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向我許願

我意外綁定了「慈善家」系統。
好消息，我有錢了，還是很多很多錢。
壞消息，這些錢都只能給別人用，我一分都用不了。
我幫校門口洗碗拖地的少年還債，後來他成爲了國內聞名的天才科學家；
我資助了貧困山村裏渴望讀書的孩子，後來她衣錦還鄉，建立了以我爲名的慈善基金；
我給因爲不肯被潛規則慘遭打壓的女演員保駕護航，後來她站在影后的領獎臺上，說此生最感激的人就是我；
我投資了不被所有人看好的鄉村振興產業，最後它的創始人成爲了國內最出名的青年企業家。
最後結算時，我的慈善指數超過全網 99.99% 的系統用戶，碾壓式獲得第一。
慈善家系統：【……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運氣吧。」

-1-
我天生就能看見人的氣運。
有些漆黑，說明此人氣運奇差；有些殷紅，說明此人鴻運當頭，但心術不正；有些泛着淡淡的金色，又或者是繚繞不散的紫氣，就說明這個人終究會時來運轉。
但大概是因爲擁有這項技能有違天理，我的財運也非常差。
揣在兜裏的錢能丟，存到銀行的錢會因爲機器故障被吞，找到的高薪工作絕對會黃，買的基金必定下跌。
除非我把錢花完，不然我根本留不住錢。
大概這輩子都做不了有錢人了，算了。
如此安慰自己的我想盡千方百計拜了個師，師父對我說：「你一雙天眼，是肯定要受五弊三缺的影響的，現在只是破財，已經很好了。」
我：「……嗚嗚，還有辦法拯救嗎？」
看上去剛成年的師父看上去無可奈何：「沒有。」
頓了頓，她又說：「多做好事吧，攢點功德。」
於是蔫了吧唧的我在師父的建議下老老實實地在網上做起了算命生意，很便宜，一單十元，就算很火，也只能大概維持一下溫飽。
直到有一天，我綁定了一個系統。
——【恭喜您，成爲被選中的第 888 位幸運用戶，現在爲您抽取系統！】
我定睛一看，那些系統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甚至還有「首富」、「大企業家」、「島主」……
自從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能看到所有人的氣運開始，我就已經不算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了。
各種超出科學常理的事情我都能接受，想必就算現在憑空而降一個外星人，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更何況我是個小說迷，最喜歡看這種系統文了，沒想到終於有一天，這種金手指也能輪到我了嗎？
我眼睛越來越亮，然後滿懷期待地看着轉盤緩緩停下，停在……【慈善家】那一欄。
我：「？」
【恭喜您，以後就將綁定大慈善家系統！該系統會保證您每個月有 10000000000……元人民幣入賬。】
我沒來得及數這串數字有幾個 0，就聽到這聲音換了個語調，歡快地說：【你好，我是小慈！你本月的資金已經入賬，但是，都不能給自己用，只能給別人用噢！】
我：「……6。」
自己不能花，那我就算有一萬個億又有什麼用啊！
彷彿監聽到了我的心理活動，系統異常熱情地安慰起我。
【宿主，不要氣餒，雖然系統給的錢你不能花，但ŧú₌你自己也根本攢不到錢啊，所以沒關係的！】
我梗了一下：「……你是會安慰人的。」
【而且，在持有系統期間，宿主可受規則保護，不受五弊三缺影響。結算時，只要慈善指數夠高，結算的時候宿主就能徹底擺脫天眼所帶有的負面效果！】
它說得興致勃勃，我聽得心潮澎湃。
也就是說，雖然這錢我不能花在自己身上，但我在這段時間可以自己存錢了？
當我可以開始存錢，這不就是我成爲有錢人的第一步嗎？
「小慈，我有個問題，」我滿懷期待地問道，「我看小說裏都是隻要花了錢就有獎勵，那我會不會也有什麼返現之類的？」
【誒嘿！那當然沒有啦！】小慈說道，【做慈善是不求回報的！】
我：「……」
話是這麼說，總感覺不太對勁。

-2-
【慈善需要以小積大，宿主第一次爲別人花錢，人數限制爲 1，額度只有 1000000 噢～】
額度，只有，一百萬。
系統的話狠狠刺痛了貧窮的我的心。
我深呼吸一口氣：「一百萬就一百萬。」
既然已經確定了做慈善是以後的目標，就不能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晃。
首先，慈善基金會這種東西離我太遠了，我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額度也不高，頂多就買幾份愛心午餐，然後單獨資助幾名學生，其餘的就不能再想了。
而據小慈所說，慈善指數的計算程序很複雜，需要考慮到我用錢的對象以後對社會的貢獻程度——也就是說，錢要花在刀刃上，第一次只能幫一個人，絕對不能胡亂捐款。
我ẗű̂³思考許久，決定第一步，先在網絡上創辦一個賬號。
廣撒網，先找一個突破口再說。
小慈說過，一切用於我慈善事業的錢都可以使用，管理賬號當然也是這樣。
使用了鈔能力，我很快通過了認證。
——「晚晚有魚」，許願博主。
看着頭像上的錦鯉，我發佈了第一條微博。
「大家最近的心願是什麼呢？轉評裏抽取三個還願～」
買了一些流量，我把它推送到了同城頻道，等待着曝光和評論。
第一條評論來了。
「晚晚有魚？？？這不是那個算命博主嗎？」
我叫於羨晚，原來確實是個還算小火的算命博主——那些都是師父教的。
因爲我除了一雙天眼毫無天賦可言，實在學藝不精，根本繼承不來師父的那些高深術法，只能算算命，收費十元聽個響。
我尷尬回覆：「寶，是我本人，最近在考慮轉行。」
不過還好，我的原博還算有點熱度，這條微博也逐漸有人開始評論。
「我來做證！博主算得挺準的，那我先許個願，我想清空個購物車，不過分吧[doge]」
「我想要個 XX 的吹風機！太貴了 orz」
「我想瘦個二十斤！實在不行的話十斤也行！」
「博主！我說你今天怎麼不算命了，怎麼來這當許願博主了……那我許願，你給我算算我自己的姻緣行不行？」
……
消息的叮叮咚咚聲不斷，我快速瀏覽着網友的願望。
普通人的願望都很簡單，一頓飯，一件心儀已久的衣服就能解決；有些明顯是開玩笑的，說要別墅豪車，還有的說要直升機；更多的是問我還算不算命。
看得出來，大家都沒把這條微博當一回事，更多的是抱了開玩笑的態度。
我的目光忽然停頓在一條消息上。
「讀大學（ps：幫旁邊的服務員小哥許的）。」
同城消息，附帶了定位，是距離我不遠的大學城。
我翻了一下這名網友之前的微博，發現她正在學校附近一家咖啡店喝下午茶。
我私信她詢問了兩句情況，她顯得有些震驚，大概也有些警惕，一開始還懷疑我是騙子，被我說服後明顯就振奮了起來。
「我都是聽咖啡店的店長說的，這個小哥哥叫喻延，本來可以上南城大學的，後來家裏好像出什麼事了欠了債，他就只能一天打好幾份工來還債。」
網友很熱情：「我覺得他太可惜了，這幾天也天天去支持店裏的生意……剛剛正好刷到你，就問他有什麼願望嗎，他說想上大學，但是估計因爲學費之類的問題上不了了……」
我沒再看下去，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揹包。
【宿主，你要去哪裏？】
「做好人好事咯，」我頭也沒抬，「先去看一下吧。」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比如在衆多評論中唯獨看見了這一條，比如在這一刻，它告訴我，去看看吧，不會有錯的。
十分鐘後，我站在了咖啡店門口，然後目光準確無誤地定在了一個清瘦的少年身上。
原因無他，他頭上的氣運，是濃郁的金色。
可惜那些金色的柔和氣運全數被一種詭譎的暗紅色和黑色包裹着，那些璀璨的金霧掙扎着要衝出桎梏，卻毫無用處。
咖啡店快要打烊了，天際夕陽如血，這附近一條街都空空蕩蕩的。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
血光之災……看來我今晚得跟着他了。
我沒進去，思索片刻，先站在門口聯繫了幾個人。
身爲算命博主，各種三教九流的人我都認識一點，比如——這一帶有名的打手團隊。
輸人不能輸氣勢，幫人就得幫到底。
在我緊急聯絡的時候，喻延已經脫下制服，關上咖啡館的門，轉身快步離開。
但沒走幾步路，旁邊的巷子就走出幾個高高壯壯的成年男子，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向他包圍過去。
「喻延，我們對你已經夠好了……」
「你爸的債都給你緩多久了？每次都說再等幾天，你說說，哪有這樣做事的？」
「紅姐點名要你去陪一晚上，她最喜歡你這樣的小男孩，只要把她哄開心了，幾十萬不是隨隨便便的事？」
「……你應該識時務一點。」
喻延有一張年輕清俊的臉，眼睫很長，皮膚也很白，眼眸卻像是一潭死水，死氣沉沉，連一絲光亮都找不到。
母親因病去世，父親是個爛賭鬼，把家裏所有的財產都輸光了，自己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他從小到大，爲了母親的病，爲了自己的前途，苦苦支撐了很久很久，直到家裏最後一點給母親治病的錢也被父親拿去敗掉。
他已經快要絕望了。
「他欠你們多少錢？」突兀的，一個女聲傳來。
喻延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戴着口罩的年輕女孩，正雙眼彎彎地看着自己笑。
——她的背後，還站着一大羣遠比自己身邊這羣討債人強壯的打手。
打手們舉了舉手上的電棍：「我們小姐幫他還，都是文明人，動口不動手，不要不知好歹，懂嗎？」
喻延：「……」
討債者：「……」

-3-
半個小時後，討債者們滿臉笑容地走了，打手團隊和我友好溝通後也離開了，只剩下我和喻延。
他欠了三十萬。
我看向喻延頭頂緩慢消散的黑紅色氣運，覺得這筆交易不虧。
「你喫飯了嗎，」我很自然地說，「我有點餓了，一起去喫點唄。」
他終於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目光復雜地看着我：「……你到底是誰？」
「我——我不是說了嗎，」我眨了眨眼，「我是許願博主啊，你中獎了！」
他怔怔地說：「可是我沒有許過願。」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事嗎？真的會有人忽然出現，解救自己於水火之中——被這樣巨大的幸運砸中，這種小概率的事件，真的會發生在自己頭上嗎？
我拿出手機給他看：「你看啊，你是許了願呀，我是正規許願博主，你要相信我！」
頁面上有我的微博主頁，認證標識醒目無比。
「晚晚有魚……」他喃喃念着我的名字，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比女生還濃密。
「現在你相信我了吧，我會幫助你上大學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許願博主，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
——和有錢。
「欠的債務你不用擔心，學費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通過正規途徑資助你，包括你大學四Ţûₓ年，如果遇到了什麼困難，都可以隨時聯繫我。」
喻延沒有拒絕：「我會給你打欠條的。」
我本來想說不用，畢竟花的也不是我的錢，但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不需要利息。」
「你……」他好像遲疑了片刻，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需要我做什麼？」
清俊的少年眼眸漆黑，很認真地看向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茫然：「爲什麼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嗎？」他的耳朵有點紅，彷彿接下來的話十分難以啓齒，「我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可以抵債，如果要還錢，可能也要等很久。」
結合之前那羣討債者的話，我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眨眨眼，腦子宕機了兩秒。
但反應過來後，我趕緊澄清：「我是正規許願博主，你是許願！許願怎麼還需要代價呢，都已經抽中你了，接受你的好運氣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
我雖然以前是個算命博主，但同時我也是遵紀守法的五好青年。
「就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能需要你驗證一下中獎這個身份，」我說道，「我會給你的隱私信息打碼的，不用擔心！」
我請喻延喫了晚飯，並不貴，就只是普通的餛飩。
但餛飩熱氣嫋嫋，瀰漫的白霧之中，我看見他不聲不響地喫了幾口，依稀有液體從臉上墜落。
他動作沒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眼淚卻接連不斷地落了下來。
人ƭùₗ來人往的餛飩鋪，喻延頭頂的金色氣運越發璀璨，甚至隱隱呈現了一種晶瑩剔透的色澤，壓過了這店裏的所有色彩。
【他會成爲一個很好的人，】小慈忽然開口，聲音有幾分驚奇，【慈善值怎麼這麼高！宿主，你眼光也太好了，選的第一個人在未來就會對社會做出傑出的貢獻！】
我鬆了口氣，在心裏回覆小慈：「那就好。」
ṭŭ̀ₗ店內人聲鼎沸，喻延與我卻默契地沒有說話。
我低着頭，假裝沒看見喻延在哭，專心致志地扮演一個人傻錢多的單純博主。
——「……謝謝。」
在最後一滴眼淚被他無聲無息地藏進眼底後，我聽見了喻延的聲音。
很輕，卻很認真。

-4-
在徵得喻延同意後，我把資助他的事放上了我的主頁。
晚晚有魚：抽獎結束，還願反饋~[圖片]
幫喻延還完債務之後，我的慈善額度就刷新了。
所以除了他以外，我還分別給一個單親家庭的媽媽買了一件新裙子（她女兒許的願望），幫一隻被人惡意虐待的流浪貓支付了手術費（撿到它的初中生許的願望）。
這一次我沒買流量，但這條微博還是在一夜之間就火了。
許願就像抽獎，還是自定義獎品內容，儘管我已經說了不是隨時抽取，而是看眼緣，但我一次性支出了幾十萬是實打實的事情。
抽獎這種東西，一直以來都最吸引眼球。
「這就是有錢人嗎，我跪了 orz」
「我見過博主！超級年輕漂亮的小姐姐，算命賊準還很好說話！」
「想問下博主缺助理嗎，願望很多那種。」
「是人美心善的許願博主一枚吖（PS：這個介紹能不能讓博主記住我？）」
「天空一聲巨響，老奴閃亮登場，大小姐，今晚風沙太大，怎麼讓老奴和你分開了[嚎啕大哭][嚎啕大哭]」
「只有我覺得很溫暖嗎，大晚上的看到這種微博，感覺世界真美好。」
「對啊！！！那個媽媽穿上新裙子之後笑得好開心，那張照片看得我有點想哭……」
「貓貓和小弟弟也很可愛！」
「而且博主資助的這個學生成績很好吧？」
「南城大學的新生，人家暑假都在玩，他還在爲了學費打工[嘆氣]」
「這個男孩子也很好啊，博主都說了人家執意要打欠條，他還把欠條直接 po 出來了。」
「希望多來點這種正能量許願博，下次我有機會被選中嗎 QAQ」
「博主，弱弱地問一句，你還算命嗎？」
我隨便選了幾條評論回覆，表示我還會繼續算命，然後又發了一條許願博。
這一次的評論更多，我暫時沒有看完，而是先選擇幫喻延徹底解決他的債務問題。
我已經替他還完債了，但考慮到那天聽到的東西，爲了杜絕他被騷擾的可能性，我十分客氣地加上了債主紅姐的聯繫方式，然後委婉地告訴她：以後不要找喻延麻煩。
輕而易舉推出了她的生辰八字和近日運勢，隨口說了兩件她最近在經歷的事情，紅姐的態度立刻變了個樣。
他們這種在道上混的人，忌諱很多，最不願意得罪我這種神棍，於是她含笑說道：「於小姐，你誤會了，我一直把小喻當親弟弟看呢。」
什麼親弟弟，想拐上牀的親弟弟嗎？
我腹誹兩句，也沒和她撕破臉，虛與委蛇道：「我知道，我也把他當親弟弟看。」
紅姐沉默兩秒，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麼，恍然大悟，聲音都變得意味深長：「原來如此，小喻性格犟，沒有那麼好相處。不過如果於小姐想好好教導的話，我對家裏不乖的弟弟都很有辦法，到時候還可以教你點手段。」
我：「……？」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再三強調了我很重視喻延以後，紅姐很爽快地保證，她能約束這一片的人都不找喻延麻煩。
我徹底放心，開始瀏覽起上萬條評論。
我的目光定在了一條略顯特殊的留言上。
「也不算我的願望，是最近發生的一件事，看到這條微博忽然想起來了，就寫下來分享一下吧。
上課的時候無意中問起班上孩子有什麼想做的事，成績最好的那個女孩舉手說，從來沒有去過書店，所以想要去書店看一看。
她是個很愛看書的孩子，我就問她如果到了書店，想要看哪些書，她又問我書店是什麼樣的，能不能不關門，她能不能把書店裏的書看完了再走。
我以前送過她幾本書，她那雙眼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確信，那是我見過最乾淨的、最明亮的眼睛，全是憧憬。
想到她的話，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於是今天又坐車去鎮裏的書店買了幾本，在扉頁上寫字的時候，忍不住想，她如果真的能走出這裏就好了。[圖片]」
圖片上是一本攤開的書，扉頁上有着極爲娟秀乾淨的一行字。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在那行字上，我看到了一縷極爲稀薄的金色氣運。
是代表着寫字的老師，也是代表着被她贈書的這名學生。
我點開這名老師的微博，看見她發的動態寥寥，卻處處透露着一種簡單的美好。
例如學生送的一束野花；一段合唱的視頻；又比如收到的一張賀卡。
從那些照片上，我都能感覺到一種很明亮的氣運，一圈金色始終縈繞在這些照片之上，雖然淺淡，色澤卻極爲通透漂亮，晶瑩剔透，毫無雜質。
和未來註定光芒萬丈的喻延不一樣，這樣的氣運只屬於普通人。
但是這種足以沾染實體的金色氣運，恰恰證明她們是怎樣澄明磊落的人，一定只有最美好的人，才能誕生這樣的氣運。
這是比代表飛黃騰達的赤金色，更難得的淺金色。
我陷入沉思。
半晌，我問小慈：「你能不能提供一點額外的幫助？」
【啊？小慈是不能幫助作弊的，宿主你……】
「我想資助這個山村，爲他們這所學校建一個圖書館。」我指了指微博上這名老師的定位，「審批資格、建造開工這些程序會很麻煩，我想盡量快一點，小慈，幫幫忙呀。」
小慈一卡，話音一轉：【……你這就找對人了，做慈善有困難，一定要找小慈！】
我頓時猛吹：「小慈不愧是世一系統！」
小慈佯裝謙虛地咳嗽兩聲：【沒問題，宿主就放開手腳去做吧！小慈是你堅強的後盾！】
得到保證，我放心地空降了這所處在川渝地區的山區學校。
和校長商量資助事宜的前夜，我聯繫上了這名老師：「您好！我是許願博主晚晚有魚，您說的願望我已經知曉，希望這次能幫您還願~」
然後第二天，滿臉茫然的林如嵐老師陪同校長來校門口接我。
「林老師，」年過半百的校長顯然很激動，「這位於小姐想幫我們學校進行改建，負擔學生們的學雜費，還提出要贈送一所圖書館，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把和孩子們的故事分享到網上，被她看見了！」
林若嵐的眼睛越瞪越大，幾乎是恍惚着問我：「許願博主……晚晚有魚？」
「是我，」看到校長這麼鄭重，我有點不好意思，「林老師，您替自己學生許的願望我看見了，特地來幫你們還願。」
這個地方，位於大山深處，一路泥濘，要坐很久的大巴才能到。破磚爛瓦撐起教書育人的學堂，幾尺屋檐下就坐着幾十個懵懂的孩子，一雙雙充滿求知渴望的眼睛都明亮如星。
他們或許一輩子都離開不了這個地方，於是只能以書本爲橋樑，在想象力的海洋之上，去看大千世界的萬種風景。
林如嵐在這裏待了五年。
第一年，父母勸她，支教只是爲履歷增光，待夠一年就回來吧。
第二年，親戚都問，嵐嵐，怎麼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你，你爸媽又不是養不起你，早點回來吧。
第三年，朋友看到她會說，你變樣子了，小嵐，在那裏是不是喫了很多苦？
第四年，沒有人再說什麼，因爲他們都看出來，林如嵐沒有回去的意思。
第五年，父母和她視頻的時候，眼眶溼潤着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你永遠是我們的驕傲。
這是一所小學、初中、高中合併的學校，林如嵐對每一個學生都說過：「你們一定要好好讀書。」
舉凡世界之大，目光皆有可及。
「同學們，我們這一輩子也許去不了很多地方，也許只能像老師這樣，做一個普通人，但我希望，你們的心中裝着遠方。」
——我們身處泥溝，卻抬頭仰望星空。
「圖書館只是第一步，」我指着規劃圖對校長和老師說，「我來的時候看過了，路不太好，都是雜草和泥巴，很多學生上下學都不太方便，去鎮裏也不方便……我下一步想的是，修條路。」
校長愣住了。
隨後，他的眼眶也慢慢紅了。
「於小姐，我真的……」他好像有些語無倫次，「我替這裏的孩子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不知道小慈怎麼操作的，我聯繫來的施工隊效率高到離譜。
沒過多長時間，整所學校煥然一新，圖書館的修建也正式開始了。
我不止捐贈了圖書館，還捐了兩棟樓，一棟是教學樓，另一棟讓學校自行安排用途，可以用來做科教館，或者是他們一直心心念唸的美術教室、音樂教室。
除此之外，我還支出了一大筆錢，用於改善孩子們的伙食和住宿。
那些交課本費都困難的家庭，我在具體瞭解情況後，爲學校提供了專門的助學金，用於資助他們繼續上學。
校長商量着要孩子們準備幾個節目，給我辦個感謝的晚會，我連忙搖頭拒絕。
可到我完成所有的審批程序，暫時離開的那一天，林如嵐還是帶着全班的學生給我唱了一首歌。
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被她提到的女孩，她剛上初一，剪着短髮，瘦瘦小小的，一雙眼睛卻明亮得過分。
「我叫徐曉，」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滿是憧憬，「林老師說，姐姐看見了我的願望。」
林如嵐告訴我，她本名叫徐小，因爲是家裏最小的孩子。
但是在林如嵐借給她那本新華字典後，徐曉自己爲自己取了個名字。
曉，明也。
「林老師，」小小的女孩捧着字典，「我喜歡天亮的樣子，我想做看天亮的人。」
林如嵐說：「曉曉，你會的。」
——冥冥之中，獨見曉焉。
「以後不用去書店了，有圖書館給你們用，」我摸了摸她的頭，「讀書很好，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5-
在「晚晚有魚」這個 ID 銷聲匿跡於互聯網的數月後，我終於再次發博了。
晚晚有魚：新開了一個捐贈通道，如果大家有用不到的舊書，可以聯繫我們上門自取>w< 下面的第一條熱評出自林如嵐。 曉看天色：上條微博我許了個願望，卻沒有想過真的會實現。感謝博主，這是我們的還願反饋[圖片]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忙資助學校的事情，確實忘記還願反饋這回事了——畢竟我當許願博主的初衷也不是爲了出名賺熱度，只是想着廣撒網，找到一些值得我做慈善的人……但現在這個賬號徹底火了，好像就可以用來做更多事了。 比如圖書館的庫存問題。 我預購了一大批新書，但這些書要填滿圖書館還是不夠，我冥思苦想，就想到了向社會面徵求捐助這一點。 雖說現在捐贈渠道很多，我也申請過了，但要輪到我們這邊，也不知道要多久。 沒想到對我這個提議表示贊同的林老師先我一步發了還願反饋。 這條微博又一次火了，大多數網友都表示自己可以捐書，小部分人說我在炒作，但很快又被噴回去了。 「君子論跡不論心，你說人家用公益來炒作，那你首先拿出幾千萬也來捐個圖書館唄！」 「讓我想起捐款的時候嘲諷明星「只」捐幾十萬的人……首先，要不你也捐個幾十萬？」 「我一直覺得做好事，隱姓埋名也可以，公之於衆也可以，反正都是做好事，又不丟人。」 「博主真的在用心滿足別人的願望……」 「說實話，如果這也叫炒作，那我希望網上再多幾個這樣炒作的許願博主:)」 「有些人別太荒謬，人家學校的老師和孩子都感謝博主，只有你在這說風涼話。」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博主真的好有錢嗎（癡呆）」 「現在看來博主選擇的願望都特別有針對性，我更加覺得自己不可能被選中了……但不知道爲什麼，看見熱評第一的還願反饋，我覺得比自己的願望被實現了還開心。」 「我也是，我淚點真的很低，老師發的那張孩子們一起蹲在圖書館邊等它開的那張照片……我真的眼睛一酸，好想哭……」 「難怪博主失蹤這麼久，算命也變少了，原來是在做這件事。」 「嗚嗚嗚嗚嗚我真的好羞愧啊，有人想看書看不到，有人五年前買的書到現在連包裝都沒拆[圖片]」 「我已經把我沒拆封的新書打包寄過去了，還給他們寫了賀卡，希望他們好好學習，多讀書，以後能去更遠的地方。」 …… 網上的反饋我沒再看下去，我本身也不是很在乎別人的評價。 隨機又抽取了幾個網友完成他們的願望，終於回家的我抱着枕頭睡了個天昏地暗。 這件事告一段落，每週固定給我發短信報告近況的喻延看上去也步入了正軌，在大學裏過得很不錯。 一直在爲我提供幫助的小慈美滋滋地對我說：【宿主，你的慈善值又拔高了好大一截！看來你資助的這所學校以後要出很多很厲害的人！】 其實我都看見了。 那所學校的大部分學生，氣運都是明亮的，尤其是徐曉，她身上橙紅色的氣運非常難得，就像她的名字那樣——是破曉時，天際最美麗的霞雲。 「他們以後也會反哺學校的，」我蹭了蹭柔軟的被子，嘟囔着說，「做好人真的很累啊，我要給自己放個假了。」 【但是宿主你本來就是個好人呀，不然我也不可能綁定你。】 我毫不吝嗇地誇讚起小慈：【你纔是個好統，小慈。沒有你的話，我根本做不到這麼多的事。】 除了能看見別人的氣運這一點，我本身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生。 其實我有思考過小慈存在的意義，它就好像是某種高維文明的產物，堅持着原定的目標，卻又懂得靈活變通。它迄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都出自純粹的善意，並沒有任何私心。 它甚至選中了我。 小慈的存在毫無疑問會放大人心中的貪慾，畢竟不是誰坐擁無數財富還能無動於衷，一心幫助它獲得什麼「慈善值」。 但我因爲早就知道自己存不下錢，已經淡然了。 更何況，做慈善這件事，和我「積攢功德」的目標不謀而合。 如果小慈有針對宿主的目標畫像，我毫無疑問就是其中最符合畫像的那一種人。 我現在都開始懷疑，那個轉盤的其他選項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從頭到尾我搖中「慈善家」這一選項的概率就是 100%。 不過我也沒有去問小慈什麼，我不喜歡刨根問底，我做的事情是我所喜歡的，讓我覺得有意義，那就夠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平平無奇如我也有拯救世界的中二幻想，全因爲我接受過世界的善意。 -6- 回家休息的第二天，我又開始重操舊業，給人算命。 前一天睡了一整天，我刷劇刷到凌晨兩點，忽然有人私信了我。 「博主你好，我想請你幫我算一下另一個人，可以嗎？」 她給出了一個女孩子的具體信息，可能是覺得這些話容易引起誤țṻ₉會，於是又解釋道：「她是我的朋友，今晚忽然很久沒回消息，然後剛剛發了短信，讓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找她，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打電話也是關機，我有點擔心。」 事出緊急，我稍微算了算，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無。 我算不到這個女孩的任何東西——這是一件不幾乎可能發生的事情。 除非，她給的信息是全部錯誤的，年齡錯誤、名字錯誤、生日錯誤。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 我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寶，這個女孩子是你的網友嗎？」 那邊停頓了幾秒，才繼續發來消息：「是的。」 我點開了給我私信的女孩主頁，順着她的個人資料算了算。 ……死氣。 她今晚有亡命的災禍！ 我一下就精神了，從牀上翻身起來，發了消息過去：「你別去那個地方，先報警。」 那頭的人發來一個問號。 「這個女孩子是假的，沒有這個人，」我儘可能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今晚她的邀請是一個陷阱，你千萬不要過去。」 我沒有師父那種本事，就只能簡簡單單算個命，看不到未來，也救不了人。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提醒。 我怕那頭的女生不信我，一股腦把我算的東西都告訴了她：「你是個演員，還是歌手，反正是娛樂圈裏的人。這是你的小號，你入行應該很久了，事業運基本沒有起伏，應該是被刻意打壓了。你最近遇到了比較麻煩的事……我看到了，應該是在男女方面的麻煩事。我說這麼多不是爲了別的，你相信我，你的這個網友就是個圈套，而且應該是你熟悉的人設下的圈套，如果你真的去了，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這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我見她不回消息，有些着急，正打算算出大概方位直接過去，她卻又回覆了消息。 「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去的，謝謝你。」 「我確實是個演員……可能也算不上演員吧，我叫秋芸，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 秋芸。 我愣了愣，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我上了百度百科，卻查無此人，費了好大勁，才搜到了秋芸寥寥無幾的資料。 她演了一些電視劇和電影，但都是很小的配角，至今都翻不出什麼水花。微博幾乎沒有粉絲，收到的還全都是惡評。 照片上的年輕女孩非常漂亮，有一種格外張揚大氣的明豔，看上去自信而朝氣蓬勃。 我有點不放心，又算了算，發現秋芸的死氣已經消失了，於是鬆了口氣。 不知道她是怎麼處理的，但既然都產生了威脅她性命的災禍，那應該是遇到犯罪團伙了，秋芸會報警吧？ 我躺在牀上，感覺睏意上湧，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今夜，南城下了很大的雨。 帶着兩把雨傘的女孩進了酒店，敲了敲一扇房間的門，驟然被拉住手腕。 她掙扎了一會，向一旁的服務員求助，卻被視而不見。 她最後被拖入了房間。 裝修奢華的房間內，幾個男人吞雲吐霧，手裏舉着幾張撲克，桌上放着一堆籌碼，眼神玩味地看着她。 拖她進來的男人點頭哈腰了半晌，扇了不斷掙扎的女孩一巴掌，女孩抬起臉，茫然地、不可置信地、困惑又絕望地看着他，張嘴問了一句什麼。 她在問……爲什麼？ 之後的畫面就像是一場噩夢，哭喊、嚎叫、嗚咽，和男人們放肆的大笑、壓抑的吼聲。 畫面逐漸光怪陸離，而最後一幕，是滿臉麻木和空洞的女孩站上了酒店的頂樓。 她跳了下來，如同一朵綻放的玫瑰。 …… 我從夢中陡然驚醒，捂着頭，大口大口喘着氣。 窗外，天已經亮了，可光線卻很暗，因爲一直在下雨，天空都灰濛濛的。 【宿主，怎麼了？】小慈問我。 我揉了揉太陽穴：「師父說，我一雙天眼，偶爾能通曉未來……那是她的命運嗎？」 小慈不解：【什麼命運？】 「我要去找她，」我搖了搖頭，「如果我夢見的真的是她昨晚本該經歷的事情，那她的危機還沒有解除。」 我覺得不太對勁，算了算，發現她那一絲消散的死氣又出現了。 昨晚那個扇她巴掌的男人看着也很眼熟，我上網查看，是秋芸的經紀人。 我拿出手機，給秋芸發消息：「你知道嗎，我其實還是個許願博主。」 秋芸好像一直沒睡，回覆得很快：「我知道，晚晚有魚。」 「向我許願吧，」我對她說，「我上次的抽獎博還沒有兌現，黑箱給你好了。無論什麼願望，我都儘可能幫你實現。」 她想自殺。 就算我幫她躲過了昨晚的事情，她也會自己走向死亡。 天眼不會讓我預知到無用的未來，這足以說明，在灰心喪氣中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幾乎是秋芸不能避開的結局。 我有這樣明確的感覺——以至於我一分鐘都無法多等。 秋芸懵了：「……許願？」 「嗯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你在微博上評論我就好。」 大概是我昨天幫了她，秋芸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聽我的話，在我的微博下發表了一條評論。 ——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得到一句真心的祝福。 我看着這條評論，有一瞬間，有些難過。 我說要黑箱給她一個願望，她明明知道我是網上戲稱「有錢大小姐」的許願博主，可以幫她解決她目前的困境，可她只是提出，想要一句祝福。 世上的困境有很多種，人人的苦難都不能相通。 譬如喻延，他的原生家庭畸形而不幸，他費盡全力考上了大學，母親卻因爲父親的賭債無錢治病，失去性命，喻延也差點賠上一生。 譬如徐曉，她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山村裏，連課本費和學雜費都出不起，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走出大山，也許高中畢業就要嫁人，下地幹活，再也無法看書。 但喻延有愛自己的母親，徐曉也遇到了林如嵐和校長。 他們的生活並非全是惡意，而他們遇到的大多數問題，我都能用錢幫他們解決。 可是秋芸呢？ 一個年輕的、漂亮的、沒有資本的女孩…… 我想起昨晚的噩夢，只覺得毛骨悚然。 小慈敏銳地察覺到我心情不好：【宿主，怎麼了？】 我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幫秋芸，我可能……幫不了她。」 【宿主，我有個建議。】小慈沉默了片刻，【其實你可以買下秋芸簽約的公司，當裏面的股東，然後捧她，給她資源。】 我：「？」 【然後你當股東以後，得到的分紅和收益，也可以偶爾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小慈咳嗽兩聲，【當然咯，這也是規則允許的，我沒有幫你作弊！而且，你當股東也不一定能賺到錢嘛！】 我歎爲觀止，茅塞頓開：「還可以這樣啊！」 果然，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而且小慈剛剛查到了，秋芸簽約的公司，旗下還有很多像她一樣被打壓的藝人……宿主你可以多幫助她們，就當賺慈善值了。】 我想了想：「那我還是買別的公司算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既然經紀人能做出給藝人設套，逼藝人被潛規則的事情，那這公司高層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不會管理公司，自己建公司肯定不太現實，還不如入股比較有前景的公司，我直接挖人，再蒐集證據舉報秋芸的這所公司，豈不是美滋滋。 說幹就幹。 於是，當我頂着娛樂圈內星語娛樂股東的身份，提出要見秋芸時，她的經紀人滿臉震驚。 但他也不敢敷衍我，連忙把秋芸帶來了。 「你應該認識我，」我笑出兩個酒窩，對面前滿臉憔悴的漂亮女孩伸出了手，「我是晚晚有魚，也是星語娛樂的 CEO，於羨晚。」 秋芸的頭頂氣運呈現紫金兩色，死氣一點一點驅除，是龍鳳交匯的姿態。紫氣東來，她不僅自己會否極泰來，還會肅清某個領域的不良之氣。 這是天命之運，意味着她有爲王的潛質。 ——「我來幫你還願了。」 秋芸好似愣住了，隨後，她抬眼看我，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茫然。 彷彿是覺得自己身處夢境。 -7- 秋芸以前一直認爲，自己還算是個幸運的人。 她家境貧寒，但父母都愛她。 她努力上進，考上了心儀的學校。 她的夢想是當一個演員，沉浸在不同的角色裏，對她來說是一種心靈碰撞，產生共鳴的奇妙體驗。 可是貧窮和美貌，組合在一起就是災難。 無數的誘惑，無數次的逼迫。 她都婉言謝絕了，哪怕經紀人對她橫眉冷眼，她也全然不願意做出那樣出賣自己的事情。 直到她的父母因爲一場意外離世。 那真的是意外嗎？ 她從小到大承受過許多惡意，只是因爲父母的愛，她才能無視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那場車禍，分明是一場報復。 她聽到那個被她拒絕的男人有些懊惱地說：「本來就想嚇唬一下他們，沒想到死人了。」 可是那場意外，被定罪的，是另一個人——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好像總能把秩序玩弄於股掌之中。 秋芸如墜冰窖。 她終於遲鈍地發現，除了父母，其實世界上再沒有第三個人，願意全心爲她考慮，願意支持她的夢想。 她的夢想，害死了她的家人。 從那一刻起，沒人愛她了。 從出道起就一直籍籍無名的秋芸，在那一段時間心如死灰，某天晚上卻收到了一封私信。 那個女孩問她：「你怎麼了？是心情不好嗎？」 她說她是秋芸的粉絲，發現她最近狀態不好，所以特意來關心她。 她對秋芸演過的炮灰角色如數家珍，安慰她沒有關係。 她們每天只聊幾句，可是這段關係，已經成爲了秋芸的精神支柱。 原來還有人喜歡她，有人看見她，世界上不是所有目光都充滿覬覦，也有單純的情感。 秋芸終於振作起來，她想，沒關係，我可以慢慢變得強大，然後蒐集證據，總有一天要將那羣人送入監獄。 那一晚，那個女孩忽然要她去找她。 可是，直到那個許願博主告訴她，不要去，那個女孩是假的。 ……是假的。 她彷彿能透過這個虛構的人物，看到埋藏在之後，那一張張猙獰的笑臉。 她忽然想起，遇見那個女孩那一天，經紀人久違地帶她接了一個通告，也就是因爲那個通告，女孩成功和她搭上了話。 秋芸並不傻，她想去質問經紀人，可她最後卻保持了沉默。 即便經紀人承認了，又能怎麼樣？她能拿經紀人怎麼樣？ 秋芸暗自猜測，這大概只是一羣富二代無聊定下的賭局？ 他們用金錢、資源、地位擺在她面前，發現她不爲所動之後，終於用了更簡單的方法。 只需要假扮成一個喜歡她的粉絲，哪怕她們只聊了半個月，她也會上鉤。 ……多好騙啊。 明明經紀人知道，她是怎樣渴望得到認可的一個女孩，她在剛入圈時朝氣蓬勃地對他伸出手，說以後一起努力，明明他也曾動容過。 最後，他用秋芸遞給他的軟肋，親手將秋芸推入了地獄。 她已經很久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了。 直到今天——這個許願博主說，她選中了她。 她來幫她還願。 -8- 當晚，我就公開用晚晚有魚這個賬號給秋芸發了祝福。 晚晚有魚：你會成爲值得被喜愛的演員（我已經很喜歡你了）！秋芸 底下的評論也很熱鬧。 「找到了，上次秋芸說希望得到真心的祝福，所以博主這是幫她還願了。」 「這次的願望還比較便宜。」 「秋芸是誰啊，有人知道嗎？」 「誒，之前《風行》裏那個只出場了一集的女特務是她啊，演得蠻好的，我當時印象很深來着。」 「很漂亮的演員小姐姐！」 大家閒聊了沒幾句，我的這條微博就被星語娛樂轉發了。 星語娛樂 V：老闆最喜歡的秋芸小姐姐，已經正式加入我們公司啦！[撒花][撒花] 我的評論區沉寂了幾秒鐘，隨後爆發了更熱烈的討論。 「？？？？？」 「？？」 「……？」 「我沒看錯的話，這次博主的操作是，想幫這個演員小姐姐還願，所以就買下了一所公司給她祝福？」 「還是星語娛樂這種公司？？？？」 「dbq，說這個願望便宜，是我冒昧了。」 「……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如果我有錢，我也這樣捧我愛豆[癡呆]」 「大小姐，老奴願意終身侍奉您！」 「這個叫秋芸的演員也太幸運了吧……這就是中國錦鯉嗎？」 Ṱü⁴ 「我已經想象不到博主還有多Ťű̂⁻離譜的操作了……」 秋芸看着網絡上的評論，眼眶陡然一熱。 「我們公司想要簽約你，秋芸，」那天，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熱情地爲她介紹，「你在原公司的違約金我來賠，你只管跳槽就可以了。」 「經紀人我也幫你換了，」她眨眨眼，「你還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你。」 「但我只有一個願望……」秋芸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你已經給我了。」 「沒關係啊，」於羨晚笑出兩個小酒窩，「向我許願吧，能做到的，我都幫你。」 秋芸沉默了。 她最想做的無疑是把害死她父母的兇手繩之以法。 但那羣人足夠有錢有勢，於羨晚已經幫助她夠多了，她不能自私到把於羨晚也拖入這種泥沼。 「已經夠了，」秋芸看着她，「我會努力的。」 她會努力爲於羨晚創造價值——直到這份恩情償還清楚的那一天。 她會自己蒐集證據，找到最優秀的律師，然後堂堂正正地向法院進行起訴。 如果能站在最頂端，是否就能保護更多像自己一樣掙扎在底端的藝人，將這個圈子裏骯髒的秩序理清？ 秋芸有些茫然，但她想，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9- 【宿主，】小慈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敬佩，【你是我見過業務能力最強的宿主！你挑人也挑得太準了，現在你的慈善值已經遙遙領先，馬上我的排名就要衝進前十了！】 「這才哪到哪啊，」我說，「以後幫你當第一。」 【好欸！】小慈聽起來高興極了，【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昨天小慈感覺你不太開心。】 「因爲我發現，」我頓了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錢來解決的。」 「我有了你，但我只能幫助那些因爲貧窮陷入困境的人，」我有些沮喪地說，「但是小慈，其實秋芸想做的事情，我就沒有幫到她。」 世上有很多，憑藉我和小慈解決不了的事情。 譬如公平，譬如正義，譬如秩序。 小慈安靜了許久，忽然笑出聲來了。 【小魚，】它很溫柔地說，【這就是我們誕生的意義呀。】 【世上的苦難有太多種，可世界的善意也有許多種。】 【我和我的同僚們，永遠會爲美好的明天而存在。】 【比如我叫小慈，你猜還有沒有小醫、小警、小師……呢？】 【沒關係的，你只需要做你認爲正確的事情。】 【我們不是孤身一人，還有很多很多人，都在陪着我們。】 我有些茫然：「小慈，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不知道啊，大概冥冥有天意，誕生了許多奇妙的、虛幻的能量，它們全都源於善意，爲了光明而存在。】 【你的師父，她身上那一朵南明業火，擇主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她斷善惡、明是非的特質，魑魅魍魎都會在她面前無所遁形，她會爲了守護而戰。】 【而我第一眼就選中了你。】 ——【小慈永遠喜歡這樣溫暖可愛又真實的小魚。】 -10- 年末，害死秋芸父母的人被抓到了。 我師父乾的。 「他和一羣人策劃了一檔害人命的綜藝，」師父對我說，「我把他們一網打盡了，拔出蘿蔔帶出泥，他們過去做的事情也被翻出來了。」 我振奮極了：「師父，你也太厲害了吧！你就是我的偶像！」 秋芸也因此，終於放下了心頭的重擔。 我的許願博主事業還在繼續，受到之前事件的啓發，我現在設立了三筆資金，一筆針對貧困山村，一筆針對失學兒童，還有一筆針對的是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女性。 每個月，我都要固定資助一大批人。 又是新年，我帶了一堆年禮去看林如嵐和孩子們，秋芸和喻延得知，也提出和我一起前往。 他們如今的氣色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臉色紅潤，眼中有光。 我們一戶一戶地探望了那些被我資助的學生，最後，來到了徐曉家中。 令我驚訝的是，今年徐曉家大變樣了。 「是新來的村官哥哥幫我們修了屋子，」徐曉也被養得白嫩了許多，抱着書對我們甜甜地笑，「今年村子裏回來了好幾個大學生哥哥呢，他們是從村子裏考出去的，所以想要回村建設。」 林如嵐摸了摸徐曉的頭：「以後你也能做這樣厲害的人。」 「回村建設，家鄉產業啊……」我陷入沉思。 喻延看向我：「我畢業後也可以幫你，你要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秋芸也微微一笑：「你要是想幫他們的話，我把我的積蓄都拿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不動聲色，卻略帶敵意，有劍拔弩張的感覺。 「哈哈哈哈，不用了啦！」我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你們一個是未來的大科學家，一個是未來的影后，努力完成自己的夢想就夠了，這邊有我呢。」 不約而同的，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溫柔了下來。 村裏下了一場雪，紛紛揚揚，宛如柳絮。 我們一起向新上任的村官家裏走去，打算向他拜個年。 村官家門口站着幾個年輕的男生，正抬頭看雪，其中一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哥，你這個項目的想法是好的，但我們前期的投資找誰拉？鄉村振興產業，公司名還取得這麼土，只有做慈善的纔會給我們投錢吧……」 另一個男生還沒來得及說話。 砰—— 村裏有小孩放鞭炮，把他們都嚇了一大跳，一轉頭就看見了我們。 瑞雪兆豐年。 「新年好，」我笑得眉眼彎彎，「向我許個願吧。」 ——「我來給你們投資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