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退了我的車票

五一全家出遊，我媽偷偷退了我的車票。
她嫌臥鋪票太貴，讓我自己跨站逃票。
結果假期人太多，列車嚴重超載。
我連補票的機會都沒有，被迫提前下車。
當晚，我在荒郊野嶺被一羣混混凌虐致死。
再次睜眼，我重生到給全家買火車票那天。

-1-
「月月，你怎麼買的臥鋪票啊，這也太貴了。」
「快退掉重新買，你換成站票，只買一個站就可以了。」
「等到了目的地找機會逃票，能省幾百塊！」
聽到耳邊傳來我媽的聲音。
我才意識ťū́⁻到，自己重生了。
我媽站在面前，一副爲了我好的樣子。
「這次五一小長假，咱們全家出去玩，開銷太大了。」
「媽這是爲了你好，想讓你省點錢。」
聽到我媽嘴裏這番假惺惺的話。
我不禁在心裏冷笑。
我媽要是真替我着想，就不會讓我一個人，包攬全家的旅遊費用。
上一世，我媽以慶祝我找了份大廠工作爲由。
讓我五一假期的時候，帶着全家出去旅遊。
我當時沒多想就答應了。
我熬夜做了好幾天攻略，又蹲點加了不少錢，才搶到臥鋪車票。
本以爲我媽會滿意。
結果她一看價錢，臉就垮了下來。
我媽說臥鋪的價格太貴。
咱們一家人全坐臥鋪太浪費錢，堅持要我把臥鋪票換成站票。
「讓你哥嫂和侄子坐臥鋪就成，把我們的票換成站票吧，媽和你一起站着！」
我媽特地囑咐：「買一個站就成，到時候咱們到站了不下車，等到目的地後，就找機會衝出去。」
我沒同意，並勸了我媽很久。
首先，逃票是違法的。
其次，五一的票特別難買。
我費了很多精力纔買到的，臥鋪坐着也能舒服。
我始終覺得，出去玩在經濟能力允許的情況下，就不應該心疼錢。
況且，這花的也是我自己賺的錢！
本以爲我媽能聽勸，不再作妖。
誰知出發前一晚，她趁我洗澡的時候。
偷偷拿我手機，把我的臥鋪票給退了！
又直接下單，買了只有一站的火車站票！
當天檢票的時候，我得知自己車票的終點站和其他人不同，整個人都傻了。
我媽卻在一旁又教育我說：「你上班成天坐在辦公室裏，現在多站站，對身體好！」
「省下來的錢，還能給浩浩多買點衣服和玩具！」
「我這也是爲了你好！」
上車後，我第一時間就想找列車員補票。
奈何旅客實在是太多，列車員根本忙不過來。
我被夾在人羣中間推搡來推搡去，咒罵聲吵得我耳朵疼，甚至還有人趁機摸我！
說要跟我一起站票的媽媽，此刻卻和哥嫂在臥鋪躺着。
在我被擠得透不過氣的時候，她給我打了個電話。
本以爲，我媽心疼我，來問我車廂情況。
誰知她卻是跟我炫耀。
「月月啊，你說的果然沒錯，這個臥鋪真是太舒服了，跟躺在家裏的牀上似的……」
氣得我眼淚在眶裏打轉。
車子到站後，列車員終於出現。
我剛想上去補票，卻被告知，假期乘客太多，列車超載。
爲了確保已購票的乘客能順利上車，只能請我們這些到站的旅客下車。
車廂內遊客破口大罵，當爭執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我拎着東西走出了車廂。
這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雷聲轟鳴，暴雨簌簌落下。
我渾身痠痛，只想快點找個住宿的地方睡一覺。
結果卻在經過一個偏僻的小花園時被一羣喝醉的混混扯了進去……
最終，我衣衫不整地死在了那個花園裏。
既然上天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我不會再讓上一世的悲劇出現！
當我媽詢問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
我抓着手機，笑着對她說：「媽，你說得對，我這就把車票改成站票。」
然後，我直接點開購票軟件，把媽媽和哥嫂侄子的票統統改成站票，並且只買一個站。
我只留下了自己的臥鋪車票。

-2-
爲了防止我媽偷偷退票，我又改了手機的開屏密碼，付款碼。
出發前一天，我媽還特意過來你跟我確認：「月月，你確定把車票都換成了站票對吧？」
我看着她關切的臉，微微一笑。
「媽，你放心吧，我已經改成站票了，而且聽你的只買了一個站，能省不少錢。」
我媽欣慰地笑了笑：「你看，我就說吧。」
「等你下個月發了工資，把錢都給我，你們年輕人哪能省的下來錢！」
嫂子正在客廳擺弄着她從淘寶買來的新衣服，頓時接茬道：「月月，你平時花錢別太大手大腳，要跟我學着點。」
「你看，我買的衣服都是七天無理由退貨的，旅遊完了我還能退回給商家呢。」
我媽和嫂子一應一和。
而我的心卻寒到了極點。
上一世，他們抵達終點站的時候，我的屍體躺在公園裏，被雨水沖刷了好幾回。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眼睜睜看着之後發生的一切。
我媽撥不通我的電話，第一反應不是詢問我是否出事，而是和哥嫂抱怨。
「這丫頭真是長脾氣了！」
「不就是讓她站了一會兒，還敢不接我電話了。」
「要我說，這趟就不該帶她，咱們自己去玩！」
後來，我媽得知我的死訊之後，當天就趕到了我事發的地方。
她哭得梨花帶雨，藉助媒體的力量，大鬧了一場。
警方抓到兇手後，我媽不僅獲得了一筆鉅額賠償，還成爲了給女兒討公道的可憐母親。
然而，她扭頭就把這筆賠償款，連帶着我遺留下來的所有財產，給了哥嫂一家。
我媽把我的遺體領回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埋了，連個葬禮都沒辦。
到最後，我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而哥嫂則拿着我被害的賠償款逍遙快活。
嫂子甚至還埋怨，要是我在結婚後被害就更好了，那樣還能再賺一筆彩禮錢。
前世的種種，歷歷在目。
我沒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親人，竟然只爲了在我身上榨取價值。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他們如意。
「月月，你平時少買點名牌，女孩家要懂節約。」
「你要是不懂怎麼省錢，就把錢都給我，我和媽一起幫你理財！」
嫂子一句話，把我思緒拉回現實。
嫂子表面上是在分享什麼省錢小妙招，可實際上就是看不慣我給自己花錢太多。
他們巴不得我頓頓喫糠咽菜，把錢全部都貢獻在家裏。
我順着她的話說：「是啊，嫂子說得對。」
順便又把上次嫂子拜託我給她買的新款包包給退單了。
第二天，我們一家人抵達火車站。
排了長長的隊伍檢票進站後，嫂子的臉色卻有些不對勁。
她轉過頭問我：「江月，剛纔檢票機器上，怎麼顯示我的是站票啊？」

-3-
我媽也遲疑地走上來說：「是不是看錯了啊，月月這麼疼我們，不會捨得讓我們站着過去的。」
嫂子十分篤定地說：「我沒看錯，剛纔顯示出來的就是站票。」
我媽和我哥也狐疑地看向我問，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火車已經停靠在了站臺，乘客正在排隊滴身份證上車。
臥鋪的車廂在另一端，我剛要往前走，就聽到我媽壓低了聲音說：「月月，你該不會是把我們全部人的票都改成了站票吧？」
聽了這話，我疑惑地看向我媽：「媽，你不是說臥鋪太貴，讓我改成站票嗎？」
「所以我就把你們的票都改成了站票。」
瞧見他們僵化的臉，我補充道：「對了，我還按照了媽說的，只買了一個站。這回肯定能省不少錢！」
我媽一着急，拍着大腿就把真心話給說了出來：「哎呦喂，我是想讓你把自己的票換成站票，誰讓你把我們的全換了啊！」
我故作驚訝：「媽，咱們都是一起出來旅遊的，你爲啥要讓我把自己的票換成站票啊？」
我媽神色訕訕，支支吾吾。
在一旁的嫂子，聽到這話立馬扯着嗓子喊起來。
「你這個老太婆有沒有搞錯啊！這麼長的車程，居然給我們買站票？」
「我還要帶浩浩呢！」
「我不管，你們現在立馬給我想辦法弄到臥鋪！」
我哥裝模作樣地來跟我說：「江月，這事是你弄出來的，你趕緊想辦法。」
我媽很是爲難，勸也勸不住，只好求助地看着我。
可火車馬上就要開了，我哪有辦法去給她弄票？
「可是，這不是媽讓我改成站票的嗎？在客廳裏，你們都聽見了啊。」
「當時你們也沒說什麼。」
這話一出，哥嫂被憋得沒話可說。
我媽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上車後再補票吧，月月快去幫你嫂子提行李上車。」
我擺了擺手：「媽，我跟你們不同車廂，幫不了呢。」
她瞪大了眼睛：「啊？難道你自己不是站票嗎？」
「我以爲媽說要把你們的改成站票，我就把你們的票全改了。我自己的沒有改呢。」
「不說了，火車馬上就要開了，咱們先上車吧。」
我轉身走向臥鋪車廂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哥嫂抱怨的話。
「媽，你沒事讓她改站票幹什麼啊，你看我們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有！」
「浩浩年紀還小，他哪裏站得住？」
我媽低聲細語：「沒事，咱們上車還能補票的，到時候讓月月出錢，給咱們把票補了。」
都這時候了，還想坑我出錢呢？
他們想得美！

-4-
我買的是軟臥，不僅有單獨的門，就連牀鋪的位置都比普通硬臥大很多。
我躺在上面玩了一會手機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沒多久，我的手機震起來。
是我媽打來的電話。
「月月，你趕緊幫我們補票吧！這車廂里人多得要死，我站得腰痛都犯了，哎呦喂，別踩我——」
電話那頭熙熙攘攘，我媽跟一旁的人罵了起來。
或許是罵人罵得太狠，我媽的嗓子都有些沙啞：「月月，媽真的頂不住了。站了兩個多小時，腳也麻腰也麻，浩浩還一直在哭，吵得我腦袋都痛。」
就這說話的空隙，電話那頭又傳來咒罵聲：「誰家的小孩，怎麼亂抓人！」
然後又是哥嫂的聲音：「媽，你趕緊讓江月給我們弄去臥鋪，我一秒鐘都不想呆在這了！」
「要不是你讓她退票，我們也不會這麼辛苦。」
這時，我淡淡開口：「媽，別擔心，等會列車員來了，我就給你們補票。」
上一世，我在站票被人擠得要死的時候，他們躺在臥鋪壓根沒搭理我。
現在倒要求我去考慮他們的處境？
做人不要太雙標！
過了沒多久後，車子緩緩停靠在站臺。
我媽尖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月月，不好了，那個列車員要趕我們下車！」
跟之前一樣，假期遊客太多，很多人沒買全票導致列車超載。
爲了讓購票的乘客順利上車，只能讓到站的乘客先下車。
緊接着，我媽和列車乘務員起了爭執。
「你憑什麼趕我們下車？我們要補票的！」
乘務員又跟她解釋了一遍爲什麼要請他們下車的原因。
可我媽不樂意，非一個勁地扯：「我不管，我就不下車，我還沒到目的地呢。」
可乘務員有理有據，我媽根本說不過她，就開始數落起我來了。
「江月，你看看你辦的叫什麼事啊。」
「給我們買的都是一個站的站票，結果你自己就買了全程的臥鋪。」
「你一個人享福，讓我們全家人跟着受苦！」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乘務員的聲音。
「自兒子和兒媳不會買票，他們就在這裏，還得讓你女兒幫忙買？」
「再說了，你女兒自己都買到了全程的票，你們只買一個站，是不是想逃票？」
我媽又扯起嗓子罵罵咧咧：「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說誰逃票呢？我要投訴你！」
乘務員也是生氣了：「你們要是拒不配合，我們只能安排乘警過來處理了！」
我躺在臥鋪上，連姿勢都沒變：「媽，人太多了，我現在也擠不過去。實在不行你們就先下車，然後再買車票過來。」
我媽他們原本是說什麼也不配合，結果等乘警過來後，他們只得乖乖下車。
電話那頭，哥嫂也在罵罵咧咧。
我媽喊得嗓子都啞了。
「氣死我了，剛纔不知道誰撞了我一下，把額頭磕破了。」
「月月，你記得要給我們買車票啊，這次別買站票了！」
我嘴上應着，掛斷電話後，直接倒頭繼續睡覺。

-5-
曾經，我以爲家裏不會重男輕女。
因爲我媽總是會給我買好看的衣服，把飯桌上的肉都給我。
跟哥哥起爭執的時候，她也會明顯得偏向我這一邊。
在處處都重女輕男的農村，我能獲得這樣的待遇，一度讓周圍的小姐妹都羨慕不已。
我也將這份好銘記在了心裏。
在長大後，我拿到工資的第一件事，永遠是先給家人買禮物。
我無怨無悔地回饋這個家。
只因爲我以爲，他們是愛我的。
我媽跟我說，她以前偏心我，把家裏的什麼好Ṫŭ̀₇東西都留給我，覺得對哥哥愧疚。
爲了幫媽媽彌補她那份愧疚，我毫不猶豫地掏錢，幫媽媽湊首付。
我總以爲，媽媽把愛都給了我。
所以我總想拼命彌補他們。
直到我死去後，飄蕩的靈魂，才從我媽嘴裏得知真相。
我媽一邊數我的積蓄，一邊得意地說：「江華，聽媽的沒錯吧。小時候給你妹妹一點甜頭，以後長大了，就能從她身上撈到很多！」
也就是從那時我才知道，什麼從小偏愛，都是我媽給我營造出來的假象。
她在飯桌上把肉菜都讓給我，可到了晚上卻把我哥喊到廚房給他開小竈加餐。
我小時候想要什麼，媽媽給我買完之後，會對我道德綁架。
她會說：「月月，我們家其實沒有什麼錢了，只要你想要，媽媽就給你買，這個東西連哥哥都沒有的哦。」
「媽媽對你這麼好，你長大了一定要回報媽媽和哥哥。」
她對我的好，不過是爲了讓我對家人產生愧疚，好在日後拿捏我。
我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表現出讓我獲利，在大事上偏向我哥，這就是她所謂的一碗水端平。
五分鐘後，我媽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月月，你買到票了嗎？哎呦喂，這車站大廳也特別多人，擠死了。」
「浩浩被擠得一直在哭，你什麼時候才能買到票啊？這時外面又下起了大暴雨，出去得淋得渾身溼透！」
笑死，你們自己站在車站大廳，還想使喚我去買票。
電話那頭，雷鳴聲夾雜着侄子的哭鬧聲，吵得我耳朵發疼。
我連購票軟件都懶得打開，直接開口：「媽，現在五一假期車票都太火爆了，我一直沒搶到票。」
我媽一聽就急了：「那這可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涼拌。
但我還是心平氣和地勸我媽：「媽，車票一時半會買不到，着急也沒有用。」
「要不你們先出站找個地方將就一晚，到了明天總有辦法。」
我媽不情不願，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跟我說：「那我們就現在附近住一晚，你先轉點錢過來我們去訂酒店吧。」
她說得理直氣壯，彷彿我是一臺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 ATM 機，隨時隨地都能給她吐金幣。
「媽我這邊信號不好，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丟下這句話後，我不顧媽媽在那頭叫喊，直接掛斷了電話。

-6-
次日一大早火車抵達了目的地。
我按照自己提前做的攻略，開啓了五一旅行。
我美食，去逛熱門景點，在人山人海里找尋童年裏缺失的那一份歸屬。
但是，喧鬧的鈴聲打擾了我片刻的寧靜。
我拿起手機一看，又是我媽。
這一次，她完全沒有了先前囂張的氣焰，說話的語氣都弱了許多。
「月月，你買到車票了嗎？」
我停在了一個小喫攤面前：「媽，五一車票都爆滿了，我暫時還沒有搶到票。」
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微微顫抖：「怎麼會這樣子？現在可怎麼辦啊。」
「昨天下大雨，外面打不到車，周圍的酒店全都滿房。」
「我們淋着雨跑到很偏僻的地方纔找到旅館。」
「可是浩浩淋了雨有些發燒，你嫂子昨晚摔了一跤，扭傷了腳，你哥又啥都不會。」
「月月，你能不能回來帶我們去醫院啊。」
話說到後面，我媽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一邊啃着手裏的烤串，一邊應付着她：「媽，這車票實在是太難買了，就算是回程的票也搶不到。」
「啊？那可怎麼整啊……」
電話那頭，我嫂子難受得直哼唧，侄子哭鬧不停，我哥一邊帶孩子一邊抱怨。
我媽也小聲啜泣地讓我趕緊想想辦法。
「現在你哥嫂都在怪我多嘴，可我這不是出於好心才提醒了一下嗎，他們都不懂我的苦心！」
可這都是他們自找的，關我什麼事呢？
「媽，我一時半會是趕不過去了。」
「你們先找個醫院去看看病吧。」
然而我這話音剛落下，我媽話頭一轉：「月月，那要不你先轉點錢來給我們當醫藥費……」
我沒吭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自己作死還要我來支付醫藥費？我看起來很像冤大頭嗎？
掛斷電話後，我直接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然後繼續我愉快的假期之旅。
接下來的幾天，我媽也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但我都是以信號不好爲由沒搭理。
期間，我還拍了不少照片往朋友圈裏發。
當天晚上，手機響到第三下，嚴重影響到我刷視頻的時候，我終於拿起來接聽了。
「月月，你怎麼一整天都不接電話啊？」
「媽，這裏信號不好，我沒聽到。」
我媽在電話那頭嘟囔了一下，隨後壓低了聲音說：「月月，你玩就玩，幹嘛把照片發朋友圈啊？你嫂子剛纔看見了，正在發脾氣呢！」
真是好笑了。
我出來玩，發個朋友圈，她有什麼可發脾氣的。
我媽又嘆了口氣：「月月，你就讓讓她吧，她畢竟是你嫂子，你別惹她生氣了。要不然，我和你哥都不好過。」
「她今天動不動就罵我，還給我臉色看……」
從前也是這樣。
我嫂子要是對我家有任何不滿，我媽就在我面前裝可憐，讓我哄嫂子開心。
結果就是我出錢出力，人家非但不感激，還嫌我出少了錢。
我打着圓場：「媽，你想多了，我嫂子哪能這麼小氣。」
我媽還想再說些什麼：「要不你回來的時候給她買條金項……」
最後一個鏈字還沒說出口，我又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
我每天忙着喫喝玩樂，哄嫂子這種事，當然是交給我媽解決。

-7-
經過幾天的遊玩，我原本晦澀的心情掃蕩一空。
果然，在放空自己在旅途中游玩纔是最治癒的。
等我輾轉到家的時候，我媽他們已經坐在客廳裏了。
只不過，他們的臉色陰沉晦暗，侄子的額頭上甚至還貼着退燒貼。
一見到我進門，嫂子就陰陽怪氣：「你倒是玩得很盡興，恐怕早就把家裏人忘在腦後了吧。」
侄子一聽這話，也拿起玩具就往我這邊扔。
嘴裏還說着：「壞姑姑，壞姑姑！」
我冷冷地瞥着這一幕：「浩浩，你扔的這個玩具還是姑姑給你買的，既然你不喜歡，那姑姑以後就不給你買東西了。」
說完，我彎腰撿起那個玩具，徑直丟到了垃圾桶裏。
侄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直接蹲在地上嗷嗷哭。
從前我念在他是我侄子的份上，諸多疼愛。
結果，我費心費錢，養出了一頭白眼狼。
嫂子當場就不樂意了，她騰一下站起來：「江月，你什麼意思啊？」
我媽趕緊出來打圓場：「哎呀，月月那麼疼浩浩，肯定是見那個玩具舊了，想扔掉再買新的。」
嫂子冷哼了一聲，緊接着我哥也開始指責我。
說的無非就是我自顧自己開心，不顧家裏人的死活。
他們在外頭淋了大半夜的雨才找到一家破舊的小旅館，結果旅館裏面沒有熱水洗澡，於是大家都被淋感冒。
侄子發燒了，哭鬧個不停，第二天去醫院看病還花了一千多。
嫂子的腳到現在都還沒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桌子上，攤開了一堆單據。
我媽笑着說：「月月，你看看這都是我們看病的單據，這個錢是不是你給我們報銷了。」
我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聽到這話愣得瞪大了眼睛。
「你們生病Ţŭ̀₈，爲什麼要我報銷醫藥費？」
嫂子當場不樂意了：「要不是你改了站票，害我們中途下車，我們也不會生病啊。而且浩浩可是你親侄子，他發燒了多遭罪你知不知道？」
我放下手裏的東西，故作驚訝。
「啊？不是啊。那個站票是媽讓我改的，媽你說是吧。」
我媽臉都綠了，手裏捏着那堆單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乾笑了幾聲後，問我：「金項鍊呢？不是讓你寄回來的時候，給你嫂子帶一條金項鍊嗎？快拿出來吧！」
聽到金項鍊三個字，嫂子挺直了腰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媽，你在說什麼？什麼金項鍊啊？」
我一臉茫然，完全不知情的樣子，讓我媽都驚呆了。
我媽極力解釋：「我當時在電話裏跟你講得很清楚的啊，讓你回來的時候帶條金項鍊。」
我恍然大悟。
「啊，我想起來了。上次信號不好，我聽到後面的時候都沒有聲音了，所以壓根都沒聽到金項鍊呢。」
我媽輕輕喊了一聲：「那金項鍊……」
「我當然是沒有買。」
丟下這句話，我就進房間去洗澡。

-8-
當我打開花灑的時候，外頭響起了爭吵的聲音。
「媽，你不是打包票說她一定會給我們報銷醫藥費的嗎？我看她根本就不想出錢嘛！」
「還有金項鍊呢？媽你可是拍着胸脯說她一定會買的，我都跟我那些好姐妹說我馬上就有金項鍊了。現在她也沒買，我這臉丟大發了！」
我媽低聲安撫着，說她來出那些醫藥費，還答應過幾天帶嫂子出去買金項鍊。
我嫂子這才消停下來。
我笑着走出浴室的時候，恰好看到我媽坐在了我的牀上。
「媽，你怎麼進來了？」
她堆起笑，一臉慈愛地看着我。
「月月，這些天旅遊累壞了吧？剛纔的事你別往心裏去，你知道媽最疼你的了。」
我擦頭髮的手都緩緩停了下來。
媽最疼你了。
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
小的時候，她會在滿足我的要求後，對我說，媽最疼你了。
可長大後，她每一次在我面前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是帶着目的。
我放下手裏的毛巾，垂下眸子看着我媽。
「媽，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媽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跟我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她說起家裏在困難的時候是怎麼節衣縮食，讓我衣食無憂，哥哥又是怎麼對我諸多忍讓。
繞了一大圈後，我媽才切入正題。
「你嫂子說想去城裏買套學區房，等你侄子以後升學了就可以享受更好的教育資源。」
「當然，媽也不是非要你拿錢。不過，你們兄妹倆從小感情就好，你不會袖手旁觀的對吧？」
我媽口口聲聲說不要我的錢，卻喜歡用以前那點小恩惠來設套讓我鑽。
她既要維持自己慈愛母親的形象，又想從我這裏撈錢給哥哥牟利。
可這世界上的好事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全佔了。
我只說：「媽，我累了，想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我媽點了點頭，剛從我房間出去，我就聽到她和我哥嫂說。
「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這事她肯定會出錢！」

-9-
次日一大早，我媽又當着哥嫂的面問我。
「月月，你哥哥買學區房這件事，你打算出多少錢贊助啊。」
我嫂子難得跟我露出笑容：「月月工資那麼高，肯定能出大頭。」
而我，依舊一臉茫然。
「媽，出什麼錢啊？」
我媽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昨晚我跟你說過了啊，你哥要買學區房。」
「哦，這事啊，昨晚你不是說，不用我出錢嗎？」
這話一出，我哥哥和嫂子都看向我媽。
「媽，你是怎麼跟月月說的？你明明跟我們說會讓月月出大頭的費用，怎麼在她面前又不是這麼回事了？」
我哥咋咋呼呼，直接直截了當地開口。
嫂子也收斂了笑，放下筷子。
我媽着急得結結巴巴解釋：「不是，我沒讓你不出錢啊，媽昨晚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我故意嘆了口氣說：「媽，你昨晚要是早點說就好了。本來我還打算借錢給哥嫂買房的，結果你昨晚說不需要我出錢，我就把錢都存定期了，現在根本取不出來。」
聽罷，哥嫂看向我媽的眼神，已經快能殺人了。
我媽更着急地想要解釋：「月月，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媽的意思是讓你多少得出一點。」
多少出一點？我現在是出不了一點。
嫂子臉色鐵青：「媽，本來今天都約好了地產公司籤合同的，現在錢不到位，那個房子那麼搶手，肯定會被人買走的！」
我媽扭頭看向我：「月月，你真的沒錢了？」
她躊躇了片刻，對我說：「要不你去網上借點錢吧，據說現在網上借錢可容易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媽：「媽，爲了讓我出錢給哥哥買房，你要我去借網貸？」
我媽擺了擺手：「哎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工資那麼高，很容易還的。」
嫂子聽後也冷笑：「你哥只讀到初中就輟學了，家裏卻供到你上大學。你現在多幫幫你哥是應該的啊。」
我冷哼回懟：「不對吧，我怎麼記得，當初是我哥成績太差，整天跟着一羣小混混玩，死活不肯讀書才輟學的。」
「別說得好像是爲了供我才捨棄他一樣，這是兩碼事。」
我媽沒料到我會這麼說，臉上一愣：「月月，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忘了你小時候飯桌上的雞腿你哥都讓給你喫了嗎？」
我淡淡地提醒她：「媽，你表面上是把家裏唯一的肉讓給我了。可半夜都是讓我哥去廚房喫夜宵開小竈。」
「他喫的，可比我豐富多了。」
「從小到大，你給我買的每一樣東西，都要刻意提醒我以後要感激家裏。爲的就是要我現在心甘情願做奉獻對吧。」
我媽也裝不下去了，她生硬地開口：「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今天要是拿不到五十萬，你就別在家裏住了。」
哥嫂一臉得意，彷彿趕我出家門這件事對我傷害有多大似的。
其實我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買了套房子。
這次回來，就是想收拾東西搬出去的ẗŭ̀⁴。
既然我媽主動開口，那我還懶得呆在這看他們醜陋的嘴臉。
我收拾好行李走出去的時候，我哥摟着嫂子的肩膀說：「你別看她現在這麼硬氣，等過幾天就會哭着求我們原諒她！」
我提着行李往外走，一次也沒回頭。

-10-
我搬到新家後，請了要好的同事來家裏風風火火地喫了頓飯。
當天我們玩得特別歡脫，等人都散場了後，我媽卻給我打了個電話過來。
「月月，你知道錯了嗎？」
我剛接通，就聽到這聲問話，愣在原地許久沒回過神。
「外面的酒店哪有家裏舒服？你乖乖拿錢回來，我們就還像以前那樣，當一家人。」
那個家，是需要我來花錢才能維持表面的和睦。
我恰好喝了點酒，微醺狀態。
「媽，你聽清楚了，現在是我不要那個家了。」
掛斷電話後，我把今天的照片統統發在朋友圈，然後配文喬遷之喜。
不一會兒，我的微信和電話全炸了。
微信裏，哥哥發來無數條消息質問。
【江月，你買房了？你不是說沒錢的嗎！】
嫂子更是氣急敗壞。
【江月，你走就走，爲什麼把之前送我的那些名牌衣服和首飾全都帶走了？】
【你明明都送給我了，還好意思要回去？】
我媽瘋狂撥打我的電話，質問我爲什麼自己要偷偷買房，有錢爲什麼不給哥哥買房。
隨後又問我新房子買在哪裏，要不直接過戶給哥哥得了。
實在不行，也可以把侄子過繼給我。
對這些話，我只回了回一句：「你們想得美。」
以前我買了不少名牌包包和首飾送給嫂子。
可現在，我把它們全都拿了回來，然後掛在二手平臺上去賣。
至於給侄子買的那堆東西。
在出門的時候，我順道一起收拾了，然後全都丟進垃圾桶。
他們既然不領我的情，也別想佔我半毛錢的便宜。
該炫耀的炫耀完，我就把他們的所有聯繫方式統統拉黑。
我只慶幸，我在大學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戶口遷了出來。
現在他們可沒有任何東西能威脅到我。

-11-
遠離了吸血鬼家庭，我工作如魚得水，很快就獲得了晉升的機會。
然而，還ŧũ⁼沒消停幾天，我媽竟然跑到我們公司樓下堵我。
一見到我，她就堆起笑來求我。
「月月，之前是媽媽錯了，你別再生氣了，跟媽媽回家好嗎？」
我淡淡應了一聲：「還是不了。」
誰知我媽突然哭了出來。
「月月，都是媽不好，你別怪媽。」
「你走了之後，你哥嫂每天都埋怨沒人給他們買東西了，還怪我把你趕出了家門，他們現在天天都在埋怨我。」
「現在你嫂子說了，要是你不回去的話，就讓我也別回家裏了。月月，你能不能看在媽的面子上，你可憐可憐媽……」
當初我死得那麼悽慘，她在瓜分我財產的時候，也沒有可憐過我。
「媽，贍養老人是兒女應盡的義務。如果哥嫂不願意養你的話，你可以去法院起訴他們。」
我媽一聽，就扯着嗓子叫喊起來：「我怎麼可以去起訴你哥啊！」
「不願起訴，那就是你們之間的事了，這與我無關。」
又不願當惡人，又想佔便宜。
她真是以爲我好欺負呢。
我媽在公司門口牽扯着我的衣服，哭得可憐兮兮，最後還想朝我下跪。
但我都沒有鬆口。
我絕不可能，再淪爲他們一家的印鈔機。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打發完我媽後，回到新房子裏刷視頻的時候，我卻刷到了我自己。
哥嫂竟然偷拍了我Ṭù₈媽求我的視頻發到網上，說我買了房子，不孝順親媽，故意把人趕出家門。
他們把我媽描述得可憐兮兮，把我說塑造成了十惡不赦的不孝女形象。
一時間，視頻被頂上熱門。
網友紛紛指責我，甚至有的還說要把我人肉出來。
鋪天蓋地的咒罵聲，驚動了我公司的同事。
他們紛紛跑來問我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看着那堆視頻，冷笑出聲。
我哥嫂來這麼一出，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12-
我的速度同樣很快，我整理出了這些年哥嫂找我要錢的聊天錄屏。
還有我這些年給家裏支付的費用已經各種單據。
然後直接把前因後果全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付上單據和支付記錄，證明這些年來一整個家都是靠我養活。
我還貼心地只做了一個 PPT 出來，方便廣大網友相互傳閱。
弄完這堆東西后，我倒頭睡了個美美的覺。
結果第二天，輿論就逆轉了。
原本還在痛罵我的網友們，紛紛跑去罵我哥嫂和我媽。
【不是吧，當哥哥的居然不出去工作，靠妹妹賺錢養家，這是蛀蟲吧。】
【嘖，你看那堆費用清單，他老婆的衛生巾都要妹妹花錢買，真是窩囊死了。】
【其實你們重點搞錯了吧, 我覺得最可惡的明明是他們的媽媽啊。】
【就是就是，這世界上怎麼有那麼重男輕女的人啊, 爲了給兒子買房，還逼着女兒去網貸。】
【哎，你們仔細看看那個老太婆的臉, 她不就是五一逃票後不肯下車的老太太嗎？】
……
最終，哥嫂那個賬號頂不住壓力，直接註銷了。
可我媽的臉已經被人拍得十分清楚。
後來她出去外面買菜的時候，都被人家咒罵嫌棄，然後又拍了上傳在互聯網激烈討論。
到最後, 我媽打電話跟我哭着說, 網絡上人人都罵她, 她現在都不敢Ŧűₘ出門了。
鬧這麼一出, 他們不敢再來惹我。
可僅僅半個月後，嫂子和哥哥就鬧離婚了。
我哥沒工作, 從前有我撐着，家裏看起來還成。
如今我不管他們了, 家裏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我媽不答應, 非要和嫂子爭孩子的撫養權。
結果嫂子不小心說漏嘴, 講出侄子根本不是我哥的親生兒子。
我哥頭頂綠油油，氣得爆炸，當場跟嫂子發生爭執。
結果兩人爭吵下, 我哥拿起水果刀就捅了嫂子幾刀。
最終，嫂子倒在了血泊裏，沒了呼吸。
我哥被帶走, 故意殺人罪, 被判了好幾十年。
我媽哭着來求我想辦法撈人, 救救我哥。
對此，我只淡淡地開口：「媽, 要不是你一直溺愛我哥, 他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說到底，是你害了他。」
電話那頭，沉寂了許久。
緊接着，我媽發出了嚎啕大哭。

-13-
她真的悔悟了嗎？
或許只是在怨恨嫂子Ṱŭ̀ₘ給哥哥戴綠帽子, 或許也在怨恨我不肯幫忙。
總之，這都無所謂了。
畢竟, 我還有自己的生活，可沒那麼多心思去管她。
後來再見到我媽的時候, 她整個人都變得瘋瘋癲癲，精神失常。
她一邊撿垃圾，逢人就問：「你們見到我女兒了嗎？她那麼孝順，不會不管我的。」
侄子依舊跟在她的身後，只是那孩子一臉不耐煩地伸手朝我媽要錢。
「奶奶，說好的今天要給我十塊錢！」
我媽一臉慈愛地摸着他的腦袋：「等奶奶找到姑姑了, 讓她把她的錢全都給你。」
我不再看她, 扭頭離開了那個地方。
執迷不悟，根本不值得我可憐。
曾經那個所謂的家，如今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現在, 我每天在自己的房子醒過來，看着外頭冉冉升起的朝陽。
美好一天，又開始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泡椒鴨爪