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新領導在食堂聊裁員的事,菜湯灑在我肩膀上。
女同事不道歉,還指着領導笑問我:
「這是新來的實習生?小夥子肥頭大耳挺喜慶。」
新領導驚訝地張大了嘴。
我趕緊解釋:「花姐,不是……」
「行了行了!」她從餐盤拎起一張用過的餐巾紙甩給我。
「破襯衫還當個寶,自己擦擦,我又不是故意的,外面下雨,地滑。」
說完,她跟姐妹有說有笑地走了。
新領導詫異地望着我:「這人是誰,這麼狂?」
我說:「我們組長。」
他翻着眼珠想了半天,「不對啊,今天晨會我怎麼沒見到她?」
我無奈地說:「她一般中午纔來上班。」
新領導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問道:「她叫啥?」
我說:「花顯子。」
就見他詭異地一笑,「巧了,這人就在部門的裁員名單上。」
聽到這句話,我趕緊衝新領導擺手:
「哥,這人可不能裁啊!」
他一臉疑惑,「憑什麼不能裁?」
我湊過頭小聲說:「她姐夫,公司分管業務的副總!熊總!」
新領導身子往後一靠,若有所思道:
「我說董事長怎麼調我來呢,鬧了半天是關係戶啊。」
花姐是熊總的小姨子,熊總是花姐的姐夫,這事部門無人不知。
仗着這層關係,花姐自封部門的「大女主」。
之前的領導跟她不對付,她給姐夫告狀,那人直接被調去看倉庫了。
因爲這,部門裏的人都怕她。
關係戶也繁衍,跟蛆一樣。
花姐把她幾個姐妹招進我們組,還塞進來一個夜場男孩兒。
那人是他的小奶狗。
活他們不怎麼幹,工資卻照領不誤。
這些齷齪事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可大家敢怒不敢言。
新領導明白了我的擔憂,從文件袋裏拿出高層的勸退通知給我看。
他小聲叮囑我:「這事先別外傳,董事長單獨給我的。」
我看着那份通知,愣住了。
熊總的名字,居然在通知上!
啥意思,公司這是要變天了?
Ṫūₔ沒容我多問,新領導拉着我就回辦公室。
下午,他就要開會公佈部門裁員的事兒。
到食堂門口才發現,我擱在筐裏的傘不見了。
那傘是我過生日老婆從網上定製的,挺個性的,不可能被人拿錯。
我沒頭沒腦地找了半天,就聽靠門口吃飯的同事說:
「別找了,花姐剛拿走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
也對,這事她辦過好幾回。
因爲我是她組員,她經常把活甩給我,甚至不打招呼就用我的東西。
她那些姐妹捧殺我,還給我取了個綽號:「護花 2 號」。
她們以爲我很受用,其實這名字我聽一次噁心一次。
新領導生氣地說:「這人也太霸道了,這麼的,咱倆打一個傘。」
我趕緊推辭:「外面雨太大,一把傘根本不夠用,你第一天來,淋溼了不好。」
他盯着我感慨道:「這麼多年了,你跟當初一樣,還是沒變。」
又拿出部門的裁員單遞給我。
「傘不要,這單子你拿着吧,下午裁員的時候,你來打她的臉!」
我捏着手裏的單子,感到沉甸甸的。
後來一咬牙,乾脆冒着雨跑回了辦公室。
一進屋,只見傘溼漉漉地放在椅子上,小奶狗開着外放在一邊打王者。
就聽花姐那幾個姐妹說:「呦,護花 2 號回來啦!」
我沒搭理她們,壓着火把傘撂在地上,剛落座,就聽花姐說:
「怎麼的,我看你今天氣兒不順呀,誇你沒聽見?」
老子淋了一身雨,氣兒能順纔怪!
反正這羣關係戶就要滾蛋了,我索性撕破臉。
我問:「花姐,你是不是拿我傘了?」
她說:「對呀,我傘被人拿走了,正好看到你的傘,我就拿了。」
「那你也不能隨便拿啊,外面下那麼大的雨。」
聽了我的話,花姐居然笑了。
她不耐煩地說:「你個大男人淋點雨怎麼了?我一個女生,你讓我去淋雨?」
「對啊,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也計較。」幾個姐妹在一邊附和着。
這羣人腦子都壞掉了嗎,這跟男女有什麼關係?
我也懶得爭辯了,就說:
「不管男的女的,你拿誰的東西也得提前說一聲,我勸你好自爲之!」
這句話說完,屋子裏靜了下來。
只見花姐站起身,朝我這邊走過來。
她冷笑着打量我:
「說吧,是不是新來的領導跟你灌什麼迷魂湯了?」
我一驚,鬧了半天,她是故意激怒我,要套我的話。
從食堂回來的路上,花姐閨蜜肯定把新領導到任的事兒跟她講了。
沒容我解釋,花姐就說:
「別以爲人家跟你一個桌子喫飯,就拿你當自己人了!」
「看清楚風向!這公司裏,除了董事長,就是熊總!」
她這兩句話說得我心臟「砰砰」亂跳。
看我不說話,花姐又俯下身把臉湊過來,壓着嗓子說:
「公司下午要優化,知道麼?名單在我這,我讓誰走誰就得走。」
說完,她就悠然坐回到自己工位上。
她咳嗽了兩聲,小奶狗扔下手機,一道煙跑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有點迷惑。
這時候了,她底氣還這麼足?
難道他姐夫手眼通天,連董事長都擺平了?
不可能啊,裁員ƭũ̂₆單子還在我手裏呢。
我強裝鎮定,打開公司郵箱,裏面有兩封開晨會耽誤處理的郵件。
就見一封郵件的標題是:《關於品牌公關部擬裁人員的名單》。
我有點慌,趕緊點開郵件。
名單上,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居然被裁了?!
我感到喘不上氣來。
新領導剛纔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被裁的應該是花姐和那批關係戶啊。
可我反覆確認了好幾遍,確實沒看錯,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被裁了!
我爲部門辛辛苦苦工作這麼多年,居然被裁了?!
我還有房貸要還,還有老婆孩子,這讓我接下來怎麼辦呀!
我仔細看着名單,被裁的全是跟花姐有過節的人,她塞進來的姐妹一個也沒在上面。
這特碼什麼世道啊!
幹活的被裁,關係戶倒混得風生水起?
我緊張地看着名單,感到自己都快哭了。
等等,不對!
怎麼小奶狗的名字也在這份名單上?
我懵了。
又仔細看了下郵件的發件人和發件時間。
尼瑪,我被自己的慌亂逗笑了。
收發記錄顯示,郵件是昨晚凌晨三點花姐發給我的。
這根本就不是公司發出的正式通知!
花姐經常把手頭的活甩給我,爲了省事,甚至把我設置成固定收件人。
公司前幾天收集裁員信息,新領導沒到任,她就越權私擬了一份裁員名單提交上去。
她早就看我不順眼,這是憋着招整我呢!
可她大概昨晚喝嗨了,所以纔會把郵件錯發到我的郵箱裏。
我捂着胸口,長舒一口氣,抬起頭,悄悄看了眼花姐。
她正在那氣定神閒地補妝。
不得不說,這女人確實是個狠人!
她不光要裁我們這些不聽話的,居然藉着機會連自家小奶狗一塊處理了。
到底是大女主啊,薄情起來連男主都殺!
我壓抑着緊張的心情,趕緊打開另一封郵件。
誰想,這封的內容更勁爆!
那是乙方公司發來的最近一次費用報價單,金額 150 萬。
平常,這種單子我是絕對見不到的,因爲花姐都直接發給她姐夫。
這回,她給我送了份大禮。
上個禮拜花姐讓我給公司做過項目採購報告,報價 200 萬。
對比這份單子,她跟姐夫裏外裏貪了公司 50 萬!
這不妥妥的大蛀蟲嘛!
放在以前,這麼大筆錢出了紕漏我可不敢摻和。
可今天,她要置我於死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不再猶豫,轉手就把郵件帶截圖一併轉發新領導。
沒多久,就聽手機一響。
新領導給我發了條微信:「已發董事長,新證據很好。」
新證據?
合着熊總還有老證據捏在董事長手裏唄。
新領導的話徹底讓我踏實了。
郵件的第一發件人是花姐。
姐夫要是知道小姨子這麼蠢,在這節骨眼上補刀,不把她撕了纔怪!
行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此刻,就見小奶狗從外面跑進來,把一杯奶茶放在花姐桌子上。
「姐姐,入夏的第一杯奶茶,請查收。」
原來他剛纔聽花姐咳嗽,跑出去幹這個了。
看着他討好的媚笑,我只覺得噁心。
這男人得多賤啊?
真以爲憑關係就可以一直喫軟飯?
你已經被人家當破鞋一樣扔了!
就聽花姐說:「還是『護花 1 號』貼心,不像有的人,給臉不要臉。」
小奶狗還在那拱火,「姐,一把破傘的事兒,咱別跟他一般見識哈。」
花姐陰陽怪氣地說:「我怎麼會跟他一般見識?反正他下午就不是咱們同事了。」
小奶狗故作驚訝道:「哎呀!那以後那麼多活派給誰來幹啊?」
「對啊對啊,把他裁了,誰來幹活啊!」幾個關係戶也跟着問。
花姐不屑地朝我這邊瞥了一眼。
「咱們再招新人唄,這年頭,聽話的牛馬還不好找?」
我憋着火,瞪了花姐一眼。
她當自己是誰?
她不也是個打工的,真以爲仗着姐夫的關係就變身大女主了?
待會等着被裁吧!
被我一瞪,她的火氣上來了,再一次走到我工位旁。
我以爲她又要威脅我。
誰想她假裝沒看見一樣,高跟鞋狠狠地踩在我的傘上。
就聽「咔嚓」一聲,老婆送我的傘,被她踩斷了。
我真的忍不下去了,站起來問道:「你憑什麼踩我的傘!」
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沒注意啊,難道我走路也要提前跟你說一聲?」
我說:「你腦子有病吧,就因爲別人指出你的毛病,就這麼欺負人?」
聽到我當衆罵她,花姐徹底怒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大聲說:「新領導來了,你特碼得了勢了,剛纔誰讓你瞪我的?」
我怒問道:「你特殊?不能讓人瞪?」
「沒錯!我就是比你特殊,我姐夫是領導,你就是個臭打工的,怎麼了?」
一個人不靠本事喫飯,卻恬不知恥地賣弄關係,這得多病態啊?
她不解氣,又破口大罵道:
「就因爲一把破傘你特碼一天跟我找不痛快,個臭打工的,現在就滾!」
她居然讓我滾?
是,我們這些人沒關係,只能苦哈哈打工賺錢。
可這有錯嗎?
沒有我們,你們這些關係戶憑什麼過得滋潤,心裏真的沒數嗎?!
我攥着拳冷冷地說:「你讓誰滾?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說十遍也這樣!你就是個臭打工的,趕緊滾!」
她一捂嘴,又故作驚訝地說:
「哦,我剛說的不對,你不是臭打工的,因爲你馬上連打工的機會都沒了。」
這句話說完,那幾個關係戶跟着笑了起來。
我忍不了了,衝上去就要抽她那張臉。
剛要動手,身後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那一腳,把我踹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我感到後腰鑽心地痛,扭頭一看,小奶狗站在身後,一臉痞氣。
此刻,他成長爲霸道總裁了。
「你不去老實幹活,還敢跟我姐動手,反了你了?」
看我跪在地上,花姐她們笑得更厲害了。
我站起來要還手,幾個關係好的同事趕緊圍上來,把我緊緊抱住。
「李宇,別衝動啊!這個節骨眼咱別給人留下把柄!」
「對啊,咱都有老婆孩子,爲這個丟了工作,家裏怎麼辦!」
我看着那些勸我的同事,一瞬間,覺得他們好可憐。
他們,辛辛苦苦地工作,爲的就是混口飯喫。
可這碗飯,喫得也太卑賤了!
事到如今,他們還以爲憑着老實幹活就能讓花姐放過他們。
他們不知道,要不是公司變了天,他們中好幾個人下午就會被裁!
我儘量平復着情緒Ŧúⁱ,把手放進內兜,攥了攥那張裁員單。
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咬着牙,指着小奶狗說:「行!我先不打你,但你剛纔踹我一腳,你給我記清楚!」
他走到我面前,用手拍着我的臉,陰笑着:
「我記得很清楚啊,你能拿我怎麼樣?你馬上就要滾蛋了!」
「還有,知道爲什麼被裁的是你而不是我嗎?因爲我有底線!」
底線?
這傢伙還配跟我講底線?!
他接着說:「我永遠不會對女人動手,這,就是我的底線。」
他笑了,笑得特別燦爛。
我看花姐點着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
正鬧着,就見新領導辦公室的門開了。
他探出頭來,望着屋裏的人:
「吵吵什麼?都去會議室開會!」
大家也知道開會是說裁員的事,一個個忐忑地朝會議室走去。
我特意去衛生間洗了把臉,Ŧű̂ₚ冷靜了一下。
一進屋,所有人都坐好了,花姐跟她的關係戶坐在上首,沒事人一樣刷着手機。
我看了看角落裏的位置,剛坐下,就聽新領導說:
「李宇,你過來,跟那個花什麼換一下位置。」
會議室裏的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花姐畢竟是幹翻過好幾任領導的,絲毫不怯場。
她放下手機,看了眼新領導,微笑着說:
「哥,今天中午說你肥頭大耳是我不對,可我們開會一直這麼坐。」
說完,她又拿起手機刷了起來,紋絲不動。
新領導被她氣得夠嗆,白了她一眼,說:
「李宇,你過來,坐我位置上!」
事到如今,沒什麼好猶豫的,幫領導就是幫自己!
我二話不說,走到新領導位置上坐了下來。
我看花姐抬起頭,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新領導站在我旁邊說:
「今天下午之所以開這個會,想必大家都聽到風聲了。」
「現在大環境不好,公司要清退掉一批員工,我們提前做了詳細的調查,名單已經定了。」
「放心,公司不會虧待每一個人,該走的,我們將依法依規給予賠償。」
他又看了眼手錶,說:「我樓上還有個會,裁員名單就讓李宇代爲宣佈。」
說完,他就走出會議室。
此刻,屋子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我深吸一口氣,從內兜裏拿出那份名單。
我知道,整治這批關係戶的時刻到了。
花姐愣了,她沒想到裁員名單會在我手裏。
她強裝鎮定地看着我,「行,我就知道新領導跟你有一腿,你念,我看你能念出什麼花來!」
都這時候了,她還在嘴硬。
我盯着她,平靜地說:「那我可唸了,你聽好了。」
名單上有六個人,花姐和小奶狗的名字分列一二,可我偏要倒着念。
我就是要在同事面前殺殺她的威風!
我一口氣唸完了四個名字,就見那幾個關係戶的臉都白了。
仗着跟花姐的關係,她們平時混喫等死,拿着高高的工資。
此刻,這份裁員通知無疑要了她們的命。
以她們的能力,到社會上去除了賣身恐怕再也找不到好工作了。
就聽一個閨蜜帶着哭腔衝花姐喊着:
「姐!他們這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公司這是要變天了呀!」
花姐氣得聲音發抖,「變什麼天?你別瞎嚷嚷!我就不信公司敢這麼薄情!」
我都被她這話逗笑了。
公司薄情?
公司養你們一羣飯桶這麼多年已經很仁慈了!
我盯着花姐說:「都這時候了,你還挺自信哈!」
她還以爲我在誇她,不忘自己大女主的身份,梗着脖子說:
「那當然,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我不屑一顧道:「要是沒姐夫,我看你要涼!」
幾個一直被她欺負的同事直接笑出了聲。
花姐在衆人面前出醜,有些繃不住了。
她把手機拍在會議桌上,惡狠狠地指着我:
「行,你厲害了,連熊總也不放在眼裏了!告訴你,這個公司,除了董事長,就是熊總!」
我攤開雙手,「那又怎麼樣?」
「信不信我現在就跟熊總打電話,直接讓他把你們開了!」
我平靜地望着她,「我勸你最好別打這個電話。」
她以爲我害怕了,冷笑着說:
「哼,你也知道怕呀?我就打!我現在就打!」
爲了解氣,花姐特意開了免提。
會議室裏的人都屏聲息氣看她打電話,可她打一個對方掛一個。
她氣瘋了,開啓奪命連環 call 模式,最終,電話終於接通。
就聽熊總在電話那頭衝她咆哮:
「你特碼是不是有病啊!我Ṫù₊在這開會呢,董事長要……」
沒容姐夫說完話,花姐就嚎了起來。
「姐夫啊!你這回可得幫幫我,新領導欺負我!他把有能力的人都裁了,你得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熊總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趕緊說:「別說了!都這時候了,你還鬧什麼啊!」
花姐還在那嚎着:「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馬上到樓下來見我!我要你把他們都開了!」
她就這麼嚎着,直到熊總掛斷電話。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都呆了。
這哪裏是什麼大女主,這妥妥是一個巨嬰啊!
只見花姐放下手機,臉上切換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
她對那幾個姐妹說:「放心,我姐夫馬上來,我就說了,公司不可能變天!」
又惡狠狠地用手指着我,「你等着吧,一會兒我姐夫下來,我要讓你躺着出去!」
我正要回應,就聽身邊傳來一個諂媚的聲音。
「哥,嘿嘿,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在沒在裁員名單上啊?」
我扭頭看了眼一旁的小奶狗。
別說,這小子倒能看清楚形勢。
我笑着說:「對了,倒把你給忘了,論得票數,你是第一。」
小奶狗懵了,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我說:「你去我辦公桌上,把筆記本電腦拿來。」
他沒了剛纔的霸道氣焰,屁顛屁顛地跑去取電腦。
屋裏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我當着衆人的面,打開花姐錯發的那封郵件給小奶狗看。
我說:「你可看清楚了,這不是新領導要裁你,你姐,也要裁你。」
他盯着屏幕,臉都綠了。
只見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着花姐:「你……你連我也裁?」
花姐還以爲郵件是新領導從公司渠道搞到的,絲毫沒意識到是自己發錯了。
她白了我一眼,說:「那個死胖子還真拿你當自己人,這都告密?」
又不屑地瞥了一眼小奶狗:「我就是裁你了!怎麼了?你天天查我手機,煩都煩死了!」
小奶狗職場、情場雙輸,此刻感到天都塌了。
他跑過去跪在花姐面前,「姐,我好不容易撈着一份體面工作,我不想回夜場被富婆搞啊!」
花姐一腳把他踢開,滿臉的不耐煩。
「你滾一邊去,姐最討厭你這種黏人的東西!」
這一腳把小奶狗踢了個狗啃屎,他直接破防了。
他也知道要面子,可他剛纔踹我的時候絲毫不覺得有錯。
就見他站起來,指着花姐氣急敗壞地說:
「行,玩膩了是吧?老子沒日沒夜地伺候你,你背後就捅老子一刀!」
花姐沒想到自家養的小奶狗也敢咬人,正要還Ṭũₓ嘴,就聽外間一聲吆喝——
「花顯子呢,出來!」
那是熊總的聲音。
「姐夫,我在這呢!」
花姐興奮不已,衝過去就要開會議室的門。
一路跑還一路說:「我讓你們鬧,你們這下慘了,你們全慘了!」
剛到門前,就聽「砰」的一聲,門被人狠狠踹開。
花姐像斷線的風箏一樣,甩出去兩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整個人都傻掉了,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姐夫。
「姐夫,是我啊,你……」
「老子特碼找的就是你!」
熊總怒氣衝衝地走上前,揪着花姐的衣領子,把她提到半空。
花姐跟個小雞似的,在空中蹬着腿。
「姐夫,你搞錯了吧,我……我讓你來是給我出氣的,你怎麼……」
「呸!」熊總一口唾沫吐在花姐臉上,「我問你,昨晚乙方的報價單是不是你發的!」
「是我發的呀,你先鬆手,就是我發的。」
花姐還在那邀功,想要討好姐夫。
就聽「啪」的一聲,熊總一巴掌結結實實扇在小姨子臉上。
「我就知道是你發的,你特碼連我也陰!」
花姐被扇得花容失色,直接哭了起來。
「你說讓我把單子發給你的,我哪裏做錯了呀,你怎麼動手打我呀?」
「老子打的就是你,誰讓你把郵件發給董事長了!」
「我就是發給你的啊,誰發董事長了呀!」
花姐哭嚎着,跟個瘋婆子一樣。
她忽然一愣,抹了把鼻涕,從姐夫手裏掙脫開,失魂落魄地跑到桌前,拿起手機,上下滑動。
一下子,整個人呆住了。
她指着我,傻傻地說:
「姐夫啊,我可能發……發錯人了,我……我發李宇郵箱裏了。」
熊總氣得太陽穴青筋暴起,「你特碼是個豬嗎?自己的郵件發別人郵箱裏!」
花姐徹底崩潰了,哭着說:「我習慣了呀,我什麼活都派給他們,我哪知道他坑我啊!」
會議室裏,大家都明白咋回事了,很多人憋着笑不敢出聲。
熊總走到我面前,冷冷地問:「郵件就是你小子發的?」
我心裏狂笑不止,卻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我不知道啊熊總,我也是按流程辦事啊,報價都要報給領導的,我一直這麼做。」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坑慘了!」
「我就是個小兵,我……我真的不清楚啊,我……我哪有那麼大能量啊!」
熊總自知理虧,他貪污了公司那麼多錢,這封郵件只是其中的一環證據。
他也明白,要整他的是董事長,跟我說再多都沒用。
只見他氣急敗壞地指着小姨子,「你……你真特碼比豬還蠢!」
說完又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轉身出門。
花姐撲過去,跪在地上緊緊抱着姐夫的大腿。
「姐夫啊,你是不是要涼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熊總生氣地把她一腳踢開,指着她的臉罵道:
「誰是你姐夫?我就沒你這個小姨子!從今往後,咱倆情斷義絕!」
姐夫?小姨子?情斷義絕?
我的天,這瓜未免也太大了吧!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差點憋笑憋出內傷。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沒了熊總,屋裏的關係戶都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花姐的那幾個姐妹也不嚷嚷了,都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定了定神,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
「你們剛纔也看到了,熊總這是要大義滅親了,識相的麻利收拾東西走人,想要賠償現在就去樓上找人力。」
她們聽了我的話,也不管花姐了,爭先恐後地跑出會議室。
我又看了眼小奶狗,他正惶恐不安地望着我。
我說:「你的賠償嘛……」
他搶着說:「哥,我全明白了。」
說完,撅着腚湊到我跟前。
「剛纔踹你是我不對,你纔是老大,你踹回來!」
我被他整得哭笑不得,說:「這就不是踹回來的事兒!」
他以爲我不解氣,要扣他的賠償,更慌了,瘋狂地抽起自己嘴巴。
正抽着,他想到了什麼,衝過去一把奪過花姐的手機,扔在地上。
「哐」地一腳,狠狠地跺了下去。
花姐被小奶狗的動作搞懵了,連我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就見小奶狗趾高氣揚地說:「你踩壞我哥的傘,我就踩壞你的手機,我替我哥出口氣!」
剛被姐夫打完,如今又被前男友這樣羞辱,花姐徹底失去了理智。
「反了天了!你個狗東西,忘了誰把你招進來的了?」
「我當狗也比你當婊子強,你天天在手機上招惹男主播,我早就想給你砸了!」
「我特碼撕爛你的嘴!」
她怒吼着撲上來就要撕小奶狗。
就見小奶狗抬起腿,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砰」地一聲,花姐又飛出去兩米遠。
我都看傻了,真的。
剛纔是大女主殺男主,現在居然變成男主反殺女主!
這劇情也太精彩了,都不用充鹽選會員就能白看嗎?
屋裏沒有一個人上去勸架。
只見花姐站起身,頭髮也亂了,臉也腫了,妝也花了。
她哭嚎着,抄起打印機上的裁紙刀就要跟小奶狗拼命。
我一拍桌子,趕緊呵斥道:「都住手!再打我就報警了,全拘起來!」
她也知道害怕,手停在半空,惡狠狠地瞪着小奶狗。
我對小奶狗說:「你也是,怎麼能動手打女人呢?你的底線呢?」
小奶狗訕笑着。
我知道,他哪有什麼底線?那都是討好女人的託詞!
在他那,底線跟錢相比,屁都不是。
我也懶得跟他廢話,就說:「沒人要扣你的賠償,是你自己想多了,趕緊去找人力!」
他開心了,撇下花姐,顛顛地跑出會議室。
我又看了眼花姐,說:「至於你的賠償,咱倆得好好說道說道。」
眼見關係戶反水,又沒了熊總的庇護,花姐氣勢也軟下來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被裁,眼下最要緊的是拿回補償。
她理了理頭髮,坐回位置上,擺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
「姐本來也幹夠了,破公司我服務了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賠償金一分不許少!」
都這時候了,她還想拿賠償金?做夢去吧!
沒容我說話,一個老同事站了起來,走到花姐面前。
他冷冷地問:「花姐,我就想問一下,你有什麼苦勞?」
「我怎麼沒有苦勞?這幾年,部門上上下下不都是我操持着!」
「放屁!你天天遲到早退,活都甩給我們,就這你也敢給自己表功?」
「對啊,你仗着自己是關係戶,一天天混喫等死,現在你姐夫倒了,沒人護着你!」
現場羣情激憤,大家七嘴八舌地罵起來。
花姐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人緣居然會這麼差。
她強裝鎮定說:「你們這是落井下石!我姐夫沒倒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這些?」
「我們那是爲了養家餬口,只能忍着,我們巴不得你早點被車撞死!」
「大家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別給我們機會,給機會就弄死你!」
有幾個人越說越生氣,上前就要動手,我趕緊攔住。
我扭頭對花姐說:「咱們聊點別的吧——你知道大家平時上班,最開心的是什麼嗎?」
她不知道我爲什麼突然問這個,一臉懵逼。
我說:「最開心的就是你不來的時候,因爲沒了你,組裏的業務反而更高效!」
「這就充分證明,裁掉你們這些關係戶,絲毫不影響公司業務的開展;相反,你們這樣的人越多,我們就越累,因爲,我們還得供養你們這羣廢柴!」
會議室裏一ťų⁷片叫好。
花姐還想耍無賴,胡攪蠻纏說:
「我不管,反正按照《勞動法》,我是勞動者,我就得拿回我的賠償!」
我反問道:「你算哪門子勞動者?你就是坐在勞動者頭上的蛀蟲!你跟你姐夫貪污公司款項,一筆就 50 萬,別說賠償了,你等着公司索賠吧!」
她慌了,沒想到自己拿不到錢,居然還要賠錢。
我死死盯着她,又笑着說:「對了,你說多慘啊,因爲這種理由開除喫官司,以後哪個公司還敢要你?」
花姐終於崩潰了。
她抓着我的胳膊,發抖地說:「那……那都是我姐夫乾的,跟我沒關係,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這我不管,你現在就收拾東西,趕緊滾!」
花姐一個人落寞地走到工位,在那收拾着東西。
辦公室裏,大家有說有笑,根本沒人搭理她。
我看她忙活半天,喫力地把東西放在收納箱裏,抱着走向電梯。
突然一個趔趄,她摔倒在地上,箱子裏的東西散落一地。
她跪在地上,撿着東西,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
她不值得可憐,她平日裏作威作福的時候,就該想着會有這麼一天。
正拾着東西,就聽電梯門一響,新領導走出來了。
他這是開完會回來了。
我看他一臉春風得意,就知道,熊總已經被公司拿下了。
他若無其事地朝我走來,一腳踩在地上的化妝盒上。
「咔嚓」一聲,盒子碎了。
花姐腫着臉,仰頭哭着問新領導:「你憑什麼踩我的東西啊?」
新領導看都不看她,問我:「這是新來的實習生嗎?披頭散髮長得挺癲呀!」
屋裏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這時候,不知誰指着窗外說了一句:「快看快看, 雨停了,出太陽了。」
天,終於變了。
我們打工人其實沒什麼奢望, 我們老老實實工作,就希望能有一個天朗氣清的晴天。
幾天後,公司對熊總和花姐提起了訴訟。
法院調查得知, 熊總長期收受乙方回扣,虛報公司賬目,數額巨大,已構成挪用資金罪和職務侵佔罪。
爲了賠償公司損失, 少蹲幾年班房, 熊總他們家連別墅都賣了。
可他揮霍得實在太多,賠償的錢只能抵消其中一部分。
接下來,他要在牢房裏待上六年。
熊總的老婆怕案子拖累自己,後來乾脆跟老公離了婚。
至於花姐, 她侵佔的資金也不少。
爲了賠償公司, 她把值錢的東西全賣了,開始四處借債。
可那些朋友本就是圖她關係的, 沒了姐夫,真遇到難事, 誰肯幫她?
最後,爸媽爲了保住閨女, 跟親戚借錢,跟董事長下跪, 連家底都掏空了,才讓花姐躲過一劫。
因爲這件事,她名聲徹底臭了,沒有一個公司敢要她。
不過,她的身份沒倒, 還升級了——
不是女主,成了公主。
她在夜場賣酒,還家裏欠下的債。
她倒是想不還呢, 人家債主可不跟她講「護花使者」這一套。
相反,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
因爲新領導的推薦,加上老實肯幹,公司開始栽培我。
很快,我就坐到了部門領導的位置上。
上任第一天, 我就公佈了一條規矩:
以後嚴禁招聘任何關係戶, 各組長的工作不準別人代勞!
我後來陪客戶喝酒, 還碰到了花姐。
她穿着一身水手服,找我們買啤酒, 見到我,愣了一下。
酒吧裏燈紅酒綠,她的脾氣還是沒改。
她冷笑着說:「哼,你現在真出息了。」
我看着她,認真地說:
「怎麼?不服?沒了姐夫,你還覺得自己比我特殊嗎?」
我只想勸那些靠關係上來的人:
本來你們沒什麼本事佔着工作崗位, 大家已經很不滿了,再胡作非爲,小心哪天遭雷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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