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歲那年,媽媽終於殺死了我。
在我生前的記憶裏,媽媽一直是個漂亮的女人,頭髮長長的,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愛穿深色的裙子。
過完元宵節的第二天,媽媽帶我到一個陌生的小鎮,給我買了我一直想要的玩具汽車,還有一些零食,媽媽摸着我的臉,輕聲說:「小玠,媽媽去那邊商場買個東西,你就在這裏等我,小心汽車不要亂跑哦。」
我歡喜地點點頭,蹲在路邊玩新玩具。
媽媽走的時候是中午,太陽暖洋洋的,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得肚子越來越餓,天色也慢慢黑起來。我想去那個商場找媽媽,又害怕媽媽回來找不到我,夜晚的風很冷,我被凍得不停跺腳,肚子也在「咕咕」不停抗議。
我無法忍耐,去那個三層樓的商場找了一圈,一個拖地的老奶奶說商場馬上就要關門了,我一下子眼淚就出來,那老奶奶見我可憐,給我買了塊很好喫的甜餅。她說要送我回家,我搖搖頭拒絕了,因爲媽媽說過,不能隨便跟着陌生人走,很多小孩子就是這樣被騙走的。
夜色中,我滿臉眼淚鼻涕,分不清周圍的景色和道路,只知道順着自己的感覺走。說出來也是奇蹟,我居然走回了自己的家,當媽媽開門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她臉一下子就白了,隨即表情變得憤怒,掐着我的胳膊吼我:「你跑去哪了,爲什麼不聽媽媽的話在那裏等我?」
我撲進媽媽的懷裏嚎啕大哭,媽媽身體有點發抖,但還是把手放在我腦袋上溫柔撫摸。
此後過了一個星期,媽媽帶我去郊區玩,那天天氣很好,我在草地上睡着了,醒來的時候發現媽媽給我買的小汽車,掛在一塊石頭上面,風不停的吹着,好像隨時都要摔下來。我連忙跳起來,伸出手想把玩具勾回來,結果腳一滑,抱着那個小汽車從懸崖摔下,只覺得天旋地轉,就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身上痛的厲害,我大聲喊着媽媽的名字,荒山裏空寂無邊,天上的烏雲就像黑棉被,我努力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膝蓋破了皮,血染紅了褲子。
媽媽找不到我,肯定會很着急的。
我咬牙抓過一根樹枝,當作柺杖慢慢站起,順着那條小溪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久,見到一個小房子,裏面有燈光,我不停的敲門,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阿姨。那阿姨被我的樣子嚇住,卻還是讓我進屋,拿出乾淨的衣服讓我換上,還幫我包紮傷口,那阿姨長得沒我媽好看,臉上有黑色的胎記,但她的樣子很溫柔,讓我覺得很親切。
「小朋友,這麼晚你在山裏幹嘛?」
「我和媽媽走散了。」
「你家在哪裏?我要我男人送你回去。」那阿姨煮好一碗湯,用湯匙餵我。
「謝謝阿姨。」我紅着眼圈說。
那阿姨的丈夫是護林員,深夜的時候纔回來,知道我的事後開上拖拉機,把我送到鎮子上,那個叔叔也是好人,一直把我抱到家門口才離開。我敲開家裏的門,媽媽見到我時整個人一歪,差點摔在地上,手緊緊地抓着門板才保持平衡,她帶我進屋,拿出一根木條就開始打我屁股,邊打邊哭:「你爲什麼能回來,你爲什麼要回來……」
媽媽的眼淚都濺到我臉上,我不想讓媽媽那麼難過,一直在道歉:「對不起,媽媽,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
媽媽聽到這些話手僵在空中,隨後打得更用力。
雖然年紀小,但我也明白,媽媽有點討厭我了。
隨後的那段時間,我再也不找媽媽要任何禮物,每天起牀就乖乖上學,回來就幫媽媽收拾家務,把地拖得乾乾淨淨,玻璃擦得可以反光,我以爲媽媽會開心點。不料她回到家看到這一幕,聲音變得無比尖利,揪着我的耳朵罵我,說誰讓我亂動家裏東西了。
我委屈的想哭,卻只能用力憋住,我知道眼淚只會讓媽媽更加生氣,我的耳朵被擰出血,媽媽把我摔在地上,拿上包跑出門。
孤零零的小房間,我把頭埋在胳膊裏,啜泣聲迴盪在空氣裏。
媽媽總是說房租飯錢的事情,我每一頓都喫得很少,哪怕餓的晚上睡不着,也不想給媽媽添麻煩,這是錯嗎?
媽媽總是說別人家的孩子多聰明,我每一節課都聽得很認真,考試永遠是第一名,但拿回來的獎狀都被扔進垃圾筒,這是錯嗎?
也許我是個笨小孩,但我只是想讓媽媽喜歡我,我做錯了什麼?
第二天,媽媽回來了,她換上一套特別好看的衣服,牽着我的手走到小鎮的河邊,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水讓媽媽的表情很悲傷。
「小玠,你喜歡媽媽嗎?」
「喜歡。」我鄭重的點點頭,再點點頭。
「媽媽也喜歡你,媽媽不是故意那麼對你的,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要是在別的家裏,肯定很有出息。」媽媽親了一口我的臉,帶着悽慘的笑容。
「我不要別的家,我只要媽媽。」
「下輩子吧,下輩子媽媽一定好好愛你。」
我還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身體就失去平衡落向河裏,我不停的掙扎,河水的溫度很低,手腳很快就失去知覺。水不停的順着喉嚨嗆進來,我想喊媽媽的名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用最後的力氣,伸出右手,試圖抓住在媽媽的殘影。
八歲那年,媽媽終於殺死了我。
在我的屍體漂浮回河面上時,媽媽爆發悲痛欲絕的哭聲,她央求着路人下河撈我,甚至還給人家磕頭,她的神色狼狽,漂亮的衣服上都是泥土,嗓子已經啞了。
所以不會有人能想到,我的死和她有關。
-2-
很快,媽媽變成了別人的媽媽。
她嫁的那個男人肥得像頭豬,脖子上有一個骷髏刺青,是做地產行業的,好像很有錢。媽媽從那個十幾平的廉租房搬到別墅,那些很好看的裙子也紛紛丟掉,換成名牌衣服,身上戴着各種首飾。
那個男人有一個女兒,比我小兩歲,是個脾氣古怪的富家丫頭。媽媽剛搬進去的時候,那女孩經常找媽媽麻煩,嫌媽媽做的菜不好喫,嫌媽媽收拾房間時動了自己的洋娃娃,嫌媽媽起得太早影響她睡懶覺。
媽媽彷彿換了一個人,面對那個女孩的無理取鬧,只是溫柔的笑笑,有時還會道歉示好,保證下次不會再那樣。
我的靈魂在空中飄浮,看着這悲傷的一幕。
不久之前,我做錯一點小事,媽媽就會對我又打又罵,我感冒發了高燒,媽媽也只是化妝後匆匆出門,學校要開家長會,我站在教室門口等了三小時,也沒等到媽媽的身影。媽媽好像把對我的愛,全部轉移給這個小女孩。
她叫琪琪,有着漂亮的臉蛋,就像剛熟的蘋果。
就這樣,我悄無聲息的旁觀着媽媽的新生活,她總是穿得很漂亮,用着昂貴的化妝品,開上以前在雜誌上才能看到的汽車。就像所有的豪門太太,臉上帶着大方得體的笑容,出入上流酒會,我明白,那是她一直向外的生活。
琪琪十一歲時,在她生日那天,琪琪故意從樓梯上滾下來,摔破了頭哇哇大哭。
那男人和媽媽急忙把她抱起,送去醫院包紮,趁着媽媽去繳費的時候,琪琪拉着那男人的手說:「爸爸,是陸阿姨推的我。」
那男人聽到這句話勃然大怒,問:「你確定嗎,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琪琪撇着嘴說:「陸阿姨討厭我,你不在家的時候,她經常掐我打我,你看我的肚子……」
說完掀開衣服,露出腹部邊的淤青,那些傷痕都是她夜裏自己弄的。
但誰會懷疑這樣一個外表單純的小女孩會說謊呢?
回到別墅,那男人對媽媽大打出手,用菸灰缸砸着她的頭,掐她的脖子問她爲何要這樣做,說要是再敢動他女兒就讓媽媽從世界上消失。
媽媽渾身發抖,哭着解釋:「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我把琪琪當親女兒看待的,我怎麼捨得打她?」
那男人一腳踹向媽媽肚子:「你連你親生兒子都能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媽媽痛苦的弓起身子,倦在地上咳嗽。
眼淚順着她潔白的臉頰,流到我身下的地板上。
王八蛋!
我怒不可遏的握緊拳頭,用力揮向那男人,但靈魂是無法影響現實世界的,那男人只覺得一股陰風拂過額頭。
我心裏的恨意越來越盛,從房間的鏡子看到自己的樣子發生了巨大改變,本來是孩童模樣的我,臉上生出黑斑,嘴裏的牙齒頂出口腔,變成野獸般的獠牙,還有手上的指甲,變成了恐怖的青色。
怨恨,讓我變成厲鬼。
但我不會後悔,我要保護媽媽。
-3-
第二天一早,我跟隨着那男人出門,天色還沒亮透,男人打着哈欠開車。
等紅綠燈的時候,我用怨力影響他的腦意識,讓他看到後車座上的我。
在他的視角里,座椅的後面趴着一個眼睛流血的男孩,男孩的手緊緊抓着自己胳膊,「嘶嘶嘶」的詭異聲音,彷彿就在自己耳邊。
「我幹!」那男人觸電般解開安全帶,狼狽地跳下車。
行人們停下腳,看着他慌張的模樣。
那男人坐在地上重重的喘氣,大概緩了一刻鐘,才鼓足勇氣站起來,瞄着自己的車內,發現空無一物後長吁一口氣,他以爲自己沒睡好出現幻覺。重新坐上車,踩上油門繼續往醫院開,就在一個下坡轉角,那男人瞟着後視鏡,又看到那個恐怖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的臉上,居然有着陰森狠毒的笑容。
劇烈的驚嚇讓男人手足無措,他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輛大貨車就撞在他車上。
他的身體就像被捏爆的橙子,血液內臟飛的到處都是,臨死前還帶着驚恐畏懼的表情,我木然的站在他屍體前,沒有一絲愧意。
解決了那男人,我又去醫院找那小女孩。
她躲在醫院廁所玩手機,遊戲打得很順利,偶爾還發出一陣笑。
我也在笑,只不過在天花板上。
「噠噠噠……」
幾滴水滴在手機屏幕上,小女孩皺着眉頭用紙巾把屏幕擦乾淨,沒玩幾分鐘,又有幾滴水滴下來,小女孩不耐煩地站起身,慢慢抬起臉。
她看到露着獠牙的惡鬼,涎水滴在她的眼角,帶着腥臭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女孩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褲子溼了一大片,想要把廁所門拉開,那個門鎖卻該死的拉不動,小女孩拼命拍門,那個惡鬼卻順着廁所門板爬下來,無比猙獰醜陋的臉,幾乎要貼上她的眼睛。
小女孩眼睛一白,昏倒在滿是污物的廁所邊,身體還在無意識的抽搐。
十分鐘後,有個女醫生找過來,把她抱去急診室,花了整整一天,才把她搶救回來。
但她已經嚇傻了,只會嘿嘿傻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4-
媽媽的生活又開始鉅變,那男人死後,他的親戚把媽媽轟出了門,離開別墅的時候,媽媽滿臉是傷,穿着來時破舊的衣服,一瘸一拐的走在大街上。
她咬着嘴脣,臉上全是不甘。
我靜靜地跟在她身後,試圖替她擋住風雨,卻無法辦到。
沒關係的,媽媽,我會一直保護你,我在心裏發誓。
怨靈的反噬非常痛苦,每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就像在油鍋裏受刑,火辣辣的劇痛讓我發出慘叫,每晚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則像在冰塊裏封印,寒意讓我失去思考能力,除了發抖什麼也做不了。
曾經有兩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找到我,他們自稱牛頭馬面,要帶我去奈何橋,說喝一碗孟婆湯什麼痛苦都會忘掉。
我拒絕了他們,我要守在媽媽身邊,直到她找到真正的幸福。
在街上流浪了半個月,媽媽變得消瘦憔悴,最後摔倒在一個廢棄公園,我謹慎的看着過往行人,害怕他們對媽媽做壞事。
一個戴着黃色帽子的清潔工靠近媽媽,用手摸了摸媽媽額頭,接着丟掉手裏的工具,把媽媽抱到附近的小診所。
打了兩瓶點滴,媽媽終於清醒過來,那個清潔工是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長相憨厚性格內斂,他對媽媽說:「你住哪兒,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媽媽打量了他半晌,緩緩低下頭:「我沒地方去。」
男人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怎麼辦?」
媽媽低聲說:「要是你不嫌棄我,我跟你回去吧。」
就這樣,那男人把媽媽帶回家,讓她好好休息。看得出來那男人很喜歡媽媽,笨手笨腳的熬粥,一口口喂到媽媽嘴裏,去樓下給媽媽買新衣服,明明做着廉價的工作,卻幾乎拿出自己一個月工資。媽媽只是隨口一提喜歡百合花,男人就跑了很遠,買了幾盆花塞滿那個小陽臺。
我覺得欣慰,這世界上還有真心對待媽媽的人。
這樣,我就可以了卻牽掛,去黃泉遁入輪迴。
只是沒想到,半年後,事情又有了變化。
-5-
那男人叫老丁,媽媽剛開始對他溫言惜語,後來漸漸地不耐煩起來,覺得他不會賺錢,人也像塊石頭不懂風情,就和另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那男人是老丁的表弟,外號叫「山貓」,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
媽媽和山貓經常在那個小屋子裏偷情,山貓是個花言巧語的男人,總是騙媽媽說自己做着多大的生意,認識多少商業巨亨,說等自己成功了就帶媽媽遠離這個地方,去更大更繁華的城市生活。
媽媽聽到這些話時,總是流露出嚮往的表情,臉色發紅嘴脣微微顫抖。
那一天,山貓在賭場輸光錢,跑到老丁的房子,要媽媽把老丁的工資交給他去翻本。媽媽有點不情願,畢竟那也是她下個月的生活費。山貓又開始甜言蜜語,把媽媽壓在牀上,用手解她的衣服,從脖子往下親,很快媽媽就沒法抱怨,只剩下越來越重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一臉疲憊的老丁呆呆站在門口。
媽媽尖叫一聲,鑽進被窩露出慘白的一張臉,山貓也很慌亂,把內褲穿好跳下牀,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哥,你聽我解釋,我剛和朋友喝了點酒……」
老丁一動不動,就像一座石雕。
但瞳孔裏,是火山一般的憤怒。
山貓還在絮絮叨叨辯解,老丁如獅子般撲進屋,拿起旁邊的檯燈砸在山貓頭上,發出一聲巨響。山貓滿頭是血的倒在地上,老丁卻還沒停手,一下接着一下,彷彿不知勞累,血濺在潔白的牆壁上,濺在乾淨的化妝鏡上,濺在媽媽面前的牀單上……媽媽已經被嚇傻了,喉嚨裏發出嗚咽聲,她想出聲求饒,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山貓的腦袋被砸的稀巴爛,連頭骨都露了出來,屍體成一個扭曲的姿勢,老丁滿身是血的回過頭,一把扯住媽媽的頭髮,不理會她的尖叫,把赤身裸體的她摔在地上,媽媽雙腳亂蹬,滿臉都是眼淚。
「我……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媽媽很努力的道歉。
老丁高高舉起破碎而尖銳的檯燈架子,用力往下砸。
我本能般的擋在媽媽面前,那是我第一次現出實體,檯燈砸在我頭上,青色的液體順着我烏黑的臉龐淌下來,我衝老丁大吼一聲,發出「嘶嘶嘶」的詭異聲音。
媽媽被突然出現的我嚇昏過去,老丁身體猛地一抖,手僵在空中,我跳起來一口咬在他手上,鮮血滑入我喉嚨,原來人的血是如此鮮美,勝過任何瓊漿玉液。老丁慘叫一聲,把我甩開跑下樓,但沒過多久,就被街上的警察抓住。
很快,就有幾個警察蹬蹬上樓,我連忙遁去身形,看着他們把媽媽送上救護車。
通靈師琪琪
-6-
十一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鬼魂。
前一天晚上本是我的生日,我家族很有錢,爸爸是成功的生意人,雖然脾氣很壞,但對我百依百順,每年生日都會給我買很多禮物。那晚他把禮物都放到我房間,在樓下客廳看電視,陸阿姨笑着問我:「琪琪,明天想去哪裏玩?」
陸阿姨是我的繼母,但我並不喜歡她,在我看來,她只是個貪圖富貴的俗女人,她和我爸結婚,只是看在錢的份上,對我這麼耐心,也是看在錢的份上。
我問:「陸阿姨,我想要去哪你就會去嗎?」
陸阿姨說:「當然。」
我說:「那你去死吧。」
陸阿姨還沒反應過來,我大叫一聲滾下樓梯,額頭燙燙的渾身痠痛,爸爸聽到聲音連忙把我抱起來,我嚎啕大哭,爸爸連忙把我送去醫院。醫生給我包紮傷口,我裝出一副很痛的樣子,讓爸爸心疼,等到陸阿姨去樓下繳費時,我抓着爸爸的手說:「是陸阿姨把我推下去的。」
「你確定嗎,會不會是你弄錯了?」爸爸臉色陰沉。
「爸爸,你不在家的時候,她經常打我,她還說要是我敢告密,就把我殺掉。」我掀開上衣,讓他看肚子上的淤青。
那些,都是我自己晚上用手指掐的。
爸爸咬緊牙齒,囑咐醫生好好照顧我,就下樓去找陸阿姨,以我對爸爸的瞭解,他絕不會再和那女人在一起。
我開心的做了個美夢,第二天一早,我溜到廁所去玩遊戲,醫院的信號太差,只有廁所才稍微好點。想着爸爸待會兒來找我,說不定已經把那女人趕出家門,不由得發出笑聲,就在此時,幾滴水落在手機屏幕上,我用紙巾擦了擦屏幕繼續玩,沒幾分鐘又有幾滴水下來。
搞什麼啊,難不成這廁所還漏水嗎?
我慢慢抬起頭,看到永生難忘的一幕,一個長着獠牙的惡鬼倒掛在天花板上,涎水順着他的獠牙滴到我臉上,帶着腥臭的味道。我嚇得大叫,那惡鬼順着廁所門板爬起來,烏黑的瞳孔直直看着我,在那一瞬間,我決定裝死,翻着白眼倒在滿是污物的廁所裏,小腿不停打顫。
那惡鬼湊上來,帶着腐爛的氣味,圍着我的身體打轉。
每一秒,都幾乎要讓我崩潰。
好在沒一會,值班的護士姐姐就找過來,她看到我的樣子嚇了一跳,大聲呼喊叫人把我送去急救室。
等了很久,我假裝「甦醒」,無論醫生護士問我什麼,我都呆呆地傻笑,因爲我看到那個惡鬼還蹲在角落,它還在冷冷盯着我。
我的姑媽趕到醫院,拍着我的背就大哭起來,她說我爸爸出了車禍,家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爸爸死了?
我身體微微顫抖,很想問姑媽是怎麼回事,也想抱着她大哭一場,但是我知道不能這樣做,因爲蹲在角落的「它」還在觀察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他醜陋的臉露出得意的笑容。
爸爸的死肯定和它有關,我緊緊咬着牙齒。
「琪琪,你說句話啊,你爸爸不在了,你可不能有事啊……」姑媽的眼淚全流到我脖子上。
「嘿嘿,嘿嘿嘿……」我發出傻笑,用這種聲音宣泄我的悲傷。
那個惡鬼終於放下警惕,順着窗戶爬到外面,在它的身影消失十分鐘後,我用力抱住姑姑,壓低聲音說:「姑姑,我們家撞鬼了,你別說話,聽我說接下來的事情……」
-7-
第一件事,當然是把那個勢利虛榮的女人趕出家。
我再三叮囑家裏的長輩,不要讓她帶走家裏任何東西,她和我爸結婚時一無所有,就像鄉里的農村妹,離開時想必頗爲狼狽。
第二件事,就是調看我爸出事時的視頻。
我爸開了二十幾年車,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故,據圍觀的人說,當時是個下坡路口,爸爸卻踩了油門,被一輛大貨車撞到,當場身亡。我看監控視頻幾十遍後,注意到爸爸出事時非常惶恐,頭扭過去看着後車座,按照正常情況,應該會看向前方或是左側來車,這說明,當時車裏有「東西」。
最後一件事,就是花大價錢請奇人異士來家裏,想辦法祛邪除災。查了整整一個月,才知道那些「大仙神人」都是騙子,只是想騙我們的錢,而真正的高人,卻藏在市井之中。
偶然的一天,我路過醫院附近的天橋,有一個滿頭銀髮的小老頭,戴着一副劣質的墨鏡,身前鋪着一張報紙,上用毛筆寫着幾個大字:摸骨算命,無一不精,收費二十,童叟無欺。
在我路過他時,他用手擋住我:「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雖然他的造型很誇張,但我沒有以貌取人,蹲在他攤前的木凳,把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了他,那小老頭沉吟半晌,說:「那你應該是遇到怨靈了,最近你是不是經常感冒流鼻涕,睡覺也總是睡不熟?」
我確信自己遇到了高人,連忙點頭,問他該怎麼解決。
小老頭給了我一瓶中藥,讓我每晚睡前喝兩勺,那中藥苦的出奇,但喝完很有效果,我漸漸能睡個整覺。
我下決心拜那個小老頭爲師,學通靈驅邪之術,師父開始不同意,說女孩身上沒陽氣,鎮不住邪魔歪道。我又是苦苦哀求又是送重禮,他才終於同意,還記得修習的第一課,他拿上桃木劍帶我去捉鬼。
那是一個被丈夫謀殺的女鬼,躲在她們家的牀下,師父說我還沒開靈眼,把牛的眼淚抹在我眼皮上,讓我守住出口不要亂動。
再次睜開眼,世界變成詭異的青色,我看到牀下的女鬼滿臉是血,長頭髮披在肩上,眼睛裏都是怨毒。師父蹲在牀邊,試圖勸她去投胎轉世,那女鬼猛地抬起頭,閃電般撲向師父,但下一秒,她的身體就被釘在牆上,青色的液體順着桃木劍滴下來,散發着腐臭的味道。
「柳琪,過來,按住她的手。」師父側着臉吩咐我。
那女鬼慘厲的嚎叫,雙手在空中亂抓,師父繞有深意的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他是想看我有沒有膽子。說不怕那是騙人的,但我知道,想要給爸爸報仇,遲早要獨自面對厲鬼,我走上前把女鬼烏青的胳膊按住,她的力氣很大,我用上所有力氣,才把繩子系成一個結,捆住她的雙手。
「不錯,出去吧,把門帶好。」師父對我說。
我走出門,順着窗戶看了一眼街道,才知道這個世界的幽靈比想象中要多,有的蟄伏在垃圾筒邊,有的掛在電子屏上,還有一些,跟着生前的親人,臉上全是憂傷。
-8-
此後十年,我都跟着師父學藝,說起來,師父是我見過最深不可測的人。算卦、驅魔、觀星、五行……,幾乎所有的奇門祕術他都精通,他的才能就像沒有邊際的大海,越是和他接觸的久,越是望而生畏,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窺探全貌。
更詭異的是,從我見他第一面開始,整整過了十年,他的容貌居然沒有一點變化。
有時候我懷疑,師父他真的是一個「人」嗎?
三個月前,師父突然消失了,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我找不到他的任何蹤跡,就在師父離去的第二天,我終於見到了那個害死我爸的惡鬼,它還是當年的模樣,跟在一個憔悴的中年女人身後。
那個女人頭髮白了一半,相貌有點眼熟,我仔細回想,差點尖叫出來。
陸阿姨!
陸阿姨在我的記憶裏很漂亮,雖然我討厭她,但也認可她的美麗,那時她皮膚雪白,五官精緻身材窈窕,眉目間總帶着一絲媚色。但此刻,她的身形已經發胖,皮膚也無比粗糙,想必這些年過得很艱難。
那個惡鬼渾身烏青,慢慢跟在陸阿姨身後,謹慎的望着每一個行人。
它到底跟陸阿姨有什麼關係,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它還沒有去輪迴?
我從樓梯上走下,裝作無意的樣子,和陸阿姨身體撞在一起,陸阿姨被我撞了個趔趄,她身後的惡鬼憤怒地看着我。
「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兒吧?」我彎腰道歉。
「沒……沒事。」陸阿姨的嗓音也變了,整個人有點木訥。
「阿姨,我看您臉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我問。
「沒……沒有。」
「阿姨。」我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你臉色發黑,胳膊上有紫淤,會不會碰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陸阿姨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顫,眼中露出難以描述的驚懼,她抓住我的手,口齒不清地說:「是是的,我十年前見到……一個東西,它一直纏着我,這幾年我在晚上睡覺,也經常在鏡子裏看到它,我的好幾任老公都死了,都死的很慘……」
我大概知道了怎麼回事,拉住陸阿姨的手:「別怕,你帶我回你住的地方看看,我來想辦法趕走它。」
那個惡鬼一直冷冷的看着我,表情陰冷,彎着身子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聽到這句話後明顯放鬆下來,我知道,它被我的話語所迷惑,準備到人少的地方再動手。
-9-
陸阿姨住在一棟危樓,樓梯邊的牆壁陳舊斑駁,到處是垃圾袋和發餿的飯菜,我心裏湧上一股愧意,可能是當年我年少幼稚,才導致她落到今天的境地。
她在口袋裏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一把鑰匙。
那個惡鬼一直跟着我們,離我的脖子只有幾公分,我聞到腐爛腥臭的味道,兒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雖然跟着師父抓過幾次鬼,但對於身後的這隻,我有本能的懼意,身體繃的很緊,防備它隨時偷襲。
門緩緩打開,就在我踏入那個昏暗的房間時,它終於出手了。
它的動作很快,快到視力很難捕捉,一口咬向我的胳膊,我條件反射般蹲下,拔出藏在風衣裏的桃木劍,一劍刺在它的肩膀上,青色的液體濺在牆上,就像硫酸一般,牆壁被灼的烏黑。
這個惡鬼怨氣太重,比我想的要強悍,它受了傷卻不退,呲着嘴裏的獠牙,衝我怒吼。
一會出現在我身後,一會出現在天花板,我靠着師父教我的步法,桃木劍舞成一個圈,防守它疾風暴雨般的撲咬。
陸阿姨見到它的樣子,整個人都軟在地上,臉上肌肉劇烈顫動。
「殺……殺了它。」陸阿姨縮着身子,衝我大喊。
聽到這句話,那惡鬼動作僵住,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它玄黑的瞳孔,居然流出兩滴眼淚。
趁着它分神的這一瞬,我左手倒刺,使出所有的力氣,把它釘在衣櫃上。
「嗚嗚嗚!」惡鬼就像失去了所有鬥志,發出孩童般的嗚咽聲,晶瑩的眼淚不停滾下,它越來越虛弱,直直地看着陸阿姨。
我喘着粗氣,拿出師父留下的一瓶降魔水,潑在那惡鬼的身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惡鬼臉上的黑斑慢慢掉落,瞳孔慢慢變得清澈,身體越縮越小,不到一分鐘,我後退一步,整個人都懵了。
我想象中兇狠歹毒的惡鬼,原來只是個孩子,臉色蒼白身體瘦弱,臉上表情十分委屈。這男孩微張着嘴,卻說不出一句話,癡癡地看着陸阿姨的臉。
桃木劍洞穿它的靈魄,很快它就要灰飛煙滅。
母親
-10-
二十五歲那年,我殺了自己的孩子。
像我這樣的人,是不該有孩子的。
從小我的父母就跟我說,這世界是有階層的,有錢有勢的人,就是高等生物,沒錢沒勢的人,就是低等動物。所以活在這世上,就一定要成爲人上人。
父親是個沒用的男人,年紀輕輕就得了癆病,一點體力活都幹不了,母親則是個放蕩的女人,和很多男人都有亂七八糟的關係。
爲了生存,父親居然能忍受這一切,看着母親把各種男人帶回家,在臥室裏調情上牀,父親往往會坐在大門口,顫顫巍巍的抽一根菸。
煙霧繚繞中,我見識到這世界最骯髒的場景。
十六歲時,我已經長成大姑娘,很多人都誇我好看,雖然我穿的都是便宜衣服,臉上不施粉黛,走在街上卻經常被男人搭訕。我只想好好讀書,逃離這個噁心的家,但命運偏偏要捉弄我,某個雨夜,一個老男人敲開家門,他喝得醉醺醺,是來找我媽的,但那天我父母都去農村走親戚,那老男人見到我後眼毛賊光,不停的吞唾沫。
「你明天再來吧,我爸媽都不在。」
我想要關門,他卻撲上來,他身上帶着臭味,我拼命反抗,他重重地給了我一耳光,打得我嘴角都出血。
「老實點,老子會給錢的。」他惡狠狠地說。
這些事情我不想回憶,事後他留下兩千塊錢,那男人是鎮上的小官,平常作威作福習慣了。他把被扯爛的衣服甩到我身上:「你比你媽好多了,以後我就來找你。」
他走後,我踉踉蹌蹌跑到廁所,不停的沖洗着自己的身體。
眼淚混着冰冷的水,讓我的世界支離破碎。
我本以爲父母得知此事後會生氣,會找那個男人理論,但他們聽到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像我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事一般。更殘酷的是,當一個月後我懷上孕,爸媽居然要我把孩子生下來,他們說那小官有的是錢,但是一直沒兒子。
「母憑子貴,就算他不娶你,咱家還少得了喫香喝辣麼。」母親興奮的跟我說。
接下來幾個月裏,我故意喝涼水,每晚捶自己的肚子,還騎自行車摔過一次跤,就是想要這個孩子流產掉。
但它很頑強,它緊緊地跟着我。
-11-
孩子出生後,我們家確實過上幾年好日子。
那老男人很高興,每隔一段時間就來看我,留下很多錢和喫用東西,但好景不長,五年後,他就出車禍死掉了。
爸媽抱着孩子去他家,要求分遺產,結果被那家人暴打一頓,這是一個沒名分的孩子,誰會認呢?
爸媽被打後患上重病,家裏的錢很快被花光,眼看連買米的錢都沒了,我終於下定決心。
「我櫃子裏還有個手鐲,賣了給我們買藥去。」母親有氣無力的在牀上說。
我找到那個銀手鐲,看到旁邊有一條麻繩。
「快去……啊。」父親邊咳嗽邊催我。
我拿起麻繩站起來,走到牀邊,輕輕套在母親脖子上,母親的眼睛裏佈滿驚慌,她想反抗喊叫,但我用力一勒,身體半跪在水泥地上,母親的舌頭就吐了出來。她的嘴巴張成一個誇張的幅度,雙腳在空中亂蹬,很快,她就僵在牀上,眼睛瞪得滾圓,臉漲得像個紫茄子。
我解下麻繩,又套在父親的脖子上。
他拼命求饒,說了很多好話,但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一輩子都是個窩囊的男人,死相也比別人狼狽,失禁的味道充斥在空中。
我再一次解開麻繩,套在兒子的脖子上。
他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頭髮烏黑皮膚白皙,手指胖胖的,平常最愛跟在我身後,媽媽媽媽叫的我心疼。
就在我準備動手時,他突然睜開眼,眸子裏帶着撒嬌。
「媽媽,抱抱……」
稚嫩的童音讓我停下手,我把他抱在懷裏,眼淚全部湧出,這個孩子是我生的,我終究下不了手。
爸媽早就病的只剩下一口氣,他們的死亡沒有讓任何人起疑。
我連夜把他們埋到屋後的荒地,沒做喪事。
又過了兩年,孩子慢慢長大,小玠很懂事,學習不用我操心,每次都能得第一名,小小的身子幫我做家務,把地拖得乾乾淨淨,把窗戶擦得反光。那段時間我遇到一個男人,他是做地產公司的,算得上成功人士,剛死了老婆,帶着個女兒。他很喜歡我,出手大方一擲千金,讓我嚐到夢想中的生活。
「你帶着個兒子,我家裏人不會讓你進門的。」
「想當我老婆,就把這個累贅甩掉。」
那男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提出條件。
我只得想辦法甩掉小玠,第一次我把他丟到附近鎮子的街上,他卻鬼使神差的找了回來,第二次我耍手段,讓他摔下山,他還能滿身是傷的回來,沒有辦法,我只能用最後的法子。
我牽着他的手走在河邊,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你喜歡媽媽嗎?」
「喜歡。」小玠拼命的點頭。
「下輩子吧,下輩子媽媽一定好好愛你。」我用力一推,他整個人摔入河裏,他雙手亂抓,一月份的河水很冰,很快他就沉了下去。
孩子,投胎做個有錢人吧。
你死了,我才能活得更好。
二十五歲,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沒有一絲悲痛,心裏全是歡喜。
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孩子的。
-12-
我沒能想到,那孩子的冤魂就這麼纏上我。
對,我能看見它。
第一次見到它,是那男人用菸灰缸砸我腦袋,他懷疑我虐待他女兒,故意推她下樓,我在鏡子裏看到小玠的樣子,他臉上佈滿斑點,嘴裏生出獠牙,試圖去抓那個男人的手,卻只抓了個空。
第二天,那男人就出車禍死掉,他家裏人把我趕出門,我夢想的生活就這麼變成泡沫。
此後那孩子就一直跟着我,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團糟。
你們可以想想我的感受,身後跟着怨鬼,幹什麼事情都不順。
我找男人結婚,男人被它嚇瘋了。
我找地方上班,同事被它咬傷。
我晚上睡覺,睜開眼就看到它在牀上瞪着我。
我快要瘋了,它肯定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折磨我,我殺了那孩子,所以他要讓我痛苦的度過餘生。
每天都活在極度恐懼下,我的神經變得敏感,夜裏不敢睜眼,害怕自己露出破綻,要是讓它知曉我能看到,不知會用什麼更歹毒的法子折磨我。
整整十年,我就像在地獄裏煎熬,直到我再一次見到柳琪。
那女孩長大了,但舊時容貌依稀可見,她以爲我沒認出來她,拉着我的手,問:「阿姨,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
我猜不透她的用意,裝傻說:「沒……沒有。」
「別怕,你帶我回你住的地方看看,我來想辦法趕走它。」柳琪眼睛餘光瞟着身後,我心跳開始加快。
這女孩也能看見鬼魂!
我帶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剛開門走進屋,柳琪和惡鬼就打鬥在一起,不知道這女孩在哪學的一身道法,手中的木劍舞得飛快,但那孩子的冤魂看起來更加強悍,動作就像閃電,這一秒還在門口,下一秒就出現在天花板。
柳琪額頭湧出汗來,動作也慢慢遲緩。
照這樣下去,我和她都會沒命。
「殺……殺了它。」我扯着嗓子喊,讓柳琪集中注意力。
那孩子的鬼魂聽到我的聲音僵在原地,趁這個時機,柳琪的木劍就像一道霹靂,破弩般的力道,把鬼魂釘在衣櫃旁。
柳琪來不及休息,掏出一個黑瓶子,把裏面的東西潑在鬼魂身上。
過了片刻,那孩子恢復到原來相貌,他還是死前的樣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額頭,眼淚汪汪的看着我。
他想開口叫我,卻發不出聲音。
柳琪愣住了,顫抖着聲音問我:「阿姨,你……認識他嗎?」
多年的壓抑讓我無法忍耐,這個死小孩,就是他毀了我一輩子,我撲過去按住那把木劍,用力抽了出來。
「你去死吧,別纏着我,快點去死!」我瘋狂喊叫,用木劍在他身上劈砍。
就像一團霧,那孩子的靈魂慢慢消散。
最後的畫面,是他微紅的雙眼,那是難以描述的哀傷。
【尾聲】
這裏是《靈異百分百》,今天我們來看看,最近網絡上很火的一段靈異視頻。
視頻裏的中年婦女,名字叫陸思清,今年快四十歲,她逛完超市回家的路上,突然大聲慘叫,隨後左手右手呈怪異的姿勢,整個人都浮在半空,彷彿被什麼東西在拉扯。過了一分鐘,兩隻胳膊居然詭異的斷掉,隨後她的身體倒立起來,就像古代的刑法五馬分屍一般,兩條腿也被活生生扯斷,但是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圍是沒有任何人存在的。
這個路人無意中拍到的詭異視頻,引得衆多網友關注,電視臺有一個叫尤西西的記者,在做新聞時拍到一張照片,在陸女士的屍體邊,居然有隱隱約約幾張臉。照片上傳到網上,網友深扒後發現,那幾張臉都是陸女士身邊親近的人,有她的父母、前夫、情人……,滲人的是,那些人在多年前都死於意外。
陸女士的父母死於重病,前夫死於離奇車禍,情人死於捉姦時的鬥毆,於是網友猜測,那些人的死都和陸女士有關係,現在來冤魂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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