,還沒消下去。
身上明顯寬鬆很多的衣服,和路聽瀾是同款。
髮梢溼漉漉的。
像事後。
……
細看下去,江宴的臉色古怪起來。
「你們兩個什麼關係?」
「江遙你還要不要臉?!你們倆都是男的!你不嫌惡心嗎?!」
我正要開口,路聽瀾突然伸手環住我的腰:
「我就是喜歡他怎麼了?我喜歡這個人,和他是男是女無關。和別人也無關。」
我僵硬地愣在那裏。
心好像栓了塊石頭似的直沉了下去,任由路聽瀾攬住肩膀,轉身離開。
江宴震驚地看着我們,根本無法接受這一切。
他黑漆漆的眸子裏填滿了憤怒,痛恨。
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愫。

-13-
路聽瀾對我表白了?
他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他爲什麼會喜歡我啊?
因爲我救過他一次嗎?
想不通。
先躲着吧。
我拒絕了路聽瀾的晚餐邀請,逃到學校外面租房躲了一個禮拜。
宿舍所有人都發現我們不對勁。
週五晚上班長約我去打球。
到了球場,才發現路聽瀾也在。
「遙哥你最近憔悴得不像樣,要不你倆別吵了,好兄弟有什麼說不開的。」
班長撞了撞我肩膀。
見我不說話,又撞路聽瀾。
「小路你說說,你們爲什麼吵架?」
路聽瀾緩緩抬眸。
停頓了幾秒。
直白的愛意毫無徵兆在空氣裏炸開。
「因爲我喜歡他。」
「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我被霸凌的時候是他救我,我被小混混搶錢的時候是他幫我,我考倒數想退學的時候是他鼓勵我,也許他連我名字Ṫü₊都不知道,但我很早就喜歡他了。」
「爲了追他我跳級考來 A 大,和他讀一個專業,找老師換了宿舍。」
「只跟他單獨喫飯,只讓他坐我的牀穿我的衣服,只跟他打球,只跟他爬山旅遊看極光。每年生日我都給他準備了禮物,我連命都能給他。」
「我喜歡他從來沒藏着掖着。」
班長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回過神來說:
「遙哥,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小路這就是在追你誒。」
「你給個回信唄,行就行,不行還做好兄弟,咱都男的又不矯情什麼,拿得起放得下!」
我盯着蒼白的掌心,似乎想從裏面尋找答案。
悶熱的空氣死一般寂靜。
突然,一道軟糯發顫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聽瀾哥哥,喜歡江遙是什麼意思?」
「江遙你還要臉嗎!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不覺得噁心嗎!你們都是男人啊!」
江棉站在我們身後,恨紅了雙眼。

-14-
「我什麼時候和你交往過。」
路聽瀾冷臉站了起來。
江棉發瘋似的尖叫,抄起奶茶杯向我砸來。
「江遙你給我道歉!搶走我的江暮哥哥,現在連男朋友都和我搶嗎!」
「賣屁股的髒東西你怎麼不去死啊!」
路聽瀾擋了一下,可我更快,接住奶茶杯反手潑了回去。
讓江棉嚇得呆住了。
「你嘴巴放乾淨點,從小到大我不是這樣教你的。」
「我是你哥,不代表你的脾氣要照單全收。」
「江暮是車撞死的不是我害死的,我不欠你什麼!這麼想江暮,你下去找他啊?」
江棉恨得雙眼噴火,憤怒如毒藥一般在心中蔓延,臉色變得猙獰可怕。
那一天。
我最終沒能和路聽瀾好好談談。
江棉在學校所有賬號裏發佈了我是同性戀的消息,控訴我勾引別人男朋友,滿身髒病。
然後哭着跑回合租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她合租的閨蜜告訴我,她在燒什麼東西。
【江遙哥我有點害怕,我剛纔發現大門外有東西擋着,打不開,屋裏的煙越來越多了,我想逃到鄰居家陽臺……】
女孩發來的語音在一聲悶響後戛然而止。
路聽瀾顫抖地抓住我衣角:
「江遙你別走,你給我個回答好不好?求你別裝作不知道了。」
「哪怕拒絕也好,你給我個答案……」
夏夜溼熱的風,撲得人眼眶發酸。
我緩緩抬起手蓋在了路聽瀾眼睛上。
「我要去個地方,別跟來。」
不是不回答。
而是心臟抑制不住在狂跳。
想擁抱,親吻。
理智卻告訴我。
這條爛命不配。

-15-
江棉和閨蜜在學校附近合租。
害怕她有危險,我一直和她閨蜜有聯繫。
當我趕到樓下時,大火和濃煙剛從窗口冒頭。
「別進去,裏面起火了!」
我快速報了 119,招呼路人一起疏散樓裏的居民。
意識到江棉的閨蜜逃不出來。
我猶豫了幾秒,用一桶水打溼身體衝了進去。
反正都會死。
做件好事,換條命,總不虧吧。
那天是我第二次接近死亡。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把江棉閨蜜抱出來。
跪倒在大門外。
一張嘴,全都是黑黑的血。
我看見了警車,消防車,救護車。
還有江宴害怕到六神無主的臉。
他第一次那麼小心地擁抱我,連聲音都在發抖。
「江遙你不要命了嗎!你演給誰看啊!」
「你身體一直很好,爲什麼會吐血。」
「江遙你看着我,你裝的對嗎,你又在騙我們心疼了!」
昏睡的江棉被消防員抬下來,江宴連看都沒看一眼。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我拼命在人羣裏尋找。
還好還好。
路聽瀾不在。
我可不想讓他心疼。

-16-
「哥哥我沒想害死人啊,我鎖門燒炭的時候真沒發現淺淺還在屋裏…….怎麼辦怎麼辦,江遙能幫我作證嗎?」
「江遙到底什麼病啊,他還能活嗎?」
「是他自己要衝進去,與我無關!!」
不知睡了多久,江棉哭啞了的聲音在耳邊亂響。
一個清脆的巴掌扇在她臉上,嚇沒了所有聲音。
「爸媽已經到樓下了,我瞞不住。至於江遙…….他要是有事我不會饒了你。」
「哥你說什麼?你爲了江遙打我?你不是最討厭他了嗎?」
「我討厭他可我沒想讓他死!」
我被吵得睜開眼睛,透過面罩艱難呼吸。
江宴立刻按響了牀邊的急救鈴,恰好爸媽也到了。
一家人圍在我牀邊,主治醫生滿臉嚴肅地宣讀我的病情:
「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他……」
話音未落,走廊裏傳來幾聲巨響,一個瘦小的身影撞開房門,跌到了所有人面前。
剎那間,空氣都凝滯了。
「江暮,江暮哥哥?」
江棉爆發出一聲尖叫,迫不及待撲到了江暮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醫生唸完「胃癌晚期」四個字,誰也沒有聽見。
「我不是江暮,你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你就是我兒子暮暮啊!天吶我就知道你還活着,快讓媽媽看看,這些年你怎麼過的啊!」
「我不是江暮,不是……媽我好想你。」
一家人簇擁着瘦弱的少年離開病房,完全忘記牀上還躺着一個我。
從小到大,我無數次沉浸在這個噩夢裏。
夢見有一天江暮回來了,全家徹底拋棄我,把我丟進垃圾場,下水道,自生自滅。
當夢成爲了現實。
我才發現也沒那麼可怕。
走不進的世界就不要硬擠了。
難爲別人,作踐自己。
我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等待生命流逝。
突然間,黑暗之中有人抓住了我冰冷的右手。
「別睡。」

-17-
「求你了江遙,別睡。」
手背上匯聚又向下滑落了幾滴淚珠。
路聽瀾將我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聲音沙啞顫抖。
「你疼嗎?」
原來他看見了。
看見了我怎麼衝入火場,又半死不活地爬出來。
看見了我吐血。
看見了醫生怎麼搶救,又怎麼宣判,而我全家沒一個人在乎。
因爲我的一句「別跟來」。
他快要瘋了,疼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江遙我知道爲什麼了,我都知道了,但你聽我說好不好。」
「就算生命只剩一天,能不能讓我愛你一天?他們不要的我要,他們不在乎的我在乎。」
「求你可憐一下我啊……」
心臟處的鈍痛變成了尖銳的一柄刀翻攪。
路聽瀾顫抖着掏出手機,給我看我的 22 歲生日禮物。
他包下了整間餐廳,準備了很多玫瑰花和球星的簽名籃球。
可惜晚餐被我拒絕了。
21 歲生日,他準備了刺激的滑翔傘和 NBA 總決賽門票。
可惜我中途轉機離開,把江棉留給他獨處。
20 歲,他熬了三個月翻譯出我最想看的外文書。
可我被江宴寒了心,根本沒發現有禮物。
……
總奢望愛。
其實我一直被他愛着。
……
我說不出話,只能用力湊近路聽瀾。
甩掉氧氣面罩,碰上了他的脣。
路聽瀾。
我對你,從來都不是可憐。

-18-
江暮重返江家的那天,我正式和路聽瀾交往了。
我們搬出宿舍合租,治病,做畢設,幾乎形影不離。
我鼓起勇氣去面對治療方案,哪怕治癒後的生存期只有五年,也積極面對。
不久之後的畢業典禮上,校方邀請了優秀企業家分享。
我看見了爸媽。
和他們引以爲傲的兒子,江暮。
「我希望當代大學生都有艱苦樸素的精神。像我兒子江暮,他一個人默默扛起了原生家庭的重擔,勤工儉學十年,靠自己的能力重返校園,我們來聽聽他分享的故事。」
江暮穿着精緻得體的西裝,本就瘦弱陰柔的面容,瞬間引來無數女孩子疼愛。
路聽瀾狠狠翻了個白眼,抓起我的手吻了一下。
「這傻逼。這一家子都是傻逼。」
「老婆還好你沒有遺傳。」
我笑着推了他一下。
下一秒,餘光感受到一道陰鬱的目光直衝我而來。
坐在臺上的江宴死死盯着我們,手中的茶杯都快要攥碎了。
他。
挺有意思。
江暮說要靠自己的雙手供養原生家庭,所以車禍假死,不再拖累江家。
如今回來,也是覺得自己足夠優秀,能成爲江家的驕傲。
他那篇分享稿甚至是全英文的,自信從容地展示着自己。
只不過讀到一半,前排有個女生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同學,請問你是哪個學校專業的?你裏面很多專業用詞不準確,聽不懂想表達什麼。」
江暮一下子愣在臺上,磕磕絆絆地說:
「我是 C 大金融系…….」
「我朋友就在 C 大金融系,他說沒見過你。可以看下你的學生證嗎?」
「C 大可是全國頂尖,C 大的學生怎麼會分不清 quite 和 quiet 啊?」
「請問這段分享的意義到底在哪裏?我們爲什麼浪費時間聽一段狗屁不通的演講?」
A 大雖然不算頂尖,卻也是 top10 的高校,每個學生都不好糊弄,臺下抗議的聲音越來越大。
江暮滿臉慘白站在臺上,嚇到說不出話。
爸媽紅着臉替他打圓場。
可越解釋漏洞越多,急出了滿頭大汗,完全沒了先前那副驕傲的模樣。
這場鬧劇,最終以江暮翻白眼暈在臺上而結束了。
主持人急忙快進到下一 part,優秀畢業生頒獎。
我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在臺下忙着搬運江暮的爸媽愣住了。
大學四年他們好像從沒關心過我的成績。
連我考進這個大學,他們也認爲是我走運,高考時都蒙對了。
在他們眼裏我永遠是那個不如江暮的笨蛋。
看到到院士爲我頒獎,他們挺直腰板笑了下,熟悉的驕傲感又回來了。
「這纔是咱兒子嘛,咱家的優秀基因。」
「對,其實我們有三個兒子,江遙給咱家爭氣。」
主持人把麥克風遞給我,問我有什麼想說的。
前幾位領獎的同學都是感謝父母感謝老師。
輪到我時。
我的目光掠過爸媽,掠過臺下層層觀衆,落在了路聽瀾身上。
「除此之外,還要感謝一個人給了我愛和自由。我現在想和他擁抱一下。」
「男朋友。」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緊接着爆發出尖叫和掌聲。
底下無數個聲音在喊我們好酷,老師們寵溺又無奈地笑了。
「我記得有人投稿過江遙喜歡男生,罵得可髒了,可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跟投稿人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揭穿別人隱私?」
「酸雞跳腳愛而不得吧,反正我覺得倆男的也挺好。管好自己就行了,少管別人。」
「不明白,但尊重祝福。」
……
路聽瀾沒有上臺,一臉囂張地走過臉色鐵青的爸媽,從臺下淺淺擁抱了我,故意讓沙啞的低音炮透過麥克風響遍全場。
「畢業快樂,男朋友。」
一瞬間,爸媽雙雙變了臉色。
站在舞臺後的江宴狠狠砸碎了手機,心裏名爲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壞了。

-19-
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江宴喜歡我。
他心心念唸的暮暮回來了。
結果挑禮物選了我最喜歡的藍色,買衣服選了我的尺碼,家裏我的東西不許任何人碰。
爸媽邀請我回家喫飯,江暮擺出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態爲我倒酒,結果被江宴狠狠呵斥。
「他胃不好,給他喝什麼酒?」
江暮被罵得一愣,紅着眼尾向我道歉,顫抖着倒了一杯果汁。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江遙,我不是有意的……」
「他喝不了涼的,江暮你到底怎麼回事?」
江暮委屈得不敢抬頭。
爸媽接妹妹還沒回來,於是他叉起一小口蛋糕掩飾尷尬。
江宴瞬間黑了臉。
「那是給你的東西嗎,你碰?」
「哥哥,什麼……」
「那是給江遙買的蛋糕!你家裏怎麼教育你的,別人的東西隨便喫?」
江暮嚇得百口莫辯,眼淚無聲落了下來。
江宴倒了杯溫水擺在我面前。
帶着幾分討好
我一下子笑了。
「真傻比。」
「從前找替身,現在正主回來了,又覺得替身好,江宴你賤不賤啊?」
江宴喉頭滾了滾,隱忍道:
「江遙你差不多行了,就算從前我有錯,咱們終歸是一家人,別跟一個外人生氣。」
「誰跟你一家人?不是爲了要戶口本,我會喫這頓飯嗎?」
江宴驀地怔住,暗暗攥緊了茶杯。
江暮的親生父母已經去世,爸媽打算認他回江家。
我爲了成全他們才喫的這頓飯,讓他們的暮暮認祖歸宗,而我這個被嫌棄的真少爺,徹底斷絕關係別管了。
我以爲爸媽會答應得很乾脆,結果爸爸閉口不談,媽媽紅着眼眶給我夾了一塊排骨:
「遙遙,媽媽怎麼會拋棄親生兒子呢?」
「暮暮畢竟在農村養了十年,再優秀也是個沒學歷沒什麼見識的農村孩子,他和你不能比。」
「我聽說你大學四年都是專業前三,還拿了獎學金保送直博,媽媽以你爲驕傲。」
「今後江家還是要靠你和你哥哥的,把暮暮當作你的小弟弟一樣疼愛,好嗎?」

-20-
江暮低頭攪着白粥,目光卻若有似無瞟向我,就像警惕起來的毒蛇,隱約可見詭異的暗芒。
我冷冷掀了飯碗。
「看來今天談不攏,那我喫不下了,去衛生間吐一吐。」
滿室寂靜,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到極點。
連最驕縱的江棉也不敢說話。
我在衛生間真的吐了。
把胃裏所有東西都吐出來,像喫了一斤死蟑螂那麼噁心,湧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路聽瀾發消息問我談得順利嗎。
我顫抖着回他:
【能不能來接我。我再也不想見到這些人了。】
消息剛剛發送,門外傳來了江棉的聲音。
「暮暮哥哥,爸媽給你零花錢了對吧?都給我吧,謝謝哥哥!」
我家有幾間公司,爸媽每個自然年會分一些股份給我們,當作這一年的「零花錢」。
從前我沒想過和江宴江棉爭繼承權,生活費也是我自己掙的。
江棉向我要,我自然都給她。
可江暮不一樣。
「妹妹,這是爸媽給我的東西,我不想給你。」
「什,什麼?你拿着那些也沒用啊,你連大學都沒讀,你都不知ŧűₘ道股權是什麼……」
「妹妹,我也是江家的兒子,我應該擁有這些。」
「江暮你什麼意思?你一個外人還想惦記我們家的財產?從前江遙都不敢惦記的,他…..」
「我不是江遙。」
江棉被氣急了,直接上手推搡江暮。
透過門縫,我看見江暮故意撞到雕像上,額頭劃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
偏偏這一幕,被我媽撞見了。
「沒事的,妹妹只是太激動了,是我自己沒站穩摔倒,和她無關。」
「媽媽你不要責罰妹妹,求你了。」
「江暮你說什麼啊?!我還沒碰到你呢!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賤貨!」
江棉發瘋似地啃咬摔打江暮,媽媽心疼,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夠了江棉!都怪我們從小到大太寵着你了,你怎麼能對哥哥這樣?!」
江棉摔倒在衛生間門口,不敢置信地看着所有人。
這時,我推門走了出來。
看到我的一瞬間,江棉忍不住嚎啕大哭,抓着我的手躲到了我身後。
「江遙他們都欺負我,我沒有推人,你看見了對嗎?你幫我證明啊!你幫我解釋!」
「我這個脾氣都是江遙你寵出來的,哥哥你幫我說話啊嗚嗚嗚。」

-21-
江棉徹底丟棄了虛僞模樣,不顧一切抱着我這根救命稻草,失聲痛哭。
可我,半點憐憫也沒有。
「鬆開。」
「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們的事與我何干?」
「我再說一次,鬆開。我男朋友在門外等我回家。」
江棉被嫌惡地推走,怔怔跪在瓷磚地上,眼神空洞洞沒有焦距。
爸媽想對我說什麼,可江暮失血暈倒,搶走了他們所有目光。
推開家門發現外面下雪了,路聽瀾抖落滿身雪花,站在路燈下笑着朝我招手。
於是我迫不及待向他奔去——
「江遙,回來!」
江宴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蒼白的嘴脣微微翁動。
「路聽瀾給你的一切,我都能給,我也能做你男朋友,我命令你現在回來。」
我彷彿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正要開口,路聽瀾笑眯眯告訴他:
「從現在起你多說一句話,今晚我多加十分鐘。」
「什麼?」
「二十分鐘。」
「江遙你看看你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命令你立刻分手!」
「三十分鐘。」
「江遙最多忍三十分鐘,超過了他要哭,罵得可髒了。如果太久他還會昏倒。你掂量着辦吧,我不介意今晚嚐嚐他的上限。」
江宴終於聽懂了路聽瀾在講什麼,整張臉漲成了一種詭異的豬肝色,噴湧而出的憤怒讓他渾身都在顫抖,恨不能下一秒將路聽瀾撕成碎片。
車子發動之後,江宴暴怒的聲音ṭú₄從雪夜裏響起:
「江遙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回來!求你回來……」
可惜我早已淹沒在路聽瀾兇狠的吻裏。
再也沒空回頭罵他。
「江遙你敢看他一眼,今晚多加一小時。」

-22-
和路聽瀾交往之後,我已經很少夢見死亡了。
沒想到死亡真的來臨那天。
那麼平靜毫無徵兆。
上一秒還在和路聽瀾打電話。
下一秒,失去意識直接倒地。
手裏的熱牛奶都只喝了一半。

-23-
【對不起啊宿主嗚嗚嗚嗚,求你別投訴我!】
誰在哭?
我陷在一片黑暗裏,好久才意識到是系統回來了。
【宿主你可憐可憐打工人吧,我項目太多真的把你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等了很久的系統終於出現了。
可是它告訴我,我的任務已經成功了。
【成功條件是得到家人的愛。如果路聽瀾是你家人,他愛你,那就成功了。】
【宿主你當時選了 2,不就代表承認路聽瀾是家人了嗎?】
【我這邏輯沒毛病啊,非常嚴謹。】
我無語了一下,問它攻略成功了爲什麼會死。
【對不起我忘記把你的Ţṻ⁺胃癌取消了,求你別投訴我,我幫你復活,給你賠錢,有什麼願望都滿足你!】
願望嗎?
我想……
【番外】

-1-
我死後的第一週,爸媽剛從國外飛回來。
他們不敢相信我已經躺在一個小盒子裏。
「江遙死了?他什麼病?他身體一直很好啊?」
「他真的是胃癌?我以爲他是裝的啊!又在耍什麼把戲嗎?」
「死了就死了,終於清靜了!」
江棉沉默着不說話。
江宴發瘋似地砸爛所有東西,抱着我的照片離開了這個家。
從此以後。
不再有人陪爸爸抽菸談股票。
不再有人給媽媽煲雞湯,陪失眠的她聊一整夜。
悲傷像是一把很鈍的刀子,砍在身上磨來磨去,也不過是蹭破一點皮肉。
直到鮮血湧出來那一刻,才發現傷口早已深可見骨,痛徹心扉。
媽媽在某個深夜突然崩潰大哭,跑到樓下尋找我用過的碗,杯子…..
「媽媽您找什麼?江遙哥哥的遺物嗎,我以爲您不喜歡,都扔掉了。」
媽媽狠狠甩了江暮一巴掌,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開始思考江暮到底哪裏比我好,然後發現一條也說不出來。
我有優秀的成績,名校履歷,江暮連大學都沒讀。
我什麼事都聽她的,江暮卻事事有自己的想法,做事先斬後奏。
謊話連篇。
「能不能把江遙還給我,江遙纔是我兒子啊!」
江暮默默替媽媽擦眼淚,嘴角掛着屬於勝利者的喜悅。
第二天,江氏連丟四個大項目,資金鍊崩盤,陷入危機。
江暮搖身一變成了競爭對手聘請來的顧問,向爸媽遞來收購合同。
「我是你們的兒子,江家本來也該由我繼承的,對嗎爸爸媽媽?」
原來從他出現開始。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陰謀。
他只爲了江氏的財產。
爸媽一夜之間白了頭髮,傾家蕩產。
媽媽抱着我的照片不喫不喝,終於有一日昏倒在家裏。
他們雙雙確診了胃癌。
這就對了。
我的願望是,我身上受的折磨,他們也要嘗過一遍。

-2-
林棉是最不肯相信我死的人。
她在停屍房守了我一整夜,看着我燒成灰,埋進土裏, 抱着我的墓碑傻傻不肯鬆手。
被小流氓尾隨侵犯的那一刻, 她撕心裂肺地喊我名字。
可惜, 我再也不會跟在她身後保護她了。
不過她也是第一個發現我真正死因的人。
她發現了那瓶牛奶。
又發現牛奶是林暮動的手腳。
「妹妹你不是很在乎股權嗎?家裏少一個人,你就能多拿一點錢,你應該開心纔對。」
林棉恨紅了眼睛, 用摔斷的酒瓶直接插進江暮胸口。
鮮血漫天噴濺,混合着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砸進土裏, 摔爛成泥。
「我身上本來就背了閨蜜一條人命, 我本來就是要坐牢的, 不如替哥哥報仇。」
「我明明最喜歡江遙了,我只是想被他一直寵着, 我嘴笨不會說……江遙能明白的,誰也不能代替他!」
「做他妹妹,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說得再多, 也無法改變江棉犯法的事實。
她被判了個無期。
這就是我第二個願望。
我要利用她的愧疚後悔,來幫我報復江暮, 來還清這十年欠我的的東西。
她遲來的道歉。
我不稀罕。

-3-
江宴在我死後就和家裏斷絕了關係, 偷挖走了我的骨灰。
一個人跑到洛杉磯買了間小屋,把我埋在院子裏。
白天他會喝很多酒,然行坐在院子裏和我聊天, 告訴我天氣怎麼樣,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哪個球隊贏球了。
告訴我,他好想我。
「哥哥在你最喜歡的洛杉磯了,哥哥有很多時間陪你,永遠都陪你好不好?」
「今晚來夢裏和我見面嗎?我想你了。」
他每天都會買十件生日禮物, 瘋瘋癲癲地自己吹十次生日蠟燭, 試圖彌補我曾經的十年。
某天醉醺醺走在街上時,他撞見了我和路聽瀾。
瘦如枯枝的大手, 緊緊攥住我的手臂,驚訝到連呼吸都忘了。
「遙遙?是你嗎遙遙?我沒在做夢?」
「我就知道你沒死, 我終於找到你了!」
「原諒哥哥好不好?哥哥帶你回家……」
我已經被路聽瀾養得很好了,笑着蹲在他面前, 拍了拍他肩膀。
「哥哥啊, 是我。」
「我可以原諒你, 只要…….你去死。」
這就是我的第三個願望。
和糾纏十年的家人做個了斷。
攻略失敗了我會死。
那麼攻略成功了, 我也要他們死。
然後換個名字,換個身份,和心上人養兩隻貓一條狗,永遠在一起。
溼鹹悶熱的海風撲在臉上, 路聽瀾緊緊牽着我的手向前走,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江宴緩緩沉入蔚藍色的海面,只剩幾圈漣漪輕輕擺盪。
他突然停下腳步, 無聲落淚。
「是這些人欠你的江遙, 是他們欠你!」
「爲什麼不讓我們早點相遇呢,我想回到十年前擁抱你,告訴你別怕……」
我倏然笑了,繞到他面前在他脣上淺啄了一下。
「小狗, 如果你現在擦掉眼淚,我考慮回去多買幾盒。」
「今晚讓你試試我的上限。」
「這次,不罵你。」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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