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夭

我是一條蛟，卻嫁給了龍族太子，所有人都說我高攀了。
大婚當日，我炸了龍宮，嚇唬婆母，還將皮皮蝦趕到院子裏訓着玩。
可龍太子非但不生氣，還摟着我的腰，滿臉寵溺問：
「可還玩的盡興，要是不然，我讓人將那些剛破殼的小龍也抓來給你。」
他嗓音低沉，聽得我腿都酥軟了。
內心大呼一聲：「爹，女兒怕是要有辱使命了。」

-1-
我爹是條雄蛇，我娘是條雌蛇，我哥是條小雄蛇。
可是我卻基因突變，生成了一條蛟。
我破殼那日，我娘看着頭上長角，身下長足的我，差點嚇得背過氣去，再三確認是不是自己孵錯了蛋。
要不是血脈相親的氣息，我估計會被當場扔出去。
我爹卻高興極了，認爲這是上天眷顧，蛇族的造化要來了，幾萬年來出此一蛟，日後必會化龍，那便可以帶領蛇族脫離妖族，跟龍族一爭高下。
於是大手一揮，給我取名不夭。
我問我爹，要是我日後打不過龍族怎麼辦？
我爹很坦然道，「打不過也沒事，你是女娃子，可以混入龍族，霍亂他們的正統血脈。」
嗯？
得，這意思就是說，打得過，我們就全族享福，打不過，就我一人扛唄。
八歲那年，看到別的小孩在海邊玩耍，我便大步跑過去，「我能跟你們一起玩嗎？」
爲了以示友好，我將自己手上好不容易抓到的癩蛤蟆，獻了出去。
話音剛落，幾個小妖俱是臉色大變，一個個都哭着跑走了。
我收回挽留的手。
算了，沒人陪我，我自己玩。
於是蹲在海邊玩起了沙子。
誰料徒手一撈，居然撈起一條黑不溜秋的小泥鰍，它全身裹滿了泥沙，看起來髒兮兮的，應該也是沒人和它玩，孤苦伶仃一鰍。
我憐憫地看它一眼，拿出我爹往日常說的博愛情懷，輕聲對它說：
「別怕，我教你玩沙子。」
於是提溜起小泥鰍的尾巴，和它玩起了一龍過江，二龍奪珠，三龍戲水……
這一玩就是一下午，等我們建起幾座大宮殿後，小泥鰍累癱在地上，但因爲有我陪它玩，高興地流下感動的淚水。
我很慷慨地免了它的道謝，「你不用謝我，以後若是還沒人和你玩，你可以再來找我，我叫不夭，你叫什麼？」
小泥鰍掀了下眼皮，像是翻了個白眼，朝海里面爬去。
我本想提醒它，它是一條泥鰍，不能去海里，會被淹死。
可誰知一轉眼的功夫，它便沒了蹤影。

-2-
我剛一進家門，正在哄老孃的老爹就迅速跑過來，在我身上用力嗅嗅，「女兒啊，你這是遇到龍族了，他可有傷你？」
我爹摩拳擦掌，只要我說一句傷了，看架勢他能打到龍宮討說法去。
得到我再三肯定，只是在海邊玩了一天沙子，他才放下心來。
第二日，我偷了我哥寫給小兔妹妹的情書，正在認真研讀，就見我爹急匆匆進門。
看到我就破口大罵，「你這死孩子，讓你跟龍族鬥高低，沒讓你將人家往死裏整，你到底對龍太子做了什麼，害得咱們差點就要被滅族。」
我一懵，「我真的就是玩了個沙子，有黑泥鰍給我作證。」
啊？難道那條黑泥鰍，就是現任龍王剛破殼的小兒子。
我咬牙，你好好一條龍，裝什麼泥鰍，真是豬鼻子插蔥——裝象。
知道自己拿龍太子當了玩具，我也開始害怕被滅族了，哭喪着臉問：「那現在怎麼辦？」
我爹臉上帶着着慶幸，「幸好龍太子沒大事，就是身上多了幾處骨折，你便帶着禮物親自前去賠罪吧，記住，一定要將他給哄高興了。」
於是我便帶着孃親準備的禮物，去龍族找龍太子了。
我天生路癡，還沒走多久便失了方向，只能揹着幾十斤的山參鹿茸奇珍靈寶，朝着四下打量，辨別方位。
只見前方有一個衣着華貴，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拿着一把木劍，對着一棵ŧü⁰大樹狂砍。
「請問你知道龍宮怎麼走嗎？」
小孩轉身，額頭長着一對晶瑩剔透的龍角，雪白的臉上滿是認真，一副小大人樣。
可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他臉上表情龜裂，露出幾分懼意。
他往後退了一步，背靠着大樹強作鎮定，「不……不認識。」
「哦。」
我有些失望，剛要往前走，又回過頭來，一把抓住他的後頸衣領，將要逃離的他給扯住。
「你休想騙我，你都長了龍角，還不說不知道龍宮的位置。」
他臉上露出驚懼之色，慌亂中朝前一指，「那……那個方向。」
我看他這麼上道，滿意地點點頭，抬手摸摸了他的龍角，順便打聽一下龍太子消息。
「謝謝你啊，對了，你們家龍太子可在家？」
他看我一眼，連龍角都在顫抖，小心翼翼問道：「你找他何事？」
我拍了拍身上背的包裹，「我是來找他玩的，這是帶給他的禮物。」
可話剛落，他似乎想到什麼，臉色更加蒼白，迅速掙開我的手，往身後的林中竄去，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遠遠飄來一句：「他不在。」

-3-
順着男孩的指路，我順利到了龍宮。
是龍後接待的我。
她見到我，打量了好一會，「聽說夫人生了一個奇女，今日一見，果然甚是可愛。」
聽到自己被誇，我自然極爲高興，趕緊將自己準備的禮物拿給她。
龍後一看禮物，臉色略微奇怪，尷尬道，「……夜兒還小，送這些倒是早了點。」
我朝袋子裏看了一眼，都是我家附近山上的山參鹿茸，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我以爲龍後的意思是說東西珍貴，給小孩子太早了，趕緊擺手，「不早不早，這東西我家多的是，孃親每日都煲湯給我們喝。」
龍後瞠目結舌，半晌才道，「……夫人果真是個能人。」
龍後吩咐，讓人送我去找龍太子，我還狐疑，不是說不在麼。
等見到龍太子，我驚訝地瞪大雙目，面前板着臉故作嚴肅的男孩，不正是在路邊遇到的那個。
幾日不見，發育得好快啊……
我沒忘自己來此的任務，幾步走過去，拉着他的衣袖。
「原來你就是龍太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將你當作泥鰍的，都怪你長得太像泥鰍。」
因爲我的動作，他身體顫抖一下，小聲道：「……無礙，我……本君不介意。」
看到他顫抖，我心裏嘀咕一句，果然太弱，像我哥話本子裏的嬌小姐，弱柳扶風一步三喘。
就這樣子，等他日後成了龍族的王，我是不是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繼承王位，不能早死。
我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帶你玩沙子了。」
龍太子剛鬆了口氣，就聽到我遺憾的語氣，小聲嘀咕：「……這麼弱，玩死了就不好了。」
他臉色變得難看，臉頰通紅，喘着粗氣，像極了我爹生氣時候的樣子。
但我自認一心爲他着想，他怎會生氣，肯定是身上還其他隱疾。
「你怎麼了？」
我趕緊關心道，伸出小手爲他順氣，可他卻迅速躲開，往後退了幾步。
「無事，我……本君要去練劍了，再晚父王要罰我了。」
看小龍這麼用功，日後肯定能成爲龍王，我高興地點頭。
「嗯，你快去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他腳步一頓，「不用，明日本君沒空。」
「那後日。」
「後日也沒空。」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再來？」
他臉色白了幾分，半晌才支支吾吾，「月餘內都沒空，你別來。」
「好吧。」我有些傷心。
不能看着他好好活着，總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突然死了，那自己不戰而勝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4-
龍太子果然如他說的那樣，一直在忙着，我每次去找他都不在。
「他今天也不在嗎？」
我拉住龍宮裏的雜兵就問？
那人搖頭，「太子今日去找海神學戰術了，不在。」
我失落地低下頭，剛準備往回走，居然遇到了龍後。
「這不是不夭姑娘麼，又來找我家阿夜玩了？」見我不是很開心，她笑道，「這是沒看到阿夜傷心了麼？這孩子也不知最近țü⁴怎麼了，用功得緊，天天忙着到處學習，連我都見不到他。」
「龍後孃娘，他最近身體還好嗎？」還死不了吧？
後一句話我沒敢問出來，因爲當着人家母親的面，問她孩子會不會死，總像是罵人的話，雖然我是真的關心。
龍後笑了一下，伸手摸摸我的頭，「他好着呢，倒是不夭，這麼關心阿夜是不是喜歡他？」
喜歡？
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但我哥經常唸叨喜歡小兔，一有時間就去找她。
我也有時間就來看看龍太子，看他是不是活着，應該算是喜歡吧。
我點點頭。
龍後笑道，「這敢情好，正好我們阿夜還沒定親，我看不夭就很合適。」
龍後身後的婆子拉了她一下，面露難色，「娘娘，她是蛇族，怎麼配得上太子。」
龍後還沒說話，我趕緊拒絕道，「不行，我不能嫁給龍太子。」
她臉上露出詫異，「可是有何不妥，你不是說喜歡阿夜？」
我搖頭，「就是不行。」
我日後可是會成爲他對手的人，怎麼能嫁給他。

-5-
等第二日，我再次來找龍太子時，沒想到他居然在家。
他看到我，欲言又止，「你找本君可是有事？」
「沒有，就是來看看你。」
我搖頭，臉上帶着殷切，眼神一瞬都不離開，仔細觀察着他的身體狀況。
見一切安好，暫時死不了，才放下心來。
我走上前，將兜裏孃親給我準備的芙蓉糕塞給他，「你多喫點，可好喫了。」
孃親說了，多喫東西才能健康長大。
他拿着油乎乎的糕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終還是塞到自己兜裏。
臉色怪異，張了好幾次嘴，才問道，「你昨日……那話是何意？」
「什麼？」我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龍太子臉頰爬上一絲紅暈，板着臉故作嚴肅，「就是說喜歡本君的話。」
……哦，這個呀。
我沒有否認直接點頭，「是喜歡啊。」
你可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能不喜歡麼。
他一聽這話，臉上一會紅，一會白，比話本子還精彩。
我看得着急，趕緊過去就要拉他，「你沒事吧？可是要死了？」
語氣都帶上哭意。
他趕緊後退幾步，躲開我伸出的手，臉色變得難看，「本君好得很。」
他陰沉着臉，好久不接我的話，只有我一個人在滔滔不絕，叮囑他千萬別死。
等我嘴巴都說酸了，喝了口水，他纔開口，「你是不是想本君好好的？」
我瘋狂點頭，就差將腦袋從脖頸上搖下來。
他居然上前一步，抬手摸摸我頭，我總有一種他在摸小狗的感覺，可我是蛟啊。
「既然想讓我好好的，那你就不要經常來找我，你來的太勤，影響我修煉，修煉最是不能大意，一個不好就會出差錯。」
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爲什麼我來，他就會大意，我不懂。
可是，「我不來找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好好活着？」
他嘴角抽搐，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麼，「等我閒暇，自然會告訴你，到時候你再來。」
這法子好，也免得我浪費玩的時間，最近爲了找他，都沒時間玩了。
我伸出小指，「那拉勾。」
等他伸出手指，我勾上去，爲表誠意，用力搖晃幾下。
他臉色又變了，我似乎聽到咬牙的聲音。
暗歎一聲，這麼善變臉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6-
自此我便沒再去過龍宮，只等龍太子閒暇告訴我，可這一等就是一百多年。
雖然這段時間裏，我每年也沒忘給他送去各種補品，但沒再見過他。
直到他的成人禮來臨，我爹被邀請參加。
龍後也特意給我發了請帖。
禮宴當日，我被安排在小孩……那不，女子那桌，我爹自然要去龍王那邊。
臨走前，他拉着我再三叮囑，「切不可胡作非爲，不要亂跑，不然我回去收拾你。」
我連忙點頭，示意不會惹事，讓他放心過去。
宴會上，我又見到了龍太子，他比小時候生的更加好看，看起來也更加脆弱，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將他給玩壞了。
旁邊的女子輕笑一聲，「你也是第一次見敖夜太子嗎？他生的貌美三界皆知，難怪你會看呆。」
「熬夜是誰？」
我還在疑惑，誰會取這樣一個名字，是他爹媽經常熬夜嗎？
突然一道目光襲來，我四處尋找，就龍太子盯着我，眉頭緊蹙。
我連忙回他一個微笑，他卻將頭轉到一邊，雍容華貴地跟衆人聊天，像是沒看到我。
這人真不禮貌，枉費我每年送他補品，生怕他死了，居然不都理我。
好不容易等他空閒，前腳出們，我後腳便跟了上去。
……原來他是到花園找女子幽會的。
「太子殿下，這是奴家給你準備的禮物，你看可還喜歡？」那女子說話三分嬌俏，五分羞怯，就差軟若無骨地倒他懷裏。
他目光有意無意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我趕緊躲起來，萬不能被發現。
龍太子接過禮物，滿臉驚喜，「姑娘的禮物甚好，我喜歡的很。」
「太子喜歡便好，也不枉費奴家一片心意。」說着便朝他靠過去。
這女子是一隻花妖，孃親說過，花妖慣會迷惑男人，吸食精氣。
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我可惜到，這還不夠花妖一口吸吧。
於是趕緊跑過去，擋在他前面，接住了倒下來的女子。
花妖一見是我，滿臉氣憤，「你是誰？」
我理直氣壯，「他的命是我的，你不能動。」
花妖看向龍太子，見他也不出言反駁，又看看我，原地跺腳氣惱地轉身離開。

-7-
花妖一走，就剩下我倆大眼瞪小眼。
他最先開口，像是不認識我似的，伸出手，「你也是來送禮物的嗎？」
禮物，握草，我每年都送那麼多還不夠，現在還找我要，可我真沒忘了這茬。
我緊張地在衣服上搓搓手，「等我回頭再給你。」
龍太子擰眉，神色黯淡一些，語氣不好，「你沒準備禮物？」
他失落的神情，讓我想起小時候被人孤立，只有我帶他玩的小可憐樣，此時我若拿不出禮物，似乎太過殘忍。
「……有，怎麼沒有。」實在不忍心，我只能在身上摸索，企圖尋找一份能作爲禮物的東西。
找了半天，我咬牙將從兜裏掏出小人書。
這可是我哥最寶貝的，我好不容易纔偷出來，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沒想到就要無緣再見。
「這個給你。」我滿臉不捨，語氣中帶着期許，「只是……你看完能不能還我。」
他半點不客套，直接拿過禮物，只見上面寫着《新世紀仙妖守則》。
龍太子帶着幾分疑惑翻開書冊，瞬間臉頰通紅，連頭頂晶瑩剔透的龍角都變成了粉色。
因爲太過震驚，開始咳嗽不止，「你……咳咳……你……」
我知道我的禮物好，但也沒必要這麼激動吧，這萬一口氣上不來，啊呸……
我趕緊上前，貼心地幫他拍着背，安撫着，「別激動，你可不能死啊，早知道就不給你了，要不你還給我吧？」
我都送了百來年補品了，怎麼這人還是這麼弱，就這身板能熬死老龍王嗎？
一聽我想要回禮物，他動作迅速，連咳嗽都不顧上，將東西塞進懷裏壓着。
他臉色怪異，看着我欲言又止。
「這東西你常看？」
我滿是遺憾，「倒也沒有，我纔剛拿到，本來打算跟畢方一起看的，誰讓今日是你生辰，就給你吧。」
應該昨晚拿到手就看完的，不該拖着。
畢方是我最常一起玩的夥伴，神鳥一族後裔，性子跳脫，跟我很合得來。
龍太子臉色更加難看，忽青忽白，手抬起又落下，像是無處安放，最終攀上身後的欄杆，竟將其捏個粉碎。
我一驚，拉住他的手仔細吹吹，「沒硌到手吧，你要實在看它不順眼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啊。」
這一把下去，萬一傷到筋骨，可是會死人的。
他臉色緩和許多，輕哼一聲，將頭轉到一邊。
我見他還盯着欄杆，似是真的不喜，怕他再出手傷了自己，「等着。」
拿出自己的長刀，氣吞山河地揮動，身後的欄杆便轟然倒地，落進河裏。
「現在可以了吧？」我收了刀，獻寶似的看向他，小聲嘀咕一句，「真難伺候。」
「……」
龍太子看的目瞪口呆，像是爲此感動極了，竟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我趕緊攬住他的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你別太感動，都是我應該做的。」

-8-
一個婢女前來喚龍太子回去，我才知道宴會就要結束。
老爹可是說了「不要亂跑」，被他知道我私自出來，肯定會被家法伺候。
我急道，「我要回家了。」
可走得太急，沒注意腳下被我砍裂的地縫，一腳踩空。
爲了穩住身體我伸手亂抓，攀上了眼前人的胸口。
驚懼之下竟沒收住鋒利的指甲，居然直接抓破了龍太子的衣服，重重摔在地上。
我被摔的頭暈眼花，等反應過來，就見龍太子滿臉生無可戀，抬手護着胸前兩點鏤空，眼神冒火，就差將我掐死。
小婢女在一旁捂嘴偷笑。
我尷尬一笑，「……那啥，你衣服質量不太好。」

-9-
幾日後，我去找畢方玩，卻發現他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好不悽慘。
翅膀毛缺了一半，連唯一的一條腿都骨折了。
問了才知道，他是被人給打了。
作爲他的好朋友，我當然不會放任他被打，高義薄雲道，「告訴我是誰，我去給你報仇。」
畢方擦擦額頭上的汗，「是山中新搬來的精怪，三頭六臂，長相恐怖，力大如牛……」
我磨刀霍霍，但還沒動手便已偃旗息鼓。
如此厲害我怎麼打得過，從善如流地改口，「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我還是多給你送些補品，你早日好起來纔是正事。」
我回家後，就將我娘準備的，過幾天要送去給龍太子的補品，一股腦都送給了畢方。
還不忘寫信提醒龍太子，最近山中不太平，讓他不要隨便出門。
連畢方都能被打成那樣，萬一他遇到，還不是怪物一指頭的事，那自己多年努力可就白費力。
沒幾日，又聽到畢方家遭了搶劫，他還沒長好的毛又禿了一圈。
我去看他，直接被拒之門外，連家門都沒讓我進去。
畢方直嚷着，「你饒了我吧，再來幾次，我就沒命了。」
怎麼回事？
我十分不解，爲何我去他會沒命，但爲了畢方生命安全，我便沒再去。

-10-
可能最近真的是不太平，我們這裏來了危險精怪不說，洞庭湖還有水妖作怪，鬧得當地民不聊生。
龍王派龍太子前去捉妖。
當我從我爹嘴裏聽到這消息時，他已經要動身出發。
水妖啊，那可是妖啊。
這一去凶多吉少，就他小身板，萬一捉妖不成，水妖將他殺瞭如何是好？
我彷彿已經看到死亡在朝他招手。
不行，計劃了這麼久，怎麼能讓水妖成爲變故。
我也得跟去。
爲了不讓爹孃發現，我找我哥幫忙掩飾，誰料他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我拿出他的臭襪子，威脅道，「你若不幫我，我就告訴小兔，你腳臭。」
「不夭你個死丫頭，我是你親哥知不知道，若你以後了沒嫂子，你哥就要打光棍了，這個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氣憤地罵了我半個時辰，但最終還是答應幫我瞞着爹孃。
我先龍太子一步趕往洞庭湖，準備在他到之前，就將水妖給解決了。
可在湖邊等了三日，也沒見到所謂的水妖。
在我準備大鬧湖底時，湖邊巨石上突然坐着一個人，在看着月亮悠悠唱歌，還時不時落下幾滴眼淚。
原本平靜的湖水，隨着他的歌聲開始洶湧起來，而他的淚水也化作珍珠，一顆顆落在地上。
這便是那水妖了吧，我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可還不等我走近，就發現腿腳不受控制，居然直接朝湖中走去。
還好身後有人及時拉住我。
「別要聽他的歌聲，會被蠱惑。」龍太子含笑看着我，對於我在此，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沒想到他會來的如此之快，那等會殺妖，我可得快點動手。
「好巧，我聽說這有水妖，特地來爲民除害。」我此地無銀地解釋，一副心懷蒼生的樣子。
他居然也不客套一下，直接放開我，「請便，祝你順利除妖。」
？？？
雖然有些不爽，但也正合我意，我便抽出我的大砍刀，朝水妖而去。
水妖一躍而起，在月光的映照下，纔看清他居然有一條金色的魚尾，灼灼生輝煞是好看。
水妖手上出現一根鋒利的魚骨，像是要我對着我反擊。
我剛做好應戰準備，水妖突然露出驚恐之色，收起攻勢就要開溜。
可他沒來得及溜走，就僵直從空中落下，倒在淺水區。
我跑過去看時，他已經在水裏吐起泡泡，要不是個水族，此刻大概早就淹死了。
我有些自得，「我這麼厲害嗎？將它嚇成這樣。」
龍太子輕笑一聲，也跟着道，「是挺厲害。」
我似乎還聽到一句，「臉皮厚的厲害。」
我朝他看去時，見他滿臉淡定，我堅信自己是幻聽了，這裏除了我誰還有除妖的本事。

-11-
正在我自得之時，水妖突然吐出一個巨大的五彩泡泡，將我裹了進去。
這妖真沒見識，作爲一條天生變異的蛟，我會怕他這小小伎倆。
我拿起大刀就砍向束縛自己的泡泡。
可一刀下去，紋絲不動，兩刀，三刀，四刀……
額，有些打臉。
這泡泡就像是個堅硬的真空玻璃瓶，隨着我的呼吸，空氣漸漸稀少。
我能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缺氧的原因，使我全身鈍痛，連肺都快要炸開了。
我試圖找龍太子救我，可此刻頭暈眼花，竟然看不清他在哪來。
我難過極了，想我聰明一世，難道此刻要以如此難堪的樣子死去？
我還沒有戰勝龍族，偷我孃的話本子還沒看，誣賴我哥剪壞老爹鬍鬚的證據還沒銷燬……
要是我爹媽知道我被水妖用一個泡泡就捂死了，會不會嫌丟臉，後悔生下我這個女兒。
「嗚嗚……我還不想死。」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龍太子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將我抱了起來，他眼睛充血，髮絲凌亂，連衣服也破破爛爛，手臂上還在流血。
可能是缺氧太久，我心臟被憋壞了，在胸腔劇烈跳動幾下。
不知何時泡泡已經碎裂，水妖也不見蹤影。
我趕緊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強硬給自己拉場子，「我也不是出不來，就是在等你救，給你一個動手的機會，不然你沒除妖，龍王會怪罪你的。」
龍太子嘴角抽動。
等回去時，我特意將他送到龍宮門口，「你進去吧，剩下的路應該沒有危險。」
龍太子臉上閃過異色，在我準備離開時，他卻拉住我的手，「不夭，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啊，我什麼心思？
難道我等着他做了龍王，威脅他屈服於我的計劃，他都知道了？
「我……我……」
我緊張到結巴，下意識地想跑，這可是算計了人家全族啊，搞不好是要不死不休的。
他捏緊我就要抽出的手，語氣輕柔，「再等我一段時間可好？」
「好。」
好什麼？
我自己都不知道，看着他柔和的表情，我的緊張漸漸淡了，順口就答應了。
不過，「你認識我，那你上次還找我要禮物。」
龍太子面露慌張，後退一步，「母后等我回家喫飯，回見。」
瞬間沒了人影。
？

-12-
私自外出的事，還是被我爹知道了，罰我在家面壁思過。
我苦着一張臉，「我這可都是爲了咱們全族。」
我爹滿是疑惑，我只能耐心爲他解惑。
「蒼蠅不叮無縫蛋，現在龍族內部固若金湯，而龍太子就是那顆有縫的蛋。」
「哦……不愧是我女兒。」我爹恍然大悟，突然話鋒一轉，「那你是蒼蠅啊？」
我就知道我爹英明神武，智勇無雙……個屁。
我還是繼續去面壁吧。
面壁幾日，等我出來，就聽說鳳王帶着女兒小綵鳳到了龍族，像是要跟龍太子議親。
出於好奇，我便偷溜進龍族。
本想先去龍太子的院子看看，可太久沒來，居然迷了路。
無意間，進入一個鳥語花香的園子，本打算退出來，卻聽到遠處傳來幽幽琴聲。
我化做小蛇悄悄爬過去，就見龍太子和一女子在亭中撫琴賞景，好不愜意。
我躲到檐下，準備偷聽，沒想到那女子非常眼尖，捏着脖子將我拎了起來。
「好可愛的小蛇，還長了角。」
龍太子臉色微變，揪住我的尾巴，「這蛇應該是迷路了，等會我送她回去。」
女子也用力，「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家的。」
「那借我玩一會。」
「不借。」
我被扯得暈頭轉向，沒想到就是來湊個熱鬧，就被當成拔河工具，可我不是麻繩啊。
張嘴就咬了眼前的兩隻手，終於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我化成人形，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好險，差點斷成兩截。
「居然還是個有修爲的小蛇。」女子揉着自己被咬的手，蹲在我邊上，「小蛇要不換我做你主人？」
龍太子臉色難看極了，朝女子吼道，「鳳鳴，你給我滾出去。」

-13-
原來這女子就是小綵鳳，鳳族要和龍太子議親的人選。
不知爲何，我突然不想心裏有些酸澀。
不大開心道，「不需要，我不要主人。」
風鳴朝我眨眨眼，那雙丹目像是帶着魔力一般，我竟看呆了。
她問我，「那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鬼使神差點頭，「好。」
鳳鳴抬手捏捏我的臉頰，寵溺道，「真乖。」
我嬌羞地低下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龍太子就幾步過來，一把扯走鳳鳴的胳膊。
「收起你的媚術，不要對她亂用，她是我的。」
我一懵，我什麼時候成他的了，剛想反駁，兩人竟打了起來。
趁着他們互相刁難，我趁機跑了出去，不但將我當拔河工具，還用媚術，再不走，蛟命恐怕不保。
剛逃出園子，居然遇到了龍後。
此時的龍後神色憔悴，整個人病懨懨的，沒有半分曾經的雍容華貴。
龍後見是我，高興道，「是不夭啊，來找阿夜的嗎？」
我點頭，算是的吧。
她親暱地拉過我的手，「這麼多年你對阿夜的好我都看在眼裏，日後他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了。」
我心虛的不知道怎麼回。
若讓她知道，我只是利用她兒子，怕是今日豎着進的龍宮，要橫着被送出去了。
「你是不是也是聽說了鳳族的事纔來的，放心我已經跟陛下求了恩典，讓阿夜娶你爲妃，看在我時日無多的面子上，他會答應的。」
我慌亂的拒絕，「不行，我不能嫁給他。」
龍後滿臉不解，「爲什麼？」
「因爲……」因爲他是我日後的對手，但我不能說，「他是龍，而我不是。」
龍後勾脣一笑，「阿夜不會介意的。」
但我介意。

-13-
龍後直接拍板決定，我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
只能趕緊回家找我爹商量對策。
誰料我爹一心滿女求榮，不顧我死活，「如此甚好，你打入敵人內部，更能知己知彼，順便還能將龍族一起收入囊中。」
我娘一把將他拎起，扔到一邊，總算說了句人話。
「女兒țṻₖ啊，你不要聽你爹瞎說，嫁人要看自己喜不喜歡，若是不喜歡，娘肯定不會讓你嫁的。」
不愧是我娘，就是比老頭有擔當，感動到淚目。
但喜不喜歡龍太子，我自己都不知道。
看我一臉懵，我娘搖了搖頭，「若是你不嫁，他就會娶別人，你會有什麼感覺？」
說起這個，我就想起他和那女子站在一起的畫面，刺眼極了。
若日後他每天都和那女子在一起，總感覺是，「我種了好多年的大白菜被豬拱了。」
若真要這樣，還不如我自己拱，何必便宜別人。
我看向我爹孃，「我嫁。」
嫁給他也沒事，大不了我現在不和他爭，等他死了我再重新規劃。
老爹和老孃正在高興地擊掌，見我回頭，趕緊端正站直，像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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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我家就收到一大堆東西，什麼金銀玉器，天靈地寶，應有盡有。
我正拿着挨個觀摩，看的差點流出口水。ťũₓ
不知道我爹這是搶了財神邸，還是掏了貔貅窩，怎麼這麼多好東西。
我娘滿臉興奮，「跟你爹可沒關係，這是敖夜給你送來的聘禮。」
聘禮我是懂，只是熬夜是誰？
難道他們賣女求榮一次不夠，爲了這些財寶，要賣我第二次。
堅決不行，「我不嫁，我不要熬夜。」
「啊？你不是前天才答應嫁。」我娘抱緊懷中的玉器財寶，「反正東西不退，你不嫁就快點收拾包袱跑路吧。」
ṭũ⁰果真是我的娘啊，我肯定是被孵錯的蛋。
聽到我拒婚，龍太子很快就找到我家。
他臉上滿是失落，語氣也有些可憐兮兮，「你不願嫁我嗎？」
我滿是爲難，「我想嫁你的，但我爹孃收了熬夜的聘禮，你放心，我現在就去讓他們退回去。」
還沒走幾步，手便被拉住，龍太子臉色變得鐵青，咬牙道，「我就是敖夜。」
我一懵，「原來就是你爹媽經常熬夜……」
我聲音逐漸減小，因爲他臉色越來越黑，快要趕上我家鍋底，直覺再說下去，我會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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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好，我被八抬大轎抬進龍宮，等禮成，龍太子被喊去向賓客敬酒。
等他一出去，我趕緊摘掉頭冠，脫了喜服，直奔廚房而去。
這嫁人真不是人乾的事，真的要累死蛟了，我娘還狠心沒給我飯喫，說禮節多不方便上廁所。
還好我機靈，提前打探了廚房位置。
我來到廚房，看着一盤盤美味佳餚從眼前端過，就是不給我喫。
「那邊有面，自己做，這是宴席要用的。」
自己做就自己做，我又不是不會。
放油，倒水，下面，然後……對着鍋噴火。
只聽到一聲巨響，廚房原地炸飛，只留下我面容漆黑。
最先趕來的是龍妃，龍王的小妾。
她看向我，滿臉嫌棄，「就是你放火炸了龍宮？」
她說的也是事實，我點點頭。
龍妃淡淡道，「太子大喜之日，你居然如此放肆，是哪一族的，放油鍋給炸了。」
炸……炸了？
原來龍宮這麼殘忍的嗎？剛來就要炸我，蛟肉不好喫啊。
既然你們要炸我，可不能怪我。
我拿出自己按耐不住的大刀，無差別攻擊，誰要抓我就砍誰。
手一揮，就砍到了龍妃身後的半個石柱子，「還炸我嗎？」
「你……」龍妃一番白眼，暈了過去。
這回廚房沒人再敢忽視我，大廚爬過來，「大仙您要喫什麼，小的給你做。」
「先來二兩二鍋頭，再配一盤小龍蝦。」
一聽要喫小龍蝦，小龍蝦個個吾命休矣。
皮皮蝦鬆了口氣，爲了自己不被炸，還獻殷勤的跑到我面前，扭起來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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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喫飽喝足，拍拍肚皮，就要離開。
誰料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太子妃可還盡興，若是不然，本君讓人將那些剛破殼的小龍也抓來給你。」
我腿一抖，糟糕，我臉都黑成這副樣子，爲何他還能認得出來。
硬着頭皮道，「盡興。」
龍太子攬上我的腰，「既然太子妃盡興了，那便到本君了。」
直到被帶回房間，我還處於蒙圈狀態。
他滿臉柔情，在我耳邊呢喃，「你送了我百年補品，還有一本冊子，今日我都還給你，可好？」
「好啊。」
補品就不用了，冊子能還再好不過，想了這麼久，如今終於能看上了。
我在他身上摸索，着急道，「你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他似笑非笑地扯下帳幔，熄了燭火，朝我撲過來。
「你關燈幹啥，我看不到。」
「不用看，好好感受就行。」
……
「混蛋……你騙我。」
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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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揉着腰出了房間，就見他勾脣坐在一邊，手上正拿着一本書籍。
正是那本，《新世紀仙妖守則》。
「騙子。」我滿臉哀怨。
這哪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人，Ṭŭ̀ₘ我纔是。
龍太子走過來扶着我，替我揉腰，「不夭是不是不滿意爲夫的表現，別擔心，咱們還有好多你送來的補品呢。」
我一驚，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爹，娘，我要回家……」
（完）
番外
我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就頭暈目眩，差點摔了，還好身邊的婢女眼疾手快，才不至於和大地親密接觸。
這一定是高強度的工作，讓我體力透支了，我再次動了要回家的念頭。
沒多久，已經繼承王位的敖夜，聽訊帶着醫官迅速趕來。
他攬着我的腰，爲我輕輕揉捏，「是不是近日沒休息好，怎麼會暈倒呢？」
我翻個白眼，不想理他，只是這按摩手法，越來越好了，享受地閉上眼睛。
還沒享受幾秒，卻被醫官的一句話給驚的差點跳起。
「娘娘這是懷了龍蛋。」
「什麼？」
敖夜按住我亂動的身子，滿臉喜色，「你慢點，當心寶寶。」
他心裏卻樂開了，這下好了，不用擔心她老是鬧着要回家了，看來補品也不是白喫的。
龍族向來子息單薄，到了敖夜這一輩，老龍王妻妾無數，也到不惑之年才生下敖夜。
可怎麼到了我這，就這麼簡單，難道真的是因爲我送的補品？
Ṫṻ₆真是悔不當初啊。
既然懷了蛋，我只能安心養胎，從此也算過上了一段清閒日子，沒有敖夜身體力行的打擾,  我自然樂的自在。
這一懷就懷了十年。
這日，我抱着肚子躺在牀上，指使敖夜給我捏腿。
「左邊，不對,  再右邊點,  對就是那裏,  舒服……」
敖夜卻不厭其煩,  滿臉寵溺地看着我，任勞任怨。
突然我身體僵住了，朝着敖夜喊道，「我肚子痛，它是不是要出來了？」
敖夜大驚,  換亂中還不忘安慰我，「別怕,  我在。」
我被進準備好的產房,  一生就是三天。
當一顆顆蛋從我身體中拿出去，我怒了，「這踏馬還有完沒完啊？」
可能因爲我的怒吼，蛋終於被嚇沒了，看着眼前放着的整整齊齊八顆,  我暈了過去。
造孽啊,  別人生一顆都難，我生八顆。
既然我生了蛋，孵蛋的任務自然交給了敖夜。
這天龍將軍有彙報要事,  到處找不到龍王，問了才知道,  龍王在陪着龍後孵蛋。
他走進院子，就看到龍後躺在軟塌上，愜意的曬着太陽,  反而龍王變爲龍身，卷着幾顆龍蛋孵的不亦樂乎。
龍將Ṱű̂⁺軍看的目瞪口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