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起來,我還能親

快死的時候我綁定了一個續命系統。
續命的條件是,深入接觸那個看起來不太想活的暴戾拳手。
系統:【抱一下活一個小時,親個嘴活一天……】
「如果我想長命百歲呢?」
系統:【那就別整計生用品。】

-1-
【宿主,你的生命還剩五分鐘,請儘快接觸任務目標。】
怎麼接觸?
我剛剛親眼看見周慈一拳夯倒了一個一米八的黃毛。
我平靜地坐在路牙子上,安詳地聽着系統爲我倒計時。
沒別的。
不上去還能活五分鐘,上去了立馬死。
周慈那小子,我要敢一聲不吭吻上去,他能一拳把我幹歸西。
換個人,我可能就上了。
但周慈不行。
雖然我倆不熟,也不影響我倆互相討厭。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格外珍惜自己生而爲人每一天。
甚至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
而周慈呢,身強體壯,逼毛病沒有,卻不惜命。
一天天的,不是打架,就是自殘。
整一個閒出屁的非主流頭子。
我從上高中開始就看不慣周慈。
高三他打球撞我身上之後我就更看不慣他了。
一身牛勁兒,差點給我撞得一口氣沒提上來,魂歸九泉。
我躺在地上極力自救,這小子還踢我一腳,揚眉譏諷:「你訛我呢?這麼大個男人,撞一下就倒?」
我不自救了,報了警,打了 120,指着周慈說:「他撞的我,醫藥費他出。」
「我要是死了,他就是蓄意謀殺。」
我不缺錢,但還是讓律師要了周慈一萬塊醫藥費。
據律師所說,周慈在家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都沒湊夠兩百塊錢。
後來手一攤,跟律師說:「要不你看我哪塊兒值一萬,給我卸了吧。」
那時候我很輕狂地評價了一句「活該。」
早知道五年後我要靠這玩意兒救命,當初就少訛點兒了。
【宿主,您的生命還剩一分鐘,您真的要放棄這唯一的活命機會嗎?】
我拍拍屁股站起來,看着巷子裏背對着我點菸的周慈。
五年不見。
周慈除了高點兒,壯點兒,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依舊是青皮寸頭,黑 T 黑褲。
老遠就能聞到他那一身兇戾和頹喪。
畢業後,大家都在往前走,天涯海角,各有所成。
唯獨他,還徘徊於街頭巷尾,好像被時間困住了。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響起:【您的生命還剩五十二秒。】
對不起啊周慈。
我不想死。
所以……
你受點兒委屈吧。
【您的生命還剩三十秒。】
我做了個起跑的姿勢,以百米十秒的速度衝向周慈。
成功把他給撲倒了。
擁抱成功。
腦子裏響起系統悅耳的聲音。
【滴,恭喜宿主,續命成功。生命倒計時,六十分鐘。】
我趴在周慈身上緩了一會兒。
半輩子沒這麼跑過,心臟在胸腔裏咚咚亂跳,也沒猝死。
好消息,抱周慈能救命。
壞消息,抱周慈能救命。
周慈被我砸懵了,好半晌才認出我。
「付星辰?」
齜牙咧嘴地罵:「我操你媽!」
由於成功續命一小時,我對這小子非常寬容,誠懇建議:「我媽不行,我可以。」
周慈:?

-2-
挺可惜的。
本來我計劃撞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親到周慈的嘴巴上,多賺個二十四小時。
結果角度沒算好,嘴脣子懟他下巴上了。
我正想着怎麼親他的嘴才能不被打死時,巷尾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吵吵嚷嚷的,好像在找周慈。
來者不善,而且人多勢衆。
我揪住周慈的衣領問:「你又惹到什麼人了?」
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周慈身上總帶着一堆麻煩。
他缺錢又不怕死。
什麼事都敢幹,什麼人都敢惹。
周慈癱在地上凝了我片刻,嘴一咧,嗤道:「關你屁事。」
還是這麼氣人。
要不是還要靠他救命,我才懶得管他。
周慈攬住我的腰,坐起身,把我穩穩地放到一邊。
對上我的眼睛,故意嚇唬我:「怕死就快跑。」
「這次再犯病,可沒人伺候你。」
真記仇。
當初周慈拿不出來一萬塊錢,我不能真卸了他的手腳,但就那麼放過這囂張兮兮的傢伙,我又不甘心,於是逼着周慈到醫院給我當護工。
變着法兒地折磨他。
周慈罵罵咧咧地伺候我了兩個月,忍辱負重給我洗腳的時候,捏着我的腳,惡狠狠地說:「你小子最好別落到我手裏。」
我一腳踹他嘴上,冷笑:「落你手裏怎麼了?」
周慈氣得滿臉通紅,垂着腦袋,氣勢到底弱了三分:「付星辰,你別囂張,風水輪流轉!」
沒想到,這風水還真有轉到他身上的一天。
正想着,那夥人已經進了巷子。
周慈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影子剛好籠在我身上。
讓我跑。
他卻沒打算跑。
要不是我瞭解他,都要以爲他是在爲我拖延時間了。
那夥人,少說有二十個,還拿着鋼管和刀具。
我問系統:【周慈能打贏嗎?】
【能贏,但會死。】
周慈要是死了,誰來給我續命?
我拉住周慈垂在身側的手,借力站起來,拉着他往另一個方向跑。
……
沒拉動。
愚公移山都沒我難。
周慈回頭看我:「你幹什麼呢?」
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疑問。
我是力氣小了點兒,那我不是病人嗎?
用得着這麼侮辱人嗎?
我扯着他,不死心地繼續使勁:「帶你一起跑。」
周慈看看巷頭越來越近的壯漢,又看看跟薅蘿蔔一樣,拼命薅他的我。
罵了一聲「廢物點心」,扛起我就跑。
說真的,我騎自行車都沒這麼快。

-3-
穿過街頭巷尾,才甩開後面的人。
周慈靠在牆上,氣喘吁吁,跑出了一身熱汗。
我沒什麼感覺。
畢竟,誰坐自行車都不會覺得累。
系統在我腦子裏提示:【宿主,您的生命還剩下三十分鐘。】
今晚要是親不上週慈,我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爲了讓周慈心甘情願的被我親,我打算對他好點兒。
於是我摸出來我的手帕,給周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周慈不喘了。
連呼吸都沒了。
扣住我的手腕,抬起眼,煩躁地說:「付星辰,你他媽鬼上身了?」
不識好歹。
我想把帕子扔他臉上。
忍住了。
不然沒法往下演。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周慈,我暗戀你很久了。」
周慈默然片刻,真誠發問:「我看起來像傻逼嗎?」
挺像的。
我抿了抿脣:「你不信?」
周慈垂眼,嗤了一聲:「傻逼纔信。ṱü₈」
很好。
我揪住周慈的衣領,把脣貼上去,狠狠啵了他一口。
腦子裏傳來愉快的續命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續命二十四小時。】
我頭一次在周慈臉上看到那種近乎空白的表情。
手掌壓着周慈的胸肌,他的心臟在我掌心跳動,帶着我的脈搏一同。
周慈的脖子和耳朵都紅得滴血。
我眼神複雜:「周慈,你不會沒跟人接過吻吧?」
親一下就臉紅。
周慈ƭũ̂⁷的臉更紅了,別開頭,咬牙切齒地說:「我又不像你,隨便什麼人都親!」
呦呵,還是個純情小處男呢。
「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表示不贊同,「你是隨便什麼人嗎?」
你可是能救我命的大善人。
我湊近了點兒,對着小處男的耳朵吹了口氣:「你可是我暗戀多年,最喜歡的人。」
說完勾了勾脣,在心裏懺悔。
哎。
玩弄處男,我可太壞了。
周慈呼吸一滯,吐息變得粗重,喉結遲緩地滾動了一下。
有什麼東西硌到了我的小腹,我怔了怔,震驚地看向周慈。
艹!
這小色狗。
我就說句話,怎麼還給整發情了?
處男都這麼不經撩嗎?
整得我臉也有點熱了,不自在地想要往後退。
剛退開一點,周慈猛地摁着我的腰往下壓。
正撞在他身上。
我倆同時抖了一下。
我是被燙的,不知道他是什麼情況。
周慈說不清是痛苦還是舒服地哼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問:「怎麼?怕了?」
「不是暗戀我多年嗎?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就打算只碰碰嘴皮子?」
頓了頓,又譴責我:「而且接吻連舌頭都不捨得伸,你那是暗戀多年的態度嗎?」
「……」
失策了。
即便是處男,那也是周慈。
哪兒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
你揉他一下,他就要搓你三回。
貼得太近,我不敢亂動,怕周慈把持不住。
擁抱親吻還好接受,但我現在還沒有做好爲了生命出賣身體的準備。
但剛立好的暗戀者人設又不能倒。
折中了一下。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不喜歡太快。」
得給我一點兒循序漸進的空間。
周慈:「我不快。」
「兩個小時應該沒問題。」

不是,誰問你這個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
我往下看了看:「真能兩個小時嗎?」
憤恨地說:「不信!」
我最長才四十分鐘。
周慈默了片刻,額上的青筋蹦了蹦,眼睛像着了火:「付星辰,你是真欠幹啊。」
「你說這話跟邀請我有什麼區別?」
「什麼邀請?周小慈你腦袋裏能不能……」
話沒說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付星辰!」
這陰沉沉的一嗓子嚇得我一個激靈,猛地大力推開周慈,和他拉開距離。
是付天明。
有點心虛,怕他看到。
周慈不知道被我摁到了哪兒,悶哼一聲,捂着側腰,疼得臉都皺了一瞬。
他緩了緩,抬頭,目光穿過我的肩膀,和我身後的付天明相撞,再落到我身上,冷厲如刀。
彷彿被我那一推刺傷了柔軟的心臟,應激一般的蜷縮起來,再次向我豎起尖刺。
我被他看得那點兒微妙的心虛也散了,心臟鈍鈍的,有些麻。
不該推他的。
第二次了。
這是第二次,周慈露出那種破碎的,憤怒的,無助又兇戾的表情。
當年他離開醫院時,也是這樣。
那天很混亂,不知道什麼原因,周慈打了付天明。
準確的來說,周慈想打死付天明。
周慈是那樣的人,易怒又愛惹事。
不愛惜自己的命,當然也也不尊重別人的命。
而且他傷的人是付天明,把我捧在手心上疼的哥哥。
我理所應當地扇了周慈一巴掌,讓他滾。
我說,就不該讓他來醫院,當初就應該直接把他送進監獄。
那時候,周慈就是這樣的表情,一雙冰冷的眼睛全是委屈和憤怒,他踢爛了擺在地上,完好無損的草莓蛋糕,冷笑一聲說:「我他媽也是犯賤!」
草莓果醬爆出來,就像是血。
那天是我故意捉弄周慈,讓他跑到二十公里外的城西給我買草莓蛋糕。
我說,喫不到我就要犯病。
周慈指着我罵:「你犯一個我看看,你他媽就是想折騰我而已!」
但他還是去了,明知道我折騰他。
早晨去的,中午纔回來,後背汗溼了一大片,蛋糕卻沒化。
跟付天明打架前,還不忘把蛋糕放好。
我喘不上氣,想喊住周慈,但情緒過大,心臟扛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後來,護士姐姐告訴我,那天是付天明先對周慈說了很過分的話,激怒了周慈。
「那麼大的人了,竟然欺負小孩兒。那個小孩雖然兇巴巴的,但對你是很好的,他在這幾天,我們都閒下來了不少,專業護工都沒他盡心。就是那孩子嘴巴太臭,不會講話,受委屈了也不說。」
「找時間給他道個歉吧,他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你。」
但我之後,再也沒見過周慈。
周慈纔不喜歡我。
他討厭我,或許,還怨我。
所以,纔不見我。
我掐住顫抖的指尖,見不得周慈這幅樣子。
莫名其妙地想碰碰他,就探手去扶他,聲音乾澀地說:「是不是剛剛打架受傷了?給我看看。」
周慈猛地揮開我的手,語氣冷硬:「不用你管。」
手背被他打紅了,火辣辣的疼。
周慈沒再看我一眼,捂着助骨往巷子深處走。
這小子扛着我跑了這麼久,又被我摁到牆上調戲了一會兒,硬是沒讓我看出來他受傷了。
所以纔不討喜。
會哭的孩子有糖喫,而周慈從來不哭。
他不哭,我怎麼心疼他?
那黑洞洞的巷子,看上去要把周慈給喫了。
我追了一步:「你去哪兒,我送你……」
「別跟着我!」周慈沒回頭,聲音沉冷兇戾,「付星辰,我可不會顧及你是不是病人,再跟着我,我真的會揍你。」
我就這麼看着周慈被黑夜喫掉。
再一次。
付天明走上前,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手掰回我的臉,讓我轉向他。
鏡片在月光下折出冰冷的光。
「別看了,已經走遠了。」
大拇指在我脣上摩擦,力道剋制:
「嘴巴髒了。」
「哥給你擦擦。」

-4-
付天明買了藥膏,在車上捉着我的手,給我塗藥。
那點兒傷,再過一會兒就癒合了。
但是付天明堅持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動。
「怎麼去找周慈了?」
「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我不想跟他多說,隨口敷衍:「偶遇而已。」
「周慈有躁鬱症,發病的話,很容易傷到你。」
我討厭周慈是我的事,但聽不得旁人說他不好。
特別是付天明。
抿了抿脣,煩躁地說:「都說了是偶遇。」
付天明握着我的手緊了一下,又很快鬆開。
很剋制,怕弄疼我。
付天明對待我的態度,像對待瓷器。
怕稍有不慎,我就磕了碰了,一下子碎掉。
所以他小心翼翼,比我還能剋制情緒。
如果付天明有心臟病,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犯病。
粗糲的指腹在我掌心無意識的摩擦,癢得我難受,踢了踢付天明的腿問:「塗好了嗎?」
「嗯。」
他拿着我的手,湊到脣邊,在將要碰到嘴脣時停下,喉結很剋制的滾動了一下,作勢去吹我手上的藥膏。
我抽回手,說:「這樣就行,不用吹。」
付天明看着空空的手心,半晌,虛攏成拳。
回到家,到門口,我就看到了一雙紅色板鞋。
會穿這種鞋的就只有一個人,付星燃。
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最討厭的人。
我盯着那雙鞋看了半晌,轉頭就走。
付天明釦住我的手腕:「你去哪兒?」
我甩開他,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沒留力氣,手都麻了。
付天明的眼鏡被我打掉了,鏡腿劃過眼皮,滲出細小的血絲。
「付星燃爲什麼會在我家?!」
「付天明,我媽死的時候,你是怎麼跟她保證的?」
付天明不是我親哥,她是我媽領養的孩子。
我媽死得早,我爸付海河又忙。
我是付天明帶大的。
我媽臨死前,他跟我媽保證,會照顧好我。
他承諾過我,就算付海河不要我了,他也要我。
他不會讓我受欺負。
以前,付天明也做到了。
我媽剛死,付海河就把小我兩歲的付星燃領回了家。
愛妻寵子的付總,其實早在外面有了別的兒子。
是因爲我。
我是個遲早要死的廢物,他要培養新的,健康的繼承人。
我媽重病生不出來,他就找別人生。
他早就背叛了我媽,放棄了我。
我媽死後,我爸也不要我了。
我就只剩付天明瞭。
我依賴他,信任他。
攥住他,像攥住一顆救命稻草。
可就在昨天,付天明也背叛了我。
我看見他跟我最討厭的弟弟在辦公室裏接吻。
也是在昨天,我才知道,付天明已經給付星燃當了半個月的特助。
付星燃進公司後,他就心甘情願地讓出總裁的位置,把手裏最大的項目,給了付星燃。
而我盡心盡力完成的項目,只是付天明被我纏得狠了,隨便扔給我玩兒的小玩意兒。
可笑的是,我還打算拿着這個項目,去向付海河證明什麼。
付天明總在鼓勵我,說我很厲害。
說這個項目很難,我做得很好。
讓我誤以爲,我做的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我努力了兩個月,改了好幾遍方案,滿懷期待的,昂首挺胸的,將成果拿到付江河面前。
他草草看了一眼,說了句:「不錯。」
話音一轉:「不過星辰以後還是不要做這種費心力的事了,你的任務是把身體養好。公司的事兒,有專人來做。」
那個堪稱完美的項目被他扔在一邊,沒再拿起來。
我在衛生間裏聽到員工的議論。
「大皇子在幹什麼?那個項目隨便派個人都做了,他磨蹭了兩個月纔有成果,拿什麼跟太子爺爭呢?」
「單純得有點兒愚蠢了吧?」
「厭蠢症都犯了。」
我忍住怒火去找付天明,希望他給我一個解釋。
在辦公室門口,聽到了付星燃的聲音。
「付星辰蠢死了,拿着個別人扔下來不做的項目就打算把我踩死?天明哥,你是怎麼教他的?」
付天明冷聲說:「星辰沒打算搶你的東西,你不用這麼針對他。」
付星燃朝門口瞟了一眼,對上我的眼睛,扯住付天明的領帶吻上去:「但我想搶他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公司大樓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犯的病。
付天明不知道,我死過一次。
死在了大街上。

-5-
「哥,天明哥,你們站在門口幹什麼?」
付星燃捧着一盤哈密瓜,穿着家居服從餐廳裏出來。
那身家居服,是付天明的。
我覺得噁心,厭惡地皺眉:「我不是你哥。」
推開付天明:「我去住酒店。」
付天明釦住我的手腕,說:「這是你的家。」
「要走也不該是你走。」
他抬眸,看向付星燃,眼皮上的血洇在眼睛裏,猩紅一片。
「小付總,該走的人是你。」
付星燃盯了付天明一會兒,什麼也沒說,走過來換鞋。
付天明說:「還有,把我的衣服脫下來。」
語調裏藏着難以剋制的厭惡。
付星燃笑了一聲,就站在那兒,把衣服脫光,走了出去。
臨走前,回頭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哥,晚安。」
「要夢見我。」
付天明把門拍上了。
我推開付天明:「你也滾。」
付天明撿起眼鏡,低聲說:「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他關上門,在車裏坐了一夜。
躺牀上已經是凌晨了,許久沒動靜的系統突然從我腦子裏跳出來:【友情提示,宿主的生命還剩二十個小時。】
我突然就沒那麼煩躁了。
付天明和付星燃算個屁。
命重要。
有跟他倆置氣的時間,還不如多想想怎麼勾引周慈呢。
我躺在牀上跟系統嘮嗑。
【幾個小時幾個小時的往上加也太廢人了,我馬上要有續命焦慮了,有沒有什麼一步到位,長命百歲的辦法呢?】
系統:【有是有。】
我眼睛一亮:【怎麼說?】
【那個的時候,別整計生用品。】
【多來幾次。】
【一次頂半年。】
【來一百五十次差不多就能百歲了。】

???
我有點懷疑:【你是正規渠道的系統嗎?】

-6-
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鬧鐘,而是系統的生命倒計時。
【您的生命還剩十二小時。】
兩眼一睜就是續命。
去見周慈之前,我特地去商場買了衣服。
系統沉默片刻,小聲說:【漏太多了,而且……也沒必要穿蕾絲。】
我看着鏡子裏的帥哥,整理了一下蕾絲領:【昨天晚上,周慈生氣了。】
輕笑:【哄人要有哄人的態度。】
【我的目標可是長命百歲。】
系統:【但是你要去的地方是地下拳場,魚龍混雜的,穿成這樣很容易被人盯上。】
【誰會莫名其妙的盯一個男人?況且,被盯上,不是挺好的嗎?】
系統:?
我笑了笑:【周慈心挺軟的。】
我當初那麼對他,他昨天都沒揍我。
多軟。
這麼心軟的人,會眼睜睜看着一個病人被欺負嗎?
不會。
我在系統的指引下進地下拳場,找到周慈的休息室,推門進ŧŭ̀⁹去。
周慈大概是剛下場,那麼大一隻勉強癱在不大的沙發上休息,黑 T 隨便蒙在頭上。
上身光着,虯勁有力的肌肉隨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肌肉線Ţũ₈條很好看,流暢,又不太過誇張。
只是,身上傷太多了。
我莫名奇妙有點生氣。
昨天受了傷,今天又不管不顧的上拳場。
他不要命,我還要呢。
或許是我的腳步聲吵到他了,周慈煩躁地呵斥:「滾出去。」
我沒滾,走過去,把他臉上的短袖掀了。
周慈被光刺得眉頭一皺,還沒睜眼就開罵了:「聽不懂人話嗎?我他媽讓你……」
後面的話卡在嗓子眼,消聲了。
眉間的戾氣褪去,怔怔地叫我的名字:「付星辰?」
目光變得柔軟而陳舊,湧動着破繭而出的貪慾。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揪着我的衣領猛地把我往下拉,仰着下巴吻我。
我被他攬着腰,壓在窄小的沙發上親。
兇狠又放肆。
口水都來不及咽。
周慈粗糙的手指隔着蕾絲內搭在我腰上摩擦,從嘴巴吻到耳朵,趴在我頸側深深喘息。
熱得有些燙人。
「再一會兒,多待一會兒。」
「我馬上就要醒了。」
「拜託再多待一會兒。」
我看着低矮的天花板,摸了摸周慈毛刺刺的腦袋。
隱約意識到什麼,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周慈,你經常夢到我嗎?」
「我們會在你的夢裏做什麼?」
「愛嗎?」
周慈的身體僵住了。
他支起身體,皺眉看着我,不確定地叫我名字:「付星辰?」
我笑着說:「怎麼着,認不得你爹了?」
「……」
周慈瞬間紅溫了,神色幾變,最後歸爲羞憤。
「你他媽……」
恨不得立刻從我身上跳起來。
我扯住他的褲腰帶:「夢裏又親又抱的,知道是真人就慫了?你擱這兒演葉公好龍呢?」
周慈咬牙切齒:「誰讓你來這兒的?」
「你啊。」
「我什麼時候讓你……」
「我昨天說暗戀你,你還沒給我答覆,所以我特地追你來了。」
「行,我給你答覆。」周慈氣笑了,兇惡地說,「我不喜歡你,我看見你就煩,所以你能滾了嗎?」
「答案錯誤。」我面無表情地往下一抓,「再說一次。」
「喜不喜歡我?」
周慈瞪大了眼睛,外強中乾地衝我喊:「付星辰,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我沒心思跟他廢話,又問了一遍:「喜歡我嗎?」
「喜歡。」
周慈垂頭看了一眼,扣住我的手腕,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你別衝動。」
「先放開。」
我揚了揚眉:「那你親我一口。」
「付星辰,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眯起眼睛,加大力氣。
「嗯?」
周慈頂着滿頭大汗,俯下身來,在我嘴脣上碰了碰:「行了嗎?」
「不行,要深吻,像剛剛那樣的。」
周慈急了:「……有你這樣追人的嗎?!」
「別廢話,快點兒親。」

-7-
純靠親嘴兒,我就喜提了十天活命的時間。
周慈腫着嘴,像個被糟蹋的良家婦男,在窗臺邊頹喪地抽菸。
抽了兩口就摁了,在那兒擺着手兒扇味兒,跟我說:「玩兒夠了就回家,我沒空照顧你。」
有人在門口喊他,讓他準備上臺。
周慈應了一聲。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問:「你昨天,是不是助骨斷了?」
周慈沒應聲,拿了纏手帶,低頭纏手。
「去醫院了嗎?」
周慈還是裝啞巴。
我繼續說:「打一場拳多少錢?我給你,你跟我去醫院。」
「管這麼多?」周慈冷笑一聲,垂着眼嘲諷我,「就親了兩回,你還真把自己當我老婆了?」
嘴都被我親腫了,還在這兒硬氣呢。
欠收拾。
我沒再多說,捂住心臟,蜷縮在沙發上抖,虛弱地說:「周慈,我的心……好疼。」
周慈動作一頓,臉上的煩躁變成驚慌,扔了纏手帶,衝過來,扶住我的肩膀,緊張地問:「你是不是犯病了?」
在我身上摸索:「帶藥了嗎?」
差點兒給我摸爽了。
我搖了搖頭。
「我帶你去醫院,堅持一會兒。」周慈的手都在抖,抱着我往外衝,乾澀地重複,「付星辰,你堅持一會兒。」
我突然有點後悔用這種事騙他。
怕周慈抱着我,助骨上的傷加重,低聲說:「叫救護車。」
周慈根本不聽:「太慢了。」
經過人羣,有人喊:「慈哥,你去哪兒,到你上場了!」
周慈理都沒理。
我看着周慈緊抿的嘴脣和額上的汗,心裏直打突突。
【統子,周慈要是知道我騙他,會不會打死我?】
系統:【阿門,願主保佑你。】
【……】
周慈衝到醫院,把我送急診之前,我尷尬地戳了戳他的胸肌。
「周慈,我的心好像又不疼了。」
周慈低下頭,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彷彿在確定真假。
額上的熱汗滴在我臉上,有點癢。
我衝他眨了眨眼,從他身上跳下來,給他轉了一圈:「瞧,我真的好了。」
周慈罵了一聲:「操!」
捂住臉,靠在牆上,身體慢慢往下滑,蹲在地上,半天沒動。
我蹲到他面前,抱住他溼漉漉的大腦袋,說:「周慈,我沒事。」
周慈揪住我的衣服,帶着鼻音,嘶啞地罵:「付星辰,你有病!」
「嗯,我有病。」
「媽的,嚇死我了。」周慈低聲重複,一聲比一聲啞,「嚇死我了。」
「你不能這麼騙我……不能。」
「付星辰,你畜生,你就是個畜生!」
周慈的汗蹭在我身上,很燙。
我知道周慈哭了。
他斷着助骨,扛着我跑了兩次,都沒哭。
我騙了他一次,他就哭了。
所以,我不想再騙他了。

-8-
我把周慈摁到醫院治病,捂着心臟說:「聽點兒話行嗎?我是病人,你彆氣我。」
周慈指着我罵:「老子遲早也要被你氣成心臟病!」
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了檢查,乖得不行。
我跟周慈混在一起的事兒瞞不住,也沒想瞞。
付天明來醫院的時候,周慈正在睡覺。
醫院樓下,付天明問我:「這次也是偶遇嗎?」
我說:「不是。」
付天明攥緊了拳頭:「不是告訴你了,周慈有病。躁鬱症患者有暴力傾向,你也不是沒見過,五年前在醫院……」
「五年前在醫院,天明哥就絕對無辜嗎?」
我不是傻子。
周慈雖然脾氣不好,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人。
只是那個時候,我偏心付天明而已。
所以,即便心裏隱約猜測另有隱情,也還是選擇中傷周慈。
因爲,當時,付天明更重要。
「如果不是你刺激周慈,他不可能跟你動手。當初天明哥跟周慈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你自己最清楚了吧。」
付天明僵住了,半晌,聲音乾啞,帶着些不可置信:「星辰,你是在怨我嗎?」
我默認了。
付天明自嘲一笑:
「我承認,當初趕走周慈我是使了手段。」
「但只是不希望有人威脅到你的安全。」
「我不許你身邊有任何可能傷害到你的ŧŭ̀₂人事物存在。周慈這個人和他的社會關係都很複雜,他待在你身邊就是個定時炸彈。星辰,你聽我的話,離周慈遠一點。」
我笑了一聲:「要說傷害。周慈沒有傷害過我,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反而天明哥你,纔是傷我最深的。」
付天明眯起眼睛:「什麼意思?」
「我看到你跟付星燃在辦公室接吻,還知道,天明哥除了管着我之外,還在給付星燃當助理。」
我看着付天明蒼白的臉,想讓他疼得更厲害。
「我知道這些事那天,差點死了。」
「照你的說法,天明哥你,才應該離我遠一點。」
「因爲我看到你,心臟就難受,就覺得噁心。」
付天明彷彿被我一句「噁心」刺傷了,有什麼東西在他眼睛中碎掉,鋒利的邊角刺得眼眶猩紅。
「我可以解釋。」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我不想聽。」
我打斷了付天明。
傷害已經造成了。
如果不是續命系統,他連跟我說「可以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他有什麼資格解釋?
他只有受到同等傷害纔算公平。
我說:「你要真的想補償我,就幫幫我。」
「你也看出來了,我喜歡周慈。」
付天明少見的露出一絲戾氣:「付星辰,周慈是男人。」
「你怎麼能喜歡……怎麼能喜歡男人?!」
我嗤了一聲:「你不也是嗎?和付星燃。」
付天明咬牙說:「不是那樣,我不喜歡付星燃!」
我厭惡地皺眉:「夠了,不管是什麼樣,你都對不起我,你都欠我的!」
付天明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被打敗了,低聲問:
「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要付海河接受周慈。」
付天明垂着眼,從牙縫中咬出來一句:「做不到。」
我轉身就走:「那我就親自去和付海河說,讓他打死我好了。」
付天明胸口急促的起伏了幾下,扣住我的手腕,啞聲說:「我幫你。」
「別衝動,星辰。」
他像是快哭了:「我幫你就是了。」

-9-
周慈跑了。
我就下樓說兩句話的功夫,回來人就不見了。
那兩根助骨還沒長好呢就瞎跑。
我氣得頭疼,問系統:【那小子又去哪兒了?等老子找到他,打斷他的狗腿,綁到家裏天天親,親爛!操!】
系統:【……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了嗎?】
【有說法?】
【他看見你跟付天明拉拉扯扯,沒忍住,把杯子摔了。】
【摔了就摔了,他跑什麼?難道還怕我問他要錢?】
系統沉默片刻:【付星辰,周慈有病。】
【他情緒上來的時候,會有暴力傾向。】
【付天明說得沒錯,周慈發起瘋來,很有可能會傷到你。】
【要不是爲了續命,你會接受這樣的人嗎?】
我踢翻了垃圾桶,裏面有幾片沾血的玻璃和衛生紙。
【我會。】
我把垃圾收拾好,轉身往外跑。
【告訴我他在哪兒。】
我不會再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周慈一個人走掉。
我要在他被黑暗喫掉之前,把他拉出來。
風聲從耳邊穿過,系統遲遲不回答。
我壓重了聲音:【周慈他媽的,到底在哪兒?!】
【城北,白樟精神病院。】
我找到周慈的時候,他就坐在精神病院園子裏的臺階上抽菸。
旁邊放着一袋藥,左手還在流血。
半晌,把煙摁了,從手邊的袋子裏剝了幾顆藥,用牙咬碎了吞下去。
我走到他面前,問:「不苦嗎?」
周慈沒抬頭,就盯着我的鞋子,低聲說:「你陰魂不散啊。」
我坐到他身邊,沒說話。
周慈又嚼了一顆藥,說:「付星辰,我有病。」
「說得跟誰沒有一樣。」
「躁鬱症,其實情況更復雜。」
周慈指着園區中的一個老人。
護工正摁着他,動作粗暴的給他戴束縛帶。
老人用枯乾的嗓子嘶吼:「放開我!讓我死!讓我死!」
周慈說:「那是我爸。」
「小時候,他很愛我媽。後來,他把我媽打死了,用錘子。」
「我這個病,是遺傳的。」
「就算打死了人,都不用坐牢的。就他媽的……像個免死金牌。」
他說一句,就要停一會兒。
像在斟酌措辭,又像在緩釋情緒。
「你知道嗎?本來我媽能跑,但她沒跑。」
頓了頓,周慈的拳頭緊緊握起,血順着拳縫滴下來。
「因爲我。她愛我。」
「所以她死了。」
「付星辰,你不是最惜命嗎?」周慈側頭,目光沉靜,「所以,快跑吧。」
「跟我纏在一起,很容易死的。」
嘰嘰歪歪。
每一句都是讓我走。
我走了,誰來救我的命?
誰又來救他的命?
「不跟你在一起,我纔會死。」
我看着周慈的眼睛。
它像一潭死水,我不喜歡。
扣住周慈的脖子,將他壓近,抵住他的額頭,貼近他的眼睛:「有病就治。」
「周慈,你不用嚇我,我不怕。」
周慈喉結滾動了一下,有點煩躁:「你怎麼油鹽不進!」
「可能因爲太喜歡你了吧。」我快速在他嘴上親了一下,「苦死了,你個小苦瓜!」
周慈煩得耳朵都紅了:「……那誰讓你親了?」

-10-
有付天明給我打掩護,我追周慈追得光明正大。
周慈助骨長好那天,我照例去出租屋找他,卻沒有看到人。
我問系統周慈的去向,也沒有回應。
不停地撥打周慈的電話,卻只有忙音。
我久違的感到了心慌。
穿過幾條街巷,去找周慈。
直到經過一間廢棄工廠,在門口和廠房內的周慈遙遙相望。
他渾身是血,身後追着一羣拿着刀和鋼管的兇徒。
那一刻,我清晰地ţū́₀看到了周慈眼中的絕望。
他對我做了一個口型。
【別出聲,快跑。】
然後突然調轉方向,帶着那羣惡徒,往廠房裏的倉庫跑去。
我從未有一次這麼恨自己。
爲什麼要來找他?
我不來就好了!
不來,周慈就不會回頭。
他就會堅定地跑出來,然後得救。
這個蠢貨,幹什麼要做這種犧牲?
想讓我記他一輩子,痛苦一輩子嗎?
但是,沒用啊。
他要是死了,我哪兒來的一輩子?
不是跟他說過嗎?沒有他,我會死的。
爲什麼不信?
憑什麼不信?
我拖着發麻的身體,往工廠裏衝。
周慈死了,我也活不了。
既然都要死,那就跟他死在一起好了。
不然他一個人,多孤單。
只是不等我跑到廠區,便被人捂住嘴,攬住腰扯了回來。
付星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哥,你爲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眼睜睜地看着周慈越跑越遠,地上淅淅瀝瀝灑了一道兒的血。
「放開我!」
我拼命掙扎,又咬又踢。
付星燃巋然不動,就那麼緊緊地箍着我,看着周慈被追進倉庫。
我瘋了一樣,用力擊打付星燃的腹部,終於掙開他,拼命往遠處的倉庫跑。
周慈回頭看了我一眼,轉身,鎖上了倉庫的門。
我瞪大了眼睛:「別……周慈,別!」
倉庫的門驟然合攏。
我撲到門上,狠狠地錘了一下,大喊:「周慈,你最好活着……最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追到陰曹地府,我也要把你腿打折!」
我強迫自己冷靜,想打電話報警,卻連手機都拿不穩。
掉在地上,被付星燃撿起來。
他蹲在我面前,將手機遞給我,問:
「哥,要是周慈死了,你會恨我多久?」
我神經質地笑了一下:「一秒都不會。要是周慈死了,我就給他殉情。」
付星燃睫毛顫了一下,抬眼看我:「那如果我幫你救周慈呢?你會愛我嗎?哥。」
他看着我,像一個用盡手裏所有的錢,去換一顆糖的孩子。
我卑鄙地騙他:「會。」
握住他的手:
「付星燃,你救救周慈吧,你幫幫哥,行嗎?」
付星燃盯了我片刻,目光落到我們交握的手上,喉結滾動了一下,說:「好。」
「我幫哥。」

-11-
周慈是被付星燃的保鏢擡出來的。
去了半條命,但好歹還活着。
直到聽到周慈脫險,我纔敢放心暈過去。
醒來時,聽到付天明的聲音。
隔着門,悶悶地傳進來。
「誰讓你私自對周慈動手的?」
付星燃笑了一聲:「付天明,你裝什麼?我之前找那些拳手給周慈設套兒的時候,你不是默許了嗎?」
「髒事兒我都做完了,你來當正人君子了?」
付天明沉默片刻,聲音平靜而冰冷,「既然都動手了,爲什麼還讓他活着?」
「因爲,哥要給他殉情。」
外面安靜了一瞬。
「哥頭一次求我幫忙,頭一次主動握我的手。我拒絕不了。」
門上傳來悶悶一聲,像是誰撞在了門板上。
接着是付天明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廢物!」
付星燃回懟:「你不是廢物,你動手啊。」
「你敢動周慈嗎?」
「你賭得起嗎?」
「付天明,你有什麼資格罵我?你不也跟條狗一樣,一邊嫉妒到瘋,一邊忙着給他和周慈鋪路嗎?」
「住口!」
聽着要打起來了,我坐起身,拉開了門。
付天明揪着付星燃的衣領,付星燃扣着付天明的手腕,像兩隻鬥雞,蓄勢待發。
看到我,兩個人同時鬆手,臉上的表情瞬間收攏得乾乾淨淨。
付星燃甚至還做了一個很開朗的笑,甜甜地叫我:「哥。」
我扶着門板問:「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給周慈設套兒的?」
付星燃:「……」
「哥,你怎麼能聽牆角呢?」
我一腳踹在他小腹上,把人踹跪下了。
「說。」
付星燃揉了揉肚子,也沒起來,哪裏倒下就哪裏跪着,盯着我的腳,把事兒都吐了。
他付錢給地下拳場,要求周慈打黑拳。周慈不願意。
只要給得錢夠多,拳場自然有亡命之徒動手。
聽完,我想再給他一腳,剛抬起來,看見付星燃驟然明亮的眸子,又落了回去。
付星燃:?
「哥,我知道錯了,你要是氣不過就再踹我一腳吧。」
……
「美得你!」
死玩意兒,純變態。
打他都怕他爽。

-12-
病危通知書下了三次,周慈才活過來。
他醒過來時,我正在衛生間抽菸。
醫生檢查過後,周慈艱難地指了指我。
醫生對我說:「他想跟你說話。」
我趴過去,聽見周慈攥着勁兒,用他那破銅爛嗓對我說:「不要,抽菸,會犯病。」
「……」
我咬了咬牙,罵他:「閉嘴吧。」
還以爲能聽見什麼感天動地的表白呢。
艹!
系統一直沒有上線,但我還是每天堅持親親周慈的嘴,摟摟周慈的腰。
現在他不能動彈,我簡直是爲所欲爲。
要不是看他有傷在身,估計本壘都打幾次了。
周慈精神很差,我在他身邊還行,只要我出去一會兒,他就要犯病。
有一次,我出去買飯,堵車的功夫,醫院打來電話,說周慈把肚子上的縫合線拔了。
護士都被嚇到了:「被發現後,張醫生又給他縫了一次,他又給拆了,我看着都ṱúₖ疼。」
我匆匆趕回去,周慈滿手血,看着醫生剛縫好的地方,躍躍欲試。
看見我,聲音沙啞地問:「你去哪兒了?」
我把粥放到桌子上,說:「買飯。」
周慈看着桌子上的粥,有些出神。
我拿了毛巾給他擦手,心平氣和地問:「爲什麼要把傷口的線給拆了?」
「付星辰,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周慈的目光有些遲鈍。
「你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昨天你跟我說話,說着說着, 就睡着了。」
他的語言系統有些混亂。
「你只是出去給我買粥, 我就以爲你不要我了。我知道你會回來,傷口拆一遍你不回來,兩遍三遍……你總會回來的。」
「你再不回來,我就自殺。」
「付星辰, 我就是這麼想的,是不是很可怕?」
「你怎麼會喜歡我這種精神病?」
「像我這麼差的人,你又能喜歡多久?」
我把周慈的手擦乾淨,抬眼看他:「你活多久,我就喜歡多久,你要是死了,我就換個人喜歡。」
周慈眼睛紅了, 抬起手臂,擋住眼睛。
良久, 喉頭哽了哽,罵了一聲:
「媽的。」
「早知道你能喜歡我,我就不活得這麼差了。」
「我就好好治病,好好生活,Ŧű₁ 然後等着你來找我。」
「付星辰,你怎麼現在纔來啊……來的, 這麼晚。」
我鼻子有點酸, 認命地道歉:「對不起, 下次我早點兒。」
早點找到你,早點愛你。

-13-
周慈搬了家, 換了工作。
老老實實看病喫藥。
周慈說,他不想讓我喜歡一個很差的精神病。
其實我不介意。
但周慈介意。
春天來臨時, 周慈他爸自殺成功了。
周慈說他得救了。
「他早就想死了。但死多容易啊, 活着才難。他得把欠我媽還完才能死。」
又說:「付星辰, 你答應我。要是有一天, 我對你動手, 哪怕一次,不管有意無意, 你都要離開我。」
「不管我怎麼挽留, 怎麼跪地乞求,你都要狠下心拋棄我。」
「讓我一個人去死。」
「答應我。」
我說:「好, 我答應你。」
系統再次上線,是向我道別的。
【宿主, 您的生命正在穩步增長,預測能夠抵達百歲的終點。我的任務完成了,馬上就會離開。】
我還是好奇:【你爲什麼會選中我?】
系統說:【周慈向神明許願,祝你長命百歲。】
【那你是神明嗎?】
【不是。】
【那你是……周慈嗎?】
系統沉默了。
我做了個夢, 夢見上一世。
沒有續命系統, 我死了就是死了。
夢見多年後,周慈在我的墓前自殺。
我始終不信天下有白喫的午餐。
世上有一個人活,那麼就會有一個人死。
所以今生的我活了,前世的周慈死了。
這叫,守恆。
一陣風吹過,撩起我額前的碎髮,像情人的吻。
他說:【再見, 付星辰。】
【再見,周慈。】
再見,我前世的愛人。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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