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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緣分的傳聞有千萬種,唯有我最接近真相。
因爲我是月老,掌管世間姻緣的神仙。
繁華的鬧市區,百貨大廈的門口聚起了一堆人,有些穿着時尚的年輕人還拿出手機,圍觀着奇葩的一幕。人羣的最中央是一對情侶,女生二十出頭,穿着超短褲露臍裝,畫着濃豔的妝容,她提着幾袋最新款的衣服,臉上全是不耐煩,而那個男生跟她差不多年紀,穿着舊舊的 T 恤和牛仔褲,他正跪在地上求女生不要分手。
「小芸,我錯了,明天我就給你買那件裙子,不要和我分手好嗎?」男生眼眶微紅,聲音帶着些顫抖。
「這不是一件衣服的問題,我已經受夠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你能給我什麼幸福呢,你能不能像個男人灑脫點,不要這麼死纏爛打?」女生側過臉,躲着那些手機的鏡頭。
「我會努力的,我什麼都會給你的,房子、車子、首飾、一個溫暖的家……只要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拼了命也會給你幸福的。」男生已不顧自己的尊嚴,緊緊地拉着女生的手。
「你他媽的放開好不好,丟人。我什麼時候找你要那些東西了,我只是想要安全感,你連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無法給我,說這些不值一文的承諾有什麼用?」女生用力甩脫男人的手,就像被拆穿謊言的騙子,臉上帶着惱羞成怒的潮紅。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說這個女生在商場裏逛了一下午,買了大幾千塊錢的衣服,幾乎用光了男生剛發的工資,半個小時前女生又看中一款裙子,男生猶豫了一番,勸她過段時間再來買,終究導致現在的局面。
「沒錢談什麼戀愛嘛,真是卑微的舔狗……」一個拿着手機的男生嗤笑。
我蕭索的站在上空,這個世界已經複雜到我看不懂的地步了,把用情至深的人稱作「舔狗」,把玩弄感情的人稱爲「情聖」,把不顧他人感受只顧自己利益的行爲稱作「個性自由」,把荒淫濫交稱爲「性解放」……一切古老而傳統的東西,都被他們嗤之以鼻。
凡人看不見的姻緣紅線,也變得比任何時代都要複雜,就拿這一對情侶來說,男生身上的紅線,緊緊地系在女生手上,但女生身上的紅線,分成了五六根岔線,紅線的盡頭散滿城市的角落,有一根在一個富二代手上,有一根在一個酒吧歌手手上,居然還有一根在她的房東手上,那可是一個接近六十歲的老頭子,可見這女生是一個多麼放蕩的人。
我用斬緣刀輕輕一揮,男生身上的那條紅線猛地崩斷,只是一瞬間,那男生就像換了一個人,眼睛裏的淚水消失殆盡,他站起來拍拍自己褲子上的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這個行爲不僅驚訝了圍觀的人,更讓那女生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備胎從來不敢拂逆自己,今兒是怎麼了?
「你幹嘛?」女生追到男生身邊,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不幹嘛,你要走就走吧。」男生耐心地等着紅綠燈,自從紅線被斬斷後,男生變了一種氣質,不再唯唯諾諾,不再低着頭彎着腰,眼神坦率且自信。
後面看熱鬧的人起鬨發笑,女生覺得自己丟了面子,再加上莫名的,她又不是很想甩脫這個備胎了。
「你真那麼殘忍啊?我不過就是和你耍個小脾氣嘛。」女生主動牽男生的手,露出撒嬌和可憐的神態。
這一招百試百中,無論什麼時候,那男生看到她這幅模樣都會軟下心來哄她。
但今天見鬼般的不靈了。
「你怎麼那麼噁心?」男生觸電般甩開女生胳膊,快步走到馬路對面,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裏。
「媽的,渣男,老孃真是瞎了眼……」這是一種關於尊嚴的羞辱,就像一個奴隸突然跳起來甩了你一耳光,你是絕對無法忍受的,女生氣急敗壞的在路邊大罵,如久經滄桑的潑婦一般。
圍觀人羣散去後,女生拿出手機,思考着該找誰共度春宵。
我又用斬緣刀揮了一下,她身上的紅繩紛紛斷落,只剩下一條,緊緊的連在那個房東老頭子手上。
那個老頭子有妻有子,還有一定程度的暴力傾向。
三個月後,那個女生臉腫得像個豬頭,渾身全是血污,被那老頭像扔垃圾一樣甩到樓道時,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此刻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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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神仙也很焦慮。
前段時間,上一任財神被查出濫用職權,因爲他的本家姓馬,老婆姓王,導致凡間首富不是姓馬就是姓王,玉帝查出問題後雷霆大怒,把那個財神免職打入畜生道,換了個廉潔的小神仙來當財神(好像那幾個凡間首富近段時間都倒了黴,不知是不是和新財神的行爲有關)。
還有土地公,更是誇張的離譜,凡間的人窮極一生也住不上一套房子,而那些有錢人買房子就像買水果,因爲房子的問題凡人怨聲載道,逢年過節的供奉也不再真誠,往往內心還在咒罵:賊老天,我們每天累得像條狗,什麼時候才能買到一套自己的房子啊?在這樣的情形下,土地公被打入凡間,要做六十六世的建築工人,讓他好好體會一番那種痛苦。
還有我這個新入職的月老,也會覺得壓力很大。
在之前的時代,就像凡間歌裏唱的一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那時做月老還是很輕鬆的,等到男女成年繫上一根紅繩,大概率就能管一輩子。
而到了現在,各種千奇百怪的情況都出現了。
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不管男女都喜歡,這種情況讓我們月老很難做,以前牽紅繩只看年齡,現在還得加上性別,增加了工作難度。
還有一些年輕人,天天躺在家裏混喫等死,你把紅線給他準備好了,他依然不願出門,把自己心儀的對象設置爲網上的人物,比如偶像明星,甚至是動漫人物和某些愛裸露身體的男人女人(這種情況在東瀛小島裏最常見),還給自己取了個好玩的名稱,叫宅男宅女,這他媽要我們月老怎麼牽線?
最誇張的,就是現代人對感情的態度,完全就是朝三暮四。
半年前,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到我的神位前面祈禱,說實話現在這個時代,還信奉月老的人少之又少,我的神位在山間小廟外一顆榕樹下面,一年也來不了幾個人。所謂物以稀爲貴,對於那些虔誠的供奉者,我都是有求必應,那個眼鏡男放下些供品,說自己不想努力了,希望能找個富婆,餘生在榮華富貴中度過。
那個晚上我就給他牽了紅線,秦聯企業的女股東剛死了第六任丈夫,家產數以億計,是個標準的富婆。那個女股東姓明,明總在鬧市區的大飯店喫完飯後,等司機開車出來的時候,瞥見路邊抽菸的眼鏡男,那男人其貌不揚身材瘦弱,卻沒緣由的讓明總心潮澎湃,明總讓司機把他叫過來,在車上聊了十分鐘。
第二天一早眼鏡男剛走出破舊的廉租房,就收到明總送他的禮物,一部限量版的豪車,之前只在雜誌上見過,眼鏡男大喜,拿上車鑰匙就去街上兜風,看着路邊行人羨豔的眼光,還有那些辣妹拋過來的媚眼,作爲一個一無所成的 LOSER,眼鏡男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明總的攻勢越來越烈,名牌手錶、定製西服、不限額的信用卡……很快眼鏡男就不再爲生活而發愁,沉迷於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中。
當然,他心裏很清楚,這一切的來源都是富婆明總,人生能有多少次機遇,遇到了就要大力的把握它。
終於在半個月後,明總把他叫到海邊的私人別墅,喝完一瓶數十萬美元的紅酒後,兩人走進臥室,眼鏡男從來沒料到,明總是個有特殊癖好的女人,不僅用皮帶抽了他兩小時,還坐裂了他的盆骨(明總體重 160KG),不管他怎麼哀求,明總都不讓他下牀,折騰一夜後,他被送進急診室。
養了半個月傷後,他怒不可遏的趕到小廟,一腳踢飛我的神位,說我他媽的在整他。
靠,這一切不是他哀求的嗎?
我也發火了,把他的紅線改到另一個女人手上,那個女人是明總的孿生姐妹,直接把他坐到半身不遂,下半輩子都只能推輪椅生活。
-3-
城市的中心地帶有一個酒吧,名字叫「Makaveli」,是我們神仙的聚會點,這個酒吧裝修很有格調,調酒師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無論你多有錢有勢,一天只給你調一杯酒,喝完你就只能點飲料或是茶水,而且每天只營業到十二點,午夜一到準時關門。
「老邱,你主管的是西方業務,怎麼有時間過來這邊?」我坐在沙發上,看着對面燙着金黃色捲髮的男人。
邱筆特,外國人叫他「丘比特」,那些老外總以爲他是個單純的小孩子,光着屁股拿着弓箭,實則又老又醜。
「老杜,我也不想來啊,怪就怪你這片的女人,崇洋媚外的太多,我們那邊隨便過來一個爛人,都能和幾十甚至上百的女人扯上姻緣線,簡直爛七八糟。上面要我過來告知你一聲,好好牽那些女人的線,不要把業務區域搞複雜了。」老邱喝一口酒,陰陽怪氣的對我說。
「媽的,你那些過來的洋人都是渣男,你怎麼不好管管他們?」白薇是我手下的紅娘,性格暴躁嫉惡如仇,站起來擼上袖子。
「你想幹嘛?我們正仙談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大小不分……」老邱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翹着二郎腿囂張地望着我們。
白薇手一揮,一道真火就射向老邱那邊,老邱臉都沒抬,一道無形的屏障出現在他面前,真火打在上面,就像重拳入棉花,火勢很快消減。
「老闆,把空調開大點,好熱啊……」樓下的客人紛紛抱怨,估計是那道真火的緣故。
「你手下的人好像不懂規矩哦,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一下她?」老邱還是懶散的靠在沙發,但眼睛裏露出一絲寒光。
「你以爲我怕你啊?」白薇好像真的火了,拿出她的仙器。
「夠了。」我攔在白薇身前,把自己的那杯酒擺在老邱面前:「大家都是同事,何必搞的那麼難看,老邱,我會好好管理的,不會影響你業績。」
「挺上道。」老邱笑着把我的酒喝完,一副欠打的模樣伸了個懶腰,摟着個洋妞離開座位。
「剛剛爲什麼不讓我教訓他?」白薇憤憤不平的坐下。
「你打得過他嗎?」
「我……,就算我打不過,不還有你嗎?」白薇氣呼呼的喫一口果盤裏的西瓜。
「傻丫頭,混仙道不是打打殺殺,當神仙是人情世故。」我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一個深意的笑容。
同行是冤家,老邱和我分管不同的區域,彼此都看不順眼,互相告了不少黑狀。
我和他一樣,都在等一個機會扳倒對方,吞掉對方的市場。
「對了老大,有個千年難遇的怪事,需要你過去看看。」
「什麼怪事?」
「一根斬不斷的紅線。」白薇氣消了點,鄭重地看着我。
-4-
那個女孩叫蘇靈,她的男朋友叫夏天,半年前倆人因爲小事大吵一架,恰逢是個雷雨天,交通狀況很惡劣,夏天被一輛汽車撞飛,直到現在都沒醒過來,醫生做了好幾次手術,告訴蘇靈這個男孩大概率成植物人。
蘇靈和夏天都是窮家小戶出來的孩子,父母沒什麼積蓄,高昂的醫療費用早就掏空了夏天父母的家底,出於各方面考量,夏天的爸爸把蘇靈約到家裏。只是短短兩個月,夏天的父親就像老了十歲,雙鬢佈滿白髮,他給蘇靈倒了一杯茶,溫和地對她說:「靈靈,你是個好女孩,以後的路還長,不要再管夏天的事了,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吧。」
蘇靈沒有喝茶,只是站起來朝這個男人鞠一躬:「叔叔,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我是不會放棄夏天的,我會等他醒過來。就算他這輩子醒不過來,我也要在他身邊陪他,他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心甘情願。」
「你……,你不要這麼感性,女孩子沒幾年好時光,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男人眼眶微紅,他被這個女孩的決心所感動。
「我無怨無悔。」蘇靈又鞠一躬,擰開門走了出去。
蘇靈本來是大三的學生,夏天出事後毅然決然的輟學,去各個地方打工,每天要做三四份工作,往往累到坐在巴士車上就能睡着,都是爲了支付夏天的住院費。我化作凡形走上巴士車,坐在她身旁,看着這個面容清秀眉宇間卻很倔強的女孩,我用手輕輕地剪她身上的紅線。
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被剪斷的紅線飄在半空,只是一瞬,又重結在一起。
我加大靈力又剪了幾次,情況沒有變化,蘇靈的紅線緊緊連在夏天手上。
「你幹什麼?」大概受我的靈力影響,蘇靈驚醒了,大眼睛謹慎的看着我,身體成一個防備的姿勢。
「我沒幹什麼呀。」我臉色有點尷尬。
「你是小偷!」蘇靈猛地站起來,檢查自己口袋裏的東西。
司機聽到這話猛踩剎車,把車停到路邊後也走到我面前,已經是末班車,車裏總共就我們三個人,我差點吐血,好歹我也是個神仙,就算化的樣子不怎麼帥,也不至於被當成小偷吧?
「你什麼時候上來的,投幣沒有?」司機粗着嗓子質問我。
「額……」我感到頭大,因爲我確實沒有投幣(我也沒有凡間用的錢啊)。
蘇靈檢查一遍身上的東西后,坐到另一排的位置上,看樣子她把我當壞人了,司機見我結結巴巴的樣子,臉色變得更有敵意,他指着後門口:「下去!」
「大哥,我今天忘帶錢了,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你把我丟這裏我怎麼辦啊?」我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下車。」司機就像喫了火藥一般,伸出手拉我的胳膊。
我被那司機扯起來,推推搡搡地往後面走,我不停地說好話,用求懇的眼神望着蘇靈。
「算了,我替他給吧。」蘇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硬幣,遞給司機。
巴士車重新發動,窗外的夜景飛逝,蘇靈把窗開了一個小縫,風吹動她烏黑的長髮,露出白皙的額頭。
「謝謝。」我坐到她身後的座位,討好般道謝。
「不客氣。」她敷衍的回答我一句,入神般看着窗外。
「你跟着我幹什麼?」下車後走了十分鐘,蘇靈突然轉過身瞪着我。
這是一片破舊的民宅,道路邊佈滿雜草和垃圾,偶爾還有流浪貓狗竄出來,如果不是經濟拮据,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是斷不會住這裏的。
「沒有,我只是想還你錢,你不要老是用那種眼神看我嘛。」我被她的眼神盯得不自然,我就那麼猥瑣像壞人嗎?
「你連巴士都坐不起,哪來的錢還我?」蘇靈嘴邊浮現出笑意,微帶嘲諷的笑意。
「我只是今天沒帶錢,又不代表我沒錢。」
「算了吧,你這種落魄小子我見得多了,不要仗着自己長得還行就到處撩妹,回去洗洗睡吧。」蘇靈扭頭就走。
「等等!」我大聲叫住她,大爺的,這丫頭已經侮辱到我身爲神仙的尊嚴了:「我現在就把錢還給你。」
小街的盡頭,是一家彩票站,雖然已經是深夜,還有一些打着赤膊的男人聚在裏面。
「你借我兩塊錢,我馬上還給你。」我朝蘇靈伸出手。
「啊?」蘇靈嘴巴可以放下一個雞蛋,她被我的動作唬住了。
「你也不差這兩塊錢吧,試試運氣咯。」
「原來你是賭狗。」蘇靈白我一眼,繼續往前走。
我一口老血吐出來,現在是個什麼時代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分錢難倒活神仙。
「我把這個抵押給你。」我摘掉手上的月老玉戒,追上去放到她手裏。
「這是什麼玩意,值錢嗎?」蘇靈拿着戒指對着月色打量,月老玉戒是神器,在夜色裏泛着琉璃鴻光。
「不至於連兩塊都不值吧?」我快瘋了,這女人到底有多小氣。
天可憐見,蘇靈終於給我兩個硬幣,我一溜煙的跑進彩票站,買好一張彩票,那是實時開獎的彩票,十分鐘後就出結果。我擦擦臉上的汗,把彩票拍在她手上:「待會兒進去領獎。」
「小弟弟,你是不是喝大了?」蘇靈又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靠,小爺我比你大上千歲好嗎?
我沒搭理她,十分鐘過去了,當彩票站門口的顯示屏公佈結果時,蘇靈整個人都懵了,她拿着彩票的手微微發抖,整個人因興奮臉色潮紅,我剛準備說話時,蘇靈就像變了一個人,她拼命搖着我的胳膊:「天吶,我知道了,你就是少年賭神,你要帶我發財啊……」
我差點昏過去,這娘們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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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錢的彩票,中了二等獎十萬塊,當蘇靈領到錢後,樂呵呵地請我喫夜宵。
我終於見識到蘇靈真正的樣子,她舔舔手指把鈔票數了幾遍,把錢全部塞進自己的包包裏,然後恢復神色,坐在我對面晃點我:「弟弟,這些錢雖然是你賺的,我也算是原始投資人,咱們一人一半,那麼多錢放你身上不安全,姐姐我先替你保管,好嗎?」
「你只借了我幾塊錢,憑什麼分那麼多錢給你?」我心裏好笑,臉上卻很認真。
「別那麼小氣嘛,朋友之間爲點錢傷感情多俗啊。」蘇靈眼睛裏帶着刁滑的光,把凳子搬到我身邊和我攀關係:「咱們以後好好合作,有你這個手藝,還怕賺不到大錢嗎?」
「我們什麼時候是朋友了,你不是罵我賭狗麼?」
「現在就是了嘛,我叫蘇靈,弟弟你叫什麼?」那姑娘還真會來事,笑眯眯地給我倒飲料。
「杜仲。」
「對了,你怎麼知道彩票肯定會中獎?」
「不知道,我瞎買的。」我喝了一口叫做可樂的飲料,這玩意兒被稱作快樂神仙水,第一口有點嗆,喝習慣了還真不錯。
神仙都有天眼,不僅能看到凡人的前世,也能預知塵世的未來,但我暫時不想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找機會剪斷她的紅線,更重要的,以這姑娘的性格,估計會把我當精神病。
胡編了一個身份,說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蘇靈很仗義的幫我找了個住宿,就在她的房間對面。第二天一早,蘇靈就把我拉去城市的繁華地帶,那裏有更大的彩票站,看樣子這女孩是把我當提款機了。
當然,我也有我的計劃。
爲了拖延時間,我買的彩票都中的是小獎,最多才兩千塊,蘇靈倒沒有失望,像個後勤隊員給我扇風倒水,中午十二點,大街上爆發出一陣尖叫,街邊的女生瘋了一般圍過去,拿出手機往裏面擠。
陸長衣,現在最火的流量小生,拍的電視播一部火一部,各大時裝代言的寵兒,只是在街邊露了個頭,就造成了交通癱瘓的狀況。
「天吶,是陸長衣哎,弟弟你先在這裏買着,我去找他要個簽名……」和其它花癡女一樣,蘇靈也站起來往那邊跑。
說到底,人類的感情就是如此脆弱。
所謂的兩情相悅至死不渝,只是沒遇見更好的。
我趁着混亂施展靈力,把蘇靈身上的紅線斬斷,和陸長衣的紅線連在一起。
「小心,沒受傷吧?」陸長衣身材修長五官深邃,看見蘇靈被擠得差點摔倒,伸出手扶住她。
兩人四目相對,心中都蕩起漣漪。
「沒……沒事。」蘇靈的臉紅透了,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一直在電視上看到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比屏幕裏還要英俊的臉,蘇靈只覺心跳如雷。
「小姐,你手臂流血了,我送你去醫院吧?」追星的女生太多,蘇靈的手臂被指甲刮出一道口子,陸長衣溫柔的詢問。
那些被安保推開的女生,都嫉妒地瞪着蘇靈,憤恨這種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爲什麼不是自己。
「沒關係的。」蘇靈細若蚊吟地說。
「上車吧,我車上有紗布,得破傷風就麻煩了。」陸長衣拉着蘇靈的手走向房車,不顧經紀人阻攔的眼色,不出意外,這事會成明天的娛樂頭條。
豪車關上門的那剎那,我丟掉手上的彩票,悵然地離開了街道。
千年前,也出現過一根斬不斷的紅線。
仙界的仙女下凡嬉戲,看到一個山谷湖水清澈,就脫光了衣服在裏面洗澡,那羣仙女都是西王母所生,職責是繪織天上的晚霞,稱爲「織女」。其中最小的織女年芳十六,最得西王母喜愛,其它織女都暗自記恨,趁她洗澡時把她的衣服帶走,結伴先行回了仙界。那位仙女洗完澡後發現姐姐都走了,自己也沒了衣服,呆在水裏不敢聲張,天色越來越黑,雖然是神仙,仙女也害怕的流下眼淚。
此時一位放牛歸來的青年路過,他見到水中還有一個人影,以爲是有人溺水,不假思索就脫掉外套跳入湖中。
仙女全身赤裸,見一個男人朝自己游過來,羞得手足無措。
就在那青年就要看見她的時候,仙女施展靈力輕彈手指,平靜的湖水突然激盪洶湧,青年本來水性極好,卻覺得此刻自己如大海里的一片孤帆,嗆了幾口水後就昏死過去。
仙女天性善良,把青年救到岸上,脫掉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正準備返回天界時,卻發現自己的仙器也被帶走,仙器就相當於凡間的身份證,沒有這個守門的天降是不會放行的,正在慌張無措之際,那位被剝的只剩一條短褲的青年卻醒過來。
「你穿我衣服做什麼?」農家少年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木訥地問道。
仙女羞紅了臉,就像天邊淡紅的晚霞。
一根斬不斷的紅線,就在此刻突然的出現,成爲流傳千年的傳說。
「老杜,你他媽再瞎用靈力損壞凡間秩序,就算我們是好友,我也要去上面告你。」新財神是我的發小,爲人剛正不阿,他大聲發着牢騷,打斷了我的遐想。
「就十幾萬的事情,至於麼?」我笑眯眯地給他倒一杯茶,拍拍他胳膊。
「什麼不至於,凡間的事情多複雜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事情都有因果律,那張彩票本來該別人中獎,那些錢說不定是救命錢,就因爲你濫用私權,害得一個本該上得起學的孩子上不起學,或是一個本該就得回來的女人救不回來,要是更嚴重的,萬一那女人是個孕婦……」新財神唾沫星子噴我一臉,估計氣得夠嗆。
「得得得,越說越誇張,升個官把你能的。」
「你……」新財神把茶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頭像鴨脖子一樣梗着朝向窗外。
這小子從小就這樣,一本正經還不經逗。
就在我準備說幾句好話服個軟時,白薇急匆匆地拉開門,很少見到她那麼慌亂的模樣。
「老大,出事了,蘇靈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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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十六歲我們第一次說話,當時我被班上的壞孩子欺負,一向好脾氣的你擋在我身前,哪怕自己被打得滿臉是血,也不讓那些男生靠近我一步。從小我就是個孤獨的人,父母都嫌棄我是個女孩,從來不關心我,那是第一次有人保護我,其實在那一天,我就喜歡你了。」
「你是個很溫柔的人,我脾氣卻很糟糕,我敏感又愛猜忌,都是害怕自己不受傷害。每次吵架你都耐心地哄我,想着各種法子逗我開心。我問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總是開玩笑,說就是要把我脾氣寵得越來越大,到時候沒有男人受得了我,我就只能找你結婚了,呵呵,你這個壞蛋。」
「那一天我又無緣無故發脾氣,大雨天跑到街上,你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追出來,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是你再一次擋在我面前。你渾身是血,疼得嘴脣都在打顫,還摸我的臉安慰我,要我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夏天,你爲什麼那麼傻呢,我這樣的女孩,你爲什麼要付出到那種程度……」
「夏天啊,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就是現在最紅的明星陸長衣,他長得可比你好看多了,他看我受傷把我請到他的車裏,給我包紮傷口,還送我很好看的項鍊。他說他對我有點動心,希望我能和他約會,哪怕我不放心他的職業,也至少該給他一個機會。夏天,我……我那一刻居然動心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和他接吻了,下一秒我就恨起自己來,我是一個多麼醜惡的女人啊,明明有一個拿命對我好的人,居然還要移情別戀,我幾乎是癲狂着跑下車。」
「我不該是這樣的人吶,夏天,你會原諒我嗎?醫生下午跟我說你身體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也許兩三個月,就會……沒關係的夏天,這次讓我來保護你,我提前過去等你,無論天堂還是地獄,我一定好好地陪着你,再也不對你發脾氣。哪怕你怨我打我,我也不會生氣,就這麼約定了,好嗎?」
晶瑩的淚水,滴在病牀上男生蒼白的嘴邊。
蘇靈溫柔地親了一口男生的額頭,拿出口袋裏的安眠藥,一顆又一顆的塞到自己嘴裏,半小時後,平靜地倒在地板上。
我如木樁般站在原地,看着蘇靈臨終的記憶。
我從沒有預料到,人類對感情的執念,居然可以衝破靈力的束縛,可以到達捨生忘死的地步。
午夜的幽風起,病房的窗簾微微揚起,兩個穿着高級西裝的男人走進來,他們是這一任牛頭馬面,手上拿着鎖魂鏈,看到我和白薇,兩個人都有點驚訝。
「這個人你們不能帶走。」我擋在蘇靈的屍體前,阻止他們的動作。
「月仙,這不合規矩吧,這是我們冥府的業務。」說話的牛頭還算恭敬,馬面卻已躍躍欲試,想要繞過我鎖魂。
「你們要是難辦,要你們上面的人來和我談。」
「管他作甚,我們做自己的事,誰攔着就辦誰。」馬面一般推開我,鎖魂鏈閃電般拴住蘇靈的脖子,把她的七魂六魄往外扯。
下一秒,馬面整個人撞在牆上,嘴裏嘔出血來,他劇烈咳嗽幾聲,爬起來想和我算賬。
「長得醜就別學人家打扮,看你們整得跟男公關似的,丟仙界的人。」我昂着頭看着牛頭馬面:「以下犯上,你們領導有沒有教過你們規矩,我是正仙,就算管姻緣也是正仙,你們是散仙,就算是十足的親信也是散仙,散仙有資格在正仙面前亮法器嗎?」
馬面估計是氣瘋了,毛耳朵都露出來,再這樣下去估計就得現真身了,牛頭目光陰鷙地看着我,朝我微微鞠躬,說道:「月仙教訓的是,但擾亂生死律事關重大,要是出了問題,責任誰付?」
「責任我付,有何問題只管來找我。」
「好,那今天我們就先回去,出了紕漏您向上面解釋。」牛頭扶着馬面往外走,依稀聽到馬面罵我的穢語。
「你不是說做神仙不靠打打殺殺麼?」白薇站在我身邊,一副看戲的樣子。
「對小的,拍拍打打也無妨,對大的,自然要講人情世故了。」
皎潔的月色下,我看清楚蘇靈最後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帶着釋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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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我還活着?」蘇靈皺着眉揉額頭,雖然我用靈力把她救回來,那些藥丸的副作用還殘留着。
「爲什麼幹這種傻事,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又有誰強迫你此生只能愛一個人?」清晨的陽光灑進屋子,我嘆了一口氣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事,你到底是誰?」蘇靈抱着枕頭,身體往後縮。
「我是月老,掌管姻緣的神仙。」
「啊?」蘇靈目瞪口呆,她又被我唬住了。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特權,無論你想和誰在一起,我都幫你牽紅線,讓他此生只愛你一個人,除了病牀上這個男生。」
「靠,神經病。」蘇靈把枕頭砸過來。
果不其然,這姑娘反應還真在我預料之中。
但是很快她就相信了我的話,因爲時間靜止了,枕頭停留在空中距我一尺的地方,牆上的時鐘滴答聲也停住,窗外圍着花枝打轉的蝴蝶,就像定格的照片。蘇靈瞳孔放大,努力想說出一個字來,卻怎麼也做不到。
「我還可以給你一個選擇,我把這個男生救醒,讓你們好好在一起,但是你要考慮清楚,你能承擔起這個結局嗎?」
我慢慢站起來,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讓她看到這段姻緣的未來。
三個月後,夏天終於醒了,蘇靈喜極而泣,給他辦了出院手續,在家全心全意照顧他,學着做飯,弄得手指都是傷,給他洗衣服,冬天被凍得發抖,但無論何時,蘇靈臉上都有滿足的笑容。
一年後兩人結爲夫妻,婚禮上夏天眼眶微紅的給蘇靈承諾,這輩子只會對她一個人好,那是蘇靈最幸福的時光,她穿着婚紗,漂亮的就像凌波仙子,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三年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家裏多了些吵鬧,也多了份歡樂,又過了一年,第二個孩子也出生了。
一切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蘇靈因爲生養孩子容貌大變,纖細的腰肢上長滿贅肉,臉色越來越黃,開始長雀斑,夏天卻因爲事業有成,還是那副英氣俊朗的模樣,無數年輕女孩在他身邊打轉。夏天開始宿夜不歸,習慣外面的應酬,每次醉醺醺的回到家倒牀就睡,不願意和蘇靈做過多交談。
七年後,夏天和一個妖豔的女人在包間喝酒,蘇靈破門而入,氣急敗壞的蘇靈摔了很多東西,還要打那個女人,被夏天攔住。
「你說過,你這輩子只對我好的。」蘇靈聲嘶力竭,拉着夏天的袖子。
「你夠了,我沒對你好嗎,你記不記得,當年我爲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你能不能收斂點脾氣?」夏天冷冷甩開她的手,一片狼藉的包間裏,夏天接着喝酒。
十二年後,夏天已經公然的帶女人回家,那時他已經是千萬富翁,心裏想得都是怎麼甩掉蘇靈這個黃臉婆,一言不合就大發脾氣。愛情,愛情早就在生活的瑣事中屍骨無存,爲了兩個孩子,蘇靈一直在委曲求全。
直到有一天,她翻到自己的結婚錄像帶,看着裏面青春迷人的自己,還有那個俊朗深情的新郎,她突然哭起來。開始只是哽咽,後來變成嚎啕大哭,這是我想要的幸福嗎,這就是我一直努力追求的幸福嗎?
蘇靈哭到精疲力盡,看到樓下又帶着女人回來的夏天,那一刻,所有的絕望都爆發,她拿起一把水果刀撲下樓……
時間恢復正常,秒鐘向前推了一格。
「即使是這樣的結局,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直直地看着她。
蘇靈整個人都在發抖,臉色變得慘白,就像溺水的人剛被救上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發出尖叫,眼淚大滴大滴砸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怎麼能承受這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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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緣分的傳言有千萬種,唯有我最接近真相。
但只是我自以爲。
千年前那對少男少女,很快就墜入愛河,仙女是個對凡間一事不懂的糊塗蟲,鬧了很多笑話,但那個農家少年都溫柔的包容了她。天條有三大鐵律,首當其衝的就是不能和凡人私通,玉帝聽到其它仙女打的小報告後雷霆大怒,派天兵把仙女抓回天界。此時仙女已經懷有一子,西王母爲仙女求情,只要她把這個孩子打掉,不再見那個少年,就免去她所有的罪責,重新迴歸仙職。
面對着滿天神佛,一向膽小的仙女,決然的搖搖頭。
玉帝從來沒有這麼震怒過,他最疼愛這個小女兒,沒想到她竟能忤逆到如此程度,於是,他下了一道殘酷的天令。
仙女被流放到「斷塵島」,那是一個孤島,上面無花無草無水無石,神仙在上面靈力會慢慢消失,一百年,仙女就會變成凡人,兩百年,仙女就會墜入地獄,五百年,仙女就會魂飛魄散,徹底的消散在世間。
而那個農家少年,被帶到斷塵島對面的小山上,眼睜睜看着最心愛的人受盡痛苦。那少年想盡辦法,不休不眠造船,卻遇到狂風大浪,用樹枝做風箏,卻一次次摔到海里。
兩個彼此深愛的男女,每時每刻都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煎熬。
但那根紅線,還是堅韌的連在一起,那是兩顆心的呼應。
直到那一天,一聲啼哭出現在島上,少年已經窮盡心血,他畢竟只是個凡人,他用最後的力氣跳進海,慢慢朝心愛之人游去,一步一步,雖然是驚濤駭浪,他的眼裏也沒有惶恐。而仙女眼睜睜看着少年做奮死一搏,把孩子放在地上,也跳到海里。
什麼天條,什麼註定,他們只是想最後看對方一眼,哪怕會屍骨無存,也無怨無悔。
鵲仙是仙女的侍女,見到此景再也無法忍耐,違抗天命搭鵲橋,讓他們終於相聚在星海上。
「你好嗎?」少年已經成了老人模樣,他溫柔地看着妻子。
「我不悔。」仙女已經用光了靈力,隨時都會溟滅,眼睛裏卻充滿着幸福。
驚雷乍起,喜鵲紛紛消散,兩個緊緊相擁的戀人,墜入幽冥銀河。
只剩下,那個嬰孩的啼哭聲,在寂靜的空間迴盪。
「你說,我母親爲什麼寧願魂飛魄散,也要在那個島上苦等他,連我的死活都不顧,就是爲了見他最後一面,情之一物,爲何能讓人做到這種程度?」只是一杯酒,我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神仙是不會醉的,除非自己想醉。
白薇坐到我身邊,輕輕握着我的手:「你別怪你母親,她把所有的靈力都給了你,才和你父親一起赴死。」
「我不怪她,我只是想不通爲什麼。」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其實做了這麼長時間紅娘,我也不明白,凡人其實是很脆弱的,但動情的時候卻能爆發極大的力量,不畏艱難,甚至能獻出生命,他們……其實很強大,內心有依靠的時候比我們神仙還要強大。」白薇把她的那杯酒遞到我手上,溫柔的看着我。
她的母親,就是上一任鵲仙,事後也被牽連,打入輪迴道。
「不想這些了,考慮怎麼善後吧,我們這次得罪的神仙太多啦。」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慢慢走下樓梯。
Makaveli 酒吧已經關門,那位個性的調酒師坐在沙發上,他是這一任死神。
打了他的小弟,不給個交代是說不過去了。
新財神也神情淡漠的坐在一旁,雖是好友,想必他也把我的事蹟上告天庭。
職責所在,我不怪他。
最中間的位置坐着一個白鬍子老頭,太白金星這種檔次的神仙,算是高層領導了,估計是上面派來收拾我的。
他衝我笑了笑,說:「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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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濫用靈力,擾亂凡間,貶杜仲爲下仙,去蟠桃園當門將。」太白金星傳達了上面的指令。
「靠!」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被降職成一個看大門的,我還是急得跳起來。
死神和財神臉上都浮現出一絲笑意,等着看我的笑話,太白金星慢悠悠喝一口茶,開始閉目養神。
「在哪工作都是一樣嘛,當年鬥戰勝佛還去餵馬呢……」
「對啊,工作是不分大小的,在咱們天庭,哪怕是一條內褲一張衛生紙都有它的用途,不要發牢騷了。」
那兩個王八蛋,居然還唱起雙簧嘲諷我。
「領導,這事情有沒有得商量?」我賠着笑臉蹲在太白金星身前。
「怎麼商量,這都不是你第一次違反天條,不要仗着西王母是你外婆,就胡作非爲,你這樣弄得大家都很難辦。」那個老狐狸睜開眼,翹着鬍子訓我。
「對對對,我一定吸收教訓改正錯誤,老領導,我這水平去當門將,不是大材小用麼……」我討好般給他添茶。
「那你去向玉帝求情吧,我只是負責傳達。」
「其實,我們可不可以換個思路……」我眼珠一轉,坐到財神和死神的中間:「大家想想,自從分了東西方區域後,管西方的神仙處處壓我們一頭。我這邊的邱筆特就不說了,財神,那邊動不動亂搞操縱股市,弄得到處是金融危機,還有死神,你他孃的別凹造型了,那邊的冥王發動軍政,欺負那些小國家,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都是爲了搞業務,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每次開會卻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我這點小事說到底是內部矛盾,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做個局,給那羣老小子下個套?」
三個神仙都沒說話,太白金星還是悠哉悠哉的喝茶,財神梗着脖子看夜色,死神又開始凹造型。
「得,都是羣沒種的,只當我沒說,看大門就看大門,我還樂得清閒呢……」我罵罵咧咧的站起來。
下一秒,他們仨不約而同睜開眼,嘴角都浮起狡黠的笑容。
此後的事情順理成章,太白金星迴天庭報告,說我確實有失職,但罪不至此,最重要的是邱筆特野心過大,給那些洋人亂牽線,來這邊的洋人大多數像種馬,試圖吞佔這邊的業務區域。我作爲本地月老,也是受了刺激才做出一些過激行爲,可以從輕處理。
同時死神和財神也紛紛上書,死神說有些洋人濫交,明知自己有艾滋還到處亂搞,給他的生死簿惹了不少麻煩,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名單出現。財神則說有些洋人喫軟飯,把女人的錢騙到手就帶回國,弄得他整理單據總有紕漏。
就這樣,邱筆特被免職,接受判官的審訊。
落水狗不打是不行的,算起來這一任的黑臉判官是我舅舅,舅舅和我心照不宣,種種大刑一用,邱筆特頂不住就招了,說西方那邊管事的早就看我們這邊不順眼,確實使了各種詭計想搶業務。
這下事情就捅大了,玉帝拍爛了三個桌子,下令把那羣管事的全部降職,不得隨意插手別人區域的業務。
「做神仙不是打打殺殺。」我舉起酒杯。
「混仙道是人情世故。」那三位也舉起酒杯,喝完一齊大笑,死神今天心情好,破例給我們多調了幾杯酒。
白薇噗嗤一聲笑出來,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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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鬧市區,一對情侶親暱的牽着手從我身前經過,女生開朗外向,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笑聲,男生沉默溫柔,緊緊地牽着她的手。
「即使是這樣的結局,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
蘇靈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她精神徹底崩潰,坐在地板上發抖尖叫,白薇擔憂的看我一眼,我視若無睹。
「我在等你的答案,你還要堅持嗎?」我扶起她的臉,看着她盈滿淚水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蘇靈喃喃自語,彷彿大病一場。
那根紅線搖搖晃晃,有自行崩斷的跡象。
就在我認定蘇靈即將放棄的時候,她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雖然恐慌不安,但眼睛裏多了分果敢。
「請你救回他。」
「爲什麼?」我覺得不可思議:「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他未來不會在乎你的……」
「我喜歡他,我愛他,哪怕他將來會那樣對我,此刻我也依然愛他,我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蘇靈虔誠的撲在地上,用力磕頭求我救回夏天的命。
搖搖欲墜的紅線,又重新結在一起,千絲萬縷的緊密相連,成了無法解開的死結。
這,就是蘇靈的決心。
我眼眶紅了,把手拍在她的額頭上,她眼睛一黑倒在牀邊,我洗去了她這幾天的記憶。
「老大,你爲什麼要用幻境騙她,姻緣簿上她的未來不是這樣啊。」白薇跟在我身後,忍不住發問。
「我只是想看看,當一個人註定愛而不得時,她還會不會選擇去堅持?」
答案超乎我的預料,就像飛蛾撲火,明知道會被燒死,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這是傻嗎,還是一種真摯的勇敢?
我輕輕的扶正蘇靈的腦袋,讓她靠在夏天的枕邊。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會看到夏天慢慢甦醒,她會有無比幸福的笑容。
【尾聲】
「月老大仙,求求你,我已經找了好多份工作,他們都不要我。我連飯都快喫不起了,這些供品是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的,求求你,給我一個富婆吧,我不想努力了……」
身材瘦弱的眼鏡男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地說着自己的願望。
這是一座山間的古廟,門口一棵漂亮的榕樹下,是月老的神位,聽附近村民說,這個月老可靈了,求姻緣的人都能達成心願。
但這個時代,相信這個傳說的人越來越少,說到底月老算是個芝麻官,年輕人更喜歡搞錢,一來二往,神位面前的供品就少得可憐。
「要不我們也去試試吧?」一個穿着運動服的男生笑着說。
「我走不動了,你自己去吧。」一個穿着裙子的女生坐在臺階上,揉着自己的腳踝,穿着高跟鞋爬山,簡直是自討苦喫。
看打扮就知道這是對旅遊的情侶,男生彎下腰溫柔地幫女生敷上創可貼,摸摸她的腦袋:「下山我揹你,別不高興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玩吧,不用管我。」女生帶着笑意把男生往外推。
男生去寺廟裏買好供品,虔誠的跪在樹下。
「月老,我希望能和蘇靈白頭偕老,她是一個沒安全感的女孩,我希望能永遠陪在她身邊保護她,不讓她被欺負。」
男生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女生,又彎下身子。
「若是註定我和她不能在一起,請派一個比我更愛她的男生,讓她能永遠快樂。」
風輕輕的拂動,女生不停地催促男生下山,男生笑着跑過去,沒人注意到,那個擺在石頭上的供品不知何時少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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