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結束,我被封了嬪位。
我讓庶妹入宮隨身伺候。
衆人都笑我缺心眼。
她這樣的美人進入宮中,只會與我爭寵。
果然,皇帝第一次來我的寢殿,便與她同牀共枕。
她日夜獨佔聖寵,惹得宮中怨念橫生。
其他妃嬪找我拱火,想要誘我與庶妹爭寵。
殊不知皇后之位早已註定。
-1-
我出生那天,京城上方佈滿五彩祥雲。
恰好有位老道士路過府門,想要討碗水喝。
家人請他爲我占卜一卦。
「天降奇象,此乃祥瑞入世。」老道士掐着手指,呵呵一笑:「恭喜大人,你家必有一鳳飛上枝頭。」
爹爹樂意聽吉祥話,於是吩咐下人打賞。
「且慢。」老道士砸吧砸吧嘴,面露困惑:「大人,今日府上添了兩位千金?」
爹爹頓時刮目相看:「是啊,道長有何高見?」
的確是兩個女兒。
我和許錦同日出生,她甚至比我早誕下幾個時辰。
可是爹爹吩咐,我要稱呼她爲妹妹。
只因許錦是姨娘所生,姨娘又出身戲樓,祖上三代都是雜役。
長女的長字,爹爹決定留給大夫人的女兒,也就是我。
老道士未作回答,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爹爹一眼,很快拂袖離去。
多年後,我與許錦長大成人。
她遺傳姨娘的長處,天資奪人、驚才絕豔,是名遍京城的佳人。
而我遺傳了孃親的高個兒,還有爹爹的壯實,天性勇猛不輸男子。
京城之人都聽說過,我與許錦不和。
傳言中,我嫉妒她的絕世容顏,她羨慕我的嫡女身份。
沒辦法,琴棋書畫我毫無天分,只對爹爹書房裏的兵法感興趣。
十四歲那年,我扮作少年郎到前線打仗。
爹爹任職兵部,我從小耳濡目染,對遣兵之事頗有心得。
家裏寫信召我回去之際,我已成爲左前鋒將軍的謀士。
我籌謀假死,從戰場連夜趕回家鄉。
然後我被送入宮中,參加選秀。
「道長說咱家必出一鳳。」爹爹如此吩咐我:「韻兒,你是長女,必須擔此重任。」
在外幾年,我身子練得粗壯,皮膚也曬得黢黑。
這樣的我能被皇帝看上,除非他眼瞎。
結果皇帝不瞎,他對我的嫌棄很明顯。
可他還是選中我,並直接給我升了嬪位,封號昭儀。
如此殊榮,得益於爹爹升任兵部尚書。
我沒什麼意見,命人給家裏捎信。
「宮裏人手用不慣,讓許錦進宮伺候我。」
-2-
許錦進宮,立刻引起不小的轟動。
宮裏人人皆知,我身邊多了個美豔婢女。
此事很快傳到皇帝耳朵裏,他打發太監通知我,今日要到我的寢殿坐坐。
可笑,我進宮近兩個月,他未翻過我一次牌子。
如今這般積極,必定是醉翁不在酒。
夜幕降臨,我盛裝打扮。
許錦默默站在我身邊,顯得衣着樸素。
皇帝進門便眼睛發亮,盯着許錦看了許久。
許錦趁我不注意,也偷偷看向皇帝。
二人視線相撞,她會故作慌亂低下頭,羞澀的模樣尤爲嬌俏動人。
皇帝未斥責她不合禮規,反倒是臉上笑意更濃,對我說話都溫和了許多。
我暗中攥緊帕子,狠狠瞪了許錦一眼。
夜色漸濃,我勸說皇帝留下過夜。
皇帝磨磨唧唧不表態,目光瞥向許錦。
他厭棄我又不想離開,大抵是想向我討要美人。
「陛下日日操勞公務,臣妾也想爲您分擔些許。」
我扭頭吩咐許錦:「你去用草藥泡盆熱水。」
許錦離去,皇帝的目光隨她移動。
「臣妾最近試着用藥草泡腳,睡眠安穩了不少。」我對皇帝開口:「陛下,您也試試吧?」
皇帝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許錦很快端着熱水回來,她走到我們面前時有些站不穩,險些跌倒。
皇帝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幫她穩定身子:「小心,小心。」
我從皇帝眼中看出強烈的佔有慾。
二人維持着親暱的接觸,我忍不住低咳出聲。
皇帝反應過來,他撒開手,坐回我身邊。
「奴婢伺候陛下浴足。」
許錦放下水盆,緩緩抬起頭。
隔着氤氳水汽,她的神情看起來溫柔纏綿,又有幾分楚楚可憐。
皇帝面露癡迷,甚至一時忘了言語,只輕輕點頭。
我沉下臉色,抬起腳,猛地踹翻水盆。
角度準確,熱水全都潑向許錦。
許錦後退不及,驚呼着用手遮擋。
「臣妾管教不當,大膽婢子竟敢狐媚惑主!」我對着皇帝跪下:「臣妾今後會對她嚴加教養,請陛下恕罪!」
說完,我扭頭對許錦呵斥道:「還不快退下!」
許錦被我嚇到,起身就要離開。
我注意到,她的雙手被燙紅大片。
「站住!」皇帝的語氣很是惱怒:「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許走!」
許錦身形一顫,可憐兮兮地跪下。
「許昭儀秉性善妒,言行有失淑德。」皇帝看向我,眼神厭惡:「罰你閉門思過一個月!」
他快步走到許錦身邊,輕輕將其扶起:「讓朕看看你傷哪兒了。」
許錦紅着臉頰,泫然欲泣:「奴婢沒事,都是奴婢的錯,請陛下不要責怪主子。」
「不準貶低自己,朕知道你是許昭儀的妹妹。」皇帝摩挲着她的小手,語氣充滿柔情蜜意:「你放心,有朕在,今後她無法苛待於你。」
許錦眨眨眼睛,表情無辜懵懂。
皇帝將她打橫抱起,未再看我一眼。
-3-
第二天,皇帝在我這裏過夜的消息傳遍後宮。
不過她們很快就知道,侍寢之人不是我。
許錦又美又嬌,皇帝心滿意足。
冊封的詔令很快下達,許錦被一隊宮人接走。
她被封爲正二品妃,賜封號賢。
一夜之間,我見到她還得行禮問好。
-4-
我解除禁足ẗū́⁺那天,也是許錦入住新寢宮的日子。
諸多嬪妃登門道賀,我於理也要去拜訪一次。
見我進門,一幫人神色各異。
我向許錦行禮,她甜甜地讓我起身,幽幽開口:「本宮能有今日,還要感謝姐姐給予良機。」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
我陰沉着臉色,冷冷地回應:「是賢妃娘娘有福分。」
許錦命人給我賞座,位置比所有人都要靠外。
坐在我手邊的是馮貴人,她進宮比我早三年,位份卻低於我。
見我坐於下位,她顯然很不安,想站起來到我身後。
「不必。」我伸手按住她:「賢妃娘娘的安排,我等豈敢不從。」
馮貴人只能點頭稱是,硬着頭皮坐下。
有個小太監快步走進來,在門口撲通一聲跪下了。
「太后娘娘有旨,請各位娘娘去康寧宮一敘。」
-5-
康寧宮距離許錦的寢宮不遠,倒是省了坐步輦。
許錦打頭在前,身邊有四五個宮女伺候,很是氣派。
其他嬪妃圍着她嘰嘰喳喳。
諸多嬌俏美人聚在一起,我又壯又高的身形格格不入。
我故意放慢腳步,落在衆人身後。
馮貴人悄悄湊到我身邊:「你這是何必呢?」
我納悶地看着她。
「其實姐妹們都不理解。」馮貴人壓低聲音:「你當初帶賢妃入宮,不明擺着給自己找了個爭寵對手嘛!」
原來是這件事。
我眯起眼睛:「我與她素來不合,一朝進宮得勢,自是要讓她親身感受落差,方能解我心頭不滿。」
「是,你二位關係不好是出名的……可這樣你不就白白給賢妃送了機會嗎?」馮貴人面露無奈:「唉,其實你也不必慪氣,後宮來來去去都是命。」
我冷哼一聲,未再開口。
到了康寧宮,衆人請示入內。
主座上,太后肅穆正坐,閉眼捻着佛珠。
她雖已年逾花甲,但精氣神不輸在座的各位妃子。
衆人屏氣凝神,誰都不敢先吭聲。
過了許久,太后長吁一口氣,睜開雙眼。
「今個兒叫你們來,哀家只爲囑咐一件事。」她放下佛珠:「皇上已過而立之年,膝下未有一個皇子,這是你們的過失。」
幾位封位較高的妃子對視一眼,急忙跪下認錯。
太后皺眉,揮揮手:「得了吧。」
她環視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許錦身上。
「皇后之位至今還空着,哀家知道你們心急。」太后眯起眼睛:「不如這樣吧,若是誰能先誕下皇子,等到了皇子三歲誕辰,哀家就會讓皇帝立他母妃爲後。」
在場之人聽了這話,卻沒幾個面露喜色。
-6-
皇帝喜好美色,身邊不乏美人,卻一直膝下無子。
說來也奇怪,皇帝今年已有三十多歲。
我爹在他這個年紀,都能帶着我和許錦逛燈會了。
從康寧宮出來,我去御花園散心,遇到了馮貴人。
聽了我的疑惑,她將我拉到一處僻靜地方。
「你進宮時間短。」馮貴人湊近我,壓低聲音道:「你肯定不知道,宮裏是有過皇子皇女的,可惜個個沒活到一兩歲就折了。」
我大爲震驚:「這是爲何?」
「我聽說啊,太后娘娘年輕的時候在宮裏爭寵,對某位妃子的孩子見死不救。」馮貴人一邊說,一邊微微搖頭:「後來那位妃子就詛咒太后,讓她的子孫後代都活不長久。」
「這也太邪門了。」我感到離譜:「陛下……不是好好的嗎?」
「聽說太后被詛咒嚇得不輕,對陛下一直嚴加看管,小心照料。」馮貴人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陛下都這麼大了,沒太后的允許還不能出宮呢!」
我皺起眉頭:「陛下這般……他聽憑太后安排,如何掌管天下?」
「噓!小點聲!」馮貴人做出噤聲的動作:「太后纔不管這些呢!她只惦記讓陛下多生幾個孩子,好早日打破那個詛咒。從我進宮到現在,都聽她老人家提起好幾次了。」
難怪聽了太后的話,大家毫不興奮。
「陛下曾經有過四個孩子,三個皇子一個皇女。」馮貴人掐着手指頭數數:「首先是大公主,滿歲的時候病死了,她母妃是郭貴妃。」
皇帝還是太子時,只娶了一房側室,正是如今的郭貴妃。
郭貴妃原是附屬國送來和親的公主。
因爲附屬國太弱小,先皇帝不樂意接受和親。
最後是當年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看中郭貴妃的美貌,主動收她爲側室。
郭貴妃因爲是外族血脈,以及孃家實力羸弱,所以一直不被太后看重,遲遲沒有立她爲後。
「至於那三個皇子,分別是蔣妃和孟妃所生。」馮貴人面露惋惜:「兩位娘娘身子骨都很好,不知爲何孩子們都活不過兩歲。」
除了郭貴妃和許錦,現在位份高於我的人,只有這兩位。
我撇撇嘴:「那還用問,肯定是陛下身子有問題。」
「呦!可不能胡說!」馮貴人嚇得連連擺手:「你聽我一句勸,這話可不能對其他人講起。」
我挑着眉毛看她:「可你話裏的意思不就是這個?」
馮貴人愣住,隨後訕笑着:「我就是隨便說說……唉,你記得在宮裏不要亂說話,我就是活生生地教訓。」
剛進宮那會兒,馮貴人心思單純,樂得湊熱鬧。
幾個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自然會聊到一些有的沒的,偶有幾句冒犯的話也難免。
可是宮中不乏有心人,這些閒話落到皇帝和太后的耳朵裏,那必然討不了好。
雖然不至於死罪,但被冷落是板上釘釘。
馮貴人是戶部員外的女兒,五官秀麗、身形勻稱。
她進宮三年還只是個貴人,全是因爲當年聊閒話導致的。
「宮裏彎彎繞繞的就那麼回事。」馮貴人無奈嘆氣:「什麼身份地位其實都不重要,眼下在宮裏能有個孩兒給自己養老,就算美事一樁了。」
我點點頭。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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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一個月,皇帝頻繁翻許錦的牌子。
後宮表面上一團和氣,實際要鬧翻天了。
聽說各宮妃子使盡花招,也難能讓皇帝與自己溫存。
我知趣地避開這場熱鬧,去藏書閣搜刮了幾本讀物。
這日我讀得正起勁,突然聽得小太監在門口通報:「主子,有幾位娘娘前來拜訪。」
來人是孟妃和蔣妃。
「今日天氣好,我們在宮裏走動,路過此處。」孟妃笑得和氣:「順道來看看許昭儀。」
我有什麼好看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帶着滿腹疑惑將她們請入殿內。
「妹妹好雅興。」蔣妃看到我丟在桌上的書籍,表情有些不爽:「看來許昭儀一家都是博纔好學之人。」
我聽出話裏有話:「姐姐這是何意?」
蔣妃冷哼一聲。
「許昭儀還不知道吧?」馮貴人湊到我身邊:「陛下昨日吩咐,要讓賢妃娘娘每天到御書房陪着審批公務。」
我大爲驚異:「不是說後宮不得涉政嗎?」
「這種事情,陛下一句話就能改變。」馮貴人說到這裏,偷偷看了看另外兩位妃子的臉色:「畢竟,賢妃娘娘深得陛下歡心。」
「呵,好像誰沒得過寵似的!」蔣妃絞着手絹,語氣很是不滿:「宮裏姐妹們哪個像她那般,天天黏着陛下沒完沒了!」
作爲唯一不受寵的我,忍不住輕咳一聲。
孟妃笑盈盈地看着我:「許昭儀,如今看賢妃娘娘得寵,你心裏可有不快?」
「那是自然。」我一頭霧水,但是回答乾脆:「賢妃今日風光,我怎能不羨慕?」
我之前從馮貴人那裏聽說過,這二位娘娘都曾痛失孩兒。
除了郭貴妃,曾經最接近皇后之位的人就是她們了吧?
蔣妃原本是江南富商之女,五年前通過知府引薦參加選秀。
她兩次懷上皇子,每次都是太醫將她從鬼門關硬搶回來,如今身子尚有舊疾。
自從皇子接連夭折,蔣妃深受打擊,一度生病臥牀不起,今年才堪堪康復。
孟妃情況好一些,她是將門之女,祖父和父親都被冊封爲大將軍。
她還有個弟弟在邊關打仗,任職左前鋒將軍,名叫孟星川。
我收回思緒。
蔣妃突然湊到我面前:「要我說呀,許昭儀長得也不比賢妃差哪兒去。」
這就有點瞎扯了。
「畢竟是姐妹嘛!」孟妃笑盈盈開口:「總會有些相似之處的。」
「就是呀。」蔣妃的語氣多了幾分陰陽怪氣:「同是姐妹,你怎麼連個庶妹都比不過呢?」
我終於意識到,敢情這兩位今日上門,是想刺激我去爭寵?
且不說我能不能與許錦比相貌,單就皇帝對我的態度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更何況選秀當天,這幾位妃子也是去瞧過的。
皇帝當時對我面露厭棄,問過名字便走開,甚至不容我多說一句話。
她們全程看在眼裏,怎能不知皇上的喜惡?
無非是許錦風頭正盛,她們不敢去得罪,於是推我去糾纏許錦,方便她們漁翁得利。
「不要說笑了。」我將書籍收好:「單論容貌,我與她還是沒法兒比的。」
「莫要妄自菲薄。」蔣妃的語氣聽起來,都不能說服她自己:「你只是平日裏不善打扮,舉止生猛了一些……只需稍作改變,必定不輸賢妃多少。」
她倒是擅長睜眼說瞎話。
我眨眨眼,面露希望:「這麼說,我還有希Ṫŭ⁺望獲得聖寵?」
蔣妃輕籲一口氣,與孟妃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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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過後,孟妃和蔣妃時常來我這裏拜訪。
蔣妃每次都會帶些胭脂妝粉,還有一些看起來薄如蟬翼的紗衣。
「你呀,要打扮得可人一些,穿着也不能太過保守。」她皺眉打量我:「瞧瞧你穿的都是什麼?要想奪得男人心,必須投其所好纔行。」
我雙手抓緊衣襟:「我不曾見賢妃如此打扮。」
「這……她是她,你是你。」蔣妃湊近我,神祕兮兮地道:「昨日有使臣進貢夜明珠,攏共就五顆珠子,皇上大手一揮送了賢妃三顆。」
我挑挑眉毛:「真的?」
「太后那裏才送去一顆呢!」蔣妃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搖頭:「賢妃好手段。」
「不只是夜明珠。」孟妃從旁開口:「陛下吩咐,要在賢妃的寢宮旁開拓空地,爲她置辦獨屬的御花園。」
我拔高聲音:「她升爲妃子已有兩個月,陛下怎麼還不膩煩?反倒越來越寵她了?」
「男人嘛!興致上頭就是這樣。」蔣妃衝我眨眨眼:「如何?心裏聽着可是不快活?」
我心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什麼。
按照蔣妃的計劃,我盛裝打扮去給皇帝送了一回糕點,結果許錦在他身邊笑得開心。
「姐姐,你平日裏從不做這些,如今爲了陛下着實煞費苦心。」
皇帝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命人將糕點端走,看都不看我一眼。
蔣妃繼續出謀劃策,讓我故意候在御花園與皇帝相遇,在亭子裏吟詩撫琴。
奈何我着實不擅長琴藝,當着皇帝的面兒,硬生生將琴絃撥斷好幾根。
許錦跟在皇帝身邊,連聲驚呼。
「姐姐,身爲一個女子,彈琴怎能如此粗魯?」
皇帝看我的眼神更加厭棄。
如此折騰了幾次,皇帝沒有拿下,反倒是吸引了後宮其他嬪妃的注意。
尤其是蔣妃和孟妃來我這裏跑得勤快,更是引起她們的好奇。
一夜之間,我的寢宮突然變得人氣旺盛。
每日都有嬪妃變着法兒找上門來,試圖打聽清楚我的爭寵手段。
最後連郭貴妃都來了。
「聽說宮裏姐妹們都來過,本宮不來倒是顯得格格不入了。」
我這裏是變成觀光遊覽的地方了?
「本宮聽說許昭儀最近技藝有長進,總想給皇上瞧瞧。」郭貴妃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許昭儀進宮時間短,怕是不知道,在這深ṭũ̂ⁿ宮裏平穩度日纔是上上策,有些福氣不是坐上高位就能享受的。」
她平靜地看着我,語氣沉穩沒有起伏,好似在告訴我一個既定事實。
「女人相爭,最後便宜的都是男人。」郭貴妃臨走前,對我如此說道:「許昭儀,本宮知道你心性聰慧,箇中道理怎會不懂?」
-9-
時間一久,蔣妃和孟妃也沒了讓我爭寵的興致。
不過她們習慣了來我這裏走動,三天兩頭還會登門拜訪一次。
好在她們不再帶來打扮用的玩意,反而提來一些好喫好喝。
馮貴人偶爾來找我,若是撞見了這二人,便一併享用。
相熟之後,我提及郭貴妃說過的話。
「她呀,和我們一樣都是苦命人。」蔣妃多喝了兩杯:「沒了孩子,還傷了自己的身子,陛下和太后哪裏管我們的死活。」
孟妃勸她不要再喝。
「要不是想在宮裏有個安身立命的本錢,或者給家裏掙點臉面。」蔣妃醉醺醺地笑着:「後宮現在有幾個真想當皇后的?除了她賢妃……除了她……」
我沉下臉色,看着孟妃扶着蔣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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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妃手藝不錯,幾次和蔣妃來我宮裏,都有帶來她手作的糕點。
我尋思總是喫人手短不太好。
於是趕上桂花開放,我吩咐御膳房做了兩碟桂花糕,裝進食盒帶去給孟妃。
還未進孟妃的寢宮,便聽得院子裏很是熱鬧,似有男子說話。
我正猶豫不決,守門的太監已經看到我,急忙進去通報。
孟妃很快命小太監請我進去。
我硬着頭皮進門,抬眼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孟星川,孟妃的弟弟,在孟老將軍手下任職左前鋒,人稱孟小將軍。
假死回京前,我便是在他的手下當謀士。
不等我反應過來,孟星川便已快步走到我面前。
他雙眸顫動,雙手死死扣住我,力氣大得讓我肩膀生疼。
「不得無禮!」孟妃上前將他拉開:「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快向許昭儀賠不是!」
「許昭儀Ṱũ̂₁……」孟星川好似丟了魂:「不,她應該是……」
他死死盯着我,眼眶發紅,聲音哽咽:「是你對不對?你沒死對不對?」
孟妃皺眉,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我。
孟星川常年在沙場征戰,每年只回一次京城。
今日他向皇上報完公務,被允許探望深居後宮的姐姐。
宮規明確,他只能在後宮待半個時辰。
我來的時候,他正打算離開,未想就這樣遇上了。
即便他再不樂意,也只能暫時先離開。
孟星川一步三回頭。
若非孟妃喝令他要守規矩,只怕今日冒着被問罪的風險,他也要纏着我問個清楚。
「大半年前,星川因爲手下一個謀士戰死,難過到不喫不喝。」孟妃送走弟弟,幽幽開口:「他失魂落魄差點誤了戰事,也險些讓自己丟命。」
我僵住身子。
「後來我父親去軍中詢問,得知那位謀士似乎是男扮女裝。」她繼續說道:「這在軍中是大忌,更何況此人隱藏身份加入軍隊,極有可能是奸細。」
我的心跳從未如此之快:「後來呢?」
「星川立了死誓,願意擔保那人絕對清白。」孟妃嘆口氣,打開我送來的食盒:「只是苦了他一片癡情,爲了一個不復存在的人傷心欲絕。」
孟星川何曾有過這種ƭű̂⁸心思?我從未察覺。
「聽說你這幾年因病久居府中,不見外人。」孟妃突然湊近我:「許昭儀,我弟弟手下的那個謀士,是你嗎?」
-11-
許錦懷孕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後宮,太后甚至去許錦宮裏走了一趟。
衆嬪妃安分不少,對賢妃的埋怨全都閉口不提。
皇帝幾次推掉早朝,藉口要陪着賢妃。
我在宮裏散步,幾次遇到許錦。
她面色紅潤、神態安然,即使懷有身孕依然風韻正盛。
「記得離賢妃遠一點。」馮貴人再三提醒我:「那孩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賴在咱們身上就麻煩了。」
我自然是聽勸。
年後,許錦順利誕下皇子。
太后大喜,親自取名君衍,意指君王后代繁衍不息。
按照當朝習俗,親朋好友家裏添了子嗣,要帶一些嬰兒衣襪,或是一些蜜糖等甜食當賀禮。
我命人去司衣局,爲小皇子定製一身新衣。
衣服很快做好送到我宮裏,恰好馮貴人此刻來串門。
「呦喂!使不得!」馮貴人見了那小巧的衣服,連聲驚呼:「誰敢送這個呀!」
我感到莫名其妙:「你們都送什麼?」
「簪釵耳璫,手鐲指環。」馮貴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飾品:「這些東西又拿得出手,又不會有危險。」
「這都是給賢妃用的吧?」我心裏其實有答案了:「你們不給小皇子送點什麼嗎?」
「哎喲,我的昭儀娘娘,你長點心吧!」馮貴人壓低聲音:「小皇子多金貴啊!要是送給他的東西出了岔子,咱也要跟着倒黴的!」
我點點頭,命人將那身新衣服收起來。
-12-
自從有了小皇子,後宮逐漸風平浪靜。
甚至一些想要爭寵的人,也都默默收斂了動作。
所有人都在暗暗擔心,不知這個皇子能活多久?
在事態穩定之前,凡是和小皇子沾邊的事情,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過了一年,小皇子順利滿歲。
在這期間,他健健康康、活力十足。
太后驚喜不已,對許錦和氣許多,話裏話外都有誇讚的意思。
皇帝本就寵愛許錦,此後更加重視她。
上早朝的時候,皇帝經常不聽大臣彙報結束,便急匆匆下朝去找許錦。
大臣忍不住找太后提意見。
太后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她幾次召見許錦,聽說只教授她管理後宮事務。
「這不等同於當了皇后?」蔣妃嘖嘖搖頭:「有區別嗎?」
「越是如此,小皇子越是被保護得緊。」孟妃嘆口氣:「咱們都謹慎點兒,可別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衆人越是謹慎,越是沒人去爭寵。
如此又過了一段日子,小皇子學會走路的時候,許錦突然感到身子不適。
太醫疾步趕來,摸完脈象直接給皇帝跪下磕頭。
原來是許錦又有喜了。
-13-
許錦至此成了宮裏宮外一ţů₂等一的紅人。
孃親進宮看望過我一回,說是京城達官顯貴都在巴結爹爹,家裏的門檻都快被踩壞了。
「娘,那個老道士說咱家要出來一鳳凰。」我笑盈盈地看着孃親:「爹爹執意要我進宮,可這鳳凰明明就是許錦。」
「那些走江湖的胡言亂語,你莫要聽信。」孃親這麼說着,面上卻有些猶豫:「事已至此,你在宮裏好喫好喝照顧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說完,她打開帶來的食籃。
籃子裏全是我愛喫的糕點,都是孃親親手做的。
不等我歡呼雀躍,又看到孃親將糕點一一取出,將籃子底下的一層布掀開。
我瞪大眼睛,裏面竟然是一摞兵書。
「這些是你爹託我給你的。」孃親壓低聲音:「知道你在後宮住不習慣,這些東西給你拿來解悶。」
「多謝爹孃。」我伸手拿出這些書:「其實宮裏的藏書閣也有不少好東西,我沒少去那裏打發時間。」
孃親面露擔心:「畢竟不是尋常女子的讀物,你讀書時可別被外人瞧見了,避免被有心之人誹謗。」
「好。」我點頭應下。
-14-
小皇子三歲時,宮裏舉行了封后大典。
許錦穿着鳳袍,接受了封位。
我隨衆妃子一起向她叩頭禮拜。
她的目光深沉平靜,不似少女時期那般靈動。
皇帝看她的眼神依然溫情,只是遠不如過去那般熾熱。
這幾年宮中又進了新人,雖然姿色比不過許錦,但是仍然吸引了皇帝的大部分精力。
蔣妃孟妃等人也沒了心力爭鬥,她們發現只要不爭不搶,那麼在後宮也能過得相當滋潤。
入了後宮的人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最值得一爭的後位已經有人了。
太后一如既往敲打後宮,要大家多爲皇帝誕下子嗣。
除了許錦之外,又有幾個嬪妃先後懷上皇子,可是大多未滿歲就夭折了。
蔣妃曾找太醫偷偷問過,說是關鍵問題在於皇帝。
皇帝身子先天素質不高,尤其現在年紀大了,更難保孩子能順利存活。
就算懷上了,也不過是折磨後宮各位娘娘罷了。
到了小皇子六歲時,皇帝突然一病不起。
太醫診斷後,說是皇帝年紀大了,又貪於享樂,病竈已根入身子。
言下之意,皇帝沒救了。
太后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15-
皇帝病入膏肓,突然又念起許錦的陪伴。
他拒絕其他人的探望,只讓許錦接近病榻。
許錦沒有怨言,抹着眼淚陪着皇帝走完了最後一段路。
皇帝臨死前,將太傅和司禮監喚到牀前。
「朕念皇后有德,顧及大體。幾位皇子尚幼,由皇后指定繼承大統之人,請太后垂簾聽政。」
龍璽以及一紙詔書交到許錦手裏,用作指定皇位繼承人的證明。
沒過多久,皇帝便嚥了氣。
衆目睽睽之下,許錦提筆在詔書上寫下了我的名字。
「朕今日傳位於正三品昭儀、兵部尚書許氏之女許韻。」
-16-
爹爹出身權貴,從小就有當兵打仗的願望。
奈何他是家中獨子,祖父祖母一哭二鬧三上吊,逼他立誓不做武官。
我孃親祖上幾代都是將士,外祖父就是在戰場上喪了命。
爹爹一直很欣賞孃親。
孃親和他一樣,對沙場上的將士十分崇敬,甚至還懂一些用兵打仗的道理。
後來,他在戲樓聽姨娘唱曲兒好聽,將姨娘買回家中。
姨娘什麼都好,就是不懂爹爹心中的抱負。
孃親因爲爹爹娶了姨娘,對爹爹大不如以往熱情。
爹爹心中有愧,於是對孃親百般討好,事事都以她爲先。
孃親冷落爹爹,卻未虧待姨娘。
她雖然不喜歡姨娘,但是作爲主母,給姨娘安排喫穿用度都是頂好的東西。
姨娘是個感恩的人,她在戲樓從未有過這般好的待遇。
平日裏,姨娘遇到孃親都會畢恭畢敬,行禮磕頭。
爹爹說要讓我當長女,姨娘也急忙點頭同意,並且表示可以讓許錦當我的婢女。
孃親否決了這件事,說既然嫁給了爹爹,那姨娘就不再是奴籍,許錦自然也是府裏的小姐。
姨娘感恩戴德,表示自己和女兒會任由孃親差遣。
最初知道兩個孩子都是女兒,爹爹有些失望。
可是幾年後,他就發現老天爺給他留了驚喜。
我從小不愛彈琴作畫,只喜歡研究兵書,以及聽爹爹談論軍隊相關的事。
「我們韻兒,以後是想當女將軍呀?」
爹爹總是這樣打趣我。
爹孃對我十分寵愛,任由我不學女工不學琴藝,整日裏舞槍弄棒。
後來,爹爹將公務帶回家中處理。
我看到他帶回的書卷中,有一份新兵審批名單。
我給自己捏造了一個假名,偷偷加了上去。
很快爹爹發現了此事,他認出那字跡出於我之手。
他沒有說什麼,而是拿着那份名單去找孃親。
不久後,他回來問我:「想去打仗?」
我點點頭。
「你想沒想過,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娘會多難過?」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滿心愧疚,急忙給爹爹跪下。
「你還捏造了假名,以假身份參軍是什麼罪名,你可知道?」
我搖搖頭,心裏有些絕望。
爹爹沉默了許久。
片刻後,他低嘆了一聲:「唉,我窮追半生的理想,想不到還能後繼有人……」
我愣在原地。
後來在爹爹的幫助下,我順利加入新兵隊伍,即刻奔赴前線。
我在一次突襲計劃中,提出兵分三路包抄敵軍,因此被軍中的謀士看重。
包抄一事不足爲奇,重要的是我這個年紀能有這種思路,令他很是驚奇。
之後,我被他舉薦給孟星川。
在軍隊幾年,我是女兒身的真相早已隱瞞不住。
可是有孟星川坐鎮,軍隊中其他人不敢說破這件事。
加上我的出謀劃策確實有用,不至於讓其他將士不服氣。
大家和和氣氣,對我的性別盡力視而不見。
也就是這幾年在外歷練,我才知道各地亂成了什麼樣子。
國內蝗災氾濫,百姓糧食嚴重短缺。
富賈豪紳趁火打劫,兼併土地,橫行鄉里;地方官員則是包庇富人,對窮人私收賦稅,拿到錢後揮霍無度。
百姓苦不堪言,各地出現大批流民。
不少正義之士勇闖京城,爲給百姓求得公道。
結果這些人,全都命喪午門。
-17-
死去的皇帝是個昏君。
他沉迷美色,縱情享樂,重用阿諛奉承之輩,濫殺直面諫言的忠臣。
我爹爹本是兵部一名主事,在他之上多的是仁人志士。
皇帝的昏庸,使得六部人員大量流失。
百官或辭職隱退,或死於虎頭鍘。
其中,兵部人手減少最爲嚴重。
爹爹性格圓滑,平時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在風波中順利保全自身。
隨着數位幹員離開,爹爹連連升任,最終坐上了尚書的位置。
六部上下對皇帝怨聲載道,爹爹自然也心有憤慨。
可他深知皇帝脾性,從不對其訴Ťū₌求不滿,而是絞盡腦汁調和兵部的任務分配。
兵部官員數量穩定下來,幾次重要任務也得以完成。
皇帝對爹爹很是讚賞。
恰逢邊防戰事惡化,許多流民百姓加入敵軍只Ṭũ⁽爲討口飯喫,周圍小國也開始蠢蠢欲動。
皇帝毫不牽掛百姓,依舊每日沉迷享樂。
他嫌軍隊求請補給的書信太多,乾脆將補給一事全權交給爹爹。
事後,皇帝又覺得有些不妥。
軍隊等同於國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補給若是出了差錯,豈不是斷了命脈?
可是當着滿朝文武給出的權力,哪有那麼好收回來?
更何況,爹爹一直表現得對皇帝忠心耿耿。
唯有押着人質,纔不怕爹爹起異心。
皇帝便對爹爹的兩個女兒動了心思。
尤其是許錦,她是名震京城的美女,名氣曾傳入宮中。
新一輪的選秀,我家出現在徵集名單之中。
這終於惹怒了爹爹。
我也好,許錦也好,在爹爹眼裏都是狗皇帝配不上的。
可是皇命難違。
爹爹寫信通知我,要我速速歸家。
彼時我正協助孟星川,支援並轉移一批流民百姓。
我親眼看着無數人等不及救援,死在我的面前。
明明他們距離糧食、距離生機只差一步。
這是天災,也是人禍。
若當今的狗皇帝有所作爲,而不是貪圖享樂。
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百姓白白喪命。
我太想做些什麼。
無論什麼都好,只要能改變現狀,我願意做任何事。
收到家書的那一刻,我心裏迸發出一股狠勁。
這個狗皇帝,有沒有人能取而代之?
我可以嗎?
恰逢作戰計劃有變,孟星川帶領大軍去百里之外的戰場支援。
我和其他謀士留在邊防的一座城池。
未想半夜敵軍突襲,混亂之中死傷無數。
我接連殺了三個敵兵,感到自己體力不支,只能狼狽逃竄。
幸好關鍵時刻,我發現某處城牆上有破洞,於是躋身跳出去。
外面是護城河,我水性尚可,勉強活命。
我在附近的荒林裏躲了三天,通過刨雜草的草根充飢。
直到我聽見城池內傳出熟悉的號角聲。
孟星川帶兵尚未歸來,其他軍隊前來支援,將敵軍全部反殺。
這支軍隊的人不認識我,我厚着臉皮加入流民隊伍,任由他們將我轉移到其他城池,就此遠離戰場。
此後我接連加入多個流民羣體,耗時兩個多月,終於回到京城。
爹爹來接我時,幾乎認不出我來。
各地秀女已經送至京城,選秀即刻開始。
爹爹正因爲遲遲交不出人,被皇帝陰陽怪氣。
我鼓足勇氣,將自己想要篡位的想法告訴爹爹。
爹爹沉默許久,一如當初我想去前線打仗。
「女人家要如何篡位?更何況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他嘆了口氣:「如若你當上皇后,沒準此事還有轉機,未來的太子還有希望是個明君。」
我心有不滿:「等太子出生上位,要過多少年?到時候,天下早就完了!」
爹爹搖搖頭:「國運如此,天命如此。」
他看了我片刻,不知在想什麼。
末了,他勸我道:「道長說咱家必出一鳳。韻兒,你是長女,必須擔此重任。」
我和爹爹的對話被許錦聽到。
待到爹爹離開,許錦湊到我身邊:「阿姐,我能幫你嗎?」
-18-
許錦從小到大,一直被姨娘教導做事要謹小慎微,尤其對我和孃親必須十分尊敬。
她在我面前一度以下人自居。
我實在看不過去,拉着她共享好喫好喝,她喜歡什麼我就買來送給她,也不准她在我面前低人一等。
許錦總是眼睛亮晶晶地看我,笑得溫婉可人,對我日漸依賴和信任。
她長大後出落得亭亭玉立,京城中有不少紈絝子弟盯上了她。
每次她出門上街,都要多派幾個侍從陪她,不然百分百會被調戲。
其中有幾次,這些狗東西耍流氓被我撞見,我當街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他們氣不過又打不過,只能語言攻擊我的外表,說我嫉妒許錦有人追求,我只是個沒人要的男人婆罷了。
一傳十,十傳百,這個說法越傳越廣。
後來,更有人說許錦內斂的性子,都是我在家欺負她導致的。
我不善歌舞詩畫,也成了我嫉妒許錦的原因。
我從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倒是許錦幾次想要對外解釋,被我攔住了。
「讓他們傳,傳得越離譜,外人就越知道我有多厲害。」我冷哼道:「看他們還敢不敢招惹咱家的人。」
許錦撲哧一笑,私下裏給我縫了好幾件漂亮衣裳。
這樣好的姑娘,聽說我要謀朝篡位的驚天想法後,第一反應不是阻攔我,而是想要幫我。
「阿姐,我聽說皇帝陛下喜好美人,我……我也許可以隨你一起進宮。」
「你想當皇后嗎?」
許錦一愣,連連搖頭:「不!我只是考慮到阿姐你的身子……」
我在外征戰幾年,加上回京城漂泊的那兩個多月,其間多次受傷感染、引發惡疾,能保命已經很不錯了。
如今的我,已沒有生育能力。
「阿姐,我可以進宮替你生孩子。」許錦眼中有淚花閃動:「我生的孩子全給你,你將來把他們培養成好皇帝!」
我被逗笑,心裏卻動了念想。
狗皇帝一日不死,這個國家就無法迎來新生。
最容易接近皇帝的人,自然是後宮女子。
弒君或培養後代,都有着極大的風險。
我必須先奪得狗皇帝的信任,才能從中下手。
以我的外貌難能做成這件事,而許錦可以彌補這份不足。
只是歷朝歷代,後宮皆有傷亡。
如今天下大亂,風波重重,後宮難能是個清靜之地。
許錦是個嬌軟的小姑娘。
我從小舞槍弄棒,又讀了一肚子兵書,身入險局尚有自保之力。
她和我不同。
我猶豫至極,哪怕進了宮,我還沒有打定主意。
選秀那天,我親眼看到有大臣闖進來。
「陛下!涼州急報!當地糧倉已空,無法再救濟災民!請求朝廷支援!」
「一羣賤民,關朕何事?」皇帝沉迷欣賞美人,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擾了朕的雅興!」
大臣鬍子花白,看起來痛心疾首:「陛下!涼州數萬名百姓爲蝗災受苦,性命攸關啊!」
「那就讓他們死!」皇帝怒喝道:「窮人死完了,只剩下富人,朕看到時候還有什麼災荒!」
然後,皇帝吩咐侍衛:「他太聒噪,吵得朕心煩意亂,拉下去把舌頭拔了。」
大臣在絕望中離場。
秀女們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我暗中握緊雙拳。
選秀結束,我憋着一口氣寫了家書,讓家人將許錦送到我身邊。
宮裏不好進來,也不好出去。
等我冷靜下來,看着乖巧的許錦,心中開始後悔。
許錦卻一直安慰我,表示不必擔心。
大家都傳言,我與許錦不合。
我便將計就計,讓許錦在我身邊顯得孤弱無援。
皇帝上門的那一天,我本打算讓許錦就勢上位。
可是看到狗皇帝真的癡迷許錦,我又感到心裏不是滋味。
許錦這樣好的姑娘,理應配上更好的夫婿。
我中途後悔,找茬踢翻熱水,逼着許錦快點離開。
沒想到狗皇帝不肯罷休,對許錦更加憐愛。
許錦一朝得勢,按照計劃拿捏住皇帝的心。
她與我表面不和,甚至故意針對,也是怕我姐妹二人若是表現親近,會引起皇帝乃至整個後宮的猜忌。
好在蒼天有眼,狗皇帝整日沉迷享樂,把自己身體都玩壞了。
他太寵愛許錦,甚至願意拿傳位詔書哄她開心。
他死後,這天下歸屬全由許錦說了算。
而許錦堅定地選了我。
-19-
我登基時不算順利,朝中奸臣太多,並且宮裏有一批對前皇帝十分忠心的錦衣衛。
好在皇帝駕崩後,太后深受打擊臥病在牀。
她已是風燭殘年,權力的重心不再傾向她。
我下旨將太后軟禁在康寧宮。
此後我找到孟妃,讓她給家人傳信。
孟老將軍連夜進宮。
我當着他的面,拿出幾份具有可行性的方案,用以解決蝗災、戰亂以及其他民生問題。
孟妃從旁證明,我曾在孟星川手下當謀士。
我當年捏造的假名,孟老將軍也略有耳聞。
孟老將軍連聲說着胡鬧,卻又不住地打量我那幾份方案。
百姓民不聊生,將士出生入死,孟老將軍自然也希望早日結束這場浩劫。
最終他決定搏一把。
在孟老將軍的幫助下,整個京城被重兵把守,宮內侍衛更是進行了一次大換血。
朝堂之上,一些只會阿諛奉承而沒有真才實幹的官員, 被我下令貶爲庶人。
其中不乏有人不甘心, 對我口出不遜, 結果被當場斬殺。
一時之間,無人再敢反對。
此外,馮貴人給家人寫信,鼓動家人與我爹爹一起四處走動遊說。
六部在幾位老臣的主張下,決定接受我的詔令。
權力在握,許多事在慢慢推動改變。
幾年後,天下趨於太平。
孟星川接手了孟老將軍的衣鉢,沙場之上更加殺伐果斷。
邊境安穩,百姓生活平和。
後宮的諸多妃嬪,先後搬去了一處皇家園林休養。
到了最後,只剩下許錦還在宮裏陪我。
-20-
許錦爲了解悶, 偶爾去督促幾位皇子的功課。
她看到皇子學的東西五花八門, 忍不住問我:「阿姐,治理天下不是隻讀兵書就夠了嗎?」
彼時我剛剛下朝, 聽了這話輕輕嘆氣:「不夠,還要學很多東西。」
前皇帝在太后的縱容下,不愛讀書不愛權謀, 滿腦子都是美色和子嗣。
他登基後,藏書閣就鮮少被人踏足, 甚至沒有安排專人灑掃。
後宮嬪妃皆可進去查閱, 比如馮貴人就曾去翻找話本。
可惜那些話本內容老舊, 馮貴人讀得無趣, 以後再沒去過藏書閣。
她們不知道,藏書閣裏包含了幾代帝王的心血。
那些無人翻閱、被認爲古怪難懂的書本,其實都是國家煥發新生的機會。
其中不僅有歷朝歷代的治國之道, 還有許多珍奇兵書。
更可貴的是, 藏書閣內收有大批重要卷宗, 包含開國以來每次災害的發生過程以及應對方法。
皇帝情陷許錦的這幾年, 藏書閣被我翻了個遍。
無數個夜晚,我沉迷書卷,琢磨那些歷史上的細節。
歷代君主的思路,我透過紙頁讀得清清楚楚。
-21-
爹孃過慣了宮外的生活,不打算進宮養老。
他們偶爾帶着姨娘進宮,只爲看望我和許錦。
有一回, 爹爹帶來了一隻錦囊。
那錦囊式樣老舊, 上面的刺繡也已脫落絲線。
爹爹將錦囊遞給我,我從中取出一張紙條。
上面寫了一行小字。
「天降奇象,祥瑞入世。一龍一鳳,歸於許氏。」
我疑惑地看向爹爹。
「當年那位道長留下的。」爹爹撫着鬍鬚:「他說天機不可泄露, 我執意要讓他解釋清楚。後來他留下這個錦囊,告訴我二十年後方可打開。」
孃親從旁邊湊過來:「你爹好奇,當時就打開了。」
原來如此。
爹孃對老道士不曾懷疑,卻又對此事半信半疑, 於是放手讓我和許錦做事。
許錦登上皇后之位,我更是成爲萬人之上的君主。
祥瑞入世,四海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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