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同一天出嫁。
但揭我蓋頭的,卻是我的姐夫。
我才知道,姐姐和我的心上人暗度陳倉,調換了花轎。
姐夫目瞎體弱,性子綿軟,他輕輕柔柔地告訴我:
「你別怕,活不了多久,你再忍忍。」
後來我才知道,他說活不了多久的,是姐姐和我那心上人。
-1-
我和姐姐是雙生姐妹,容貌八分像。
她性子如火,張揚明媚,我則溫暾木訥,寡言少語。
去年聖上下了賜婚聖旨,定了兩樁婚事。
姐姐嫁給寧王,我則許給了朝廷新貴閔時以。
姐姐自小要強,無論什麼事都要掐尖,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成親這件事上,她也敢任性妄爲。
此刻,暖春的季節已微有燥熱,而我卻如墜冰窖。
寧王就坐在對面,如果被他知道我不是姐姐,那明日就很可能是姜家的死期。
欺君是大罪,全族流放還是滿門抄斬,都ťü⁼是我擔不起的。
姐姐能自私自利,可我做不到。
待所有人退了,我遲疑着起身過去給寧王行禮,「給王爺請安。」
寧王雖看不到,但他應該能分別得出我和姐姐聲音的不同,所以他頓了頓,「你的聲音?」
定親後,寧王曾去過我家兩回,他記得姐姐的聲音。
「染了風寒,聲音可能有些改變。」我編了理由,不敢多言。
寧王似乎沒有多疑,只微微點頭,「那早些歇息吧。」
我心如擂鼓,腦中極快地轉着,想着要怎麼樣才能糊弄了這個新婚夜。
我已遣人回家告訴父親,沒有等到家裏人的回覆,我是萬萬不敢讓寧王察覺新娘已換了人的。
寧王起身,我過去扶着他,他個子很高,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但可惜,去年他突然生了重病,其後便失明瞭。
其實,若非他失明,如他這般風光霽月的男子,怎麼也輪不到我姜家的女兒。
當然,如果他不失明後又失寵,姐姐也不會寧願冒險也要換親。
「我自己可以。」寧王與我笑了笑,「你晚膳沒有用,我讓人給你煮了麪條,你且喫些。」
我垂着頭應是。
他洗漱很快,也並沒有我擔心的踢到木桶椅子之類的事發生。
少頃,他穿着月白的中衣出來,散着頭髮,立在跳動的燭光光暈中,如芝蘭玉樹,端的是清風朗月矜貴高華。
我不太懂姐姐爲什麼要換親,寧王雖眼盲了,可他到底是王爺啊。
閔時以再前程似錦,也不值得她賭上全家人的性命換他。
「麪條味道如何?」寧王坐在牀邊,用耳朵找我的方向。
「很好的。」我垂着頭回道,寧王微微頷首,「你今天怎麼這般安靜?」
我心頭跳了起來,隨口扯着謊,「大約是環境陌生,我緊張了。」
他微微偏着頭,若有所思。
寧王問我:「今日家中婚事可都還順利?」
「順利的。」我放了筷子,「王爺,我去洗漱。」
我逃也似的進了淨室,心跳得卻更厲害,我總覺得以寧王的聰明,他隨時都可能會發現我不是姐姐。
如果他發現了,我又要如何應呢?
磨蹭了很久,我出了淨室,寧王靠在牀頭,聽見我的聲音,他朝我看來。
我腳下一亂,踢倒了腳蹬,寧王凝眉問道:「踢到腳了?」
我捂着腳,忍着眼淚,剛要回他,卻在下一刻被他抱了起來,我驚呼一聲:「王爺。」
他放我在牀沿坐下來,捧着我的兩隻腳,「哪隻腳,破了嗎?」
我想收回腳,他道:「需要請大夫嗎?」
-2-
寧王問我可要請大夫。
我福至心靈,立刻接着他的話,「要!」
他輕笑了一下,「好,那給你請大夫來。」
我將腳收回來,寧王也起身坐在牀沿,沉默了一刻,他忽然問我:「你怕我?」
我覺得他語氣好似在試探。
我擺着手,又想他看不到,便道:「王爺您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我怎麼會怕呢。」
他挑了挑眉,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比如?」他道。
我沒想到他會追着問,不禁一愣,「那次在湛河源喫飯,夥計莽撞,將湯汁潑在您衣服上,您不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寬慰他。」
他偏了偏頭,若有所思,「那天你也在?」
「不,不在。」我忙否認,「我聽別人說的。」
其實那天我在,不但在,而且還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只是不能說。
外面回稟大夫來了,寧王幫我蓋了被子才請大夫進來。
大夫說不嚴重,養一養就好了。
確實不嚴重,只是當時疼了一下,但我還是遲疑着,想要編些病痛,好拖過今晚。
沒想到,沒等我開口,寧王已道:「王院正,給她上些藥包扎一下吧,天氣熱,有傷口就容易入外邪。」
我驚訝地看着寧王,他竟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
王院正心思也玲瓏剔透,他不只是包了腳趾,竟將我整個左腳都裹成了糉子。
「傷筋動骨一百天,娘娘這些日子注意休息,莫要用力,以免傷了筋骨。」王院正一臉端肅地叮囑我。
寧王也從善如流地接話:「辛苦了,改日再請你喝茶。」
「不敢。」王院正匆匆去了。
我看着被裹成一團的腳,哭笑不得。
「受傷了,就早些歇着。」寧王幫我緊了緊被子,「我睡軟榻去,免得碰着你的腳,傷了筋骨。」
我錯愕地看着他,心情複雜。
這一夜,我幾乎沒睡,惶惶然熬到天亮,琢磨了幾種不去宮中的託詞,沒承想他卻率先開口道:
「你受傷了,行動不便,一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不用去了?所以昨晚從我碰着腳開始,他就想好了後面的事?
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對寧王生出十分的好奇心來。
有了受傷的由頭,父母親和兄長都來了,寧王客氣了一番,便說有事走了。
「姜妍實在太荒唐了,」父親說着就惱了,怨起母親來,「都是你慣的,驕縱妄爲,行事不顧後果。」
母親也委屈,捏着帕子哭着。
「互相怨懟解決不了問題。」我提醒他們,「姐姐那邊怎麼樣?」
母親低聲道:「木已成舟。」
我揉着額頭,一時不知說什麼。
「二妹,」兄長爲難,「哥哥知道你喜歡閔時以,可現在這情況,如果將你們硬換回來,將來一旦東窗事發……」
我懂,姐姐和閔時以已行了周公之禮,再讓她回來當寧王妃,也欺人太甚。
換位思考,我是寧王也不會放過姜府的。
「只能將錯就錯了。」我嘆了口氣,母親抱着我低聲ṱű̂⁺哭了起來,「這就是命。」
父親卻怒道:「這什麼混賬話?寧王雖失寵,可他到底是王爺,再差能差到哪裏去?」
我幫母親擦眼淚,她哭的其實是我的情意。她覺得我被親姐姐和心上人一起背叛,是命苦,她讓我認。
我確實生氣,所以明日回門,我定要親口問他們。
送走家裏人,寧王直到入夜纔回來,我正打盹,一時沒察覺,他停在牀邊喊我:「夫人?」
「嗯?」我坐起來,「王爺回來了,用膳了嗎?」
他鬆口氣,笑起來,「沒呢,夫人陪我用些?」
他心情似乎很好。
-3-
飯菜上來,他問我可合口味。
我和姐姐的口味相似,都比較清淡。
但姐姐酷愛羊肉,我卻挑嘴不愛喫肉,只愛喫魚蝦。
今兒桌上有羊肉也有魚。
我挑着羊肉喫,笑着道:「很好喫。」
這是我第二次喫羊肉。第一次大概四五歲,喫進去便吐了,後來再不肯碰。
我怕今兒再吐,忙喫了些別的壓着。
好在,這次沒有吐。
我正猶豫要不要學姐姐那樣大快朵頤時,外面傳來蹬蹬的腳步聲,隨即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口探進來,黑亮亮的眼睛,骨碌碌轉着,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是七殿下?」我笑着問他。
七皇子是寧王的胞弟,今年四歲,和寧王相差十四歲。
他們的母親是良妃。良妃從東宮時就跟着聖上,如今雖不當寵,但因兩個兒子傍身,在宮中地位僅次於皇后。
「你就是我二嫂?」七皇子跑進來,奶聲奶氣地道,「二嫂,你好漂亮啊。」
我正要說話,寧王咳嗽了一聲。
七皇子忙端正了神色,退開兩步衝着我行禮,「澤琰請嫂嫂安。」
我回了半禮。
七皇子順理成章留下來一起喫飯,他話很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很活潑可愛。
「二嫂,什麼是成親?」七皇子笑得古靈精怪。
我一愣,他已裝腔作勢地拿了表情,「成親就是成天親親。」
七皇子噘着小嘴,「你們親親了嗎?」
我的臉驀地一熱,餘光看了一眼寧王,他也怔了怔,耳尖微紅。
氣氛微有尷尬。
「怎麼和嫂嫂說話的,目無尊長。」寧王敲了敲桌子。
七皇子垮了小臉,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忙打圓場:「沒事,他不知哪裏聽來的笑話罷了。」
「你不能慣着他,免得他知道你好,天天來纏着你。」寧王道。
我望着七皇子眼巴巴的表情,笑着道:「自家弟弟,纏着便纏着吧。」
「我們是一家人,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七皇子撲在我懷裏。
一家人?我一愣,紅着臉看向寧王,他正垂眸喝茶,眉眼間皆是笑意。
七皇子不肯走,一定要我陪他下棋,寧王惱了,「我們要休息了。」
七皇子一邊出去,一邊嚷嚷着:「二嫂二嫂,你們記得親親啊。」
寧王捂住了七皇子的嘴。
我失笑。
寧王回來,在桌邊停了停,聲音微有些不自然,「他素來口無遮攔,你別介意。」
「不會,童言無忌。」我低聲道。
寧王偏了偏頭,望着我的方向,「那我們早些歇息吧。」
我們歇息,一起嗎?
我緊張地站起來,氣息有些亂,「那、那我喊人來鋪牀。」
寧王笑而不語。
我一瞬明白,這是誤解了他的話,頓時羞赧得手足無措。
這一夜,寧王依舊睡的軟榻,第二天一早,我拆了腳上的布,下人看到我腳好了,都說神奇。
其實,我還想再裝兩天,可實在太熱了,便決心不裝了。
上午,寧王陪我三朝回門。
我父親官拜三品任職吏部,是人們口中的寒門貴子,爲人也端方清廉。
姜府不大,家裏只有六個使喚的下人,也都是貼心的,所以倒不怕他們出去胡說。
我進門時,見到了姐姐和閔時以。
姐姐對這件事不以爲然,「閔時以喜歡我,我也喜歡他。與其四個人痛苦,不如成全我們。」
「反正木已成舟,你們要讓我換回去也行,但後果我不承擔。」
父親氣得打了她。
姐姐脾氣素來暴躁,她抄起茶盅花瓶亂砸了一通,「憑什麼好事都是姜黎的。
「他是王爺又怎麼樣?也掩蓋不了他現在是個瞎子。
「少和我提欺君之罪,我不怕死,誰怕誰就兜着。」
她說完又瞪着我,「閔時以喜歡的人是我,是我!」
「你就算嫁給他,他也不屬於你。」
「住口!」我扇了她一耳光,壓着聲音怒道,「在你眼裏,就只有男歡女愛,家裏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顧?」
我抓住她胳膊往外拖,「你既然不怕死,那我們現在就去找王爺,將話說清楚,是殺是剮都憑他做主。」
「我不去,你放手。」
姐姐怎麼可能不怕死,她可是連夢到自己死了都怕到要哭一場的人。
正鬧着,忽然院門口,兄長陪着寧王進來了。
寧王停在院中,問道:「夫人,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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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住了姐姐的嘴。
「姜妍,你再嚷一句,讓王爺發現端倪,我現在就殺了你。」
姐姐被我的表情嚇住。
我將姐姐推開,撫了撫裙子去院中迎寧王,「我沒事,妹妹和妹夫拌嘴呢。」
「沒事就好。」寧王鬆了眉頭。
我扶着他進正廳,一抬頭正對上閔時以的目光,他盯着我正扶着寧王的手,眉眼間竟有些失落。
彷彿我纔是那個失信的人。
大家各自坐下,除了姐姐,每個人都很努力地在聊天,所以氣氛還不錯。
「閔大人還在翰林院?」寧王隨口問道。
「是。楊閣老的意思,讓我先積攢兩年經驗,再外放出去歷練。」閔時以的語氣,有些驕傲,「歷練兩任,便就能回京了。」
我垂眸喝茶,閔時以確實可以驕傲,他是狀元及第,當朝新貴,又拜在首輔楊閣老門下,只要他不犯錯,十年後的朝堂,必有他一席之地。
甚至,朝中還有傳聞,楊閣老打算培養他做接班人。
這也是姐姐看中他的原因。
比起閒散王妃,權臣的妻子更有地位。
但我現在覺得,以閔時以的腦子,他做不了權臣,也不會有多高的成就。
「不錯。」寧王頷首道。
「王爺呢,近期可有什麼打算?」閔時以問道,「聖上要修葺祭臺,歷朝歷代都是皇子監工,不知王爺可上書請願了?」
氣氛立刻冷下來。
姐姐衝着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是瞎子啊,」寧王漫不經心,「什麼都做不了,好好休息纔是主要的。」
閔時以掃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接話:「也是,王爺該多休息。」
我打斷閔時以的話,問寧王:「王爺,湯鹹嗎?」
寧王挑眉,立刻知道了我的意思,含笑道:「我不鹹。」
「那就是妹夫鹹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閔時以。
我說鹹,當然是清閒的閒。
閒得管別人的事。
閔時以的臉騰一下紅了。
寧王勾了勾嘴角,眉眼間竟有些隱隱的得意,他偏着頭和我低聲道:「夫人,我想喫魚。」
「好。」我專心給寧王挑着魚刺,他託着腮望向我這邊,雖看不見,但他表情倒是很愜意。
姐姐不敢說話,閔時以悶頭喝酒。
「這魚,不錯。」寧王道。
我忽然覺得,寧王似乎並非像他表現得這麼端肅。
用過膳,我回房去取東西。
等從小院出來,便看到閔時以立在那棵正蔥鬱的桃樹下,看見我他面色悵然,「阿黎,對不起。」
我不想和他多言,繞開走。
「我是喜歡你的,但不管怎麼樣錯已形成,是我對不起你。」他追着我解釋,「你要我怎麼補償你都行。」
我停下來看着他。
「我要你立刻以死謝罪。」
他怔住。
「那你就好好閉上嘴,將這頂欺君的帽子藏好了!」我不再看他,穿過小徑去了前院。
對於閔時以,訂婚後我曾心動過,他有才華有容貌,又說心悅我,那些長夜難眠時,我也曾悄悄幻想過我和他的未來。
可那薄薄的情愫,在前夜蓋頭揭開的一瞬,便化成了烏有。
有的人,不值得。
「夫人?」寧王站在門口正等我,我快走了幾步,他衝着我伸出手,要我牽着他。
「你家的路我不熟,有勞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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Ťū́ₖ我牽了寧王的手,一起往外走。
走得很慢,寧王心情似乎很不錯。
回程時,不知爲什麼,單人的轎子變成了馬車,寧王和我解釋:
「轎伕家裏有事,我讓他們回去了。」
寧王府沒有轎伕,姜府有啊,心裏的念頭一閃而過,我笑着應是。
「腳凳在哪裏。」寧王站在車邊,車伕和隨車的立仁像木頭似的,竟一動不動。
我只能上前,扶着寧王上車。
寧王心情很好,路上還買了糕點,我見他心情好,於是試探地問道:「王爺,您被人騙過嗎?如果有人騙你,你會怎麼樣?」
「分人分事。」他道。
「如果是不熟的人,騙的又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寧王雲淡風輕,「那定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哦。」我嚇得捏碎了糕點。
我想到臨走時,母親和我說的話:
「趁着王爺沒有發現前,生個孩子。到時候,他爲了孩子的顏面,也會守住這個祕密。」
看來,只能按母親說的辦。
爲了全家人的性命,生孩子這件事,必須越快越好。
「在想什麼?」寧王突然問我。
「糕點很好喫。」我臉微熱,很怕心思被他察覺,忙換了話題,「七殿下,今兒還來嗎?」
寧王皺了皺眉,「夫人喜歡七弟?」
「他古靈精怪,很可愛。」
「哦。會來吧。」他道。
下午七皇子踩着飯點來的,一直黏着我說話,下棋,晚上還鬧着要在院子裏散步。
「王爺行動不便,散步就算了吧。」我不想太累,還是要留存着體力到夜裏。
「夫人,我行動沒有不便。」寧王起身,從善如流,「走吧,散步。」
我驚訝地看了一眼寧王。
「我和嫂嫂牽着二哥呀。」七皇子道,「這樣就不怕他摔了。」
三個人散步,左一圈右一圈,半個時辰後七皇子開始喊腳疼,「二哥,我走不動了。」
寧王喊立仁來,「送他回去。」
七皇子癟着嘴不情不願地被抱走了。
「夫人,我不累。」寧王道,「繼續。」
「好。」我沒想到寧王對散步的興致如此高,我只得繼續牽着他,在花園裏走着。
但我很想早些回去歇着。
今晚要圓房,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太累了,肯定會有影響的。
「夫人在想什麼?」寧王忽然問我。
「怕王爺累了。」我含笑道,「要不,我們回去歇息吧。」
「嗯?」寧王偏了偏頭,視線彷彿真的落在了我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探究。
我又心虛起來,忙換了話題。
走到最後,累的人不是寧王,而是我。
洗漱過後,我強撐着精神,「王爺,歇息吧。」
我將他的枕頭放在牀上了,但可惜,他看不到。
所以只能用言辭暗示他。
「好。」寧王倒茶喝,我忙躺在了牀裏面,但也就眨眼的工夫,我竟睡着了。
早晨醒來,寧王不在。
「翠娟,翠娟。」
我忙下牀,掀開被褥,看着乾乾淨淨的牀懊惱,「好像沒圓房。」
「那怎麼辦?」
翠娟和我一樣大,不懂這些事。
「早知道問問母親了,圓房要做些什麼。」
「奴婢悄悄去府外找婆子打聽?」
我覺得可以,不懂就問,總不是壞事。
中午翠娟回來的時候,提着一兜子泥鰍,一臉神祕地告訴我:「那個老媽媽說,男子喫這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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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新買的,王爺多喫些。」
晚飯時,我給寧王夾了幾塊泥鰍,他喫了一筷子,挑了挑眉。
「怎麼想起來買此物?」寧王這話,問的是王嬤嬤。
「是翠娟姑娘拎回來的,夫人吩咐廚房燒了給王爺喫。」王嬤嬤道,「王爺素來沒喫過這種污穢物,不如奴婢端下去吧?」
王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她明顯知道泥鰍的功效。
不知道寧王知不知道功效,我忽然有些懊悔今天讓廚房做這一碗泥鰍。
表現得太心急了。
我低頭喝湯,臉紅得不敢抬。
「無妨,味道很好。」寧王又望向我這邊,「多謝夫人了。」
我扯了扯嘴角。
用過午膳,我本打算去休息,寧王卻是在樹下泡了壺茶,「許久沒有練劍,夫人可想看?」
我一怔,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來了練劍了?
不是說身體不好嗎?
寧王取了劍舞起來,他的動作很漂亮,行雲流水一般,我想起先前他未失明時,也是文武兼備才華出衆。
父親有一次喝了些酒回家,與我們說,寧王就是因爲太過於出色,風頭越過了太子,才被人下了毒藥。
我輕嘆了一口氣,生在皇家,雖錦衣玉食,可煩的事、擔的責、承的風險,也比我們尋常人多。
寧王歇下來,我端着茶盅去,「我讓人給王爺燒些熱水,洗一洗吧。」
「有勞了。」寧爺頷首,和我一起坐在樹下,他忽然問我,「過幾日是你生辰了吧,想怎麼過?」
我都忘了,沒想到他記得。
「喫碗長壽麪就好了,小生辰,不打緊。」
寧王沒再說什麼。
回了房裏,他去沐浴,我發現他換洗的衣服還在外面,我開門喊立仁,平日都守在外面的他,今兒竟不在。
「我送進去?」我在淨室外躊躇,「都沒圓房,他會不會覺得我輕浮?」
淨室裏沒動靜,我Ṭŭₔ一咬牙還是敲了門,「王爺,我將您換洗的衣服送進來?」
他沒有立刻回我,這一瞬我已經懊悔自己太沖動。
但不等我反應,他已經低聲道:「有勞夫人。」
我深吸了口氣,推開門,寧王正背對着我,坐在浴桶裏,高出浴桶的肩寬而挺,皮膚似乎也很好……我胡亂看了一眼,忙收回視線。
「夫人?」寧王聲音輕輕柔柔的,「衣服放在我手邊就好。」
「是。」我垂着頭過去,心跳得厲害,正要退出去,寧王忽然道,「夫人慢些。」
不知是不是我錯覺,他的聲音似乎還透着笑意。
我更窘迫了,連應他都不敢。
他出來,手裏拿着帕子,到處找我,「夫人?」
「我在。」
我正打算找藉口離開,可他喊了我只得應,他道:「勞駕夫人幫我喊王嬤嬤進來。」
我順口問道:「王爺是要做什麼?」
他晃了晃手裏的帕子,又指了指頭髮。
我心頭一熱,「我幫你擦。」
他笑了起來,笑容輕快而明亮,「好啊,有勞夫人了。」
寧王的頭髮很好,順着梳下來如緞子一般,我有意和他說話,想着彼此更熟悉一些,「王爺平時起居,都是王嬤嬤伺候嗎?」
「嗯。王嬤嬤和立仁伺候。」寧王有些煩愁,
「王嬤嬤年紀大了,前些日子說要去鄉下榮養,立仁也要成家。我打算再挑兩個人近身伺候。」
「夫人也幫我留意着。」寧王道。
王嬤嬤才四十,就要榮養了?到底是王府,待遇寬厚多了。
「哦。」我琢磨了一下,「那讓王嬤嬤去榮養,房裏近身伺候的事,我也可以做些。」
這樣的話,我就能和他迅速熱絡起來了。
那圓房就順理成章了。
寧王頓了頓,偏過頭來,「照顧我會很辛苦。」
「我們是夫妻,就算辛苦也是應該的。」我低聲道,「何況,王爺都能自理,我瞧着也不辛苦。」
寧王一時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我以爲他不再開口時,他忽然道:
「好,那就暫時不找人,辛苦夫人了。」
-7-
王嬤嬤好像迫不及待想離開王府。
中午我和王爺才聊起,傍晚她就收拾了包袱來和我磕頭告辭。
我納悶她怎麼這個時間走,一夜都不願意多待嗎?
可我和她不熟,多餘的話我不便問。
「辛苦嬤嬤照顧王爺這麼多年。」我讓翠娟賞了她一袋錢,「王府還是你的家,你隨時回來。」
王嬤嬤哽咽着:「王爺從出生就是奴婢照顧着,他的喜好,奴婢寫了一個下午,都記在冊子上了。」
她將冊子遞給翠娟,「往後,就辛苦王妃娘娘了。」
難怪這個時間走,原來下午都在記錄寧王的喜好。
王嬤嬤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正吩咐晚飯,立仁也來尋我,「小人要回家成親,前後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我十分喫驚,「才定的日子嗎?」
之前完全沒提過。
「也、也不是,是去年定的。」他道。
我沒有多問,也賞了他一袋錢,叮囑他早些回來,「王爺身邊少不了你。」
立仁有些委屈地看了我一眼,點頭應是。
他行禮告辭,邊走邊嘀咕着:「這麼急,我去哪裏找人成親?」
「什麼?」我沒聽清。
「沒什麼,小人告辭了。」立仁小跑着走了。
他們一走,寧王近身的事,事無鉅細全落在我身上。
就連書房裏代筆寫信的事也是我,我有些遲疑,「這類事,我可以嗎?」
寧王含笑道:「我記得夫人姐妹,都有京中才女之稱。」
我只好硬着頭皮坐在他對面幫他讀信,回信。
「蔡大人的信,」寧王頓了頓,「你回他,他若想回京,不如等梅雨季後再回,以免梅雨時有洪水,他又在任,恐怠了職責。」
「夫人可喜歡喫鮮花餅?」
我搖了搖頭。
「那讓他寄些鮮花餅,再來些新出的料子和女子釵環。」
「劉兄原來到塞外了,」寧王感嘆一聲,「你回他,我一切都好,盼他平安。」
我應是。
「夫人可喜歡喫牛乳糖?」他問我。
「沒喫過。」
「那讓他捎些牛乳糖回來。」
我手中的筆微微頓了頓。
「王爺不必如此。」我小聲道,「京中什麼都能買得到。」
他的好是給姐姐的,若將來讓他知道,他一腔情意錯付,他定然傷心又生氣。
他忽然走過來,彎腰在我眼前,面上笑容親和,「方纔夫人還說我們是夫妻,不必客氣的。」
我失笑,「是。我多想了。」
他抬頭,「夫人可想出去走走,近日牡丹園的花開了,我陪你去賞花?」
往年,我和姐姐都會去看,可今年卻不想去,我怕遇到熟人,認出我們。
但我不想錯過和他相處的機會。
人都是有感情的,多相處,就會多些回憶,羈絆也會多。
-8-
牡丹園不近,我們乘同一輛馬車。
到牡丹園時,來賞花的人還不多,我戴着帷帽牽着寧王的手,遊在花叢中,心情也跟着輕快起來。
「這是鹿韭,」我和寧王介紹花,「這是雄紅。」
寧王雖看不到,但聽得極認真,「我們家養的那盆是什麼?」
「家裏的是鼠姑。」我笑着道。
「還是夫人細心。」寧王道,「明兒家裏再添置些別的,夫人閒暇在家能賞花。」
說到牡丹我也來了興致,「真的嗎?那我還能再養些茶花嗎?」
寧王彷彿也被我的興致感染,「夫人,王府是你的家,你就算是養牛也沒人敢說你。」
我撲哧笑了起來,「那我真的養牛了。」
「那我就給你建個牛棚。」
我笑了半天,他也望着我笑,頓了頓道:「我想了想,牛棚我可能還是要反對,太臭了。不如給你建個花房可好?」
「花房好,我一直想要。」
他抿脣笑着。
我在孃家時就想要個花房,但家裏小,一家人住着都擠,哪裏還有空處給我蒔花弄草。
寧王偏着頭也望着我笑,像是也被我開心感染了,「夫人還喜歡什麼花,一併都幫你找回來。」
我真的給他羅列了好些,又覺得自己忘形了,「如果能弄到六角紅就好了。」
「巧了,我朋友有。」
「真的?」
「當然!」
我高興地抱住了他,「謝謝王爺。」
他身體僵住,雖沒有回抱我,但心情很好,一直在笑。
我心情更好,又忽然想到閔時以,如果我嫁給他,他肯定不會給我建花房。
因爲他家的園子也很小。
想到這裏,我又清醒過來,頭頂上欺君的刀還沒摘了,竟還慶幸嫁進了王府,得了夢寐以求的花房。
「夫人不高興了?」寧王問我。
我一怔,驚歎他的敏銳,看不到也能感受別人情緒的變化。
我正要解釋,忽然聽到有人喊我:「姜妍!」
「姜妍,今天好巧,居然在這裏碰到你了。」
是姐姐的好友趙從玉,她父親在都察院任御史。趙從玉以前常來我家找姐姐,但對我素來不熱絡。
手心傳來回握的力道,我才發現我剛纔下意識握緊了寧王的手,心頭一跳,忙又鬆了鬆手,回過頭學着姐姐的語調和趙從玉打招呼。
「給王爺,王妃娘娘請安。」趙從玉的性子和姐姐很像,直來直去風風火火,她行過禮,便找我說話,「還是第一次見你戴帽子。」
我笑着道:「太陽大,遮一遮。」
「哦,」趙從玉看了一眼寧王,認爲對方看不見,就湊在我耳邊,「寧王爺對你好嗎?」
我點了點頭。
「嘿嘿。」趙從玉壓着聲音,「我昨天看閔時以和你妹妹吵嘴來着,還擔心你。」
「幸好,你沒有嫁給閔時以。我和你說,他在外面有個相好的,這下你妹妹要發愁了。」
我錯愕不已,閔時以在外面有人嗎?
他自詡清高,怎麼會做這種齷齪事。
「以前你總說你妹妹運氣好,依我看,她的運氣可不如你,嘻嘻。」
我勉強笑着回她:「閔時以的事我還不知道,待我回家問問父母。」
才成親就出了這種事,也太過分了。
「你問問吧。」趙從玉說完,回了同伴喊她的聲音,她和我們告辭,走了幾步又想到什麼,湊上前來,「改天去王府找你玩。」
說着,深看了一眼寧王,提着裙子跑遠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開始發愁。
往後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時間長了,紙包不住火。
「怎麼了?」寧王握了握我的手,「你妹妹出事了?可要去看看她?」
-9-
不等我去找姐姐,在牡丹園門口,就碰到了姐姐。
行過禮,姐姐將我扯去邊上,「你和王爺怎麼在這裏?」
「我們一早就來了。」我皺眉,「莫不是趙從玉約你來的?」
姐姐點頭。
「你瘋了嗎?」我想將她腦子撬開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麼,「姜黎和趙從玉不熟,她約你,你就來?」
姐姐不服氣,「我自己也想來賞花。再說,往年我都來,今年來就不行?」
我氣得發抖,捏着她的手腕多走了幾步,
「我問你,你謀算換親的事,有沒有和趙從玉說過?」
我懷疑趙從玉是故意的,她剛碰到我就讓人去約姐姐。可她和本該嫁給閔時以的姜黎一點不熟,沒道理約她。
「怎麼可能,」姐姐目光閃爍,「我連爹孃和哥哥都瞞着,怎麼可能告訴別人。」
十六年的姐妹,她眼睛動一動,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姜妍!」我咬着後槽牙,「要不是人多,我現在就扇死你。」
「姜黎,你當了王妃就硬氣了嘛,你扇我一個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告訴寧王?」姜妍挺着腰,梗着脖子。
她就是這性子,只要脾氣上來,什麼都不管不顧。
我氣得頭暈目眩。
「你到底長沒長腦子?這是欺君,欺君啊!」我忍不住哽咽,「你想想爹孃,想想兄長,想想小弟,我求求你清醒點,行不行?」
姜妍看向別處,沒說話。
我知道她聽進去了,便又軟了語氣。
「快回家去,在我哄好王爺前,你不要再出門。」
「知道了知道了。」姜妍瞪了我一眼,「煩死了。」
她氣呼呼地出了園門。
她走了,可我提着的心一點沒松,忙回頭四顧,果然在撫廊下看到一閃而過茜紅裙襬。
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趙從玉知道換親成功了,知道我是姜黎!
我喊了翠娟來,將這件事交代給她:「先去找我哥,讓他想辦法管好姐姐,實在不行,將她捆在家裏。」
「奴婢知道了。」
連翠娟都知道着急害怕,可姜妍卻像塊榆木,真不知道這些年,她讀的書識的禮都存誰腦子裏去了。
「夫人?」寧王喊我,我忙快步過去牽着他的手,「妹妹問我些事,我和她多說了幾句。讓王爺久等了。」
寧王搖了搖頭,「無妨。」
上了馬車,寧王也沒有鬆開我的手,我望着薄薄的簾子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發呆。
姐姐的性子關不住的,可我……
我看向寧王,心頭嘆氣。
就算有孕也要兩個月後才知道,如果這兩個月就被趙從玉揭發了怎麼辦?
到時候,王爺會原諒我們家嗎?
「夫人,」寧王低聲道,「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麼事,可要我幫忙?」
「一點小事而已。」我輕描淡寫地道。
「有事就和我說,我們是夫妻,無論大小事都應該一起商量,一起面對。」寧王柔聲道。
我心頭一軟,差一點合盤道出換親的事,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了回去。
再……再等等。
-11-
寧王辦事的效率很高。
我選好了建花房的位置,工匠就陸續進門了。
我和寧王一起忙了起來,每天都在討論細節,我發現我們的喜好很像,不管提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能得到對方的認同。
「這裏掛一幅畫,行不行?」我問他。
「行啊,」寧王笑着道,「門口再垂個薄紗白簾?」
我點着頭,「風拂簾動,花香清幽,我們再泡壺茶,坐在這裏。」
「妙。」
我們都笑了起來。
隔了兩日,兄長中午來找我。
兄長說姐姐很乖巧,一直在家裏沒出門。
兄長還說閔時以外面的女子已經打發了,「是他幾年前的風流事,彼此有幾分情意,沒釀成不可彌補的錯,你就放心吧。」
他的意思,閔時以沒有和那女子有夫妻之實,所以斷了就斷了。
「你和王爺如何?」兄長問我。
他不好意思問我可圓房了,但眼底的擔憂藏不住。
「我們相處得很好,」我低聲道,「但就是不圓房。」
他看不見,我少穿些也誘不了他。
言語上我也暗示了一次,可他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不願意,總之沒有回應。
我總不能生撲他,而且我也不會。
「哥哥,」我低聲道,「你悄悄幫我請個花娘,教、教我。」
兄長敲我的頭,「不行。你是我們姜家的千金,怎麼能沾那些人。」
「便是死,我們也要堂堂正正。」
兄長悵然而去,我重重嘆了口氣。
「夫人,」寧王在園子裏喊我,我忙過去,寧王問道,「小姜大人走了?」
我應是。
他問我:「是爲了閔家的事?」
「不是,他就是來看看我。」我打岔,「王爺,我們去看看木料吧。」
他臉上有失望之色,但也沒有追問。
花房開工的第七天,宮裏來了人,良妃請我和王爺進宮。
-12-
我第一次見良妃,但姐姐見過一回。
那次姐姐回來便不高興,說良妃爲人刻薄,因不喜人撒香粉,就當着許多人的面,訓斥了姐姐。
對於良妃爲人,我也有所耳聞,確實脾氣很差,而且他們母子感情也不好。
聽說寧王失明兩年,每年就過節時進宮問安,平時既不參與朝堂的事,也不進宮。
進了長春宮,我見到了良妃。
她很美,但眉眼間的確實透着不好相與的鋒利。
「坐吧。腳傷好了?」她問我。
我應是。
良妃招手讓我坐去她身邊,待我坐下,她細細看我一番,「本宮怎麼覺得,你今兒和上次有些不同?」
我心頭一跳,「好像是胖了些。」
我今兒特意學着姐姐平時的樣子畫了眉眼,良妃只見過她一次,就能分辨得出嗎?
「和胖瘦無關,是眉眼乖順了。」良妃道,「這樣好,看着順眼多了。」
我應是。
「你們吵架了嗎?」良妃話鋒一轉,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寧王。
寧王先接了話:「我們很好,不勞母妃操心。」
「那怎麼還不圓房?」良妃忽然提了聲調,「是你不行,還是她不願?」
寧王沉了臉,「您管得太多了。」他說着起身,「夫人,我們走。」
「宋景逸!本宮話還沒說完。」
寧王不理她,朝我伸出手來。
我沒想到他們母子會吵架,忙起身要跟着寧王,良妃怒道:「讓他走,姜妍留下來,本宮話還沒說完。」
我左右爲難。
「是我不行。」寧王繃着臉,「您還想知道什麼?」
良妃騰一下站起來。
長春宮裏的嬤嬤迅速將殿門關上,連窗戶都掩實。
「眼睛不行,身體也不行?」良妃停在寧王面前,「太子四個兒子了,你就不能爭點氣。」
寧王冷笑一聲。
「你的眼睛怎麼瞎的,你不追查不報仇就算了,可你現在成親了,連圓房生兒子都不敢?」
「宋景逸,您太㞞了,你就是孬種!」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良妃,從未想過,她會這樣想寧王不圓房的緣由。
「隨您怎麼想吧。」寧王冷聲道。
他聲音不僅是冷,還有讓人心疼的失望,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給他一些安慰。
他怔了怔,回握了我的手。
「給你們三個月時間,」良妃說這話是對我的,「你要懷不上,本宮就給他納妾,一個不行就十個,十個不行就一百個。」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
「我再說一遍,」寧王一字一句地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張。」
他拉開門帶着我出了長春宮。
照着了太陽,我周身才暖起來。
-13-
不知是不是因爲寧王和良妃吵架的事,下午太子就送了請柬來。
他第四個兒子的滿月禮。
我準備了禮物,問王爺我能不能不去。
「我也不去。」寧王漫不經心地道,「禮送去就好了。」
我鬆了口氣,又讓翠娟去給姐姐捎信,不許她隨閔時以赴太子府的宴席。
下午太子府管事親自來請,寧王也拒絕了,管事沉着臉走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消息,姐姐跟着閔時以去了。
「她瘋了!」我抓着翠娟的手,「你現在去找她,讓她回孃家去!」
我回孃家等了半天,姐姐也沒有回來。
我氣得砸了她最喜歡的花瓶,母親哭着抱着我,「娘下午去找她,娘替你打她。」
「娘,」我道,「她到底什麼腦子,她是不是想我死。」
「什麼我想你死。」姐姐衝進來,「太子下了請柬,邀請我們夫妻去,我能不去嗎?」
我扇了她一個耳光。
姐姐也惱了,「你又打我,你當我不敢還手是不是。」
母親和翠娟合力將我們分開。
我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疤,「你是我姐姐嗎?你胡鬧換親,闖下大禍,我都在努力幫你善後。」
「你就不能想一次我?這個疤,你忘了嗎?」
姐姐怔在原地,臉上的怒意瞬時散了。
「我、我忘了這事了。」她想上來Ŧū́ₛ扶我,小聲嘀咕着,「我真的忘了,你應該先提醒我的。」
我氣得跌坐在椅子上。
這個疤是太子用劍劃的。
成親那夜,寧王問我怎麼知道他脾氣好,我說那次在湛河源喫飯,夥計粗莽將湯潑在他身上,他也沒有生氣。
那天我和姐姐也在。
那天太子喝醉了,路過我們雅間時,看見了我便見色起意,上來拉扯我,我用茶盅砸了他,他拔劍要殺了我。
恰巧寧王路過我們門口,他看不到,但聽到了太子的聲音,喊了一聲:「皇兄也在這裏?」
太子怕寧王知道他在胡鬧,收斂了怒意,「你怎麼在這裏。」
「夥計粗莽潑溼了我的衣裳。」寧王有些狼狽地扯了扯溼漉漉的長袍,「皇兄和誰在一起,聽着很熱鬧,。」
太子打量寧王身上的衣裳,眼裏的戒備散了,他隨手丟了劍,無事人一樣和寧王走了。
我被解了圍,從後門回了家。
太子那天醉了,大概不知道我是誰家的姑娘,又或許是知道我身份,但不想事情鬧大壞了自己名聲,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我心裏惱恨,姐姐和家裏都知道的。
「你又怎麼肯定,太子看到你的臉,不會想起那天的事?」我問姐姐。
「我說我錯了。」姐姐也哭了起來,「而且昨天我沒見到太子,女眷和男子那邊是分開的。」
姐姐想到那天的事也害怕。
「姜妍,我希望你長點腦子,現在我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你不爲家裏人,也爲自己想想。」
姐姐咕噥了一句:「其實我也後悔了。」
我和母親都看着她,她垂着頭哽咽着:「閔時以不是良配,在外面有女人,爲人也不如他表現的那樣端方。」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肯定不會換親。」
她嘀嘀咕咕的:「我想和離,可又覺得沒面子,而且,我不想讓他好過,就算和離我也要整死他。」
我和母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應該感謝我換親,」她瞪我一眼,「要是你嫁過去,肯定會忍氣吞聲,天天被他欺負。」
「所以,所以你也別恨我,我們扯平了。」
-14-
母親遣了家裏的管事跟着姐姐回婆家去了。
管事日日給我回稟姐姐的事。
她乖了三日沒出門,但也就三天,她就應了趙從玉的拜帖,請趙從玉去家裏玩。
我讓管事警告了姐姐,姐姐不以爲然。
又隔了一日,管事來回我,姐姐和閔時以吵架,撓花了閔時以的臉。
「姑爺養在外面的狐狸精有孕了。」管事嘆氣,「大姑奶奶不同意姑爺納妾,兩個人先爭着,後來就動手了。」
我越聽越頭疼。
「你沒提醒她,讓兄長出面?」
才成親,閔時以就納妾,這是沒將姜家甚至寧王府放在眼裏。所以兄長出面是可以的。
「大爺主動找的姑爺,姑爺本來答應了,可大姑奶奶也不知道想什麼,竟讓人給那狐狸精下藥。」
「姑爺知道了,說大姑奶奶歹毒,氣說一定要將狐狸精擡回房裏。」
我聽着一愣,姐姐上門去打人是她的風格,但下毒這種事她想不到。
我皺眉,「她哪裏弄到的那種毒?」
這種毒只有花街柳巷纔有,正經人家弄不到。
管事搖了搖頭,說她也不知道。
「你去告訴兄長,讓他注意趙從玉,這個毒十之八九是她給姐姐的。」我頓了頓低聲道,「也不要讓趙從玉和姐姐見面了。」
管事應是而去。
「夫人,」寧王進門來,我收了心思過去迎着他,他皺眉,「手怎麼這麼涼?」
我扶着他坐下來,「天氣熱了,想讓人起冰放房間裏。」
寧王頓了頓,沒說話。
「怎麼了?」我問他。
「你可有事和我說?」他問我。
「我……」我鼻尖發酸,又氣又覺得委屈,可我猜不到他知道後的反應,我擔不起這個風險,「我沒事。」
「嗯。」寧王鬆了我的手,神色淡淡地喝着茶。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過了一刻,他卻嘆了口氣,放下茶盅摸了摸我的頭,「我們是夫妻嗎?」
不知爲什麼,我的委屈在這一瞬被放大,忍不住哽咽起來,
「是!」
「你說是就行。」他將我拉進懷中,輕輕拍了拍,「別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心頭一跳,但寧王卻沒有再多說。
兩日過後,是我和姐姐的生辰,我收到了趙從玉的禮物和拜帖。
我拒絕了她。
「查到了嗎?」我和兄長見面,「他趙家沒有把柄嗎?」
我們要未雨綢繆,防止趙家拿這件事做文章。
「有!」兄長道,「只要他家敢說出去,我和父親就能立刻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我點頭,「你先Ťũ₁將母親和小弟送去江南,我準備這幾日就和王爺坦白。」
「行。」
我和父親以及兄長都覺得事情不能再瞞着了。
無論王爺怎麼處置我們,我們都認。
但沒想到過了兩日後,趙從玉的父親徇私枉法的事就被揪了出來,他獲罪判刑,趙家人也舉家遷離了京城。
我們全家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也太巧了。」兄長咕噥着,「不用我們出手了。」
我總覺得怪怪的。
「就端午節的時候說吧。」哥哥和我道,「你們回家來喫飯,我們全家一起向王爺道歉,求他原諒。」
母親道:「我見王爺對阿黎不錯,可能王爺不會追究。」
我也同意了。
端午節那天,我回孃家送節,又在後院遇到了閔時以。
他攔着我,說他後悔了,姐姐脾氣暴躁,不如我穩重聰明。
「姜黎,我知道你和王爺還沒圓房,」閔時以道,「王爺本來要娶的也是姜妍,你不如和你姐姐調換回來吧。」
「只要換回來,一切的矛盾和危急都迎刃而解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閔時以。
「你不願意和王爺圓房,不就是爲我守着嗎?」閔時以想上來拉我的手,眼裏濃情蜜意,「姜黎,別怕!只要換回來,你害怕的事就沒有了。」
「閔時以!」我撿地上的石頭,胡亂地砸他,「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嗎?你將我姜家當什麼,將我們姐妹當什麼。」
閔時以的頭被我砸破了,流了一臉的血。
「翠娟,去喊我哥哥和父親來。」我指着閔時以,「今天不讓他給我姐妹道歉,我們就同歸於盡!」
「喊什麼父兄,我們姐妹今天就能整死他。」姐姐跑過來,沿途抽了牽瓜疼的竹竿,照着閔時以劈頭蓋臉地抽。
「考個狀元就骨頭輕,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嘴臉,居然敢在我家撒野。」
「今兒我要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姜妍!」
姐姐追着閔時以。
閔時以擦着一臉的血,被姐姐追得滿院子跑。
我散了氣撲哧笑出來,但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的人,又笑不出來了。
「王爺。」我低聲道。
-15-
我坐在寧王面前,小心翼翼地往他手裏塞了杯涼茶。
他不喝,一直繃着臉。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低聲道,「要殺要剮,隨您處置。」
我雖這麼說,可還是挨着他坐,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袖。
他咯噔一聲放了茶盅,「剛纔砸到閔時以沒有?」
「啊?」我點了點頭,「砸,砸到了一次。」
他關注的點好奇怪。
「準頭不行,下次我帶你練。」
「好,好啊。」我點了點頭,猜測他的心思。
他還是繃着臉,「沒嫁給他,你很難過嗎?」
我搖頭,「沒有,我慶幸呢,慶幸嫁的是王爺,不是他。」
他嘴角勾了勾,「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我覺得他沒有問責的意思,忙順着杆子爬,握住了他的手,「我喜歡王爺的。」
他嘴角扯了扯,又繃住了收回了笑意,「我沒察覺你的喜歡。我問了你多少次你有什麼心事,你都不說。」
「我沒敢說。」
「你不是說不怕我?」他道。
「也不是怕,就是心虛。」我看着他,「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們?」
他拍開我的手,但力道不重。
「我聽說成親前,你是喜歡閔時以的。」
我心虛,低聲道:「也、也沒喜歡他,就是定親後,對未來的幻想而已。」
「王爺不也喜歡姐姐嘛。」我嘀咕道,「我還擔心你心意錯付,更惱羞成怒呢。」
他被我氣笑了,「我什麼時候喜歡你姐姐了?」
「你本來要娶的是她,對我好不就是對姐姐好嘛,」我小聲道,「我也不是多介意,那大家公平點,誰都不要提過去。」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什麼時候聽我喊過你姜妍?」
我搖頭。
他確實沒喚過名字。
「所以你從第一天就知道了?」我看着他,「那你不說?」
「說了再把你換回去,好成全你和閔時以?」他反問我。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你、你爲什麼這麼想?」我問完,忽然想明白了,他是王爺,如果知道了錯嫁的事,以他的身份肯定要做出個決斷的。
可將我姐妹換回去,他肯定不行,畢竟姐姐和閔時以……但被我們全家戲耍,他能忍他的身份也不許他忍。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當不知道,捏着鼻子認了。
可這個方法得有個前提,就是他不反感娶的是我。
「所以,你娶我還是娶姐姐都無所謂?」我問他,「你知道我是姜黎就欣然接受了?」
所以他一直不圓房,是因爲他知道我不是姐姐,可又不喜歡我,於是一直拖ƭūₒ延着。
我心裏酸溜溜的,可一時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朝我看過來,「你認爲我是娶誰都無所謂的人嗎?」
我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
「可是,」我還是想不通,「那你的行爲邏輯就說不通了,你既在乎娶的是誰,可知道錯娶後又默不作聲?」
除非他從一開始想娶的就是我。
寧王忽然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喫午飯。」
他起身往外走,跨過門檻下了臺階,我跟着他出去,等走了十幾步,忽然想到什麼。
「站住!」我攔在他面前,他停下來,「二小姐,有什麼吩咐?」
我牽着自己的衣服,「我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
他剛纔走得很順,我懷疑他看得見。
我對他也突然生了質疑心。
「我是瞎子。」他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我看不到。」
我在他眼前揮着手,可他確實沒有反應。
「真看不見?」我道。
他牽着我,「走吧。」
姐姐和閔時以回閔家了,我將寧王知道換親的事告訴了家裏人,父母和兄長要磕頭告罪,寧王寬慰了一番。
這事兒就揭過去了。
「往後王妃就是姜妍,ţûₐ這件事我們一定守口如瓶。」母親道。
-17-
回去後我依舊懷疑寧王騙我,他下午走的那幾步太順暢了。
「王爺,我去沐浴。」
他嗯了一聲,坐在桌邊喝茶,沒什麼反應。
我洗完出來,有意穿着薄薄的一層紗,在他面前晃,他依舊沒什麼反應,我氣不過,端着凳子坐他前面。
「王爺,」我湊近了看他,「你真看不見嗎?」
他依舊沒什麼反應。
「我不信。」
我又褪了自己的外衣。
他雖沒表情,但耳尖和臉頰卻肉眼可見地紅了,又過了一刻,他竟流出鼻血來。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他起身快步進了淨室。
「宋景逸你給我出來。」我拍着門,「把話說清楚。」
隔着一道門,他悶悶地道:「你先將外衣穿上。」
「我早穿好了,你當我傻嗎?」我怒道。
他打開門,我們視線一碰他又瞥去了別處,我冷笑,「王爺眼睛裝得好,可鼻子卻拖了你的後退。」
他尷尬得咳嗽了一聲。
「你還不承認?」
「我也沒想瞞你。」他軟聲道,「時機未到。」
我被氣笑。
他將我衣襟牽整齊,「這下我們扯平了。」
「我怎麼覺得沒有?」我睨着他,「上午在我家的話你都沒解釋。」
他左右四顧,又去喝茶,就是不接茬。
「你既在乎娶的是誰,爲什麼看到蓋頭下是我時,你爲什麼又默不作聲?」
他垂着頭,撥弄着茶盅,嘀咕着:「見過發財的人滿大街地嚷嚷嗎?」
「什麼?」我看着他,「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他忽然熄了燈,「夫人,早些歇着吧。」
「我不要。」我推着他,「我脾氣很壞的,下午撿石頭砸閔時以你也看到了,我也能砸你。」
他吻住我。
一時被奪了呼吸,我腿一軟只能由他抱住了。
過了許久他在我耳邊道:「先前天天暗示我,又買些泥鰍給我滋補,」他嘆氣,「可我又怕你只是委曲求全,不是真心想跟我。
「你不知我多辛苦。
「小騙子,現在我什麼祕密你都知道了,我斷不能放你離開的。」
我捶着他,可根本撼不動他。
「宋景逸……嗚……」
-18-
第二日醒來,看到的就是寧王的臉。
我瞪他一眼。
「夫人,我錯了。」
「錯哪裏了?」我問他。
「錯在不該食髓知味,累着你。」
我被他氣笑了。
他撫着我手臂上的疤,皺了皺眉,我忙用衣服遮着,拉着他起來用早膳。
從這天開始,我們沒了隔閡,他就是一副原形畢露的樣子,沒有外人時,話很多還黏人,有外人在時,又是一副什麼都需要我幫忙,無法自理的樣子。
翠娟揹着寧王,小聲道:「王爺每次見到您眼睛都發亮,得虧沒別人,不然肯定能發現他是裝瞎。」
「畢竟哪個瞎了的人,能眼睛這麼亮。」
我哭笑不得。
轉眼入了七月,花房建好了,我和寧王每日都忙着蒔花弄草。
宮中送請柬來,皇后突然說要爲太子的第四個兒子辦百日宴。
「別的皇子皇孫都辦嗎?」我覺得這個宴會理由有些說不過去。
「沒有。太子當年都沒有辦過百日宴。」寧王淡淡的,「我們不去,家裏的花花草草需要我們照顧。」
我心中感動,抱着他笑道:「對啊對啊,我們的花花草草離不開我們。」
這天我們真的在花房裏品茗賞花,不過掛在牆上的畫,從名家大作變成了我和他的拙筆。
「王爺。」立仁終於回來了,但沒成親。
我問他爲什麼沒成親,他尷尬地道:「王爺說得太急了,小人沒找到人成親。」
我掐了寧王一下。
「什麼事,說吧。」寧王握住了我的手,讓立仁接着說。
立仁道:「哦哦,忘記說了。宮裏出事了。」
「什麼事?」寧王輕描淡寫的。
「聖上喝了太子敬的茶中毒了,他說太子謀逆,要廢了太子。」立仁道,「這會兒太子被關宗人府去了。」
寧王沒什麼反應。
「這麼大的事,你們用這種口氣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主僕二人。
立仁訕訕然摸了摸鼻子。
更讓我驚訝的是,這天太子在宗人府裏發脾氣,打翻了油燈,燈燎着帳子,起了大火。
太子被困在火裏半刻鐘,等救出來的時候,人已不行了,治了兩天就去了。
朝堂裏鬧得腥風血雨的,但和寧王府沒什麼關係。
寧王參加了太子的葬禮就回家了,關着府門,天天在家陪我養花。
九月的時候,閔時以身敗名裂,姐姐和他辦了和離,她閒了就來寧王府找我,說一個人在家悶,邀請我去外祖家玩幾天。
我想去。
我靠在花房外曬太陽,寧王陪着王院正過來,我睜開眼看着他們,「怎麼了?誰病了嗎?」
「下官給娘娘請個平安脈。」
「恭喜王爺,娘娘。娘娘這是喜脈,有兩個月了。」王院正笑着道。
我一下子清醒了,難怪最近一直嗜睡,沒想到是又孕了。
「纔有孕是不是不能出去走動?」寧王問王院正。
「是啊,」王院正心思一貫剔透玲瓏,「多休息,多和孩子父親在一起,這樣有利於胎相穩固。」
寧王頷首,「有勞了,改日請你喝茶。」
「不敢。」王院正笑眯眯地走了。
我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寧王,「王院正可真是個妙人。」
「是個妙大夫。」寧王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肚子,「大夫的話,你要聽。」
我戳了戳他的臉,瞪他。
晚上良妃送了生兒子祕籍來,又附帶了七皇子的許多小衣服,讓我壓在枕頭底下,包生兒子。
寧王統統塞箱子裏去了。
「別聽她的,生了兒子也不聽孃的話,還是女兒好,乖巧。」
「好啊,不聽孃的話,就生女兒。」
他輕笑。
寧王番外:
母妃和皇后是堂姐妹。
她們在孃家時就不和。
嫁入太子府後,她們也是每天都在比。
但以前母親總是輸的那一方,直到我出生,她才揚眉吐氣。
小的時候,爲了母妃高興,我無論做什麼事也都會壓太子一頭,可長大後我就懂了,太子是太子,我若不覬覦皇位,與他爲善才是正確的。
後來我便收斂了,不再聽母親的。
母親不高興,但她拿我沒辦法,幾年後她對我失望,又想了法子生了七弟。
七弟出生後,我自在了很多,但太子卻不想放過我,他給我下了毒,我雖沒中毒,但也順勢裝成眼盲。
太子果然消停了,我也落得清淨。
年底那天我和朋友去湛河源喫飯,聽到太子在隔壁發酒瘋,還有女子壓着驚恐的怒罵聲,我本不想管,但還是潑了自己一身湯,假裝路過那間房門外。
那小姑娘十四五歲,生得嬌滴滴的,明明很害怕,可還是倔強地和太子對峙着。
我給她解了圍,坐在車裏目送她匆匆上了轎子我才離開。
立仁說,那是姜府的二小姐。
姜府雙姝,在京中很有名,姐姐潑辣妹妹沉穩,姐姐常出門呼朋喚友,妹妹卻不愛出門玩。
我本也沒多想,可不巧父皇竟不問我意思,給我和姜家大小姐賜了婚,二小姐則賜給了新科狀元閔時以。
我悄悄查過,二小姐似乎對閔時以有些情意,可閔時以不是良配,他自詡風流雅士,在外面拈花惹草一身風流債。
二小姐的性子,嫁過去定要喫虧的。
我認爲,二小姐還是嫁給我比較合適。
正當我籌謀時,姜大小姐竟偷偷和閔時以來往。
於是我助了姜大小姐一臂之力。
但我又不放心,怕二小姐太喜歡閔時以而傷心難過,將來嫁給我又怨我壞她姻緣,於是便去了兩次姜府。
她好像也沒有多喜歡閔時以,多半是少女懵懂的心思,有些期待卻還不知情爲何物。
這種情意遇到更好的人,很快就會忘記的。
於是我便開始按二小姐的喜歡準備喜房。
成親那天,姜大小姐順利進了閔家的花轎,二小姐則來了王府。
揭開蓋頭的那一瞬,二小姐的表情讓我心疼,被親人背叛的感覺並不好受。
可我不能說,不等那邊木已成舟,閔時以又不要臉面鬧着要換回去怎麼辦?
這事鬧了,我可以訓斥他們一頓留下二小姐後就不追究了。但皇家的臉面不允許我不追究。
所以我只能當不知道。
二小姐很有意思,她大約是想早點圓房,懷上孩子,她竟給我滋補,是怕我身體不好嗎?
我舞了劍給她看,她果然看出來了,我身體很好。
完全沒有問題。
二小姐被人威脅了,那趙家的女子着實煩得很。我本以爲二小姐會和我求救,但等了幾天她都沒說,我沒辦法,只好主動出手了。
趙家那女子一離開京城,二小姐心情果然好了很多,每天都給我笑臉。
二小姐嬌滴滴的,很喜歡花,那天在牡丹園,看她那麼高興,我恨不得將天上的太陽也摘下來捧給她。
二小姐也兇,打她姐姐,撿石頭砸閔時以的時候,虎着臉兇巴巴的。
但她沒兇過我。
那天看閔時以被砸得頭破血流,我心情極好。
我就說,二小姐怎麼會看上閔時以那種人。
我等不及了,於是故意被她發現,她從頭說了,看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袖子,我本就沒有氣,現在連裝都裝不下去。
那天,我們總算圓房了。
等了這麼多天,她每天煎熬,只是心裏焦灼,我卻是身體和心裏雙重煎熬。
不過,她手臂上的那道疤很刺眼。
我決定將太子給我下毒的仇報了,讓了他這麼些年,不想讓了。
二小姐很高興,柔情小意地跟在我後面。
她高興,我就高興。
只要她高興,讓我做什麼都行。
至於太子之位……
我問問二小姐的意思,她要是想做太子妃,那我就爭取一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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